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一路沿着假山和青石板夹道跑出去,像乘了风,腾云驾雾一般,畅快笑声整个胸腔喜悦满泻倾出。 他哪里能躺下睡得着觉,听顾莞的话跑回院子里,又跑了出去,沿着东路西路的夹巷跑到大花园和校场里,提气踩着风一样放开速度纵掠了好多个圈,熟悉又陌生的亭台花草不断映入眼帘,他却再也没有那种郁沉和低落的心绪。 他迎着风,把整个大宅子都重新逛了一圈,这次没有回避他父亲和兄长的院落了,在二哥的院门外看到灯光,他站了一会,悄然而退了出来,又去了大哥的院子,最后推门进去,把里面的有些凌乱的东西——按照原来记忆扶正放好起来。 最后他站在正堂里,抬头看着那个红漆戟架,告诉他大哥: “大哥,我快要有媳妇了。你说得对!莞莞真的很好。" "等明铭回来以后,我再带他来。" 他对他大哥笑了笑,才转身推开房门出去,轻轻把房门掩上,回了自己的院子。 夜深了,灯火晕黄微醺,他坐在灯下,细细看过那张纸笺,然后把它小心翼翼折叠好,取下玲珑扣,打开,把它放在里面去。 玲珑扣里头,除了最初荀夫人秦瑛的两封短信之外,还有那个红宝戒指,他取出来微笑翻看,剔透的红宝石戒面在油灯的晕光下熠熠生辉,谢辞勾唇,他终于有机会把这个戒指送出去了! 不过不急,现在好像早了点。 谢辞也知道自己太兴奋出糗了,但没关系,她肯定不会嫌弃他的!这辈子,哪怕所有人嫌弃他,唯独她不会嫌弃他。 谢辞的一颗心,在今夜偎依到了归宿,就像沙漠的旅人跋涉千里终于寻找到了属于他的绿洲,长久以来心的那种焦灼和苦难,像被浇灌了甘露,干涸终于得到了滋润的那种感觉。 就像秦瑛当初所想的,有些事情是她这嫂嫂没法做到的,谢辞不知道什么是精神皈依和心灵慰藉,但这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 玲珑扣不大,挤挤挨挨的,红宝石戒指精心用白色的丝绸包裹起来,他小心揭开丝绸,把折叠好的小纸条放进去,然后调整一下,塞回玲珑扣里。 他这会也不嫌弃顾莞没有文采了,极珍惜抚挲玲珑扣片刻,然后小心挂回脖子上。谢辞在书桌前站了一会,他转身进了里间。 那两道圣旨谢风收 起来了,寻了一个长匣子把它们装起来,就放置在谢辞屋内。谢辞行至后窗下的长案边,伸手打开长匣,把那两卷明黄的圣旨取出来,打开。他垂眸,目光落在“罪行除赦,前事不究,洗心革面”这三个词之上。尤其最后一个洗心革面。 这才是谢辞心绪沉郁的真正的原因,什么人才需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几句话刺眼至极,再度 将谢家父子钉在耻辱柱上。 但如今再看,谢辞心境已经不一样了,他将这道圣旨一闺,扔回匣内, “啪”一声匣盖闺上。 一股昂扬心气驱走阴霾,谢辞把匣子推到一边,推开窗,银色的月光落在窗台前和长案上。其实今夜的天色,好又不好,一边夜空清澈星月皎洁,另一边却却被厚厚的云层彻底遮蔽。一如此刻他的处境和心境。 但谢辞感觉,已经没什么困难打倒他了,他还能再战,一路到最后,永远不知疲倦。只要她在他身边。 谢辞摘下玲珑扣,锃亮的银色像星星一样闪烁,他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他感激所有,她终于答应了他! 从今往后,他确实要更加努力才行。 他这一辈子失去的太多,拥有的太少,仅有的幸福留存不易,他更要小心护持。谢辞发了狠,总有一天,他要谁也奈何不得自己才行! 无独有偶,顾莞也是这么想的。同一片星空下,她已经上床睡觉了。 谢辞离开后,她把这个雅致整洁的闺房细细逛了一遍,还别说,这个不大的屋子布置得很舒适,打扫得也很干净,屋宇深深,灯光晕黄,人一下子安逸下来的感觉。 