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师父和剑神前辈如今身处何地?”这是目前清寒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明哲不以为意,神情微妙,意味深长地望着清寒,“莫慌!你先回答师兄一个问题,柳庭风那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师父为何收这种人为徒,他老人家不是最看重弟子的品性了吗?而且你为何称他为师兄?论辈分,他应叫你师姐才是,为何你俩的辈分竟是这般让人难以理解?清寒,我需要你一个解释。” 从见到清寒的第一面起,这些问题便浮现于明哲的脑海中。道宗收不收弟子,这是道宗的事,明哲无权干涉,况且他身为道宗的亲传弟子,自然也希望道宗身边能有多个弟子陪着,而非仅有他和清寒两个人,显得那么孤单、那么冷清。但令明哲万万没想到的是,道宗居然会收柳庭风为弟子,像他这种胆大妄为、自以为是的人,道宗不是一向深恶痛绝吗?为何破例收他为弟子?这是明哲百思不得其解的。 清寒自然也猜到明哲有此困惑,慢慢解释道:“师兄,你觉得天师门为何有如今的辉煌?是靠师父的名声吗?若仅是如此,那师父走后,天师门不应逐步走向衰亡,自此从江湖上除名?然结果恰恰相反。师父的名声确实使天师门闻名于天下、名声大噪,在同等级别的门派中,显得格外耀眼,报名加入天师门的弟子也越来越多,就这样,天师门一步一步超越了那些凌驾于天师门之上的宗门,成为天下第一宗门!当然这只是世人眼中的天师门,现实远比这艰辛得多。开山建派,修建屋舍、这本就是一笔巨额开销;广纳弟子、大肆宣传,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众弟子的衣食住行、练功器材,哪一样不都需要用钱解决?师兄,你是知道师父的,他老人家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缺油难点阎王灯。难倒一众英雄好汉的不是功夫的强弱,而是钱袋子里空空如也。” 明哲大概听懂清寒这话的意思,“说来说去,还不是钱的事。说吧!柳庭风又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傻儿子,居然舍得花这么多钱,怕不是被师父坑蒙拐骗,骗上山的?”明哲略带调侃之意。 “明哲师兄,你可别看不起庭风师兄,他这人看上去行事鲁莽、狂妄自大,但做起事来,他还是挺认真的,就拿管理师门一事说,宗内上下没人能比他更在行了!若不是他,天师门也不可能有如今的辉煌,换而言之,天师门能有如今的功绩,庭风师兄功不可没。而且他的家世背景亦非寻常人可以攀比。他出生自河东柳氏,乃是名门望族,祖上三代皆是朝廷命官,深受太祖信任。此外柳氏擅长经商,大宋境内都有柳氏的商铺,可谓商通天下,无处不在。柳氏的家产加起来,不敢说富可敌国,但富甲一方还是能做到的。而且柳氏与张氏还有很深的渊源,张枫便是柳庭风的表兄。修建天师门的费用便是他一手承包的,还有众弟子的开销也由柳氏供应。” “说来说去,不就是仗着钱多,才被师父收作弟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明哲说这话的样子,明显就是羡慕嫉妒恨,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他身边的人都那么有钱。韵儿是相府千金,家财万贯;诗瑶是王府千金,随手一出便是千两黄金;武烈是武侯府少主,为见玉雪一面,三千两银子说给就给,不带半分犹豫;玉雪是怡红楼头牌,迷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世家公子,数不胜数,她若是愿意,钱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这些人中只有他和鸢儿,什么也拿不出来,穷困潦倒,为玉雪赎身还是找诗瑶借的钱,明哲顿感面子全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这都是些什么世道啊!难倒英雄的不是美人关,而是捉襟见肘、穷困潦倒、身无分文!说好的有钱不能肆意妄为,为何说的跟做的不一样啊!”明哲自恃武功万里挑一,能与他一战的人,屈指可数,但跟这几位家伙比,他看似赢了但又似乎败了,而且败得一塌涂地。 “师兄,你就别难受了,清寒不也跟你一样身无分文吗?”清寒安慰道。 “不一样!你是听雨阁阁主,找你们听雨阁办事的人那么多,你肯定赚得盆满钵满,哪能体会我们这种穷苦人的生活。清寒,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但你越是这么说,师兄心里……”明哲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自己的内心感受。 “若是师兄愿意,听雨阁阁主的位子,清寒也可以禅让于师兄。” 此话一出,明哲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清寒就猜到明哲会是这副表情,浅浅一笑,不慌不忙解释道:“师兄不必惊讶,清寒无意于权势地位,对于听雨阁阁主的位子,本来就不在意,若非这是娘亲留给清寒的,清寒断然不会接受。清寒坐在这个位子上,整日提心吊胆、忧心有忡,还不如做那个一天到晚跟在师兄身后的小师妹,过得逍遥自在,无忧无虑。只要有师兄在,清寒便会很安心,因为清寒相信师兄一定会保护清寒的!这也是师兄答应娘亲的事,难道不是吗?” 明哲扶住额头,叹息道:“我是答应过你娘亲,在你遇见危险的时候,施以援手,然如今看来,需要施以援手的不再是你,而是师兄。