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兄过奖了!”林秋平谦逊起来一点也不输于明哲,“方才我见陆兄胸有成竹,今见其作,果然非同一般,不知陆兄之名,师承何方?” “在下陆渊,字明哲,至于家师名讳,不方便直言相告,还请林公子见谅!”明哲若说出道宗的名字,在场之人,脸上都少不了惊讶。 明哲不愿说,他也能理解,“无妨!陆兄有难处,也是人之常情。” 落槐序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她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兄学富五车,画技一流,音韵之道亦非常人所得及也!若是步入翰林,定能为我朝争光!何必在此,摆下百两黄金,作题赏画?以林兄的画工,根本无需听庸人之言,林兄的画作若是呈到官家眼前,必是龙颜大悦!加官进爵,亦非不可?”既然他俩想演,那明哲便陪他俩演一出,就是不知道他俩的演技有几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别演砸啦! “陆兄言过啦!”林秋平装作一副谦虚的样子,自贬道:“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林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画工几何,心里有数,可不敢在官家面前,班门弄斧!” 陆明哲和林秋平有说有笑,旁人却是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他俩在说什么。洛槐序默默无言,只顾注视着两人的一言一行,不时还会望向清寒。她费尽心机,弄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试探明哲,她很想见识一下,清寒整日挂在嘴边,藏在心里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与此同时,清寒望着明哲,脸上多了一分忧虑,她不知道槐序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槐序为何要弄这么一出。她担心槐序会对明哲下手,但此刻明哲已经入局,她又不方便出面,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师兄,你可千万要多加小心啊!” 明哲只顾着跟林秋平说话,根本没在意清寒脸上的忧虑。 交谈许久,明哲也该办正事了,“林兄,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林兄答应。” “陆兄与林某一见如故,有什么请求,但说无妨!”林秋平也是个爽快人。 “方才林兄不是说,对出下联者,赏百两黄金?”听见明哲这话,林秋平眼里黯然了许多,终归是他错看了,“还请陆兄放心,林某说到做到!陆兄既然对出了下联,林某自当履行承诺,百两黄金如数奉上!” 洛槐序听见明哲这番话,为清寒感到不值,“清寒,这便是你看上的人?” 清寒不相信明哲是如此贪财的人,他这么说,一定另有目的。 “清寒姐姐,你怎么了?为何一副忧心有忡的样子?”鸢儿看出了清寒的忧虑,只是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一切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都很正常啊! 清寒挣扎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鸢儿,你觉得师兄是什么样的人?” “鸢儿觉得哥哥是个好人!”鸢儿想都没想,直接回答。 “好人也有缺点啊!”清寒叹息道。 “哥哥说过,每个人都有缺点,无论好坏!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有缺点这很正常,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要总想着责备怪罪他人。为人处事,要懂得包容,只有真正学会了宽恕,才是一个人最大的美德。在鸢儿眼里,哥哥便是这样的人!与人相处,多一分包容,便多一分温暖;多一分真诚,便多一分情深。哥哥总是站在别人的角度,体谅别人,他也说过,这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人,当你经历得越多,你就会越明白,懂得去包容,感情才得以历久弥坚,若是没有了包容,就算两个人的感情再好,也会针锋相对、天各一方;就算关系再好,也会形同陌路、散落天涯。包容别人的缺点,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宽恕。哥哥并非是贪财之人,他在乎的从来都只是别人,自己却排在最后。他自己过够了苦日子,不想别人步他的后尘,这便是他对别人的包容。”鸢儿说话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很像明哲,清寒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明哲的身影。 “鸢儿,你知道姐姐的意思?”清寒后知后觉道。 鸢儿望着清寒莞尔一笑,点点头,“清寒姐姐,你就放心吧!哥哥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明哲这边遇到的情况,和鸢儿那边差不多,“林兄想必是误解在下的意思了,在下并非是贪恋那百两黄金,而是想以这百两黄金跟林兄换取一幅画作,不知林兄可否应允?” 此话一出,大伙纷纷望向明哲,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这世上怎会有人跟钱过意不去?