让她的情绪都变得平和下来。好了,不想了,就这样吧! 顾莞脱了外层的纱衣,直接往床上一躺,棉被衾枕有种簇新的味道,不过新打的棉芯都很柔软,她嗅着新新的味道,很快就睡过去了。 一夜无词,快天亮的时候,她被谢梓叫醒了,小伙子在外面急促拍门: "少夫人主子,少夫人主子!冯坤来了!" ——当初谢云叫她少夫人,她感觉别扭,于是让他们改了,谢风谢云他们就改成少主子,不过谢梓几个很年轻,还不满二十,活泼一些,自创了一个少夫人主子的称呼,顾莞又没啥架子,经常和他们一起笑骂扯皮。 顾莞霍地坐起来了,顾不上 纠正谢梓,她立马精神起来,一抹脸,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来,跳下床穿鞋束发。 妈的,终于来了。 谢辞那种心态她也有,主要先前那种被人掌控生杀大权一点都无能为力的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这操蛋的经历,连她生出几分迫不及待来,快来吧!来战,宁愿入局周旋危机四伏也不愿无头苍蝇似的等待。 早晚把这群人全部干翻,他妈的! 冯坤的到来,就像秋日田野里成熟的麦子,意料和情理之中。不来才不正常呢。 他这般运筹帷幄一路推动,肯定不是光为了送谢辞上位的。 现在谢辞正名成功,正式登上中都这个血腥大舞台,那冯坤接下来又打算做什么?他又有什么钳制谢辞和李弈的手段呢? 毫无疑问,这将会是今天这场会面的主题。 顾莞随手束了条马尾,反手一绾,漱口洗脸一气呵成,一分钟跑出房门,问谢梓:“冯坤是怎么来的?" 现在的前忠勇公府现今的大将军府,必然是中都注目的焦点来着,暗夜进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谢梓压低声音说: “西路第二进大院里,角房突然有动静,冯坤是从地道出来的。” 这忠勇公府已经尘封了这么久,立即惊动了隔壁院子的秦瑛,她立即提剑过来看,一下子连附近居住的陈珞徐氏母子等人也惊动了。 等冯坤一行出来之后,值夜的谢平立即带人进去看,只见半旧的矮榻榻面修成翻板,底下是一个地道。 “回头再使人进去看看,看通往哪里的,再仔细检查一下,看还有没有这种地道之类的东西。” 也不算很意外吧,顾莞立即说。 谢梓应了一声是: “主子也是这么吩咐的。” 谢梓嘴里的主子,当然就是谢辞,顾莞换了一身深紫色的扎袖劲装,一条同色头巾扎的长马尾,夜色里快步而行,利落又飒飒如风,衬得肤白如玉,睫毛如蝶振翅,杏眸明亮又朦胧。 她一步跨上长廊,就和谢辞迎面碰上,他匆匆整理,但衣衫颜色是极衬他的黑蓝色箭袖武士服,器宇轩昂,目光如电,脊梁挺得笔直,非常之俊美逼人。 他剑眉星目,自带一种清正摄人的气度,五官线条又精致,面色有一种难 以言喻的红润,那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觉铺面而来。 我艹,这估计不出明天,这个府里上下没一个不知道他谈上恋爱了。谢辞一见顾莞,眼前一亮,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跃上回来, “莞莞。”顾莞赶紧瞪了他一眼, "你低调点啊!"她压身声音说,又做贼心虚回头瞄了谢云谢梓等人一眼,谢云谢梓几个在五步外,个个目不斜 视,十分严肃往前急步走着。 顾莞:"……" 她有点急眼了,谢辞不敢再哔哔,赶紧收敛了一点神态, "这样行不行?"顾莞斜瞟了他一眼,勉勉强强满意, "行吧,保持住哈。"谢辞往前走了一段,小声说: “我会努力的!” 顾莞瞅了他一眼,灯笼的晕光洒下,他格外认真,那双漂亮的墨色眼眸也格外明亮有神。