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冷水兜头朝郁重山泼下, 刺骨的寒天凉水如冰般往人身上砸,水珠湿漉漉地从发丝往下坠。
郁重山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又回到最初的地下牢房,他动了动双手, 手腕上传来哐当的铁链声响。他平静万分地掀起唇角,并不意外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眼帘里温莱面目苍白地坐在不远处,毛绒取暖的大氅将他全身上下裹得一丝不泄, 仿佛是为了遮掩住某些见不得光的痕迹。
“噗嗤——”郁重山没忍住笑出了声。
温莱抬起黑润冰冷的眼冷漠无情地朝他看来,潮红从他的颊侧褪下,他的嗓音又重新变得渗人寒冷, 却莫名带着丁点虚弱:“你笑什么?”
郁重山摇了摇脑袋,罕见地忽视了这个问题, 只是问他:“这次您打算对我做什么呢?”
再次重温这个地方,周遭陈列的各种刑具并未让他产生惧意, 他心中甚至是涌现出奇特的感觉, 因为对方不敢再忽略他, 那双漂亮的眼珠片刻不眨地停留在自己身上,郁重山重新夺回了他的注意力。
温莱近乎是瞬间不悦地拧眉, 眼眯了起来, 审时度势地打量着对方,似乎在盘算和纠结接下来的决定是否对自己有益。
塞勒斯那个代替品失败了。
这种结果瞬间让温莱意识到自己完完全全地处在劣势, 正如一开始的设定那样, 不可转变和代替,他注定认命对郁重山有着极其严重的渴望和瘾症。
一旦清醒过后, 那些暧昧不清被玩弄的下贱滋味就更是让他难受,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并且思索着另一个出路。
片刻钟,他微蹙的眉头终于松开, 温莱动了动手指,示意一旁的人动手,而自己则起身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像是在避讳什么似的一步一步往外面走着。
郁重山阒黑的眼愈发浓郁,渐渐丧失了温度,随着那扇沉重的铁门被逐渐拉上时,郁重山静了一瞬,嘴唇嗫嚅没有发出声响,但是看着唇形温莱判断出应该是这两个字:“骗子。”
他并不仁慈,即便仍然还记得意识混乱时的承诺,可温莱也并不打算给他兑现的机会。
铁门只留了一道小缝隙,里面各种动作的声响都能够完美地泄露,手术刀交刃的细微声音传入温莱的耳廓内,似乎正已经开始了。
“大人。”管家在一旁插嘴道,“外面天寒,您先回房里小憩一会儿,马上会将您想要的东西送过去。”
温莱没有理会他,只是稍微偏了下头,耳膜敏锐地捕捉到一点轻不可闻的痛呼声。不知道是不是先前的肌肤相碰所造成的缘故,温莱在这一瞬间居然对他的决定表示迟疑,他还没想好是否还继续下去,可不受控制的手已经伸出去阻拦了这场惨绝人寰的手术。
医生手里的刀正顺着郁重山的脊背上划下,水银还没能顺着快要剥开一道小口的肌肤里灌进去,温莱的动作中途将他们打断了。
郁重山并没有上麻醉,可脑门上的汗早已将他的黑发浸湿了,因为失血而脸色灰白,却用着最恭敬的语调睨着笑说道:“原来您打算这样对我呀。”
“其实您有没有想过,剥脱下来的东西根本解决不了您的问题。”郁重山声音低弱起来,似乎力量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您需要的是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主人,您说我说的对吗?”郁重山卑劣地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战栗着暴露出身体的虚弱。
温莱没说话,冷凝的目光从郁重山晦涩的脸上落到他的后背,他的后背并不光洁细腻,上面满是被毒打留下的瘢痕,其中不乏一小部分是温莱赏赐给他的。
后背的肌肉被刀刃划开,皮肉仿佛卷刃似的往外翻着,一小片人皮与里面红嫩的肌肉剥离开来。
温莱眉眼收敛,盯着郁重山后背的那一片血色开口:“你不够听话。”说完后又停顿住,慢慢琢磨着郁重山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原本的剧情中,原主并没有成功地将郁重山的皮给剥脱开来,也就是说这个方法并非真正地实施过。
真是不妙呢。
温莱不经意间瞟了郁重山一眼,发现这人正以目不转睛的眼神望着自己,就好像猜到自己会迟疑,纠结,清清楚楚了解到自己的每一处心思。
“暂时先给他止血。”温莱近乎是掩饰性地将头闪了过去,可能是在外面待久了,低温让他的脑袋阵阵发疼,他对着身侧的医护人员说:“让我再想想。”
说完便再度走出了门,留下满手鲜血面面相觑的医师和半阖着眼像是要睡着的郁重山。
约莫五分钟过后,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声询问着公爵的意见。
长廊里的光线并不明亮,昏黄中透着灰蒙蒙的黯淡,温莱正想着事情出神,再加上此时正是半夜折腾一会儿精神早就麻木疲倦,根本没有精力去分辨来人是谁,只觉得对方说话的嗓音略有些耳熟。
“算了。”温莱按了按眼角,他觉得可能是郁重山的话扰乱了他的思绪,不然怎么罕见地仁慈起来。
“事情中止,就当没有发生过,后背的伤口记得让人给他缝合。”温莱丢下这句话便格外烦躁地走了。
今晚的事情简直就是没一件让他顺心的。
他的背影由近及远,落在帮佣的眼里很快便缩成一个小点。菲尔手心的肉被指甲掐烂了,他抿着嘴视线牢牢不放地朝着温莱消失的方向望着。须臾,他重新推开门走进去,一旁的人问他:“大人怎么说?”