你是听雨阁阁主,手下有数百号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无人敢拦也无人可拦。不像师兄,混到现在,啥也不是,整日忙手忙脚的,奔波来奔波去,不知何日是个头。师兄唯一想做的便是尽快忙完手里的事,然后找个渺无人烟的地方,退隐江湖,不再理会那些糟心事,便如师父那般,偷得浮生半日闲。” “那到时候,清寒跟着师兄一起隐居!”清寒脸上带着一抹笑容,便如那时在仙山之上,她望着明哲的笑容,无意之中便唤醒了明哲的回忆。 绿水青山,鸟语花香,没有尘世的喧嚣,有的只是溪水潺潺,有的只是万籁俱寂。天上的白云萦绕在远处的山峰,仿佛与天相接一般,耸入云霄,不见其身;另一边的山上有瀑布落下,冲刷着下方的岩壁,打磨得异常光滑,河水沿着河道一路向下,流向山下的村庄;仙鹤翱翔于群山之间,鹤唳之声传遍云霄,徘徊于九天之上,不绝于耳。竹篁峰上长满了竹子,眼及之处皆是翠绿的竹海,连屋子也是用竹子建造的。 凌雪峰上皑皑白雪,眼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边,无边无际,寒风呼啸,落雪纷飞,屋子埋藏于厚雪之中,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远远望去,根本看不出此地有人居住。此地生机渺茫,唯有篱墙边的几树梅花,绽放出血红的花朵,在白雪中显得格外耀眼。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鲜有人愿意居住于此,但清寒是个例外,她自幼修炼寒冰决,此地的温度与她而言,与平常的气温无异,而且住在这里对她的修行极为有利,道宗安排她住在凌雪峰也是考虑了这一点。她明白道宗的用意,只是待在凌雪峰上看不到春暖花开,听不到夏蝉鸣鸣,见不到秋风落叶,有的只是满天飞雪。所以一有时间她便往竹篁峰跑,她想看看四季如春的风景,更想见见牵挂的人…… “说这些,为时尚早!眼下就有一堆糟心事等着我去处理,哪有什么时间去追求那本不属于我的生活,试问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不问世事、不问凡尘?”明哲叹息道。 看见明哲愁眉苦脸的样子,清寒心里也为他感到惋惜,“师兄,你还好吧?” “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咱们还是回归正题吧!”明哲从苦闷的情绪中解脱出来,话锋一转,“清寒,你还没回答完师兄的问题,为何你要称柳庭风为师兄?你先于他拜入师门,按理说你是他的师姐才对,为何你俩的辈分竟是如此?莫非你是想用他代替我的位子?” “师兄,你说什么呢!清寒怎会是那种人?”清寒当场便不同意明哲的话,情绪激动,“清寒说过,你是清寒唯一的师兄,任何人都无法替代你在清寒心里的位子!你是清寒最敬仰的师兄,是你教会了清寒如何放下仇恨,如何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活下去!在清寒心里,除娘亲、师父以外,你是对清寒最好的人,清寒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师兄!” “师兄当然知道清寒不是那种人,师兄都是开玩笑的,你莫要当真!”明哲没想到仅是为了句玩笑话,清寒竟会如此激动,难道在她心里……明哲不敢胡思乱想,就此打住。 “师兄,你又拿清寒打趣!”清寒嘟着个小嘴,略有不悦。 “别生气了!你不是想知道师父如今身处何地吗?”明哲这么一说,清寒顿时便来了兴趣,收起那副不高兴的样子,“师兄,你就别打哑谜了,快点说吧!”她陪明哲聊了这么久,了解到的就只有师父不告而别的原因,和师父此去赴约的目的,其余的明哲一个字也没提到。 “莫慌!你先把我的问题回答完,为何你要称柳庭风为师兄?”明哲还是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师兄,你干嘛这么执着呢?”此话一出,清寒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望着明哲,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师兄,你莫不是嫉妒清寒唤别人师兄,所以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说什么呢!师兄岂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眼里连一颗沙子都容不下?”明哲尴尬一笑。 “装,继续装,我看你能装到何时!”清寒一眼便看穿了明哲的伪装。 “清寒,你就别整师兄了!师兄真不适合跟你玩心理战!”明哲真是怕了清寒,连说句话都得小心翼翼,不然在她面前,便是漏洞百出。 看在明哲这么诚恳的份上,清寒便勉为其难解释道:“说到底,这不过是个误会罢!那段时间我在江湖上游历,顺带寻找自己的身世,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我找到了一点线索,我顺着这条线索一路找下去,终于查明了自己的身世,也明白了我娘临终前,嘱咐我誓死守护这把寒梅剑的用意。我凭借这柄寒梅剑,和在仙山上修行数年的本事,毋庸置疑地成为了听雨阁的主人。自此我本可脱离仙山,安心做我的听雨阁阁主,但一想到我和某个人的约定,我始终放不下仙山上的那片竹林,我想看看竹子到底能不能开花?那人到底有没有骗我?” “咳咳咳……”明哲咳嗽了几声,略微尴尬,“我没事,你继续。” “我倾尽听雨阁的全部力量,到处寻找那人的线索,但都一无所获,那人好似人间蒸发一般,到处都找不到,就连知晓天下事的听雨阁也毫无头绪。