她说: “我们一起努力。” 争取下一次摆脱无头苍蝇状态! 不过谢辞却自行脑补了另一重意思,她要和我一起努力耶,他一下子变得很开心。薄唇一勾,嘴角就翘起来了。 不过这种种的私下的窃窃私语和情绪,在抵达东路第二进院的花厅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 西路第二进大跨院一明两暗两角四厢的建筑规格,前后还有抱厦和花厅,如今在左边抄手游廊进去的小花厅已经灯火通明了。 这个院子曾经是谢三郎谢辨居住的,他最是细致讲究的一个人,花厅旁边就是一个小花园子,几丛细竹,一座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坐落在小池塘里,有鱼,这池塘是活水,几尾红色的金鱼儿还活着,一丛蔷薇横生野长,已经长出花坛搭上小花厅临池的红漆围栏上。 冯坤正站在围栏边缘,端着一罐子不知打哪来的鱼食,捻起轻弹,在喂鱼。 他今天没有穿大红的麒麟袍和金丝翼善冠,一袭青竹纹的圆领长衫,头戴同色幞头,披了一袭深青色的素纹斗篷,他五官阴柔俊美,这样的打扮看起来少了几分侵略性,雅致清幽,仿佛一个文弱的青年文士,但不疾不徐的气势又让他侧看像一个雅侠。 当然,上述全部都是一种错觉,眼前这个是让中都许多人闻风丧胆的权宦冯坤。 谢辞和顾莞缓步进了小花厅,冯坤把鱼食罐子递给黄辛,黄辛接过,无声退到一边,冯坤转身,看向谢辞两人, 不禁挑眉: “士别三日,刮目相待。” 谢辞早已尽数收敛与顾莞之间的私人情绪,他高大轩昂,气势如他身上黑蓝色的紧身武士服一般幽深,沙场杀出来的人,通身自带一股摄人威势,和他眉目的锐利相得益彰,如今没有再压制,自然流泻而出。 冯坤勾唇,笑了下: "难怪让秦显之流的谢家军将誓死追随。" 冯坤今天显然心情不错,不过他笑一下和这两句话谢辞可不敢等闲视之,谢辞抱了抱拳,十分谨慎道: "冯相谬赞。" 三人在圆桌两边坐下,徐氏小心翼翼端着茶盘来,给上了三盏热茶。 家里如今没有仆役,女人更是没几个,徐氏也不干等着吃闲饭,自动接过洗洗刷刷沏茶端水的 活。 秋风穿竹沙沙,天际已经泛出一抹鱼肚白了,冯坤也不废话了,淡笑一收,回头瞥一眼黄辛,喝住小心上完茶正轻手轻脚退下的徐氏, "你留下。" 黄辛呈上一个卷宗袋子,冯坤随手掷在圆桌上。 徐氏非常错愕,顾莞和谢辞也是,两人心里一跳,徐氏吃惊回过身,她拿着茶盘,惊愕和顾莞对视了一眼, 冯坤微笑: “你是前太原府牧徐襄及永嘉县主之女,前嘉州刺史顾衍之的夫人吧?”这三个名字一出,徐氏心里闪电般想到什么,她脸色一下子煞白了。 顾莞已经伸手把卷宗袋子拿过来,飞快打开,里面的东西一倒出来,大大小小,都是备份,她和谢辞飞速看过,顾莞不禁愣了。 她蓦回头看徐氏,徐氏哆嗦着唇,脸上大急又慌,与她对视又刹那噙住泪花。 ——顾莞其实不是没想过,徐氏是深爱的女儿的,为何当初说改嫁就改嫁,并且明面上都不怎么管不肯跟她改嫁的前夫女儿,嫁人生子,一副抛下过去和女儿热恋投奔新生活的样子。 连原主都深信不疑的程度。 今天终于有了答案。 冯坤不疾不徐道: “隆庆三十二年,你改嫁蔺国丈一党的吏部侍郎闵文斌。隆庆三十四年八月,你将自闵文斌书房抄录的一份重要证据匿名交予都察院左都御史陈永徽,当年,大理寺卿袁文广下马被问斩流放;隆庆三十五年九月,你又将同样自闵文斌书房得到的重要证据匿名交予陈永徽 ,右威卫中郎将高濂全家问斩流放,眷童没入官禁及教坊司;" "及到隆庆三十七年冬,你又以同样的方法让吏部司勋司郎中姚广孝满门下狱流放。" 这三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涉及当年糜良之乱,前太原府牧徐襄和永嘉县主、前嘉州刺史顾衍之案的构陷者之一。 