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子高蹲在怀春医馆道门外的石阶上啃拇指指甲。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这么多人发下去却死活追不到汪安的踪迹。晌前汪安来抓药的时候他就立刻指挥着人跟了上去,由他们数人分头领着满城的丐帮弟兄收缩早先布下的天罗地网,可汪安偏偏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他仔细数算过,汪安神出鬼没的地方有好几处,不过都是些寻常的街头巷尾,他们也都把那些地方仔细检查过,怎么都找不到任何端倪。
真是见鬼了。
整个黄州城都被他们推门开窗地查遍了,并未发现杨臻的踪迹,且最近一回汪安抓的药分明是治疗心痹之症的,何况其中还掺着几个细看便知是出自杨臻之手的字。他把整个黄州城的石院翻了个遍,都没有结果。此时此刻就算天王老子来否定邓子高的想法,他也会固执地认定杨臻就在黄州。
可为何就是找不到呢?
焦左戎同顾慕之来替他站岗的时候,忍不住把邓子高的大拇指从他嘴里拔出来,再啃下去指甲盖都要啃烂了。
“回去歇会儿吧,六师叔。”焦左戎劝他,“您好久没合眼了。”
邓子高盯着街边的一块凹处,仿佛要以目力凿出万丈深渊:“之前是地道,现在又是石苑,如今非要把黄州掘地三尺不可了。”
焦左戎叹气,他也曾同人试过寻找所谓的地道,尤其是汪安等人莫名消失的地方,可事实却是掘地三尺也无收获。
“你说……”邓子高又把拇指塞回了嘴里,“会不会十三都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抛出来的都是些模糊的线索,他要是真清楚自己在哪儿,有机会往外递消息为何不说明白些?他肯定是被人看制住了。不对,要么是他走不了,要么是他不想走……”他自然更倾向于后一种情况,只是如今的情形更像是杨臻无法脱身。
“可无论怎样,看他们来来回回抓的那些药,小师叔都……”焦左戎不忍把凶多吉少说出来。
邓子高把牙咬得咯咯作响,没有头绪的无能为力真是可恨呐。
汪安砸了食盒,踹开屋门两步并作一步地冲过来,摆开拦上来的黄檗,一甩手就打掉了吴乃学捧着喂药的勺与碗。吴乃学未来得及发作便被汪安扒拉开,只能老无力地眼看着汪安揪着杨臻的衣襟把他拎了起来。
“你干的好事?”汪安眼里恼火嘴里喷溅。
杨臻满脸乏力茫然地看着他。
汪安更加愤怒,“装傻?”他两手并用几乎要把杨臻从床上拖下来,“地牢里的人是不是你放走的?杨臻啊杨臻,你是真不怕死啊,事到如今还敢找事?你真以为义父他不会杀你吗?”
杨臻疲惫地等他满面狰狞地咆哮完后说:“如果是我放走了他们,他们为何不带我走?”
汪安怔了一下,捏着杨臻单薄了许多的肩膀道:“你肯定有什么阴谋!是不是?!”
吴乃学和黄檗心疼坏了,指骨掌骨还没长好再把肩骨锁骨捏碎,活生生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他们围上去想要救杨臻,却先后都被踹开。
黄檗指节擒力,咬牙切齿地愤视眼前人,他难再忍下去,可杨臻始终不肯给他眼色准他出手,脑子里憋得黑一阵白一阵,只能逼着自己撇过头去不看。
“如果你是我……”杨臻险些疼出泪,“你有多少胆量赖在这里受你折磨?”
汪安恨不得一口啃断他的脖子,不过怒气冲天是一码事,杨臻说得他有所动摇是另一码事。
“横竖我不能死在你手里,看在我几次三番好心提醒你的份上,你还是留着我等你义父处置吧。”杨臻说。
汪安一口狂怒压在嗓子眼底下始终无法消散,盯着杨臻看了许久突然道:“你们两个出去。”
吴乃学不愿听从,黄檗更不干,一老一小相互扶持着杵在原地跟汪安较劲,惹得汪安瞪他们:“滚不滚?”
两人不肯示弱,仍不动弹。
杨臻也怕了汪安,天晓得他又会干什么,这个世上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可太多了。“你义父没舍得用的那根挫骨钉还在吗?”他试图分散汪安的注意力。
汪安愣了愣:“什么意思?”
“或者说,你们有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少了?”杨臻看着他问,“我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温凉真跑了,以他睚眦必报的为人,你可要当心啊。”
汪安十分不屑:“他不可能进得来。”
杨臻的眼皮甚是沉重说:“或许你们有什么妙道围护吧,可那些东西在温凉面前真的奏效吗?”
汪安的眼角抖了抖。确实如此,把温凉抓到的手段如何汪安比杨臻更清楚,温凉有多刁滑只有试图抓过他的人才了解。
杨臻被撒开之后往后靠了靠说:“要不然你们商量一下给我换个地方吧。”
汪安紧张地惴惴不安了许久之后突然冷静下来,直勾勾地盯着杨臻磨牙道:“事到如今你还敢跟我开玩笑?”
杨臻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我只想自保。如果温凉折返回来那就是你们的麻烦,我的命攥在你们手里,你们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我经不起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