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逝去,院内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待在院外,心里忐忑不安。 他们跟着婉仪一路至此,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不敢过于靠近,只能远远看着婉仪翻过围墙,跃进院内。 他们对于院内的情况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婉仪到此是为了见何人,但他们心里清楚,一旦婉仪出事了,他们铁定脱不了干系,弄不好命都没了。 “你们说大小姐不会出事吧?” “应该不会,若是小姐出事了,她肯定会呼救,但院内一点动静都没有,小姐应该还是安全的。” “那就好!”他暂且松了一口气,不过一想到,若是相爷知道小姐一个人偷偷溜出相府,肯定会怪他们监管不力,到时候数罪并罚,他们可就有好果子吃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小姐还没出来,院内一点动静都没有,若是继续放任不管,恐生变端,我们还是想想办法吧!” 他这话有些道理,若是婉仪被人劫持了,不敢呼救,而他们就站在院外,却不施以援手,南宫明肯定会怪罪他们,甚至除掉他们。 “还能有什么办法,直接闯进去呗!若是小姐怪罪下来,顶多挨几句骂,忍一忍就过去了,但若是小姐出事了,而我们却没有及时营救,相爷怪罪下来,你我担当不起!” 他这句话鼓舞大伙下定了决心,同样都会怪罪,与性命相比,挨几句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还等什么?走啊!” 他们鼓起勇气,一脚踹开大门,四下观望,没有看见婉仪的身影。 “给我找,一定要找出小姐!” 他指挥侍卫将院里院外都翻了个遍,却没有看见南宫韵的身影。这可奇了怪了,院子周围都被他们包围了,南宫韵不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其中必有蹊跷。 院外站岗的侍卫,还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他俩站在门口闲聊,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冒出了两个黑影,只听“咣当”一声,两人倒在了地上。 看着兄妹俩熟练的手法,南宫韵不禁感叹:“挺熟练嘛,看来没少干过这种事!” 明哲不想与南宫韵争辩,“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得赶紧离开此地,否则那群侍卫跟上来,就不好办了!” 明哲料到那群侍卫会闯进来,于是他将计就计,伏身于屋顶,以承影剑屏蔽自身气息。 那群侍卫肯定不会料到他们躲在房顶,即便要搜查,也会先搜查屋内。等到那群侍卫进屋搜查,他们就趁机离开屋顶,打昏守门的侍卫,然后逃离此地。 此计划成败的关键就在于承影剑,若无承影剑,明哲只有不到三成的把握。承影剑,剑身无形,气息隐匿,执此剑者,来无影,去无踪,遁影于天地,屏息于阴阳。此等神器,居然落入他们的手中,也不知是幸是悲。 此事已了,明哲也不迟疑,当机立断,带着鸢儿和婉仪向人多的地方走去,一旦混入人群中,那群侍卫就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汴河,古称汳水,是泗水的一条重要支流,横贯整个汴京城。城中大多数商铺都是沿着汴河建造的,所以游览汴京城,不一定要走陆路,租一艘小船,坐在船上,一边品茶,一边欣赏汴河两旁的风景,也别有一番风味。 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小贩的叫卖声,酒楼的喧哗声,观众是欢呼声,冥冥之中都在为这座古老的都城增添一分色彩。 清风拂杨柳,绿水拍两岸。前面的渡口,一群孩子蹲在河旁,相互嬉戏,他们以手作瓢,你泼过来,我泼过去,玩得忘乎所以。 岸上还有一个捏泥人的小摊,孩子们围在小摊前,争先恐后地抢摊主捏好的泥人。那些泥人都是一些神话人物,有造人补天的女娲,有人文初祖黄帝姬轩辕,有神农大帝炎帝,有九黎之君蚩尤…… 孩子们对这些泥人爱不释手,他们从小就爱听这些人的故事,像女娲补天、神农尝百草、炎黄大战蚩尤的故事,他们耳濡目染,早就铭记于心。任由朝代更替,唯一不变的便是我们身上的血脉,我们皆是炎黄子孙,华夏之族,历史可鉴,山川共览,纵使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血脉不绝,星火相传,奋飞不辍。 继续沿着汴河走,便会看见一座高楼,这是整个汴京城里除了皇宫最为豪华的阁楼,名曰怡红楼。无论整个设计,还是建筑材料,都可谓是上乘之作。一砖一瓦,一扇一扉,就连支撑阁楼结构的柱梁都刻有精美的图案。 到了夜晚时分,此地最为热闹,怡红楼挂满花灯,吸引众多游客前来,赏灯,观烟火。 怡红楼的老鸨姓梁,大家都叫她梁妈妈。每天晚上,梁妈妈都会亲自迎接客人光临,看见富家公子经过此地,她都会走上前去,热情地邀请他们光临怡红楼。这些公子受不住梁妈妈的花言巧语、软磨硬泡,只好答应。 他们看似被逼无奈,实际上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凡是汴京之人,无人不知怡红楼花魁——公孙玉雪的雅名。 玉雪姑娘不善琴棋书画,但一手剑器舞却是出神入化。传闻她是公孙大娘的后人,所学剑器舞皆源自先祖。 杜甫诗言:“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昔日,公孙大娘仅凭一手剑器舞,胜过先帝侍女八千人。