徐氏嘴唇哆嗦起来,原来她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替父母夫婿全家复仇,为此不惜嫁与蔺国丈的一个较核心的人物为妻,甚至生下儿子,最终有过一段恩爱信任的时期,前后共盗出了三份证据,将其交予以刚正不阿闻名的都察院左都御史陈永徽。 怪不得! 原来如此 难怪顾莞一直都感觉徐氏对闵沛远不及对她的爱,对小男孩有种很复杂的感觉,不是不照顾不尽母亲之责,只是,和对她这种全身心的母爱差别还是有点明显的。 ——原主年少失怙,但记忆中父亲青衫广袖,温柔俊美,和母亲举案齐眉,极之恩爱。所以她才会对后来的反差反应这么快,死活不愿意跟着嫁去闵府,而徐氏很快就同意了。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徐氏一刹泪盈于睫,她看着顾莞,泪水滚滚而下,她惊慌失措,她从来没想到会被人知道这件事,更没想到会在此地被冯坤所揭开。 "别慌,别慌!" 顾莞一时百感交集,她吐了口气,赶紧握住徐氏的手,柔声道: “你没错,你别急!把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顾莞拍拍她的手,和谢辞迅速对视一眼。 冯坤微笑: "你的兄长没死,已经从岭南接回中都了。"徐氏霍地抬头,她刚才一刹想到自尽的,但几乎立马全消,她一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冯坤淡淡道: “你兄长本来是要死的。假如我的人,不是恰巧赶到的话。”他哼笑: “你该感激本相。" 徐舅舅妻子先后逝世,仅剩两岁幼孙,幼孙被害险些也没了,他为救孙杀了人,孙子被夺人被囚,再慢一步就死了。 当年翩翩公子,一流放近二十年险死还生。 徐氏人微力弱,竭尽全力蔺国丈没削弱多少,倒是让老皇帝顺手剔除了几个碍手碍脚的。她的人跑了很多次岭南,但都找 不到。流放历来九死一生,母女重逢顾莞这边都种种困难惊险,她哪里想到提及,只当是去世了。 但冯坤就不一样,他有心去找一个人,不管死的活的,他很快就找到了。 顾莞回头看了秦瑛一眼,秦瑛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扶着一步三回头急着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的徐氏离开花厅。 谢辞心念电转,目光幽深: "不知冯相下一步想做什么?"“你急什么?” 东西收回卷宗袋子内,谢辞推回去,冯坤漫不经心瞥了眼,微笑: “我这不算什么,猜猜咱们这位陛下,会用什么手段钳制你?" 谢辞面色一沉。 冯坤有,皇帝自然也会采取手段,这个不用说的。先前他和顾莞秦瑛左防右防,连回信都没往谢家寄,直接切断了联系,不正因为这个。 但他发现,冯坤那双艳丽的丹凤目一动,目光竟落在他的身侧,顾莞的身上! 顾莞: "……" 冯坤看向顾莞,大提琴般华丽微暗中带着几分阴柔的磁性微尖嗓音, “我手上有些机括图,是皇城地道的。" 有关皇宫,地道基本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与排水渠同为一体,这是皇室最后的逃生手段。宦官优势,冯坤久浸宫禁多年,这地道图连蔺国丈都没有的。他大概能猜到老皇帝会将谢辞和李弈的眷属幽禁在哪个位置,恰巧,他有这部分的地道和机关图。 谢辞霍地站起,他几乎是立马就想起当日旧宫室地底的那些西索声音和窥视,聪明如他闪电一刹,冯坤说得很可能是真的! 冯坤勾了勾唇, "别担心,走一圈就回来了。" 他拍拍手,后方上来两个年轻的侍女装束女子。