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易马县地处帝国边境，水草肥美，是极优质的育马地，每年都有大量的骏马在此交易，因故得名，易马县。 后随着昆仑学宫和帝国联手推进，原来的兵家必争之地则渐渐失去了价值，而其育马的职能也被其他地方所替代。 易马县就此衰落下去。然而，事情总有峰回路转的时候，在易马县地界发现了灵石矿。 按照常规流程，灵石矿会交由府城城主管辖，一部分用于地方治理，一部分上交帝国财库，但易马县这座不大不小的灵石矿却走了偏锋，里面所产灵石皆入了皇室的宝库。 此事原本不合规，朝中重臣亦有许多人站出来反对，但抵不住皇室的一意孤行，而最明显的标志就是“姜代任主”，由叶植直接任命的易马县，同时亦为任家家主，任骏驰因为渎职而被罢免，随即任家遭到了一系列打压，近乎于一种毁家纾难的方式搬迁到了临清城，这打压才结束。 值此，易马县的县主由姜家家主，姜云岐担任。 对外则宣传姜家有效处理了易马县的黑潮问题，即便这也算是事实之一。 但谁都知道姜家上位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在皇室的雷霆手段之下，朝堂上原本就不坚定的反对声音立马偃旗息鼓。 这不奇怪，出将入相的重臣们也是修士，逆天改命是真，顺其自然也是真。他们对于一座本来和自己毫无瓜葛，不大不小的灵石矿，犯不着冒犯天威。 至此，没人关心在此事上遭受了不公正对待的任家，亦没有人在意一心想维护帝国律的临清城城主。 获益匪浅，并借势直上云霄的姜家虽然只是担当了一县的事务，但守着金山，或许会饿肚子，却不过受穷。除了持续不端地将挖到的灵石输送给皇室，他们亦获取了不少的利益。 然而，盛装利益的容器从古至今都不是万年不易的，甚至一开始就充满了裂纹。 帝国如此，姜家亦是如此。 “我虽直接听命于姜云岐，但与我合作的却是二老爷姜云峰。他不满大房总是获得最大的利益，所以命我等截留了部分押送进京的灵石，兄弟们自然跟着得了不少好处。” 大概觉得隐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所以神情落寞的高如雁选择了自暴自弃，将自己知道的全都一股脑儿地给说了出来。 石啸问道：“发现本该运来一万的灵石，却只拿到了八千。这不会被发现吗？” “假账呗。”商人出生的齐寻元一语点破，随即推测道，“我想，实际掌管开矿事务的人就是姜云峰吧？” “是的。” “这就对了，自己找人合伙贪墨了灵石，又做假账提供给其他人。若是不细查灵石真正的产出，很难发现这其中的猫腻。当然，本质上，灵石这玩意的产出的确很难详查。单个的大小，灵气的浓度，以及运输途中的损耗等等，除了专门安排人登记造册，别无他法。” “这倒是。”毕竟家里管了几座大山的朱薇琴表示同意。 “你怎么和姜云峰联系的？” 这是个核心问题，若是有办法联系，就能想办法套出更多的消息。 到时候，稍微来点半真半假的证据就能挑起姜云岐和姜云峰的内斗。哪怕姜云岐以大局为重，忽略过去，但要说至此之后，姜家的家主和二老爷没有嫌隙，也是假的。 别的不说，能恶心人就对了。 高如雁摇摇头：“没法联系。姜云峰虽然有这个欺上瞒下的胆子，却异常的小心谨慎。他不厌其烦地利用叠纸化人的手段将各种消息告诉我。待任务交待完，叠纸化人立马化为灰烬。” 齐寻元有些失望。 高如雁也是自嘲道：“我刚刚也说了，明面上，我是听命于家主的，但暗中和二老爷混在一起，跟在他后面做事。要说我一点都不担心姜云峰把我当作弃子扔掉，这是假的。事实上，我也想留住一些关键的证据，万一到了东窗事发的一天，我好拿着这些东西保命，再不济，死前拉个垫背也值了。” “你保不了命的，从一开始你就是姜家的弃子。”苏惜雪顺着白煋背脊上的毛发抚摸着，这时，突然插嘴进来，泼了一盆冷水给高如雁。 “什么？”对于高如雁而言，哪怕自己此刻“身陷囹圄”，多半是朝夕不保的结果，所以弃子不弃子的，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可当苏惜雪直言道明他本就是弃子的时候，高如雁心中不由得一紧，下意识地将目光略过齐寻元，望向了不远处抚摸着灵宠的少女。 “你跟着姜云峰干的，是什么事情？” 若是换作一开始被齐寻元审讯时的状态，面对苏惜雪的明知故问，高如雁大概又会嗤笑一声，但此刻他带着一丝困惑，嘴巴喃喃，又说道：“按照姜云峰的吩咐，在押送灵石送往皇都的路上，截下一批灵石。” 