据说当年草圣张旭,就是因为观看了公孙大娘的剑器之舞,因而茅塞顿开,成就了落笔走龙蛇的绝世书法。 而今,玉雪姑娘继承先祖之技,一手剑器舞引来观众无数,丝毫不输当年的公孙大娘。而且玉雪姑娘的长相也不落俗尘,宛若一朵出水的芙蓉,天然去雕饰。无数世家公子都赞不绝口,不惜花费重金,也要博得佳人嫣然一笑。 玉雪姑娘的剑器舞是怡红楼的招牌,那些富家公子都是为了见玉雪姑娘一面,不远千里,不吝千金,只为博佳人一笑,有此足矣! 怡红楼的旁边,停有一艘画舫。画舫还待装饰,游客却如潮水一般朝画舫这边涌来。这艘画舫是武侯府的公子武烈差人打造的,所用木料皆为上乘。 画舫之上红绸铺地,张灯结彩,桌椅围绕舞台环绕一周,留出一条过道,供人穿行。 今日乃玉雪姑娘的生辰,武烈为她庆生,特意打造了这艘画舫,并邀请了京城内的各位世家公子前来捧场。 今晚玉雪姑娘将在这艘画舫上,为到场宾客表演闻名遐迩的剑器舞。此消息一经传出,吸引了无数游客,甚至一些富家公子不远千里赶来,只为见玉雪姑娘一面。 明哲他们也得知了此事,不过他们于此并无兴趣。他们还有别的事要做,实在腾不出太多时间去管这些闲事。 此刻,明哲站在一艘小船上,手倚竹笛,嘴唇对着气孔,手指规律地按压孔洞,一首悠扬的曲子回荡在汴河两岸。 与明哲相比,婉仪和予薇更为悠闲,她俩坐在船上,一边品茗,一边欣赏沿途的风景,怡然自得,悠闲至极。 就在这时,河面上突然激起水花,溅落的水珠落在婉仪的身上,她的衣裙都湿了。婉仪气冲冲地看向河岸,原来是一群调皮捣蛋的孩子朝着河里扔石子,激起水花,泼湿了她的衣裙。 婉仪不甘示弱,紧贴船舷,俯下身子,以手作瓢,往岸上泼水,想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群孩子看见婉仪这个样子,不肯服输,争先恐后地朝着婉仪泼水。对方人多势众,婉仪很快败下阵来,她的头发都湿了,衣裙也湿透了,整个人就像落汤鸡一样。 婉仪火冒三丈,想还手却无力为之,只能指着那群调皮捣蛋的孩子,怒吼道:“你们给本小姐等着,等我上了岸,有你们好看的!” 那群孩子不知婉仪的身份,肆无忌惮地朝着婉仪做鬼脸。这下婉仪忍不了了,站起身来,想凌空飞过去,教训教训那群熊孩子。 明哲放下竹笛,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堂堂世家千金,干嘛跟一群孩子过意不去?这事说出去也不怕别人耻笑?” “我不管,他们欺人太甚!” 婉仪怒气上头,根本不听劝。 “他们只是孩子,调皮捣蛋是他们的天性,你何必为一件小事大动肝火?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都能忍耐一天到晚被人监视的生活,为何忍不了一群孩子的调皮之举?” 明哲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浇醒了一时冲动的她。她细细想来,明哲的话不无道理,自己堂堂丞相千金,干嘛要和一群懵懂无知的孩子大动干戈? “罢了,本小姐宽宏大量,这次就饶过你们,下次可别让我逮住!” 小船继续向前驶去,那群孩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他们眼中。 婉仪坐回位子上,但她的衣裙已经湿透了,冷风吹过,她的身子瑟瑟发抖。她只能紧紧依偎在予薇怀里,勉强靠着予薇的体温,维持自身的体温。 看到这一幕,明哲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脱下了自己的外衣,递给婉仪。 “赶紧披上吧,免得冻坏了,我还得遭罪!” 明哲本来好意,却不料婉仪非但不领情,还大言不惭地说:“就你这破外衣,我宁愿冻死也不穿!” 明哲也不惯着她,“不愿穿那便不穿,反正你冻死了,也与我无关,爱遭罪便遭罪吧!” “明哲,你……”婉仪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她一把抢过明哲手中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从始至终都没看明哲一眼。 明哲也不在意,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他故意这么说,就是想激怒婉仪,以婉仪的脾气,肯定与自己对着干,自己叫她不穿,她反而一定会穿。 明哲良苦用心,婉仪却一点也不领情,可谓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明哲转过身去,背对着予薇和婉仪。 予薇安慰道:“婉仪姐姐,你别生气,哥哥也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只是希望你无恙,才迫不得已以激将法激你。” 婉仪也看出明哲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她也不是故意惹明哲生气,她只是希望明哲改变对自己的态度,多一分关心,少一分猜忌,在自己受伤的时候,安慰自己,而不是板着一张脸,无所谓的态度。 “予薇妹妹,你哥平日里是这么对你的吗?” 看见婉仪委屈的表情,予薇都不好意思回答她的问题:“哥哥待我挺好的,平日里对我也挺温柔的,只是不知为何,哥哥待婉仪姐姐总是一副僵硬的态度,不喜不悲,不愠不怒。” 婉仪冷哼一声:“哼,他肯定是看不上我的身份,才会如此待我!” 婉仪放大声音,故意说给明哲听。 予薇夹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她只能慢慢开导婉仪,一点一点地劝说:“婉仪姐姐,哥哥不是这个意思。