其中一个轮廓骨相和顾莞甚是相仿,身高年龄呀差不多,她自己化了妆,看上去有六成相像。 已经很足够了,毕竟没什么人认识顾莞,她届时更不会随意出门,女人而已,验过一轮正身之后,关上就是,没什么人在意的。 冯坤道: “到时候她会替着你或你们。” 他瞥一眼秦瑛离去的方向。 两名侍女装束的青衣女子福身,沉默温婉,居然还能打两拳。 谢辞和顾莞不 禁对视一眼,别说这个地道图,局势发展太快太迅猛,他们这边女人连女人都少,临时匆急,根本不可能找到这么合适的替身。 谢辞绷紧的那根弦一松,他慢慢坐回来, "然后?" 冯坤笑了,那双艳丽的丹凤目渲开笑意,夺目的瑰色,与斜挑的眼角带来的几分凌厉糅合在一起,青竹优雅罂粟一般致命美丽。 “你不是要杀郑守芳吗?可郑守芳并不想死。”冯坤勾起的唇角一收, "他还有个主子。"冯坤冷笑: "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要将你重新收归麾下。" 重新收归麾下? 这个特殊的词汇,让谢辞几乎是马上,想了一个人,他慢慢拢起眉头: ".…太子?"他脸色不禁沉下来了。 冯坤轻笑一声,忠勇公府谢氏父子,可是以忠义闻名于世的。而谢氏满门确实忠义耿直,谢信衷父子当年被皇帝归于东宫麾下,一直忠心耿耿此志从未改变,哪怕被皇帝逼迫改投也不肯,最后因此身死。 来找忠心的谢辞,想将他重新收归麾下,自然只能是东宫太子了, “皇帝未必不知。”但皇帝不介意。 谢辞已经想明白, "你们的目的是,太子?" 一点都不错! 虽然东官早已淡出了朝野视线,三皇子四皇子屡刷军功,炙手可热,可千万别忘记了,老皇帝其实还有个名正言顺的继承储君,太子只是幽禁,没有罪名的。 谢辞和顾莞妻时了然,冯坤,甚至可能还有个蔺国丈也蠢蠢欲动,剑指帝位。 局势已经到了白热化之际了。难怪老皇帝这么急切。 他肯定不知道冯坤的计划,但当了几十年的皇帝,这种扼颈一般的紧迫局势,他必然能清晰感觉得到。 顾莞还知道得多一些,冯坤一直想颠覆朝野杀死老皇帝复仇的,沐贵妃大概属于凶兽颈上箍。但不管想干什么,老皇帝驾崩就得有人接替登基,冯坤不能自己上,只能四皇子,太子是个拦路虎。 “皇帝心思深,太子不懂。” 幽幽夜色,冯坤冷冷勾唇。 其实老皇帝幽禁太子,淡化东宫,是在保护他。没错,老皇帝属意的皇位继承人,始终都是东宫太子。 br />如今三皇子得宠,有蔺国丈一日在,老皇帝不可能让他上位,假的;四皇子,老皇帝更真实厌恶,因为沐贵妃和冯坤私情,简直厌憎到了极点。 幽禁太子,宠爱三皇子逐渐器重四皇子,全部都是假象! 至于老皇帝对太子吧,太子是继后幼子,外祖家落幕才出生的,出生没多久母后也因病去世了,几乎可以说没有沾染过权党痕迹,所有这么多儿子之中,老皇帝其实最喜欢的还是太子。 当然,这份父子情,也不是很多,属意东宫,更多是政治动物的最优选。 两党早就看透了这一切。 冯坤淡淡勾唇,往后依靠在太师椅上,他终于恢复了平时的姿态,目光幽深凌然,这一抹笑冰冷得像蜥蜴爬上了膝盖。 “他很急,很焦虑了。” 太子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悬崖边缘,渐渐生出孤注一掷的心了。他有谋逆之心,但差着点火候。 而李弈和谢辞,正是冯坤为他精心挑选的最后一把火!"谢辞,你只需要告诉皇帝,太子谋逆!"其他的,不用管,冯坤会帮助太子下定决心的。 皇帝会亲手弄死他! "然后,我会让人带你接回你的妻子。" 冯坤站起身,将备份卷宗掷在桌面上, "这些东西和人,日后也可以给你。"冯坤站起,戴上兜帽,直接带人离去。 谢辞顾莞对视一眼,两人都没马上说话。 谢辞瞥一眼谢云,谢云立即尾随冯坤一行往地道方向去了,然后他和谢风马上直奔隔壁院子正厅,先带人反复敲打检查一番,先清出一个能放心说话的地方。 