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谌还有文书需要批看, 摆摆手道:“下去罢。” “是,陛下。”庐赤赞离开紫宸殿,若有所思, 往内侍别省而去。 吱呀—— 是推开声音。 庐赤赞走进鱼之舟屋舍,鱼之舟躺在榻上, 似乎正在沉睡, 他闭着眼睛,脸色有些许不好看。 庐赤赞走过去,坐在榻边上,轻轻抚摸着鱼之舟鬓发, 道:“幺儿。” 鱼之舟慢慢睁开眼睛, 他双眼死死盯着庐赤赞,想要动弹, 可是浑身有力气, 无力道:“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庐赤赞笑道:“点了你几道穴位而已, 让你浑身无力, 但是并不会伤害到你。” 庐赤赞又道:“为兄给你告假了,子让你好好歇养,让为兄好好照看你。” 鱼之舟收回目光, 并不理会他。 庐赤赞凝视着鱼之舟, 突然伸手过去,轻轻抚摸着鱼之舟嘴唇, 鱼之舟吓了一跳, 使劲摇躲避着他手指, 恶狠狠道:“你做什么?” 鱼之舟浑身无力疲软, 只是摇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庐赤赞平静道:“你一直有饮水么?嘴唇都干裂了。” 鱼之舟冷笑:“你把我关在这里,不就是让我等死么?” “大兄怎么会这么想?你是大兄唯一亲人……” “唯一?”鱼之舟打断了他话, 道:“唯一?庐赤赞,你根本不需要亲人,你需要是权利,不是么?只要能拿回属于你庐氏权利,你根本不需要任何亲人……包括我。” 庐赤赞双手猛地攥拳,眼底闪烁着复杂情绪,额角青筋不停凸起着,但很快隐忍了下来,道:“幺儿,为兄来喂你饮水。” 那端起桌上杯子,试了试水温,坐在榻边上,小心翼翼扶起鱼之舟,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将水喂给鱼之舟。 鱼之舟不领情,他奋力拍开庐赤赞水杯,呼呼喘着粗气,狠狠瞪了庐赤赞一眼。 啪嚓——水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温水从里面洒出来,飞溅得庐赤赞一身都是。 庐赤赞看了一眼地面上碎渣,道:“一会子为兄清理干净,你可千万不要随意下地,免得扎了自己。” 鱼之舟冷声道:“我这幅样子,说句话都喘气,如何还能行走?” 庐赤赞说话,又重新拿了一只杯子,倒了温水,回到榻边上,温声道:“乖,幺儿,饮点水,你不饮水怎么行,会生病。” “生病?”鱼之舟道:“我死了不是才好么?” 庐赤赞蹙起眉:“你怎么会说这样话?” “难道不是么?”鱼之舟反问。 庐赤赞又像是忍耐着什么,最只是道:“饮水罢。” 他重新让鱼之舟靠在自己怀里,给鱼之舟喂水,鱼之舟还是如法炮制,尽力去打庐赤赞手,似乎不想喝他给水。 庐赤赞武艺惊人,如何能第二次着了鱼之舟道,当即手腕一转,水杯和温水都稳稳,一滴撒。 鱼之舟有打掉水杯,狠狠瞪了一眼庐赤赞。 庐赤赞道:“幺儿,乖,喝一口水,总是不饮水怎么行?” “我死了才好!”鱼之舟道:“正遂了你心意!” 庐赤赞眯起眼睛,他眼神充斥着复杂情绪,似乎是愤怒,似乎是不耐烦,也似乎有别东西。 鱼之舟还以为自己终于激怒了庐赤赞,哪知道下一刻,庐赤赞突然一把捏住鱼之舟下巴,迫使他抬起来。 鱼之舟惊讶抬瞪着庐赤赞,庐赤赞在他面前将杯之水一饮而尽,随即快速低下来,鱼之舟震惊唔了一声,嘴唇被堵住,温热水流渡进来,吓得他眼眸不停颤抖颤栗着。 鱼之舟怔愣时间,温水已然从口流入,他喉咙下意识滚动,脑海一片发麻,尽身力气推开庐赤赞,沙哑喘着粗气:“你做什么!你……你这个疯子!” 庐赤赞被鱼之舟推开,平静提起手来擦了擦滑下唇角水迹,淡淡道:“你若不饮水,不饭,我便这样喂你。” “你……”鱼之舟气脸色煞,他脑海昏昏沉沉,一半是气,一半是因为尽了力,一股疲惫感涌上来。 