菲尔低着头,歹毒的眼神悉数被藏尽,他舔了舔嘴唇,抬起瞎了一只眼的脸看着缓缓睁开的郁重山,语气嘲弄正经:“大人说——”
“一切照常。”
菲尔深吸一口气,仇恨无比地瞪着被困在手术台上的郁重山,眼睛如炬想看清郁重山眼底的每一份痛楚和震惊,“怎么样?被大人抛弃的滋味是不是很令人难受?”
菲尔凝视着郁重山,面露狰狞,语调更是带着些许小人得志的轻快:“公爵可是没有一点犹豫呢,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他正滔滔不绝地羞辱着郁重山,并为此得意来着,可倏地接下来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瞅直的眼睛黑白分明看着郁重山,准确而言是看着这个贱种微微翘起的唇角。
他在笑什么?
都快死到临头了这个杂种究竟在笑什么?
菲尔按捺住恨不得此时将他弄死的迫切心情,阴沉着神色问:“你在笑什么?”
正在重新准备手术工作的医师也不明所以地朝郁重山望去了。
郁重山笑得越发大声了,咯咯的笑声与他原本阴暗沉郁的性格带着点怪异的格格不入,他掩着唇,觑了一眼面前这个对他心怀报复的菲尔,淡定地摇着脑袋说:“这应该不是主人的原话吧。”
他漆黑的眼微妙地攫取菲尔的每一个眼神,继续往下说:“他的原话应该是,‘算了,就当没有这回事,记得将创口缝合。’,你说我说得对吗?”
在菲尔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时,郁重山近乎可以肯定自己说得分毫不差,潮湿悒郁的情绪稍微得到了丁点缓解。
医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柳叶刀被他放置在一边的银质托盘上,他皱着眉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菲尔咽了咽喉咙,还没说话便听见郁重山的声音传来:“他违背了公爵的旨意,下达了相反的命令,如果你们不想被祸及,最好有必要将大人亲自请来一趟。”
郁重山说完收回了看向一旁的视线,麻木的后背在此时又莫名觉得蛰骨般的刺痛,密密匝匝的。
至少还没有,至少他还没有——
“该死——”
与此同时,被猜中心思的菲尔带着孤注一掷的恨意和报复欲,想着自己成天被人取笑独眼仔,陡然间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淹没他全身,他迅疾夺过边上的小刀,用着最锋利的刀尖恶狠狠地朝着郁重山的心口扎去。
他急红了眼,血水乱溅迸进他空荡窟窿的眼窝里,温热的感觉让他手心都被焐热了一样。
“天啦——他究竟在做什么!”
“快将他制止住,如果真出了点差错,我们估计都不能活着走出去。”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
“他····他没心跳了·····”
同一时间,正在往回走的温莱倏地如遭雷击般踉跄在地,他甚至来不及将手心的雪粒拂净,满是肃然和忤逆的朝原本的方向疾步走去,而脑内正是系统一板一眼告诉自己对方即将死亡的消息。
血量降低至50%····
降低至20%·····
降低至0%····
温莱在囚室的门口顿住了,吸进去的每一口气都是冷的,恍如被灌了冰水般十分难受。
“完蛋了,这可怎么像大人交差·····”医师话音刚落,余光瞟到门口的身影,赫然失声:“公爵——”
他愁容满面简直就是要哭出来,“这可不关我的事·····”
温莱隐晦的目光落到郁重山胸口的血洞,他甚而忽略了一旁正兴奋到丧失理智的菲尔,所有的注意力全部灌输在郁重山没有丁点气息的身体上,“还有办法吗?”
医生走投无路摆着头,磕磕巴巴道:“都断····气了。”
菲尔瘫坐在地上,脸上露出大仇得报的笑容,“我一共刺了他七刀,就算是真主来了都难救。”
温莱这时才注意到,面前这个毫无理智的金发男人是先前自己没有及时处理所导致的隐患,他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漠,每一个字都掺和霜寒,“是吗?”
他最恨有人无视他的指令。
正当温莱琢磨着办法时,怪诞离奇的事情发生了,一声费劲的咳嗽声从死寂的牢房里传出来,近乎是击溃了菲尔的理智,他木讷僵硬地转着脑袋朝手术台上探去。
本该成为尸体的郁重山此时正捂着胸口的地方一声声咳嗽着。
温莱手指动了动,绷紧的肌肉跟雪水融化似的松懈下来,他疾步走了过去,一把掐住郁重山的下颌看着他。
模糊,费力,难闻,寒冷。
种种不该出现的感觉此时全部涌现在郁重山的脑海里,他摇晃着有点混沌的脑袋,沙哑地喊了一声亲信的名字。
没人回应。
这种情况本不应该出现。
可随着郁重山睁开略微涣散的眼睛时,更不应该出现的东西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那位原本应该被做成人彘的公爵,此时正道貌岸然地捏着他的下颌,“还认得清楚我是谁吗?”
温莱一边招呼着医生快给他做急救处理,一边又与他对话努力让他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郁重山半合着眼,眼前模模糊糊走着晃动的人影,让他很是不耐,胸口几处剧烈的疼痛提醒他自己并非做梦,而是以别样的姿态重生了。
温莱见他始终不说话,冷着声训斥:“回答我。”
郁重山听到后挑了一下眉,即便是满身伤也不足为据,懒懒散散的。温莱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知为何他莫名觉得一种突兀的荒诞感充斥着整个心脏。
郁重山微微笑着,“当然认得。”
真是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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