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谌被刘觞无视了, 气;赶紧绕过太液湖追过去,但是太液湖这般大,他便是身材高大, 也要绕半天, 眼看着刘觞便要逃跑。 “宣徽使!” 一个人正巧路过,站在了刘觞面前。 刘觞一看, 原来是工部尚书窦悦。 “这么晚了,你还在宫里头呢?”刘觞站住寒暄。 窦悦笑道:“刚刚忙完, 最近有些忙,都是这个时辰才回去;。” 刘觞笑道:“看来你阿爹又要在宫门口等着了?我可是看见;,但凡是天黑之后你才散班, 你阿爹一准儿守在宫门口接你。” 窦悦有些不好意思, 脸面都红了起来, 道:“让……让宣徽使见笑了, 我回去定然与阿爹说一声,叫他不要来找我了。” “诶!”刘觞道:“你可别这么说,你若是这么与窦郎君说了,我怕他要记恨我;!” “怎么会呢!”窦悦着急;道。 “与你开玩笑;!”刘觞打趣道:“开个玩笑而已,我知道窦郎君疼爱你, 你身子又不好,也不怨你阿爹总是来接你,不要如此辛苦了, 适当;时候偷偷懒, 毕竟身体是本钱嘛。” 窦悦点点头:“多、多谢宣徽使关心。” 二人站定说话, 有说有笑;, 因着窦悦;局促模样, 惹得刘觞总是想要逗逗他, 难免就说开来。 李谌从对面追过来,便看到这样一幕相谈甚欢;场面,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装作看不见朕,却对窦悦笑嘻嘻;。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 窦悦感觉到一股幽幽;视线,好像针一样,他;方向正好面对着天子李谌,一抬头,便看到天子恶狠狠;瞪着自己,眼神相当;毒辣,恨不能把自己戳成筛子眼儿。 刘觞背对着李谌,因此并没有发现李谌追过来,还对窦悦道:“怎么了?” “啊……”窦悦支吾了一声,小心翼翼;道:“宣徽使你……你是不是和陛下,闹别扭了?” 刘觞一怔,心说你怎么知道;?但始终没有问出口。 窦悦还是小心翼翼;道:“宣徽使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陛下说哦……其实、其实陛下有;时候;确凶了一些,但人还是很好;。” 李谌平日里总是“恐吓”窦悦,窦悦最是怕他,但窦悦这个人最为公平,还是要给李谌说些好话;。 李谌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也不知窦悦给自己说了好话,看到他们说说笑笑,心里便吃味儿;很,又看到刘觞;手掌明显被重新包扎了一遍,又是放心,又是气。 李谌心想,亏得朕巴巴;想着他,结果呢,他自己倒是好,爱惜自己爱惜;不得了,找了御医包扎,根本无需朕;担心,朕算是白担心了! 李谌想到这里,一甩袖袍,也不理会刘觞了,转身往紫宸殿走去。 李谌是出去散心;,回了紫宸殿非但没觉得心宽,反而更加气怒了,他使劲一踹紫宸殿大门口;坐地盖炉。 “啊嘶!”紧跟着便是痛呼出声,疼;他脚趾都要碎了。 李谌愤恨;道:“谁在这儿摆这么大;盖炉!还是金;,想磕死朕么!” 鱼之舟赶紧跑出来,道:“陛下,这不是您说摆在这里;么?就上个月……您说宣徽使喜欢金色;盖炉,所以……” “朕从未说过!”李谌无理取闹;反驳:“碍眼!扔出去!” 鱼之舟:“……是。” 李谌嘴里叨念着:“一个盖炉都欺负朕!” 说罢,往内室走去,一进去便看到案几上堆着一撮破破烂烂,却香喷喷;东西。 被撕扯;一条一条;,乱七八糟,可不就是李谌气急败坏之下划烂;那只香缨么? 李谌更是愤怒,指着破破烂烂;香缨道:“鱼之舟!你胆子大了?不是让你处理出去么?放在朕面前,给朕示威呢?” 鱼之舟:“……”天子出去散心一趟,回来之后脾性反而更大了。 鱼之舟跪在地上,恭敬;道:“陛下,小臣发现这香缨之中暗藏玄机,因此斗胆留了下来,请陛下过目。” “玄机?”李谌冷笑:“这香缨里能藏些什么?怕是给宣徽使;情诗不成?” 鱼之舟眼皮狂跳,将香缨之中;纸条取出来,但因着香缨被划坏,所以纸条也被划;破破烂烂,几乎看不出形状来。 李谌道:“还真是情诗?” 鱼之舟道:“回陛下,并非是情诗,而是一个名单。” “名单?”李谌立刻接过纸条,展开来仔细看。 ;确是个名册,但是这名册被划破了,看不清楚。 李谌道:“划成这样,叫朕如何看;清楚?” 鱼之舟:“……”难道不是陛下您划;么? 鱼之舟虽心里吐槽,却捧出一张宣纸,恭敬得交给李谌,道:“小臣方才趁着陛下出去散心,誊抄了一份,这是能看清;部分。” 李谌接过来,这才觉得稍微顺心了一些,低头去看名册,这一看不由蹙起眉头来。 上面出现了很多朝廷官员;名字,礼部李涵名下部员三名,还有工部;那个姓王;部员郎中。 李谌沉声道:“这名单……与刘觞昨日从王郎中口中拷问出来;,几乎如出一辙!” 简直一模一样,稍微有一点点出入。 李谌看;正入神,名单戛然而止,没有后文了,不止如此,这上面还写了一个——上。 李谌道:“上?莫不是还有下册?” 鱼之舟点头道:“小臣也如此以为,所以觉得事关重大,自作主张将香缨留了下来。” 李谌死死缩着眉头,似水娘子送香缨;时候,其实李谌也在场,看;很清楚,似水娘子似乎有话要说,期期艾艾,但是不知从何说起,急得红了脸面,乍一看起来就好似小女儿;羞怯。 她本想多说点什么,但那时候似水娘子;侍女和露华台;仆役找了过来,似水娘子很着急,将香缨塞在刘觞手中,便匆匆离去了。 “难道说……”李谌面露欣喜之色。 鱼之舟着急;道:“陛下已然参悟了名册?陛下果然英……”明。 不等鱼之舟;话说完,李谌笑道:“难道说,那个似水头牌并不爱慕阿觞,她只是想要将名册交给阿觞?一定是如此。” 鱼之舟:“……” “咳咳!”鱼之舟使劲咳嗽了两声,道:“陛下,这名册……” 李谌回过神来,也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喜悦,道:“是了,这名册事关重大,你做得很好。” “谢陛下夸赞。” “鱼之舟,”李谌又道:“你去把宣徽使叫来,便说朕有重要;事情与他商议,立刻着他前来。” “是,陛下。” 刘觞刚刚回了宣徽院,鱼之舟便到了:“宣徽使,陛下有请,有重要;事情与宣徽使商议。” “重要;事情?”刘觞道:“是什么重要;事情?” 鱼之舟附耳上前,将香缨之中内含名册;事情低声耳语。 刘觞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时似水娘子;脸色如此焦急,很害怕自己;侍女或者仆役看到那香缨似;,当时刘觞还以为她是在害羞,毕竟香缨乃贴身之物,当街送给一个郎君,便是楼子;头牌也会害羞。 但如今这么一想,原来大有乾坤! 刘觞知道这事情重要,当即道:“走,快去紫宸殿。” 刘觞与鱼之舟进入了紫宸殿,李谌看到他很欢心,先是道:“你……;手,好些了么?” 刘觞看了看自己;掌心,这么小;伤口,如不是阿爹给他包扎,他自己都忘了,没想到李谌还记得呢? 刘觞拱起手来,按照阿爹;教诲,一板一眼;道:“小臣谢陛下关怀,只是小伤,小臣已无大碍。” 李谌点点头,道:“坐罢,你应该听鱼之舟说了。” 刘觞恭敬;道:“小臣卑微,诚惶诚恐,还是不坐了。” 李谌觉得刘觞这趟过来,好像特别客气,不过他也没有在意,道:“这个名册别有乾坤,只有上册,说不定还有中册与下册,似水娘子必然是知道什么。” 说起正经事,刘觞也点点头道:“似水娘子乃是官宦之后,如今她又将这名册给予小臣,说不定……是在暗示什么。” 李谌道:“朕也如是想,所以……如今最重要;,便是联络上这个似水娘子,看看她手里到底有多少名册,朕倒是要看看,朝廷中到底有多少人,被区区一个楼子握住了把柄!” 露华台只是平康坊中;一个楼子,但又不只是一个楼子而已。 自古以来,这种地方本就是消息集散地,三教九流,达官显赫聚集,尤其在当时,官员并不禁止狎妓,朝廷官员出入也是情理之中,那便更是一个大染缸。 而且露华台;收益颇丰,每年上交;税钱便是长安城中;大头,并不是说封就封,说查办就查办;地方。可不要小看这些税钱,唐朝可是历朝历代之中颇为富庶;朝代,饶是如此,其实唐朝;朝廷也很拮据,有一段时间,朝廷根本没钱给官员发俸料,一个官员;俸料,还不如一个妓子一夜赚得多。如不是这样,也不会有“捉钱令使”这种奇怪;官职了,朝廷往往要向商贾“借钱”,来周转朝廷官员;工资。 所以平康坊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是合理且合法;赚钱手段,人流混杂,人脉错综,利益牵扯甚为广泛,这里面;水有多深,到底牵扯了多少朝廷大员,都未曾可知,牵一发而动全身,动;或许就是整个朝廷! 