鱼之舟倒在榻上,呼呼喘着气,根本有再抬动一根手指力气。 庐赤赞给他盖上被子,轻声道:“幺儿,睡罢。” 鱼之舟想要瞪他,但是他累了,疲惫了,那种无力感觉又席卷上来,只好闭上眼睛,坠入沉沉梦乡…… 吐蕃使团入京,今日便是接风燕饮。 接风燕饮之上,宣徽使鱼之舟还是有出席,李谌看了一圈,道:“鱼之舟病还未好么?” 庐赤赞走过来道:“回陛下,幺儿平日里过劳累,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这次病倒,怕是需要再将养一些时日。” 李谌点点道:“鱼之舟确是这种子,也好,让他多多歇息,朕这边不着急人。” “多谢陛下关怀。”庐赤赞拱手。 李谌又道:“一会子朕会拨一些赏赐,你去看望鱼之舟时候,都带去罢,让他不省着,有什么缺,只管让人去支取便是。” 庐赤赞道:“陛下体恤下臣,实乃幺儿之福气。” 李谌叹了口气,幽幽道:“鱼之舟从小陪在朕身边,朕身边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这么许许多多人,唯独是他一直有离开过,无论是功劳还是苦劳,他都是筹,朕这般做,也是应该……” 庐赤赞再次道:“谢陛下恩典。” 接风燕饮很快开始,大唐羣臣落座,吐蕃使团也陆陆续续落座,刘觞如今是良酝署令,因为官阶实在小小了,上不了大雅之堂,所以燕饮是有他位置。 但身为良酝署令,又要观察着燕饮上酒水是否足够,所以刘觞在燕饮上又有一个位置,确切说,不是位置,而是“站票”,站在伏侍宫人队列,时刻添补酒水。 除了刘觞,昔日里江王李涵也在场,毕竟他是良酝署副令。 李涵脸色黑压压,道:“这个李谌,一定是故意!故意给我难堪!” 刘觞笑眯眯道:“瞎子都能看出来是故意。” 李涵道:“你……” 刘觞道:“说句实话而已,别生气别生气,生气容易变老。” 李涵哼了一声,道:“他不就是想要找我邪茬儿么?我就算是做良酝署小吏,也照样让他找不到邪茬儿。” 刘觞点肉道:“干一行爱一行,你行!” “涵儿。”李悟从远处走过来,他乃是当今绛王,席位在最前面,想要来到面,需要通过层层人群。 李悟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在李涵手。 李涵奇怪:“这是什么?” 李悟笑道:“还未膳罢?看你一直忙碌着,这是你最喜欢点心,垫垫肚子。” 李涵脸上露出欣喜表情,但很快扳起脸来:“我不要。” 李悟道:“吃罢,事儿,陛下不会怪罪。” 李涵反驳道:“谁怕他会不会怪罪?” 李悟将点心给了李涵,自己还要回去,叮嘱道:“别累了,不要逞强。” 李涵摆手道:“知晓了,小叔不要这么唠叨。” 李悟无奈摇:“那小叔回去了。” 李悟走远,李涵还捧着小布包盯着李悟背影,刘觞笑道:“别看了,都走远了,快吃罢!” 李涵这才回过神来,打开小布包,一股子香味扑面而来,是精致小点心。 李涵拿出一块担心递给刘觞道:“你也吃罢。” 刘觞道:“还有我呢?” “不然呢?”李涵道:“这么多你想撑死我啊?” 刘觞知道李涵这个人别扭,接了点心塞在嘴里,一口一个刚刚好,也不嫌脏手,酥香外皮,一口咬下去,里面…… “唔!”刘觞睁大了眼睛,震惊道:“什么馅儿?” 他嘴里含着点心,尤其是酥皮,一说话直喷渣子,李涵嫌弃退了两步,道:“五仁。” 刘觞:“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五仁?五仁怎么是咸? 李涵捏着一小块点心,文雅轻轻咬开,补充道:“椒盐五仁,我最喜欢口味,想到小叔还记得呢。” 刘觞:“……???”椒盐五仁?! 刘觞脸都绿了,他虽然不讨厌五仁馅,但是他不能接受椒盐五仁馅!捂着嘴巴,调便跑。 李涵奇怪道:“你去哪里?” 刘觞捂着嘴巴到:“唔唔唔!”