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你放心,我可不会告诉小莺珠的,这是秘密嘛!”步临衡没听懂,他笑容满面地对步宴彻眨了下眼,“小叔叔嘴严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
两人看似交流了一番,实则各自都没理解对方的意思。
步宴彻在怀疑步临衡要毁了自己的婚事,步临衡却以为步宴彻是害怕受伤的原因被苏莺珠知道。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步宴彻不仅表情没放松,反而更加严肃了。
“方才你给珠……苏姑娘的锦盒里装的是什么?”步宴彻皱着眉问步临衡,险些把平时的称呼叫出口,反应过来后又不着痕迹地改了过来。
他只记得看见步临衡往苏莺珠手里塞了只小锦盒,尤其是听见他的声音后,他的珠珠还一脸慌张地把盒子给盖上了?
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会这么害怕他看到?
总不可能是毒药吧。
步宴彻默默安慰了下自己。他和苏莺珠虽说三年没见,但从前也算得上朋友,珠珠怎么说也不忍心毒死他。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步小将军只觉得心要碎了,他垂眸捂了下心口。下一秒,一只五指纤纤的素白玉手闯入视线,握着那只险些主人被藏起来的墨色锦盒。
苏莺珠深吸一口气,大大方方把锦盒掀开了,举到他面前,声音清脆,带了点微微的颤意:“只是……一只海棠珠花而已。”
她不想让步宴彻误会自己跟步临衡有什么不明不白的关系,虽然在她看来,步宴彻的怀疑产生得格外莫名其妙。
“海棠珠花?”步宴彻怔怔重复了一遍。
苏莺珠点点头,步临衡也赶紧跟着道:“对啊,只是一只海棠珠花而已,难不成我们俩还能背着你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
但步宴彻也只是垂着眸,难得很久没有说话。
“我还以为……算了。”
他还以为,是他那年替苏莺珠捡起来的那只海棠珠花。
若是这只珠花是苏莺珠自己买的,那也许他们所想的还是同一处,也许他们念的还是同一只珠花。只可惜这是步临衡赠给苏莺珠的,那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可是亲耳听见过苏莺珠向步临衡表明心意的啊,怎么还会幻想着一只海棠珠花和自己有关系,步宴彻悲哀地想。
见步宴彻久久没有说话,苏莺珠收回了手。她攥紧了小盒子,看向步临衡,眼里有些无措:“步公子,若是还有什么问题,麻烦你帮忙解释了。卫国公府繁忙,我先回府看看,步小将军还有伤,拜托你。”
苏莺珠一走,房内顿时越发沉寂。
步临衡缓缓往梨花木椅里一靠,晃了晃扇面。
“你跟小莺珠……还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他自顾自地叹了一声,“看不懂你们年轻人,你若是如此怀疑她,又求来这婚事做什么?”
“本就是我不顾她的感受,抢来的婚事。”步宴彻哑着嗓子,他抬眸,深深望了步临衡一眼,“我是怎么被送到这来的?”
“小莺珠说你不肯去医馆。”步临衡指尖点着桌面,徐徐道,“卫国公府你是别想进了,除非小莺珠不再管她那国公府的名声。步家,她又不敢上门。”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我这个大闲人府上还有你的一席之地啊,无处可去的步小将军。”
见步宴彻沉默,步临衡眉梢一挑,问:“觉得不满意?那你倒是说说,当时如果你是小莺珠,你还能做什么更好的选择?但凡你们去了家客栈,都不用半个时辰,保准满大街都在传——刚立下赫赫战功的步小将军大街遇袭!性命危在旦夕!”
“……”这倒是真的。
步宴彻低声道:“我没不满意。”
他只是瞧步临衡不顺眼而已。
“你还是不够信任她。瞧瞧我们小莺珠走的时候那个伤心劲儿,啧,我瞧着都难受!”步临衡看热闹不嫌事大,戏谑地盯着步宴彻,希望能看到让他满意的表情变化。
果然步宴彻下一刻就抬起头,目光怔怔:“我从来没有不信任她过。我让她伤心了么……我现在就去道歉。”
“哎哎哎,你急什么嘛。”步临衡赶紧一伸手拦住,言之凿凿,“小莺珠不会生气的,再说人家心里本来也没有你,你道不道歉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再说,再过几日不就是鹊桥灯会嘛,你约着她出去赏赏灯,趁着气氛正好,再把话说清楚,不就得了?”
步临衡眉眼风流,笑得恣意快活:“大侄儿,你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小叔叔我懂啊,姑娘家都喜欢这种灯会,你挑这种时候就最最合适,知道了吗?”
步宴彻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毕竟是步临衡出的主意,好与坏都得步宴彻自己掂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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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姑娘亲启:自分别以来,思量甚久,愧对姑娘……七夕将至,邀姑娘夜游鹊桥灯会……戌时一刻,四时茶楼门前会面……”
阳光洒落的午后,金崔把信念得磕磕绊绊,苏莺珠听得昏昏欲睡,耳朵只灵敏地捕捉到部分关键词,却也知道这封信的主要内容,一是为了向她道歉,二是邀请她去灯会。
苏莺珠拿帕子捂着嘴,闲散地打了个呵欠,神情慵懒困倦:“我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还听你读完了。”
金崔放下纸张,也跟着打了个呵欠,笑道:“到底是小将军在给您道歉呀,不听多可惜!”