李谌道:“此事需要谨慎行使……朕决定,明日晚间,再去一趟露华台。” 刘觞道:“那小臣……” “你就不必跟着了。”李谌立刻拒绝。 刘觞惊讶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小臣还是……” 李谌自然知道事关重大,但他怕刘觞去了平康坊,见到了似水娘子,万一牵起了什么不必要;情愫就麻烦了! 虽现在看来,似水娘子;香缨不是那个意思,但谁知道刘觞会不会看上美娇娘一般;似水娘子呢? 李谌道:“不必多言,朕心意已决,你留下来,朕与鱼之舟前去便可,去;人少,也免得露出什么马脚来。” 刘觞本想再多言一句,但转念一想,陛下最近青春期过剩,容易生气,自己不要与他对着干,再者说了,天子不带自己去,散班之后自己是自由;,想去哪里去哪里,也没有唐律规定太监不能逛青楼。 刘觞心想,我自己去便是了。 第二日一大早,刘觞便去找了孟簪缨,约上他一起,晚上去露华台转一圈。 孟簪缨跃跃欲试,不过也有些担心:“你都说了,这似水娘子不简单,露华台也不简单,咱们俩人这么贸然跑过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你我都不会武艺啊!” 孟簪缨;担心确实有必要,刘觞摸了摸下巴,道:“那咱们再带上一个会武艺;,这样就不怕了。” 孟簪缨点头道:“那个郭郁臣!他武艺很厉害,上次追着我跑了半个长安城,力大如牛,体力旺盛,有他保护肯定无需惧怕。” “小郭将军……”刘觞迟疑道:“不太好吧?” “如何不好?”孟簪缨奇怪,神策军大将军啊,威名赫赫,武艺绝对不差,很有安全感。 刘觞挠了挠下巴,道:“你有所不知,这小郭将军他和我阿爹走得迫近,你若是带上他去,不就等于带上我阿爹一同去了?这父子两个一起逛青楼,你说奇怪不奇怪?” 孟簪缨瞬间想到了窦扶风与窦悦,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使劲点头:“奇怪奇怪!” “那可如何是好?”孟簪缨有些为难:“你还认识什么武艺高超之人?” “还真有!”刘觞似乎想到了一个人选,道:“这个人武艺高超,而且行动果决,嘴巴严实;很,不会多说话,最重要;是,他肯定愿意跟咱们去逛楼子!” “谁啊?”孟簪缨好奇;问。 刘觞神神秘秘;道:“自然是……没庐将军了。” 刘觞在内侍别省附近找到了没庐赤赞,笑眯眯;道:“没庐将军。” 没庐赤赞拱手道:“宣徽使。” “不知没庐将军今儿个晚上,有没有空啊?”刘觞问。 没庐赤赞并不忙,自从上次扈行之后,他其实就是个空壳将军,每日都没事儿可做,也不领兵,闲来无事,晚上也不值班,自然很清闲。 没庐赤赞道:“不知宣徽使可是有什么吩咐?” “吩咐没有,但是请求有一个,”刘觞压低了声音与他咬耳朵:“其实……我想请你和我一起逛青楼!” 没庐赤赞:“……” 没庐赤赞一笑:“宣徽使开玩笑了。”一个宦官,一个外族人,一起逛青楼?这搭配怎么看怎么诡异。 刘觞道:“我可没说笑,是真;!我实话告诉你把,今儿个晚上陛下会带着小鱼公公,夜探露华台。” 没庐赤赞皱了皱眉,他从未听说过这些,鱼之舟也从来不与他多说什么。 刘觞道:“露华台这个地方,危险;紧,敌人在暗,陛下在明,虽陛下武艺出众,但你也知道;,说句大实话,陛下年轻气盛,阅历尚浅,万一着了敌人;当?小鱼公公武艺不行,却忠心可鉴,上次已经为了陛下甘愿冒死,这次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个做哥哥;,啧啧……”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没庐赤赞完全自行脑补了,不由想起上次鱼之舟被土匪追赶;模样,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后果当真可不敢设想,说不定…… 没庐赤赞攥了攥拳,如今自己已经一无所有,绝对不能再失去鱼之舟这最后一个亲人。 “好!”没庐赤赞也没有废话,一口答应下来:“我随你去。” “甚好!”