我要吐! 李涵他仓皇逃跑,忍不住嘟囔:“什么啊,下次不给你吃了,小叔送我,我还不想给你呢,浪费。” 李谌坐在最上首,也亏得他从小习武耳聪目明,不然这么远距离,根本看不到刘觞在做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此时此刻李谌,真恨不得自己又聋又瞎,刘觞和李涵站在宴席排,不知在做什么,嘻嘻哈哈,有说有笑,还时不时拉拉扯扯,看起来关系很好模样。 李谌将李涵安排在良酝署,是打算让他吃苦去,自然了,也是有报复成分在里面儿,谁知道李涵在良酝署过风生水起不说,还得到了刘觞照顾。 刘觞非但有因为细作事情报复李涵,还对他照顾有加,事事都关照他,人敢欺负了李涵去。 李谌现在悔极了,悔将那两个人放在一个部署之内,反而让他们朝夕相对,日夜相对起来。 李谌狠狠攥着酒杯,眯着眼睛,这酒水难饮死了,一股子酸味,喝到肚子里竟然还是苦涩,还会发酵,令李谌又是酸,又是苦,还胀气胸闷,实在难捱。 嘭! 李谌狠狠将杯酒撂在案几上。 旁边吐蕃使者们面面相觑,看来今日陛下情绪并不好,当即有一个使者站出来,拱手道:“陛下,请允许外臣进献礼物,为燕饮助兴。” “哦?”李谌兴致缺缺,道:“是什么样礼物?” 吐蕃使者笑道:“请陛下过目便知。” 啪啪! 吐蕃使者拍了拍手,随即一队蒙面舞女鱼贯而入,她们穿轻薄又清透,虽然如今入夏,但夜晚液湖边还是有些凉风,小风熙熙而来,将那些舞女轻薄衣衫吹得哗啦啦作响,该看不该看都让人看到了。 呼—— 随着一阵风过,舞女们面纱都掀起…… 刘觞吐了咸口五仁,边漱口边走回来,便看到李涵直勾勾看着那些吐蕃舞女,不由道:“嘿!回神儿了!” 李涵震惊道:“你……家里人都来了?” “什么家里人?”刘觞心想,小作精别是吃椒盐五仁给吃傻了吧? 李涵指了指舞台,道:“那怎么都和你长得那么像?祖宗十八代都给挖出来了罢?” 刘觞打眼望去,不由睁大了眼睛,也有几分吃惊,好家伙好家伙,那些舞女一个个都和自己长得七八分相似,最像简直一模一样,无论是矮胖瘦,都长着那么一张脸,不知道还以为失散多年兄弟姐妹呢! 不,确切说,吐蕃使者找来这些舞女,是和前宣徽使刘觞相似。 刘觞眯起眼目,道:“吐蕃使者打得这种算盘。” 他不屑切了一声,心说我家小奶狗才不会上当呢。 李谌余光一直追随着刘觞,眼看到他回来之又和李涵勾肩搭背动手动脚,心里酸更是不得了,正巧,舞女们翩然起舞,一个个旋转着曼妙身姿来到李谌面前。 李谌眯起眼目,一抬手,直接将其一个舞女拉过来,那舞女娇羞软倒在李谌腿上,勾住李谌脖颈,轻声道:“陛下——” 咔吧!刘觞死死捏住杯子,但他不会武艺,咔吧不是杯子,而是刘觞手指。 “嗷!”刘觞痛呼:“我指甲差点劈了!” 李涵看痴子一样眼神看着刘觞。 李谌将那舞女搂在怀里,抬起她下巴,仔细端详着舞女容貌,很像,和刘觞长得像极了,只是又哪里都不像。 李谌宠爱前宣徽使刘觞,这是不争事实,很多人都想要进献与刘觞面容形似之人,李谌以前也不是过,但唯独…… 唯独那个人,无论是神情,还是举止,都惟妙惟肖。 李谌稍微有些走神,收回目光,挑唇笑道:“美人儿,今夜到紫宸殿侍寝,你可愿意?” 那舞女受宠若惊,连声道:“奴愿意,奴愿意!谢陛下!” 吐蕃使者也是欢喜,道:“陛下,那……借道事情……” 不等他说完,李谌似乎已然有些迫不及待,突然一把将那舞女打横抱起来,舞女娇羞惊呼一声,赶紧搂住李谌脖颈,软软靠在李谌怀里。 李谌抱着那舞女转身便走,道:“旁事情,等朕有空再说罢。”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子抱着一个舞女离开,急匆匆往紫宸殿而去,到底去做什么,谁也不敢猜测,但大家又心知肚明。 刘觞瞪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造反啊!” 