茱萸府有着四根擎天的玉柱分别矗立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脚下踩着的是如大海般浩瀚无边的悬空白玉盘,头顶溢彩的是连极日之光都无法穿透的万佛金身法阵,满府随意游走的是无数清透如絮般飘柔的银丝,却无人感受到浪漫,那同时散发的极致的阴冷之气,如同寒铁利箭般,将人的温情和勇气肃杀个精光。 我幼年顽皮,总想逃脱那片云海,每到快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度卿就会把茱萸搬出来,说他长了一双可怖的猫目,在日光下还会释放灰绿噬人的鬼火,你如果不小心跑去他的府邸,回来的时候可能会被烧的连草木渣滓都剩不下。 我彼时无知,没有将他这吓人的话放在心上,如今真的进了这府邸,被这成万千凤羽牵着的流刀包裹着,幼年迟来的恐惧才算是有了概念。 阿河此时已经在我的云目中急的团团转。 我知他心急,便也跟着有了些乱了方向。 不过他们既得了这传音羽,此时定要草拟司务同浮黎传音秘事,我若在此时另寻良机,说不定才是溜上祭台的最佳时机。 可这中宫去祭台的路靠人力曲折又漫长,定是下策。 且以我的实力,偷偷摸摸定会再次节外生枝,必不能再像方才那般冒失。 可我要如何才能合情合理又不引人注目地搭上这府内的神龙宝驹呢? ...... 听说茱萸老人三天前突然告假,仿佛蒸发了一般。 以他的尊位,没有人敢想他是否遭遇意外,如今浮黎也下界去往云间,还未及与茱萸府司务办理交接。 或许我可以借用这事儿光明正大地去往云间也说不定! 哎哟我去!刚为甚没想到! “嘿!”我抑着兴奋叫住了正从拐角处走出来的一童子。 此童子圆脸束发,青涩眉眼间带有丝丝胆怯和卑弱。 “叫我吗?”那童子脆生生问道。 “正是正是!”我肯定道,“这位小大人,您可是这茱萸府上办差的人?” 童子:“是啊。” 我:“太好了!我正寻你!” 童子:“你有何事?” 我:“我乃浮黎真人座下外门第一大弟子,如今与小大人你也算是同僚了!” 童子:“我可不是什么小大人,我只是个送信的差使,你是遥先府上哪位大弟子啊?之前未曾听说浮黎真人有开山?竟是先收了外门吗?” 我:“是啊是啊。不过只是个外门第一记名大弟子罢了,小大人你可不要嫌我人微言轻啊,此番我是有正经事才来找你的!” 童子:“小君只管讲!不过我只是个小差使罢了,我可为你引路带你去找管事的人!” 我:“不必不必,也不是什么大事,切莫劳烦,是这样的,您可听说因你家主人告假之事,如今无形大官人钦定了我家浮黎真人代掌茱萸宫?我这趟呀,就是专为此事而来的。” 童子:“确有听说......不过我只是个侍童,我......” 我按住他,“我刚从那处出来,如今就浮黎宫之事已与中宫那边的大人们做好了交接,正经司务自有我家浮黎真人做主,如今剩下需处理的都是些流程小事,只需要小大人帮我引路即可,就无需劳烦那些大人再操劳啦。” 那童子仍犹豫道,“小君这是要去哪里?” “祭台。”我说道。 “小君去祭台做什么?”童子有些忐忑,问道。 我回道:“此去有二事。” “一是需在浮黎真人归来前将他接下来衣食起居的住所整理清扫一番,毕竟真人之后在祭台附近一处屋宇住下于司务最为便利,这二来嘛......二来......” 童子见我吞吞吐吐,担忧地出声询问道,“小君可是有何难处?” 我见他诚心发问,便踟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我家真人交代我......我......” 童子:“可是不方便说?” 我:“正......正是......” 童子听完似乎有些发懵。 我拉跨着脸愁道,“唉,也不是不能说啦。” 小童一时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但他的表情好像是在催促:那你快说,快说啊! 于是我挨他近些小声附耳道,“小大人可听说浮黎真人亦已不在府上?” 童子懵懵地点点头。 “此番我需借祭台一用,其实也正是要下崖为真人办件大事!”我继续小声道。 “你要下崖?!”童子看向我的眼睛十分惊讶,接着小声确认:“小君莫不是要前去云间?” “你怎知此事?”我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发觉自己问的不对,童子是茱萸府上的人,知道此事并不奇怪,但他怎么会猜到我要去的地方云间呢,于是改口问道,“你为何会觉得我是要去往云间?” “这并不奇怪啊,早间云间异动的消息云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虽然大人们不会去管这事,但你不一样嘛,你既然是浮黎真人府上的人,那便是浮黎真人要你去云间看看了,毕竟云上谁不知道,浮黎真人府上有一尾鲲鹏,其母世代被困在云间,我能猜到也是合情合理。”小童回道。 原来如此,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仿佛这偌大的茱萸宫有人正盯着我一般。 “不过此行确实不只是为了前往云间探看。”我继续道,“最重要的还是为了修复此前南海水患的遗留,这事儿此前浮黎真人已然呈报云中君了结,但近日却发现并非如此,且还是因为我个人的疏忽,所以我便求了浮黎真人,给我个机会......” “于是我便......” 小童接过话茬,“所以小君之前犹犹豫豫称是浮黎真人交代你办事,其实是求来机会给自己弥补过失?” “是......”我故作掩饰地回道。 “所以小君刚刚吞吞吐吐是因为难为情?”小童问道。 “......是。”我回道。 “唉,这有何难为情?”小童道,“我们同是办差的,我懂你。不过这祭台事大,可不是儿戏!小君可有玉碟?” “唉,有的有的!”我赶忙将此前度卿赠予我的呈出来。 童子仔细检查,确认无误后道,“既如此,我引小君前去便是。” 接着童子又道,“小君其实日后不必再为此类事难做,事有疏漏尽力补救即是,不必为此太过难为情,人活世上,不可能事事做得完美,若是因大厦将倾或就江水已覆,便将自己困在网中,那谁来救大厦江河于水火?谁能造就你人格上的坚毅?是哀伤吗?还是难堪?若人若事有不妥,可愧疚,可慈悲,切不可自怜!” 他如此坦诚! 这还是那个我初见他时眼有胆怯的小童子吗? 他这般真诚,一时间我心似被刀扎般羞愧难容,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顾得上点头称是。 小童子带我去牵了他的宝驹,与我同乘一骑将我送到了祭台,临走时我还是央求他切莫告知旁人,他以为我还是害怕,便无奈应下,答应若此事不会有风波,便不会说出来。 今天的流光好美啊! 虽一路急迫,一路遮掩,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眼睛好像消失了般,化作了漫天柔和的抚摸,前路虽然依旧未知和漫长,我内心却有块地方更加笃定了。 对了,这位小大人,姓宋,名真,字蛮满。 我叫他,阿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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