“他道哪门子的歉,我又不曾生气。真要算起来,还得感谢他救我于水火。”苏莺珠困得长睫都垂了下来,覆住了漂亮的凤眼,摆了摆手。
“可见姑娘心里还有小将军呢!”
“金崔姐姐少说两句,姑娘要恼了!”笑嘻嘻说这话的是坐在一旁绣盖头的小姑娘金欢。金珑被赶到沈简池那里后,似乎就留在了沈简池房中。金崔挑来挑去,选了个活泼嘴甜但手脚勤快的二等丫头金欢,把她提拔上来,代替了金珑的位置。
小姑娘乖觉伶俐,苏莺珠也觉得极好,听到这,睁开眼笑着伸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你不懂。”
“姑娘这话不对,我懂得可多呢!”金欢不服气地鼓起脸,“我懂得姑娘心上有步小将军,但是我总觉着,步小将军心里头肯定也装着姑娘!”
“这又是你从哪得出的结论?”苏莺珠和金崔都笑了,苏莺珠眉眼弯弯,打趣般问她。
金欢却分析地煞有介事:“姑娘,奴婢虽知道不多,却听家里姐姐说过,如果是真心在意一个人,就会对那人的一举一动都越发关注!”
“姑娘,您说小将军不明不白地怀疑您跟步公子,但是如果步小将军半点都不在意您,又哪来的怀疑?”
苏莺珠下意识地想辩驳:“可是,我跟步公子什么也没有,他为什么怀疑我跟步公子?”
“也许是,小将军觉着您对步公子有些不寻常?您前几天跟奴婢和金崔姐姐怎么讲的来着?”
苏莺珠没了困意,她想了想,还原着:“当时我跟步公子面对面,他把装珠花的锦盒递给我,这时小将军突然在后面说话,还怀疑步公子给我递了什么——”
“对呀!”金欢一拍手,“说不定在小将军看来,步公子给您送的是什么定情信物呢!”
“可是我解释了那只是珠花。”
“那姑娘有没有告诉小将军,那是姑娘自己买的珠花,不是步公子送的?”
苏莺珠蓦然愣了愣。
“没有,可是我觉得他不会往这方面想。”
“怎么不会?”金崔也插进话来,神情焦急,“姑娘您在想什么呀!小将军看到这珠花都愣了,说明他更怀疑这是步公子送的了呀!姑娘想想,一个男子送一个女子发饰,这跟定情也没什么区别呀!”
“那我——”
“您就在鹊桥灯会上跟小将军解释呀!”金崔心急如焚。
“……行。”苏莺珠难得犹豫了一瞬,难道金崔她们俩说的是真的?
可是万一步宴彻根本就没多想,那她不就是自作多情了吗?
苏莺珠就这么带着不安的心情,等到了七夕当日。
转眼就是七夕佳节,白日里外头就很是热闹,金崔来来回回跑了几趟,每次从外面回来,都带着好些消息。
“姑娘,这回七夕也是巧了,正赶上明日就是太后寿诞!今夜街上最精致的灯,明儿还会被送进宫里当作太后娘娘的贺礼!”
“对了,晋元长公主也说了明儿一早回来,到时候在寿宴上姑娘就能见到长公主殿下了呀!”金崔眉飞色舞,显然是高兴极了。
“对了,这回还有好些藩王都进了京!姑娘,您猜奴婢遇着谁了?二皇子!不对,如今是贤王了!”
苏莺珠蹙眉。这个二皇子从前就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是先帝所有儿子中最晚离京封王的一个,好不容易消停了这些年,怎么又让他进京了。
“贤王殿下如今个子可高了,乍一看,奴婢还以为是塞外来的人!”
金崔说到这,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姑娘,您猜发生了什么,二皇子居然认得奴婢!他上前搭话,还特意问了姑娘。问您近来可好,还说若不是您有了婚约,真想把姑娘娶回去做王妃!”
“姑娘,奴婢从前怎么没察觉出二皇子想娶您呀?”
苏莺珠闻言,倒是冷嗤一声:“他哪里是想娶我,分明就是想挑衅步小将军罢了。贤王那种人会喜欢上别人?做梦,他喜欢的只有他自己。”
金崔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她看着苏莺珠一身时新的锦裙,身量纤细,裙摆摇曳,又画了明艳的梅花妆,眼波流转间顾盼神飞,不禁赞叹:“姑娘真是生得极美,又聪明谨慎,步小将军能娶到姑娘也是三生有幸!”
“少贫嘴。”
苏莺珠虽这么说着,却微微露出笑意,抿起唇角,漂亮的凤眼也弯了起来。
主仆两人一同出了门。四时茶楼正是上回金崔打探消息的大茶楼,距离国公府不远,不需要坐马车。
只是苏莺珠没想到,她们经过步临衡那荒凉小院门口时,会正巧遇到打扮一新、笑容晏晏靠在门口把玩着扇子的步临衡。
看见苏莺珠,男人一抬眼,笑意风流:“小莺珠,又见面啦,要不要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