李谌抱着舞女进了紫宸殿,立刻将人放下来,舞女有防备,险些摔了一跤,娇声道:“陛下——” 不等她说完,李谌便道:“去那边站着。” “陛下?”舞女奇怪极了,但是素来听说大唐子喜怒无常,舞女也不敢得罪,赶紧靠边站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谌走到席上坐下来,也有去看舞女,与之前模样判若二人,翻开案几上文书开始批看。 他批看了一个字,抬起来,淡淡道:“背过去,面对墙站着。” 舞女更是奇怪,赶紧背过去,面对着墙,仿佛面壁思过一般。 李谌这才放心继续批看文书,微微蹙着眉,很快沉下心思来。 “陛下。”是小监声音。 一个小监走进来,道:“陛下,良酝署令来给您献酒了,说是……说是为陛下宠幸美人助兴呢。” 李谌意不明轻笑一声,道:“让他进来。” “是,陛下。” 刘觞手托着木承槃,上面放着一只精巧小酒壶和两只酒杯,走进来,一进来便看到了面壁思过舞女,而李谌坐在远处案几边批看文书。 刘觞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思量明,原来李谌是“耍诈”啊,吐蕃使者在宴席上肯定会提出借道事情,李谌分明不想提这个事情,又要在宴席上周旋,干脆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刘觞当即放下心来,把心窍咽回肚子里,吃醋真会令人智商下降,刘觞方才看到李谌抱着舞女离开,醋劲儿上,瞬间什么理智都有了,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有点好笑。 刘觞将木承槃放在案几上,道:“陛下,这是良酝署酿制梅子酒,请陛下品尝。” 李谌挑眉:“不是你酿制罢?” 刘觞:“……不是。” 李谌点道:“那朕就放心了,倒一杯罢。” 刘觞:“……”不给面子了。 刘觞倒了一杯酒出来,李谌刚要接过去,刘觞缩回手来,道:“陛下,这梅子酒可不是这么饮。” “哦?”李谌奇怪:“难道还有其他饮法?” “自然。”刘觞笑眯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水含在口,突然倾身靠过去,压住李谌嘴唇。李谌瞬间会意,他本该推开刘觞,但不知怎么,一把搂住刘觞腰身将人死死按在自己怀里,甘甜酒水缓缓流淌,吐息交缠在一起,醇香而又美妙。 刘觞有些气喘吁吁,分明是他动,此时已经变成了被动,下意识捶打着李谌肩膀,又推又挠仿佛一只小猫咪,李谌终于放开了他,刘觞差点断气,眼眸都是水光,呼呼捋顺自己吐息。 舞女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声音,但是不敢回,毕竟子让她“面壁思过”。 刘觞呼吸不稳,挑衅道:“陛下,良酝署酿造酒水,滋味儿如何?” 李谌眯着眼睛,沙哑道:“只是浅尝辄止,朕还未尝出滋味儿,不过……若是多品尝一些,说不定会有别样味道。” “啊!”刘觞短促惊呼一声,身体一轻,已经被李谌打横抱起来,李谌抱着他越过案几,直接进入了紫宸殿内室,将刘觞扔在榻上,刘觞还未爬起来,便感觉有什么轻飘飘东西扑在自己脸上,弄得鼻子发痒,差点打喷嚏。 刘觞抓住脸上东西,捯饬了半,借着黯淡灯火,这才看清楚,是一套轻纱做舞衣!又轻又薄,又小又透,这么小一条条,说是巾都有人信! 刘觞举着那件舞衣,道:“这是什么?” 李谌抱臂,居临下看着他,道:“舞衣。” 刘觞道:“我知道是舞衣!” 李谌挑眉:“那你还问朕?” 刘觞道:“我意思是……拿这个干什么?” 李谌淡淡道:“朕说过,今日要宠幸舞女,换上罢。” 刘觞震惊道:“要换你换!” 李谌危险眯起眼睛道:“放心,是新,朕意为你准备。” “意?”