他待人从不过问其出身,凡苦命之人,皆一视同仁。姐姐身份虽然特殊,但哥哥绝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哥哥对姐姐如此严厉,只是想抹去姐姐身上的凌人之气,让姐姐更好地融入江湖之中。” 婉仪表情由悲转喜,“这可是真的?” “当然啦,姐姐若是不信,可以当面问哥哥!”予薇信誓旦旦,打消了婉仪的顾忌。 “明哲,予薇说的可是真的?” 若是能不回答,明哲百分之百不会多说一句话,可婉仪都这么问了,他若拒之不理,反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你若觉得是真的,那便是真的,你若觉得是假的,那便是假的。所谓真假不过是人的一念之间。” 明哲的话总是带有一丝哲学的味道。 “那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可不许反悔!”婉仪狡黠一笑。 明哲又能说什么?既已了之,何必恋之?就让思绪随风而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婉仪的目光渐渐移到明哲手中的竹笛上,按理说,明哲作为剑客,应该对宝剑爱不释手,却为何对这支竹笛独有所恋,这不禁勾起了婉仪的好奇心。 “明哲,你就这么喜欢这支竹笛吗?” 明哲见婉仪双手托着下巴,眼睛盯着自己手中的竹笛,想必很好奇自己为何对这支竹笛情有独钟。 “人各有所好,先者屈原好修,孔子好仁,我虽无圣人之志,却也好雅致修身,尚且幼时家贫,无致书以观,幸得邑人遗余曲谱,便取山间翠竹,溪水淘净,木工雕刻,成此竹笛,名曰寸光。” “寸光?难不成是鼠目寸光?”婉仪不明其意,妄加猜测。 明哲恨不得白她一眼,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又惹她生气,自己还得哄她。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一代又一代圣人感叹着韶光易逝,盛年不再,而面对物转星移,如白驹过隙般的光阴,我们又能做什么?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唯有天道恒在,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我们的时光很短,犹如烛光般微茫,但再微小的光也是光,再平凡的人也有不平凡的时候。国难当头,我们虽不能弃笔从戎,但也可以尽自己的一份力去守卫这盛世之繁荣。昔者霍去病封狼居胥,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闻之丧胆,仓皇而逃。他一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鼓舞着多少戍边将士。他将一生献给了刘汉,换来的不过是英年早逝,但在这短暂的一生中,他创下彪炳千秋的功绩,试问整个大宋又有几人像他一样?边关告急,朝廷之中竟无一人愿意领兵出征,他们宁愿偏安一隅,也不愿沙场点兵。只要战火烧不到他们的身前,他们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蜷缩在这汴京城中,勾心斗角,争权夺势。试问就算得到了江山,无将可守,不也沦为辽人之域?我不过一乡野村夫,幸得天道眷顾,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我知道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撑起大宋的江山,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发誓一定要找齐十大名剑,划破黑幕一隅,哪怕献出我这副残躯,也在所不辞!我的命运本就多舛,只是幸得我有一个好妹妹,让我在沧海一粟的生命里,看见一丝希望。” 不知不觉,明哲说了许多,从时光的短暂,到时局的评判,再到人生的理想,最后目光落在鸢儿的身上。 起初,他得到龙渊和承影两把名剑,也没打算仗剑行天下,继续寻找失落的八把名剑。他不是不想这么做,只是一旦这么做,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他和鸢儿好不容易从那场饥荒里活过来,干嘛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不想鸢儿继续受苦,本想着把这两把剑卖了,然后找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和鸢儿一起隐居,不闻世事,悠闲自在。 鸢儿知道明哲的心意,更知道明哲从小就有一颗侠义之心,她不想明哲因为她放弃理想,所以她说了一句让明哲一生都忘不掉的话:“无论哥哥做什么,鸢儿都会陪在哥哥身边,承君此诺,必守一生!” 鸢儿这句话让明哲下定决心,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要走下去,他不能让鸢儿失望,也不能让自己失望。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这不仅是鸢儿对他承诺,更是他对鸢儿的誓言。 双生花,并蒂莲,合欢树上并鹣眠。一生一世一相守,双宿双飞三世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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