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说笑了，此等事情，家主怎么，怎么都不会去做的。”冬雪心里咯噔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她不明白世间为什么会有苏惜雪这样的奇葩。 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怕私下里，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但是明面上，还是会保持起码的风度。以至于像苏惜雪这种直白地挑明，把暗杀、刺杀摆在烛火之下的举动，在冬雪看来，着实有些迷惑，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对方。 好在，她也机灵，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但是，苏惜雪却没有打算放过此事，依旧不依不挠地询问道：“冬雪，你的意思，姜县主不会做，姜二爷就会做喽？”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非此即彼的事情？！ 冬雪一阵无语，但还是替自己的主子辩解道：“苏小姐，你多虑了。大老爷不会做，二老爷也不会做的。” “惜雪，不用问得这么直。” 面对石啸的提醒，牵马的冬雪背对着二人翻起了白眼——这提醒已经晚了，好嘛？！ 石啸浑然不觉，依旧按照自己的步调，试图在冬雪面前圆起这个话题：“惜雪，怎么说呢，虽然生意没有谈成，但是大家都开诚布公地进行了友好交流。” 这会儿，不仅是冬雪不以为然，坐在马上的苏惜雪也没有给石啸丝毫面子。 开诚布公不假，毕竟某种程度上，谁都没有掩饰要干掉彼此的意思。但友好交流，哪门子友好？拿刀子互捅得友好？ 石啸恍若未觉苏惜雪一脸的无语和嫌弃，继续说道：“你看啊，惜雪，临走前，姜县主破费送了金丝镶玉叶，如此贵重的礼物。怎么能如此急迫地怀疑姜县主和姜二爷呢？怎么着，也得过两天再说吧。” “……石公子？！” 虽然站在自己的立场，本不应该多言，同时她亦深知姜云岐，姜云峰的为人，但冬雪在听完石啸的话后，还是忍不住嗔怒，一声娇喝道。 无他，总感觉石啸比苏惜雪更可恶，把自己一个活生生的人当作了傻瓜来看待。 苏惜雪跟着说道：“今晚不动手，过两天再动手？石啸，你这话也叫解围？你看，你都把冬雪气傻了。” “苏小姐……”听到苏惜雪的揶揄，原本愠怒的冬雪又转而无奈地呻吟了一声。这冰火两重天的心境起伏使得她拿苏惜雪和石啸完全没有办法，除非她自己想动手解决掉苏惜雪，石啸二人。 苏惜雪佯装向冬雪告饶，可就是堵不住自己的嘴巴，解下别在衣领上的金丝镶玉叶，一边把玩，一边继续着这个话题：“若是姜县主没有送这礼物出手，指不定他会像猫戏耗子一般，在和我们耍弄一番。但偏偏这礼物送出去，我们也收下来了。那小气吧啦的姜县主恨不得现在就派人把我们宰了，好把这四枚金丝镶玉叶给拿回去。” 石啸瞪大了眼睛，一脸的迷惑。 若真是如此，干嘛还要收这催命符般的玩意？ 不过，他立马反应过来。若是强行推辞掉这东西，他和苏惜雪有可能跨不出姜府的大门。 冬雪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因为苏惜雪完全说中了自家家主的安排。 这金丝镶玉叶，姜云岐轻易不会拿出来送人，一旦送了出去，这个人定然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就论苏惜雪手中把玩的这枚玉叶，上面就不知沾染了挡在姜家前面，多少人的血。 “我看得分明，那位长得比我还漂亮的侍女，看我的眼神，嘲讽中带了丝冷意，仿佛在看一个尸体一般。哦，对了，冬雪，”苏惜雪俯身，向冬雪询问道，“那位姐姐叫什么名字？” “……” 面对冬雪的沉默，苏惜雪重新坐直了身体，道：“石啸兄，我说什么来着，冬雪门清得很。到时候，指不定还要冬雪给我们收尸呢！” “如此，倒是要小心些了。”石啸脸色一沉，“现在，正是时候。” “不会。”苏惜雪摇摇头，“他们会等着你和我一起回到驿馆，连同着寻元兄和薇琴姐一道给宰了。” “为什么？” “大概为了县主的体面吧……”苏惜雪嗤笑，给了个不太确定的答案。 马蹄声碎，三人两马朝着寂静、黑暗处走去。 而易马县似永不会熄灭的姜府依旧灯火通明。 一向不会接待客人的别院内，姜云岐高坐主位上，作为二老爷的姜云峰则坐在了次席上，站在他们面前的，赫然是“死而复生”的高如雁。 “知道为什么让你死吗，高如雁？” 在姜云岐低眉品茶的同时，姜云峰站起身，拍了拍高如雁的肩膀，问道。 面色苍白的高如雁点点头。 “哦，说说看。”姜云峰不由地高看了眼前的莽夫。