刘觞突然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圈套,而且是李谌早早布下圈套,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吃醋追来?不、不应该啊! 李谌挑唇道:“你换,还是朕替你换?” 刘觞喉咙艰涩滚动:“这……这衣裳小了,我膀大腰圆,可能穿不下。” “不要妄自菲薄,”李谌道:“是意按照你身量,量体裁定。” 他说着,慢慢靠近过去,在刘觞耳边道:“还记得么,那个量体裁定游戏……阿觞哥哥。” “你!”刘觞震惊瞪着李谌,道:“你喊我什么?” 李谌道:“你难道不是?” 刘觞迟疑道:“你认出我了?” 李谌眼神复杂,死死凝视着刘觞,道:“你们那么像,说话一样,行事一样,字迹一样,甚至神态,一颦一顾,都一模一样……阿觞哥哥,告诉谌儿,是你么?亲口告诉谌儿……” 李谌说着,眼圈慢慢红了,他眼睛赤红充血,喉结艰难地滚动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审判。 刘觞突然有些心软,已经过了三年,小奶狗儿二十岁了,但还是这么喜欢掉眼泪,还是这么容易哭鼻子,哭起来让人莫心疼。 刘觞慢慢抬起手来,指尖轻轻蹭着李谌晶莹剔透泪珠,有回答他话,反而道:“谌儿都活了两辈子了,怎么还喜欢哭鼻子?” 李谌猛地睁大眼睛,两辈子!只有刘觞一个人,知道李谌是重生而来帝王。 李谌死死抓住刘觞手腕,不需要他再说什么,突然埋在他肩窝,无声抽噎起来,刘觞肩膀很快潮湿一片。 刘觞本想安慰他,组织了半语言,抬起手来想要抚摸李谌鬓发,哪知李谌这般快止住了眼泪。 李谌擦了擦自己泪痕,眯起眼睛道:“阿觞哥哥,你骗了谌儿这么久,今日谌儿要惩罚你。” “怎么回事?”刘觞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是你说我伪装!你还骂我假货!你怎么不讲理呢!” 李谌道:“朕不管。” 刘觞:“……” 李谌将那件舞衣拿过来,分明脸上还挂着泪痕,笑得温柔甜蜜:“阿觞哥哥,谌儿替你换上,你说过,送男朋友衣裳意,就是要亲手扒下来。” “等、等等!”刘觞道:“这些乱七八糟,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好汉,手下留情啊!” “嘘……”李谌压低了声音道:“阿觞哥哥轻些声,若是被外面舞女听到了,外人知晓阿觞哥哥有多热情,谌儿该吃味儿了。” 刘觞:“……”不知是不是我错觉,小奶狗变得有一点点小鬼畜! 刘觞是第二日午才醒,他稍微一翻身,腰酸背疼厉害,绷着劲儿便不敢动了,身边人将他搂在怀里,道:“酸疼?朕给你揉揉。” 刘觞惊讶道:“你怎么还起身?平日里不是都不懒床吗?” 李谌腻着他,道:“阿觞哥哥好不容易回来,朕要多陪陪你。” “切!”刘觞不屑道:“我回来了很久了。” 李谌紧紧搂住他,低声道:“阿觞哥哥,都怪谌儿不好,你不会还在生谌儿气罢?” 刘觞听着他撒娇,心口酥酥麻麻,道:“生气!我当然生气!你从哪里搞舞衣!扔掉、快扔掉!” 李谌一笑,似乎是在回味:“阿觞哥哥穿舞衣好生美艳。” 美艳!?刘觞觉得自己和美艳不怎么沾边儿,若说是阿爹或者琛璃还差不多。 刘觞岔开这个羞耻话题道:“不过……现在我好像比陛下年岁还小一些,你总是阿觞哥哥阿觞哥哥叫,会不会很奇怪?” 李谌挑眉道:“确,阿觞哥哥变得更年轻鲜嫩了。” 刘觞道:“陛下倒是变老了。” 李谌道:“哦?是么?可朕觉得,自己如今正当年,昨夜阿觞你还哭着求饶呢。” 