师兄,你说这人欠不欠揍?躲着我不愿让我找到,那他当初为何要我与做那个约定?这种说话不算数的人,是不是应该好好教训一番?”清寒当着明哲的面,握紧了拳头。 明哲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了,强颜欢笑道:“清寒,放松,武力不能解决一切,咱们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动粗呢?你可是仙姿绰约的听雨阁阁主、为人师表的天师门二师姐以及金枝玉叶的裴家小姐。你若这样做,有失身份啊!” 瞧明哲那副认怂的样,清寒忍俊不住,不过转念一想,他好像说了句不得了的话,“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裴家小姐的?师兄,我好像没有跟你提起过我的身世吧?莫非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的身世,故意瞒了我这么多年!”清寒的语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明哲的嘴角微微颤抖,他整个人顿时不好了,“我去,我怎么把那件事说出来了!完了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两人看着彼此,什么也不说,场面一度尴尬,气氛压抑至极点,一股寒意油然而生,这是来自清寒的寒意,明哲这次倒大霉了! “师兄,你不准备解释解释吗?”清寒冷冷道。 “我解释,你信吗?”明哲心虚道。 “这么说,我猜的不错,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世,而且瞒了我这么多年!” “清寒,我是知道你的身世,但不是一早就知道,而是我进入秣房之后,才了解到当年所发生的那些事,我绝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自己没有说谎?” “我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的清白,但我说的句句属实!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你的身世,我原以为你只是失怙失恃的小姑娘,把你带回仙山,把你当作亲人一般对待。我从来就不在乎你是谁,不管你的身世如何,你都是我认识的那个小师妹,虽然我说的你可能不愿相信……” “不!我相信,从始至终我都相信!”清寒莞尔一笑。 明哲猛然抬头,瞪大眼睛望着清寒。 “我从没有怀疑过师兄,也相信师兄没有骗我。我的身世本来就算不上什么秘密,何况裴氏事关秣房,秣房的书库里有所记载不足为奇。不过清寒有一点不理解,既然师兄知晓了清寒的身世,为何不第一时间写信传书告诉清寒?还是师兄觉得清寒应该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身世,所以故意不告诉清寒?师兄,我需要你的一个解释。” 清寒竟宽容他到如此地步,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或者说他都不好意思直面清寒。 “清寒,师兄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你我当面谈论此事。师兄第一眼看到那份卷宗的时候,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那份卷宗上写的都是真的,但事实摆在我眼前,即便我不相信也没有任何意义,现实不会因为我的难以置信而改变,我所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虽然不好意思说出那句话,但我还是要说,清寒,对不起和谢谢你。你明知我是秣房的人,却待我如过去的那般,师兄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你的宽容。或许这句话平平无奇,或许这句话你已听过无数遍,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表达。世人不欠我的,我却欠世人的。玉雪如此,你亦如此,果然入我秣房者,都将万劫不复。有些罪不会消失,有些事非做不可。这便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这是你的解释,还是你的忏悔?” “你觉得是解释,那便是解释;你觉得是忏悔,那便是忏悔。” “那我便当作是解释,你不欠我什么,也无需向我忏悔,有这些解释足够了!不过师兄,我还是得说你两句,你的演技真的不咋地,在我面前你无需玩弄那些虚的,有什么话直言便是,不必装作一副无意之中说漏话的样子,我是真的不想拆穿你,但又不得不拆穿你!” 明哲又是一副吃惊样,“你都看出来了?难道我真的没有演戏的天赋?”明哲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之中,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如此评价他的演技。 “师兄,你就别在意这些了,咱们还是回归正题吧!陪你演戏真的很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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