苏惜雪也不再卖关子：“哼，东西是送给皇室的。对于这些能决定千万人生死的贵人而言，灵石少了！怎么少的？姜云峰监守自盗，命令自己家族的杀手截留的。姜云峰又是谁？姜家的二老爷。姜家的二老爷不就是姜家吗？！” “这……” 苏惜雪的这一顿绕，把高如雁绕得晕头转向，但这反复的一问一答中，使得他隐约间抓住了什么东西，汗水沁出，又被夜风一吹，又立马变得冷嗖嗖的。 “姜云岐没干，姜云峰干了，对于皇室而言，这一点点的区别又有多大？养的狗咬向了主人，不听话了，换条更加听话的狗便是。没了姜家，还有赵家，陈家，不是吗？” “你说得很道理，但这与我是不是弃子又有何干？”明明抓住了一丝灵光，但或许出于不甘心，高如雁还是死鸭子嘴硬，询问道。 “姜家自己发现了贪墨这事，为了给彼此一个交待，必然要把你们这帮二五仔无声无息地处决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高如雁咽了口唾沫。 “若是被皇室发现了你们的存在，那么恭喜你们，会成为姜家一致对外的桥梁。到时候，什么脏水都会泼在你们身上，而他们姜家是无辜的，只是识人不明，错信了手下。” 听到苏惜雪明示自己殊途同归的末路时，莫名的，高如雁想笑。但是笑声堵在喉咙里，发出了异常难听，令人烦躁的声响。 “当然，被皇室发现，和被姜家自己发现、暗中处理掉，要好多了。” “为什么？”这一点，连朱薇琴都不免好奇起来。因为两种情况，其结果没有什么不同，她实在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区别。 苏惜雪一挑眉，半是揶揄，半是殷羡地揭开答案：“因为被皇室发现了，高老大，你们就出名啦！” “原来是这个意思。”朱薇琴哭笑不得。 “运气好得话，指不定能在史书上留个名字呢。” 高如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此刻，他倒宁愿齐寻元能打断苏惜雪的话，多问自己几个问题。 “好了，好了，惜雪，你就少开尊口，瞧你把高老大吓的。我还能不能好好问话了？” 苏惜雪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扭过头，顺带着把躺在怀里的白煋放在了肩膀。白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毛茸茸的尾巴勾住苏惜雪的脖子，上眼皮和下眼皮打了两回架，便睡着了。 “姜家的年轻子弟中，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人物吗？” “姜质文。” 这个人的名字一出，几乎有一瞬间的，在场的人均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还是齐寻元把握住了审问节奏，故作惊讶：“哦，他修为很高吗？” “年纪比你们大些，据说，修为已经入了格物二境。” “据说？”齐寻元皱起眉头，重复了一遍。 “没办法，你们知道的，我没怎么和姜家的人直接接触的。” “若真如你所说，年纪比我们大，却只入了格物二境。要说我们在场的四人，都是气血境的修士，可要是和格物一、二境过招，并拿下胜利也不是没有可能。” 齐寻元先是指了指朱薇琴，又指了指石啸，最后和高如雁的目光同步落到了苏惜雪的身上。最后齐寻元再次一字一顿地确认道：“所以，高老大，你跟我说，这是个人物？照我看，废物还差不多。” “姜质文的实力自然比不了各位，但却已经是姜家年轻子弟中最厉害的。而且整个姜家是花了大力气在他身上的。” 朱薇琴轻蔑地冷笑起来。 高如雁自然不明所以，还以为对方只是嘲笑姜质文修为低。 “关键是他待人接物，颇有一套风范，乐善好施，经常帮助弱小。对此，哪怕是看姜家不顺眼的人亦多有赞扬。” 石啸一惊一乍：“投错胎了吧？” 他这真得是明知故说。 齐寻元“杀人”似的目光望过来，石啸连忙甩锅给苏惜雪，嚷嚷道：“我替惜雪说的。” “嗯，没错，姜质文是投错胎了。”苏惜雪竟然承认了。 齐寻元苦笑。 唯有最后反应的朱薇琴俏脸含怒，不屑地说道：“哼，知人知面不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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