刘觞捂住自己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李谌似乎想到了什么,道:“既然如今朕年长一些,那……阿觞你便像之前那样,唤朕阿谌哥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刘觞:“……”上次在牢营玩花样,刘觞只是开玩笑,成哥哥哥哥叫,岂不是很肉麻,刘觞做不到! 刘觞摇道:“肉麻了,我不叫!” 李谌道:“阿觞哥哥脸皮,什么时候这么薄了,朕摸摸看。” 刘觞缩紧被子里,总觉得只是三年而已,小奶狗脸皮比自己还厚了,以都不能和小奶狗比脸皮了! 刘觞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那个舞女!她不会听了一夜墙根儿吧?” 刘觞前些时候还克制着自己,但是来实在忍不住了,喊了什么他自己也不能确定,最迷迷糊糊便昏睡了过去,完是处于断片状态。 李谌笑道:“朕早就让她走了,放心,阿觞哥哥求饶声音,只有朕一个人能听到。” 刘觞:“……”我真是谢谢你啊! 刘觞懒洋洋不起身,但因着肚子饿了,最还是起来膳。 “陛下不去忙吗?”刘觞鼓着腮帮子大吃吃,李谌笑眯眯给他布菜,承槃里菜色,堆得仿佛小山一般。 李谌道:“不必,去了也是听吐蕃使者说借道事情,还不如陪一陪阿觞哥哥。” 刘觞挑眉:“看来陛下也不想借道?” 李谌道:“吐蕃当朕是三岁小娃娃么?借道?哼,朕看他们,是野心不足蛇吞象,别把自己给撑死。” 刘觞道:“陛下是冷静下来了?那攻打契丹事情……” 李谌又加了一块肉放在刘觞承槃,道:“阿觞不必担心,朕心里有数……当年你离开时候,朕……真很痛苦,恨不能让他们血债血偿。” “谌儿。”刘觞握住李谌手,轻轻拍了拍。 李谌回握住刘觞手心,道:“是你劝住了朕。” 刘觞奇怪:“我?” 李谌轻笑了一声,似乎在回忆:“赈灾时候,你一直在为百姓着想,还跟着宫人们一起推陷在泥潭里辎车,阿觞哥哥,你是个好好人,而谌儿什么都有,谌儿感觉配不上你……” “谁说!”刘觞正道:“你有美貌啊!” 李谌:“……” 刘觞又道:“你还有大胸啊!” 李谌:“……” 刘觞嘿嘿一笑,颇为有些不好意思道:“体力也不错。” 李谌:“……” 李谌无奈给刘觞夹菜,道:“朕就当阿觞你是在夸奖朕了。” “当然是夸奖!”刘觞给他竖起大拇指。 刘觞收敛了开玩笑笑意,郑重道:“陛下不必担心这些,你才二十岁,对于做子来说,你还是个新人,往还有许多要学事情,阿觞哥哥陪着你。” 刘觞完午膳,已然是下午了,似乎想起了什么:“陛下,怎么一直看到小鱼公公啊?昨儿个吐蕃使团接风燕饮,他也在,小鱼公公不是宣徽使吗?这么重要场合,他合该来露面。” 李谌道:“阿觞你这个操心命,还怕朕亏待了鱼之舟不成?他最近病了,告了假,朕允许他多歇养一些时日。” “病了?”刘觞追问:“严重吗?” 李谌道:“应该不严重,庐赤赞一直在照顾他,说是偶感风寒,平日有些积劳成疾,朕这才让他多多歇养,不着急回来。” 刘觞松了口气:“不是大病就行。” 李谌吃味儿道:“阿觞,你这般关心鱼之舟,便不怕朕吃味儿么?” 刘觞笑道:“这就关心了?一会儿我还想去看看小鱼公公呢。” 李谌眯眼将人一把抱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道:“诚心?故意?” 刘觞诚恳点:“谌儿吃味儿模样,好可爱哦。” 李谌:“……”差点子忘了,阿觞哥哥对可爱标准,有点儿诡异。 刘觞道:“说真,左右无事,我要去看看小鱼公公。我不在这三年,陛下有饿死病死,肯定是小鱼公公功劳。” 李谌:“……”竟无言以对。 刘觞站起身来:“我得带点好吃,还有补品什么。” 于是刘觞在紫宸殿里搜刮了一通,把案几上点心都打包起来,又搜罗了一些人参之类补品,通通装起来,准备给鱼之舟带过去。 李谌也想与他一同去,刘觞道:“陛下好好批看文书,若是批不完,晚上还要熬夜。” “也是,”李谌笑道:“晚上……朕可是要伏侍阿觞哥哥。” 