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你们不会知晓。时间会给出答案,静观其变吧!”明哲自顾自喝茶,望着河畔的风景,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既然明哲不愿说,鸢儿也不会强迫。此事暂且搁置一边,她还有一件事想问明哲。 “哥哥,你可否告诉鸢儿,你是如何抗下那几道天雷的?我听清寒姐姐说,一般修士突破修炼瓶颈,便会有天雷之劫,若可渡过此劫,便可进阶下一境界,反之道消身殒。天雷的等级随修士的境界提高,清寒姐姐从化神境进阶炼虚境,天下唯此一人!天降异象,所渡之劫,非比寻常!哥哥不过练气期弟子,有何本事抗下炼虚期天雷?”她的目光犹如一把利剑,欲把明哲看穿。 即便清寒没跟她说这些,她一个普通人也看得出,那几道天雷绝不是容易对付的。不是她不相信明哲,而是明哲在天雷的狂轰乱劈下,还能安然无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或许是我命好,那几道天雷拿我没辙!”明哲打趣道。 “还请哥哥莫要说笑,鸢儿跟你说正经事!”鸢儿一本正经道。 看来今日若不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鸢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他应该怎么说?难不成把蚩尤剑的事告诉她?这决计不可!他故意抹去鸢儿的那段记忆,便是不希望她想起当年之事,不希望她重蹈昔日之悲伤。她跟着明哲,风里来雨里去,已经够苦了,明哲不忍心这么做。 “鸢儿,你放弃吧!问了我也不会说!” “哥哥是怕鸢儿想起什么吗?” 这一刻,明哲迟疑了,鸢儿的话说进他的心坎,这也说明鸢儿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乖乖听话的小女孩了,能看懂他的心思。他不知如何回复鸢儿,他宁愿一个人背负所有,也不愿鸢儿回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往。 明哲摸了摸鸢儿的头,欣然一笑,“我的小鸢儿长大了,能看懂哥哥的心思了!但哥哥还是不能告诉你,你要怪,就怪哥哥自私,怪哥哥不是一个好哥哥!”他还是选择瞒下当年之事,或许这对鸢儿来说不公平,可他宁愿鸢儿怪他,也不愿悲剧再一次上演。 鸢儿看向一旁的泠然,“泠然姐姐,哥哥从前便是这个样子吗?” “你哥从小便不安分,一天到晚到处惹事生非,家里人为他操碎了心,可他一点也不知悔改,明知故犯,还理直气壮。为了消磨他身上的傲气,我迫不得已,使了些非常手段,立竿见影,他的傲气终于被打压下去,取而代之的便是现在这个样子!忧心有忡,忧心有惙,有些事宁愿藏在心里,也不愿透露半点!” 泠然一点情面也没留,把明哲的老底透露个遍。鸢儿听得津津有味,明哲脸面全无,却只能默不作声,默默承受。他惹不起泠然,更惹不起鸢儿,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鸢儿单手支颐,“泠然姐姐,你觉得若是给哥哥两个选择,他是选择秣房,还是选择小穹?” 明哲举着茶杯,却听见鸢儿这番话,吓得一动不敢动,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泠然和明哲彼此对视一眼,目光回到鸢儿身上,“鸢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鸢儿一点也不慌张,悠然道:“哥哥,难道你忘了?虽然你抹去了鸢儿的记忆,但不是全部,有关凌云和小穹的记忆,一直在我的脑海中,当然也包括泠然姐姐的身份!” 其实打鸢儿见到泠然的那一刻起,她便想起了当年之事,只是记忆有些残缺,直到方才,在她的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一开始她想不起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最终停留在一个若有若无的背影上。 她脑海中的那道枷锁打开了,涌现出无数画面,还有那些模糊的画面也变得清晰,那都是明哲为保护她,封印的记忆,如今她全部都想起来了,不论明哲还是凌云,不论泠然还是南宫歆,哪怕是明哲不愿透露的秘密,她也记得一清二楚,这还得多亏她的帮助。 明哲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熙悦,是你做的吧?” “是我做的!”熙悦敢作敢为,坦然道:“明哲,你没有权利封印她的记忆,这是她的自由!我知道你是为她好,但她已经长大了,有权利知晓过往,你不可能瞒她一辈子!当然,这也是给你一个选择,你到底是她的哥哥陆渊,还是为报答恩情的上官逸?我知道你把她当做小穹的影子,但她就是她,她叫陆鸢,不是任何人的替代,任何人也无法替代她!如何抉择,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这个问题熙悦跟明哲说过,不过那是在意识深处,他可以选择逃避,但如今他光明正大面对这个问题,而且鸢儿就坐在对面,即便他想逃避,也逃不了。还是那句话,该来的总会来,有些问题终是无法逃避。 明哲还是很淡定,强撑着,把那杯茶喝完了,“本来想着,等这件事结束后,再与你细说。可如今变成这样,我已没有回旋的余地。该来的终归来了,瞒着你这么多年,我心里也过意不去,那今日就把所有话说清,你想问什么,直说吧!”他放下茶杯,抬起眼眸,正视鸢儿。 明哲打了个响指,刹那间他们身边的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不知何缘故,他们置身于竹亭之中。