诧异之余，又不免背着自己的兄长，若有若无地警告着高如雁，示意对方不要乱说话。 这点把戏，高如雁自然门清，心中苦笑又带着些许不屑，但面子上依旧保持了对姜家的恭敬，立马回应道：“因为我没有完成任务。” 姜云峰停下脚步，手掌再度按在了高如雁的肩膀上，却不是轻飘飘地拍了拍，而是用力捏着，然后往下压。这巨大的压力和疼痛使得高如雁身体不住地颤抖，但惨白的面庞反倒因为气血逆流而红胀起来。 “呵，真简单呢！你以为就这么一个原因吗？” 面对姜云峰的质问，高如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我……” “啪嗒”，两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走，寻声而望，却是姜云岐品茶之后，将茶杯重重地放在了茶几上：“没别的原因，高如雁说得对，就这么一个原因。” 姜云峰不解：“大哥？” “把一件事情做好了，其他不好的事情也能揭过去。这叫什么？这叫将功补过！高如雁，姜家培养你，你给姜家卖命。或许没有李富，刘贵他们光鲜亮丽，所以你觉得不平衡，截留了一些灵石。” “老爷，我……” 姜云岐举手，拦下了高如雁的话茬：“是与不是，我都能理解，换作我待在你的位置上，做出的事情恐怕比你的更难看。今天，你们都见到了苏惜雪和石啸，一个女娃儿，一个少公子，论年纪，我们当他们的爷爷都可以。但现在为什么坐在一张桌子上侃侃而谈？因为优秀！” “因为优秀，所以能走通的路就不止一条。作为修士，格物境不是他们的终点，就算如我等汲汲于名利，他们也不会只做一个县主。我们就不同了，修为，权势，就到这里了，没更多、更好的追求了，所以我们只能看重眼前的名利。如此，贪一些钱财，又如何？” “老爷，属下知道错了。”高如雁鼻子一酸，眼角通红，噗通地跪了下来。 “唉，你还不懂。”姜云岐一边示意姜云岐把高如雁扶起来，一边叹息，继续说道，“多拿一点，多吃一点，没事。只要天不塌下来，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若是天要塌了，高如雁哪，那个时候，老夫就算是舍不得，也得要把你给丢弃了，明白否？” 被姜云峰扶起的高如雁重重地点点头。 “现在，事情还能兜住，所以老夫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把这没完成的事情给完成了。那么不仅仅是之前的灵石，我会既往不咎，还会对你高如雁重新委以重任。” “是。” “去吧，带着李富和灵清，把我的四枚金丝镶玉叶拿回来。记住，要死的，不要活的，要死在驿馆里，不要让他们死在路上，死在半道上。” “明白！” 高如雁深吸了一口气，在姜云岐的“知遇之恩”和“宽宏大量”下，恢复了往日雷厉风行的杀手模样，大踏步地朝着门外走去。 “惜雪，石啸，你们终于回来了，没事吧？”朱薇琴迎出驿馆门，看到完好无损的苏惜雪，一整晚提心吊胆的她终于放下心来。 “没事。”苏惜雪拍了拍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肚子，毫无淑女风度地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你呀……”朱薇琴没好气地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苏惜雪的小脑门。 这边，齐寻元已经和石啸交谈起来。从石啸的嘴里，得知苏惜雪判断姜云岐今晚会派人来暗杀他们，齐寻元不疑有他，但他的反应可谓与之前的石啸又如出一辙，一下子把注意力放到了离他们不远处，已经融入了冬雪的春花，秋月，夏叶四位姜府丫鬟身上。 察觉到齐寻元审视和警惕的目光，三个已经从冬雪处得知情况的丫鬟登时收敛住了彼此之间的窃窃私语，又为了掩人耳目，十分尴尬地高声谈论起今晚的月亮和星星。 齐寻元自然清楚这几个不简单的丫头在行掩耳盗铃之举，连连冷笑，只是道：“若是如此，得赶快做准备才行。” 他的眼神中，杀意起伏且冷酷果决，如同随时会暴起，择人而噬的野兽。 石啸知道齐寻元是什么意思：“是的” “怎么，你们要干嘛？”苏惜雪插嘴进来，把由她保管的最后一枚金丝镶玉叶塞到了齐寻元手里。 齐寻元看着手里的催命符，又瞥见已经别在朱薇琴衣领上、熠熠生辉的玉叶，哭笑不得：“惜雪，这玩意，烫手山芋似的，就嫌我们几个不够显眼是吧？” “哪有？好东西！”苏惜雪竖起大拇指。 “这帮内应怎么办？”齐寻元不想和苏惜雪插科打诨，一个抹脖子的行为，已经代表了他的心思。 苏惜雪自信道：“一句话的事情，就能让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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