刘觞:“……” 刘觞提着锦盒离开,往内侍别省而去。 因着刘觞是枢密使刘光干儿子,进入内侍别省十足顺利,但是来到鱼之舟屋舍们前被阻拦了,阻拦他不是小监,而是庐赤赞。 庐赤赞正好从屋舍出来,拱手道:“良酝署令。” 刘觞道:“庐将军,我奉子之命,前来探看宣徽使病情。” 庐赤赞道:“有劳良酝署令,只是……幺儿饮了药,才堪堪睡下,如今不便打扰。” 刘觞有怀疑,道:“既然是刚睡下,那我就不打扰了,这是我带来一些补品和点心,劳烦庐将军一会儿替我转交。” “多谢良酝署令。”庐赤赞接过来。 就在此时,屋舍里突然传出“嘭!”一声,紧跟着是“啪嚓——”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还摔了粉碎。 刘觞道:“宣徽使是醒了吗?怕是摔到了吧?” 刘觞想要进去看看究竟,再次被庐赤赞拦下,道:“幺儿染病,恐怕传染给良酝署令,良酝署令身子薄弱,还是不要进去了。” 刘觞有些迟疑,不过还是点点:“那便劳烦庐将军,照顾宣徽使了。” “不劳烦。”庐会赞道:“应该。” 说罢,推进了屋舍,立刻回身关闭,隔断了刘觞视线。 庐赤赞走进去,鱼之舟果然醒了,他将身边扇屏推倒,扇屏翻倒砸到了案几,案几上茶杯茶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鱼之舟呼呼喘着粗气,满脸热汗,翻在软榻旁边地上,距离他不远就是碎裂瓷片。 庐赤赞大步走过去,一把将鱼之舟打横抱起来,轻轻放在软榻上,鱼之舟挣扎不已,尽力想要大喊呼救,被庐赤赞捂住口鼻。 “唔!”鱼之舟使劲摇,无法出声,很快,便听到“踏踏踏踏”远去脚步声,应该是刘觞离去声音。 鱼之舟眼眸晃动着,失望垂下手来,庐赤赞他不再挣扎,这才慢慢松开手掌,道:“不要乱动,小心碎瓷片扎了你。” 叩叩! 是敲声,神策军士兵道:“将军,军营里有事儿,需要将军去一趟。” “知道了。”庐赤赞朗声道:“就来。” 他给鱼之舟整理好,道:“幺儿歇息一会儿,为兄去去就来。” 鱼之舟根本不理会他,似乎是累了,闭上眼睛一字不发。 庐赤赞离开鱼之舟屋舍,回了神策军右营,一直到很晚才从神策军出来,他往内侍别省而去,刚到了口,一个黑影飞掠而来,落在庐赤赞身边。 “大人,那个鱼之舟趁着大人下午不在,欲图逃跑。” 庐赤赞蹙眉道:“他人呢?” 黑影道:“小人已经将他捉回来,安排了人手严加看管。” 庐赤赞快速往鱼之舟屋舍走去,推开入内,果然,屋舍里多了几个黑衣人看守。 鱼之舟仰躺在榻上,与庐赤赞离开之时不同,他手脚都被绳索帮着,唇角地方还有一块淤青,显然是被打。 鱼之舟看了一眼庐赤赞,别过去,似乎不愿意到他。 庐赤赞大步走过去,轻轻抚摸着鱼之舟唇角,道:“幺儿……你打了他?” 那黑影连忙跪在地上道:“大人,是这个内侍想要逃跑,小人一时情急,失了分寸,所以……嗬!!” 不等他话说完,嗤一声轻响,那黑影突然痛呼一声,震惊睁大眼目,血腥气息弥漫在整个屋舍,庐赤赞贴身弯刀已经入那黑衣人心口。 鱼之舟吓了一跳,闻到浓烈血腥味,喉咙急促滚动着,庐赤赞温柔抚摸着他鬓发,似乎是在安抚,道:“事了,幺儿,事了,别怕。” 他说着,小心翼翼为鱼之舟解开绳索,又拿来伤药,道:“疼么?大兄给你上药,上了药便不疼了。” 庐赤赞动作很轻,将伤药轻轻抹在鱼之舟唇角附近,看也不看倒在地上黑衣人一眼。 鱼之舟别开,冷声道:“庐赤赞,要杀便杀,你不必如此假惺惺!” 庐赤赞对于鱼之舟不领情,一点子也不生气,耐心给他整理好锦被。 等忙完了这些,才转过来,幽幽凝视着剩下几个黑衣人,道:“以谁敢伤他,这就是榜样。”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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