这里的风景很迷人,竹亭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花海,满园花香,沁人心扉。一条静谧的河流横贯其中,河水清澈见底,水中的鱼儿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此情此景,犹如当年。鸢尾悄然盛开,清淡的花香,蓝紫的花朵,置身此景之中,如临仙境。河水格外清澈,鱼儿在水中肆无忌惮地游来游去,着实自在极了。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岂弟君子,遐不作人?清酒既载,骍牡既备。以享以祀,以介景福。想来这是明哲故意而为之,这一段记忆镌刻在脑海中,不管过去多少年,她还是记得那么清晰。 双生花,并蒂莲。合欢树上并鹣眠。一生一世一相守,双宿双飞三世缘。 三世缘,起誓言。生离死别数千年。花开彼岸不同日,远影孤帆错望川。 明哲的身后多了个倩影,一身艳红的流执裙,配上眉间那一点彼岸花的花钿,着实般配;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如瀑布般落下,轻贴后背;绛唇皓齿,杏眼琼鼻,每一寸肌肤洁白如雪,每一尺身段举世无双,嫣然含笑,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她那与生俱来的气质,哪怕过去千年,也未曾改变。她栖息于剑中,历经千年的孤独,不知岁月几何,直至明哲的到来,为她迎来一缕光明。 看见熙悦,鸢儿欢喜难抑,“熙悦姐姐,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鸢儿妹妹!”熙悦盈盈一笑。 “一见面便这么热情,要不我和泠然出去,不叨扰二位,你俩慢慢叙旧?” 熙悦和鸢儿聊得正开心,明哲一盆冷水泼过来,大煞风景。 “明哲,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点的话吗?不知道这样很无趣呀!”熙悦埋怨道。 “那你知不知道,把她俩带进来,我很耗费神识的!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这里是我的意识深处,不是观光景点!我带她俩进来,不是来看风景的!” 熙悦也不服软,“那你吼这么大声干嘛!我又不是听不见!” “行,我的错!跟你道歉行吧?”这一次明哲倒是很爽快,说认错就认错,一点也不迟疑,反而熙悦有些看不明白,这还是她认识的明哲? “是不是你认识的明哲,等我把话说完,你自行判断!”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熙悦诧异道。 “你我之间有剑契,你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同样地,我在想什么,你一清二楚。” 熙悦见到鸢儿,一激动,差点把剑契的事忘了,多亏明哲提醒。 “你们先不要问我,听我把话说完!我是不是明哲,不出所料,这应是你们心里最想得到答案的一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鸢儿问过我,我也问过自己无数遍,我到底是谁?我抹去鸢儿的记忆,不如说是篡改她的记忆,在她的记忆里,只有我,没有他,为何鸢儿对他念念不忘?明明我拥有他的全部记忆,为何我不能是他?一开始她不承认我这个哥哥,但她从始至终唤我的名字,不是凌云,而是明哲,这一点难道不能证明我在她心里的存在?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即是他,亦非他,世上再无上官逸,亦无陆明哲,而今活着的是我,一个独一无二的我!我承认当初接受明哲的记忆,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那段日子亦是我最痛苦的日子,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两段记忆在脑海中不断翻涌,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波涛汹涌,那段日子我备受煎熬,说错了许多话,也做错了许多事。我承认对不起鸢儿,更对不起明哲,倘若我没说错那些话,鸢儿也不会做出傻事。那段痛苦的记忆我不会忘记,刻骨铭心的痛如蛆附骨般,我辜负了明哲,亦辜负了鸢儿,在此说一声,对不起!迟来的道歉,不需要得到谅解,若心中有恨,一切因果尽加吾身!” 今早还有说有笑的明哲,转眼间变得如此正经,鸢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说的每句话都那么真实,那么深入人心,便如当初那样。你便是我的四季,只属于我的四季。你是我的春,撩起醉人的和风,催开心田半亩,期待生机葳蕤;你是我的夏,迎来悦人的细雨,滋润世间万物,邂逅惊鸿一瞥;你是我的秋,吹动枯黄的枫叶,带走哀伤几许,惟见桥头君影;你是我的冬,飘落飞舞的雪花,铺满山路十里,独守过往旧亭。春夏秋冬是你,风花雪月是你,你即是人间四季。我不求人生顺风顺水,但求坎坷走尽有人陪。 “鸢儿,你可别被他骗了,他净会说些好听的话,哄你开心!” 熙悦摆明怀恨在心,故意拆台,但明哲一点也不担心,“以剑契为证,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何必在这儿挑拨离间呢?” “你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熙悦期期艾艾道。 “那好,我说个故事,你且细听!从前有个小女孩,自出生来,便一直待在山上。她望着山下的风景,想要下山,爹娘却不许。他们总说山下很危险。可她心里清楚,山下并不危险,只因她乃九黎之人,蚩尤战败,有熊、神农合纵缔交,相与为约,攻伐九黎。她待在山上,幻想着山下的繁华,想着如果有一天下山了,定要好好游玩一番,这是她一生的夙愿。只可惜两大部落的围攻,将她唯一的心愿化为灰烬。她的父母死在了九黎之战中,失去了双亲,万念俱灰,仅剩的一位亲人便是姐姐,那是她活下去唯一的依靠。就在这时,九黎之人不惜违背天道,坚持打造蚩尤剑,妄想凭借此剑,击退两大部落的围攻。可蚩尤剑岂是这么容易打造的?历经多次失败,九黎之人终于参悟打造蚩尤剑的秘诀,那便是献祭者必须直面绝望,不留一点希望。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这样打造出来的剑,凌厉莫敌,且有天成之象。此外执剑者与献祭者之间必须是血亲,否则就算打造出蚩尤剑,也不过是件废铁罢了!她知道姐姐一心想为爹娘报仇,作为妹妹,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为姐姐了结心愿。祭剑前,她留下了一封信,信里有她想对姐姐说的话。她瞒着姐姐,不顾众人反对,纵身一跃,投入铸剑炉中。霎时,天地异象,电闪雷鸣,蚩尤剑因她而天成,也因她留下了一个致命的缺陷,故为残缺之剑。然而在决战中,九黎战败,被迫逃往边夷,途中不慎遗留下蚩尤剑,巧合的是,蚩尤剑落在了蚩尤尸解之地,自此伴随蚩尤长眠于地下。” 这个故事她一直藏在心底,不曾告诉过明哲,明哲是如何知晓的?唯一的解释便是剑契。 “蚩尤剑不是与轩辕剑齐名的神兵吗?为何会战败?”鸢儿不解道。 明哲正要开口,熙悦却抢先一步,“因为蚩尤剑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在祭剑之时,我终是没能克服心中的恐惧,在绝望之际,祈求一丝希望。正是这一点期望,断送了我族之人的生机,亲眼目睹姐姐被万箭穿心,倒在血泊之中。”她颤抖着,心中的伤感喷涌而出。这个秘密伴随了她千年,即便是明哲,她也不曾提起。本以为自己不说,便能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但她终是不能过自己这一关。 其实自签订剑契的那一刻起,明哲便已知道她的过往,他清楚熙悦心中的愧疚,所以从未提过这件事,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令明哲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熙悦不再逃避,而是坦然面对心中的这道坎。 “你是人,有七情六欲,这很正常!如果摒弃这些情欲,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祭剑不就是为了了却你姐姐的心愿?由此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感情的,只要有感情,就不存在绝望一说。那妄想造出一把绝望之剑,便不复存在!”明哲把熙悦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手心传来的温暖,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明哲,谢谢你!”熙悦轻启朱唇。 “我可不值得你感谢,你就当我说的这些话是为了哄你开心,故意骗你的!”明哲调侃道。 “明哲,你又拿我打趣!”熙悦轻轻拍了下明哲的肩膀。 “你也知道拿人打趣的滋味不好受,那你刚才那么说,不也是拿我打趣?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明哲得意一笑。 “所以说,现在的你是明哲咯?”沉默许久的泠然终于开口了。 “也不能这么说,我也可以是凌云呀!我拥有明哲的记忆不假,同样我也拥有凌云的记忆,这两者并不相冲。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多了另一个人的记忆,这换作谁一时之间也接受不了,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无论作为谁活下去,肩上的责任不会改变。” “可我只在乎凌云,明哲的死活,与我何干?”泠然直言道。 “泠然,你别激动嘛!你看我跟凌云有何区别?都是同一个人,何必计较呢?” “我为凌云付出了那么多,他却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你说我应不应该恼火?过去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回来的时候,身边却多了个妹妹,你说我应不应该恼火?重回京城,宁愿见南宫韵,也不愿见我一面,你说我应不应该恼火?正如你所言,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为何一片真心付出,却得不到收获?” “你不是凡人,你是仙子!摒弃情欲,忘却凡尘,这才是你应该做的。贪恋人间,只会堕落深渊,万劫不复,明知如此,何必呢?”明哲苦口相劝。 泠然却不以为然,“可我不为成仙,只为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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