那可是百两黄金,倘若接下了,日后便再也不愁吃穿。 林秋平则是改变了目光,心里觉得欣慰,“不知陆兄想要哪幅画?” 明哲指着鸢儿看中的那幅落日黄昏图,“就那一幅,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洛槐序望向明哲想要的那幅画,落日的余晖洒落江面,江水波光粼粼,秋色尽染,恰似天边赤红之云,红火而绚丽,一笔赤色,跃然于纸上,一行孤鹜腾空而起,直上九霄,在天边留下一道绚丽的弧线,融入赤霞。明哲的眼光倒是独到,一眼便相中了这么好的一幅画。可惜在洛槐序心里,别的画再怎么好,也比不过她手中的这幅晚夜雪景舞剑图。 林秋平欣然道:“陆兄不重钱财,眼光独到,在下佩服,愿与陆兄结为好友,共论诗词歌赋,共赏千秋画作!”话音刚落,林秋平便差人取下画作,亲手交到若辰手中,“这是陆兄要的画,还请陆兄笑纳!” “林兄恩惠,陆某却之不恭,他日闲暇之时,定当登门拜谢!”明哲手下画作,作揖道谢。 “陆兄哪里的话!能得到陆兄的赏识,是在下的荣幸,区区一幅画,又算得了什么?”林秋平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林兄客气!”明哲礼貌一笑。 洛槐序给林秋平使了个眼色,林秋平立刻心领神会,拦住正要下台的明哲,“陆兄且慢!在下有一不解之惑,先前陆兄上台之时,便是自信满满,莫非在下出的这道题,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题确实是好题!烟锁池塘柳,五个字以五行作偏旁,雾如烟,烟藏柳,柳映塘,池萦烟,以此描绘出一个幽静池塘、绿树环绕、烟雾弥漫的景象,确实难得!不过可惜的是,林兄不是第一个想出此联的人!”明哲意味深长地望着站在一旁的洛槐序,“曾经有个人,便是以此联问我,但我当时没有想出下联,直到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才想出了下联,可惜我再也没见过她……” “那你为何不去见她?”洛槐序质问道。 “我要是能回去,怎会如此无奈?”明哲苦笑道:“竹花绽放时,回首待君归。许下的承诺,到头来,不过一场空!我此去数载,音讯全无,无人知我生死,无人觅我踪迹,留下的那支竹笛,不过是给她一个念想罢了。” “那你可知,你留下的竹笛,她一直带着身边,她守着那片竹海,等待开花的那一日,只是不知你何时会回来,一去数载,书信未回,你可知她有多担心你吗?一个人守着竹篁峰,守着凌雪峰,守着整个仙山,你可知她有多辛苦吗?明明这些都是你该做的事,你却撂下摊子,丢给她一个人,你可知这些年她都经历了什么?明哲,你明知她在乎你,可为何一直让她失望,寒风呼呼,落雪遍地,月光之下,孤身伫立于山巅,随风而舞,但为君故,那种寂寞而无奈的感受,你可切身体会过?你可是她的师兄,她最在乎的人,你忍心看到她这个样子吗?”洛槐序朝着明哲怒吼,宣泄心中的怒气,她不是为自己说话,而是为清寒打抱不平。 一旁的游人看不懂发生了什么,这两人先前都还好好的,为何一眨眼的功夫,便吵了起来?他俩不是初相识吗?为何感觉他俩早就认识了一样?大伙心里的疑惑层出不穷,唯有清寒一言不发,默默看着这一切。她知道槐序在为她说话,也知道明哲是看在她面子上,才承受着槐序的斥责。她无论帮哪一边都不对,默默看着槐序叱责明哲也不对,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天堂和地狱,没有我选择的权利,只有我被选择的命运。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在选择,而是我们在被选择,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初入江湖,总是憧憬着在这偌大的江湖中闯出一番天地,当事与愿违的时候,再回首,却发现身后千灯万盏,无一是归处。自从我踏上这条不归路,便注定我再也回不了头,我不能再拖累她。俗语有言,对于无能为力的事当断,对于命中无缘的人当舍,凡是心中烦欲执念当离。真正爱一个人,就千万不要进入她的生命,不要干扰对方,也不能让对方因爱的痴念而困惑。爱一个人,要懂得放手,让对方自由,去成全对方,让她永远不受束缚,全无牵挂地去达成理想,去完成她自己的使命。” 洛槐序听见他这一席话,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嗤之以鼻道:“陆渊!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问心无愧吗?你了不起,你清高,你把她一个人丢在仙山上不闻不顾,却还这里口口声声说,真正爱一个人,就千万不要进入她的生命,你不觉得羞耻吗?她为你担下一切,你为她做了什么,你根本就不值得她的爱,你这种人什么也不配!” 明哲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要不是看在清寒的面子上,他根本就不想跟洛槐序搭话。而今洛槐序的话是越来越过分了,换作别人,也受不了被人一直叱责。清寒看着现场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几乎快到剑拔弩张的地步,自己却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干着急。 “清寒姐姐,那位洛姑娘是你的朋友吗?”鸢儿问道。 清寒摇摇头,“我只是与她见过几面,应该算不上朋友!” “那可不一定!两情相悦者,尚可一见钟情;志同道合者,亦可一见如故。清寒姐姐或许只是与那位洛姑娘见过几面,但在那位洛姑娘心里,仅是见过几面,便似见到相隔许久的故人一般,两个人的命运就此交缠在一起。”鸢儿看得出洛槐序对清寒的感情不一般,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对清寒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朋友,不然她也不会冒着顶撞明哲的危险,为清寒说话。