完事以后,赶紧往谢辞顾莞等人起居的院落去了。谢辞和顾莞起身,转移阵地。 一直到了隔壁的正厅,人手不够,谢辞打开火折,多点了一盏油灯,放在方桌上,屋里亮堂了很多, "多等几日,咱们的人就到了。" 顾莞坐在方桌前,活动一下筋骨,单手托腮: “嘶,你说,这真的假的?” 现在其实就站队问题,脚踏两条船他们思考过,恐怕没没有左右逢迎这个选项,面临二选一,站哪个阵营? "不知道,恐怕得过些日子才清楚。" 谢辞想了想,摇了摇头,并没有急着下结论。 现在还只是冯坤一面之词,一切言之尚早,这位也不是啥大好人。说太早没有意义,而且现在谢辞想说的也不是这个。 “也对,咱们总不能被恫吓两句就真正倒向冯坤的。”谁知道人家是不是只有一层目的,顾莞耸耸肩,谢辞说的对,先看看环境再说。 天已经蒙蒙亮了,微白的天光映在窗牖上,屋里点了灯,两人不用应对冯坤之后,也从剑拔弩张的戒备状态下松懈下来了。 顾莞单手托腮,抬头张望早饭, "怎么早饭还没来呀?" 她修长的脖子像天鹅颈,白皙而优美,饱满的耳垂穿了耳洞,却没有戴耳环,已经有点长满的样子的,她侧脸优美润腻,呈一种健康的粉红色,活力蓬勃,美不可方物。 谢辞小声说: “我给你送几对耳环好不好?”她耳洞确实快长满回来了,已经看不是很清楚了。 “送我耳环干嘛啊,还不够被人拽的。”她才不戴,这打起架来简直送分点好不好,一拽耳垂都能扯飞,她特地不戴的。 她猛侧过头,发现谢辞一瞬不瞬盯着自己,那双漂亮如蔷薇花的眸子,前所未有的明亮。 ……嗯,好吧,她想起来,两人已经确定恋爱关系了。 只不过,谢辞恋爱是个雏,表白是已经催肝断肠了,但仍属于嘴炮王者的范畴,第一次正式谈恋爱,他也有些抓瞎啊。 "……莞莞,我能不能牵你的手?" 谢辞极力压下自己上翘的唇角,用最完美的半正面对着顾莞,挺直腰背,让自己看起来更俊美绝伦器宇轩昂。 他有点紧张,对顾莞说。 "……行,那你牵吧。" 顾莞也有点不自在,谢辞是帅得一比不假,灯光下那宽肩窄腰肌肉流畅,在薄薄的秋衣覆盖下能清晰得看得出来,那张脸俊美得人神共愤。 但,她都看习惯了。 既然谈了,那就好好谈,顾莞肯定是这样想的,但真的太熟悉了,她真还从来都没有谈过这么熟的恋爱。 都不知怎么谈。 谢辞凹的造型她留意到了,但她有点想笑。 她忍着笑,努力摆出一副很轻松自然的样子,斜眼看着谢辞小心翼翼伸出手,然后碰了她的手一下,然后,握住了。 一个桌子,两人一人坐一个边,然后桌子底下牵着手。 一开始,倒还好,就是谢辞的手握着她的手,有茧有点粗糙体温比她烫点,就是触感太他妈熟悉了,火花好像找不到的样子。 顾莞正努力地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感觉,然之后,……她发现谢辞有手汗了。手汗越来越多,湿漉漉的。 顾莞:"……" 她忍不住了,卧槽, "你是不是肾虚啊?" 顶不住了,她甩开谢辞的手跳起来,盯了他一会儿,她就笑了,哈哈哈笑得前仰后合。谢辞:"… 我只是紧张。 他急了,立马跳起来了, “那怎么可能?!”他这么年轻,怎么可能肾虚呢?!顾莞笑死了,哈哈拍了一轮桌,直接跑了,对着他吃早饭,她能喷饭。 谢辞:"……" 他眼睁睁看着顾莞大笑跑了。 天啊,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辞:已经社死,勿cue。 顾莞:感觉,谈恋爱得感觉啊!熟人恋爱得怎么搞?在线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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