要知道明哲若是生气,可不是那么好劝的。 “如你所言,就算是朋友吧!鸢儿,你有什么办法劝开师兄和槐序,我真怕再这样下去,两人便要动手了!”清寒心里那叫一个急,生怕这两人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那时候,她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两个人对她来说,都很重要,她真的不希望看到这两人因她而大打出手。 “清寒姐姐,你就放心吧!哥哥行事自有分寸,他是不会跟那位洛姑娘计较的!”鸢儿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难不成真如她所言,明哲咽得下这口气? 要怎么说,知兄莫若妹,鸢儿对明哲的脾气,拿捏得死死的,她说明哲不会生气,明哲果然没有生气,前一刻他还阴沉着脸,下一秒他就换了脸色,“洛姑娘,我知道你想为清寒打抱不平,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受着。这是我欠她的,她嘴上虽然什么也不说,但心里一定还有怨气。今日便当着她的面,把话说清楚吧!也算是我对她一点的补偿。”听见明哲这话,清寒略有迟疑。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曲终人亦散,灯火意阑珊,我和她的相遇是上天安排的缘分,我和她的分别也是上天注定好的,能遇到她,是我的幸运,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的相处时间,但与我而言,她永远都是我认识的那个清纯可爱、惹人怜惜的小师妹,不论走得多远,我永远不会忘记她,不会忘记与她相处的那些时光。一曲《凌寒》声犹远,千里之情终难全,这是我作的第一首曲子,却是一首离别之曲。” 朔风起,寒冬临,落白几许使人迷。 红尘如梦,过往云烟,几经回首,此情寄。 凌云志,竹篁亭,天下为局我执棋。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诡谲叵测,伊人离。 心千言,绪难愁,韶华易逝,转眼白头。 寒梅几树,仗剑九州,似邂逅。 倚危楼,望江口,白茫茫,天悠悠。 在水一方,憔悴销柔,如北斗。 抚长琴,问怨幽,心惶惶,意愁愁。 清寒默念着《凌寒》,脑海中不断闪过当年的画面,一行泪痕,两处情伤。 “这是哥哥为清寒姐姐写的曲子?” “是,也不是!”清寒既点头又摇头。 明哲回到人群,大伙投来异样的眼光,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或许是羡慕他,或许是嫉妒他,不管如何,对明哲来说都不重要。 “你要的画!”明哲把画转递到鸢儿手中。 “谢谢哥哥!”鸢儿接过画,朝着他莞尔一笑。 “这是你的画。”明哲又拿出了另一幅画,递到清寒身前。 清寒一脸茫然地望着他,“这是给我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收下吧,不然你的那位洛姑娘又该找我算账啦!”明哲打趣道。 这幅画赫然便是洛槐序看中的那幅,怎是不知为何落到了明哲手中,而且听他的意思,这幅画是洛槐序叫他代为转交的。清寒蓦然抬头,看向洛槐序先前站的地方,却不见她的身影,林秋平也不见了踪影,他的那些画作,全都交由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群人打点。那群人匆忙收拾架子上的画作,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现场,空留下几个架子。 “别看啦!人已经走了,这幅画是她送给你的,她还有一句话要我带给你,如果这便是你想要的,那她祝福你,但她不会放弃,别忘了你和她的约定。”明哲将洛槐序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清寒,这句话的意思,明哲也不大明白,清寒和她之间有过什么约定,明哲不得而知,他也不想问清寒,问了也是白问。 先前那伙人赶了上来,看见明哲跟清寒走得这么近,纷纷摩拳擦掌,就像是明哲玷污了他们的仙子一样,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明哲嗅到了杀气,立刻回过神,“果然带你们出门,准没好事!”明哲拉着鸢儿的手,二话不说,带着大伙冲出人群,赶紧逃离是非之地。 韵儿她们还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听明哲大喊一声,“还愣着干嘛,跑啊!”不由分说跟着他一起冲出人群。 跑了许久,明哲见那群人没有追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放缓了脚步,“还好没追上,否则就大祸临头了!” “师兄还会怕他们?”清寒轻笑道。 “你还说?”明哲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你,我至于这么狼狈吗?如今街上的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不问是非,都恨不得冲上来揍我一顿,我招谁惹谁了!” 看见明哲这副狼狈样,韵儿不忘讽刺他两句,“你这叫活该!谁叫你身边有这么多女子,而且还都是倾国倾城之色。” 明哲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行,是我活该,这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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