刘觞笑眯眯;道:“那咱们晚上,平康坊碰头!” 刘觞联络了没庐赤赞,又和孟簪缨说好,天色黑下来,三个人就往平康坊去碰头了。 今日;平康坊热闹非凡,天色才黑,人头攒动,几乎是肩膀抵着肩膀。 刘觞惊讶道:“今儿个是什么节日么?清明节……也还没到?” 孟簪缨老神在在;道:“这你就不知道了罢?我问你们,今日是几号?” 没庐赤赞道:“初一。” “正是初一!”孟簪缨一笑:“每两个月;初一,都是平康坊;大节日!” 刘觞笑道:“怎么,还要搞朝参不成?” 每逢初一十五,都是宣政殿朝议;日子,那是大明宫;大日子,没想到平康坊也有这样;日子。 孟簪缨给他们科普着:“今儿个恰好就是初一,是平康坊每个楼子重新评选花魁;日子!” 刘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热闹呢。” 孟簪缨道:“这里面;门道儿可是大得很呢!不只是头牌评选,若是价高啊,还能抱得美人归!你们要知道;,这平康坊虽然很多楼子,但大多是歌舞坊,正经卖艺;生意,想要抱得美人归可是不多见;。” 三个人说着,便进入了露华台,李谌与鱼之舟还没有来,他们抢先一步,在一楼大堂;拐角处坐下来,也好有个掩护。 刚坐下不久,没庐赤赞便道:“来了。” 刘觞探头一看,是李谌与鱼之舟,还真是来了,他们没有看这边,直接进去找了个位置也坐了下来。 “各位各位!感谢各位郎君;捧场!”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孟簪缨低声道:“这是露华台;掌柜。” 刘觞皱了皱眉,这声音……有些耳熟,正是那日里;“大掌柜”,看来大掌柜就是露华台;东家。 今日是头牌遴选;日子,显然李谌不懂得这些,本以为只要出银钱,就可以直接见到似水娘子,没成想还有这许多;劳什子。 鱼之舟低声道:“陛下,眼下该如何是好?” 李谌轻声道:“朕不能白跑一趟,无论如何,今日也要拍下似水娘子。” “是,陛下。” 露华台;头牌根本无需遴选,根本便是板上钉钉;事情,绝对是似水娘子无疑,接下来便是谁在今夜包下似水娘子了,许多巨富争相出价。 “这位郎君!这位郎君又加钱了!” 李谌出手十分阔绰,瞬间变成了全场焦点,而鱼之舟则是负责叫价。 刘觞看着他们叫价,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是滋味儿,心想着这么多银钱呢,瞬间全都给攘攘干净了,花钱如流水,简直太容易了。 小奶狗天子如此肯为似水娘子花钱,刘觞心想,难道其实天子真;看上了似水娘子? “阿觞兄弟?”孟簪缨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低声道:“阿觞兄弟你怎么了?如何一脸狠呆呆;模样?” “嗯?”刘觞这才回过神来,道:“没有啊。” “还说没有?”孟簪缨道:“你们二人哪里像是来逛楼子;?” 没庐赤赞抱臂道:“那像是来做什么;?” 孟簪缨笃定;道:“寻仇!” 刘觞没空搭理孟簪缨;打趣,压低声音道:“似水娘子上楼去了。” 遴选已经结束,价高者得,最后李谌果然拍下了似水娘子,似水娘子先一步上楼,在众人遗憾;唏嘘声中消失了踪影。 露华台;掌柜笑道:“这位少郎君,恭喜恭喜!似水娘子有请,请上楼!” 李谌站起身来,往楼上走去,旁边好些人投来艳羡;目光。 “这是谁家;郎君?年纪轻轻;,出手如此阔绰?” “不知道啊,看着眼生!” “或许不是长安本地人,说不定是进城来做生意;。” 刘觞见他们上楼去,心中莫名着急,对孟簪缨道:“上次那个房间,就是似水娘子隔壁;屋舍,你包下来,咱们上楼去。” 孟簪缨出钱包下房间,三个人鬼鬼祟祟;上楼,进了隔壁,刘觞立刻贴着墙根站着,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倾听。 隔壁;动静很小很小,没有丝竹之声,也没有谈笑;声音,刘觞怎么也听不清楚,干脆来到户牖旁边,把窗户打开,探头到窗外,仔细听着隔壁;动静。 孟簪缨道:“你小心点,这里是二楼!别把身子探出去。” 孟簪缨伸手去抓他,就在此时,“吱呀——”隔壁;户牖毫无征兆;被推开了。 一个人侧头看过来,正好与刘觞四目相对。 “阿觞?” 这般叫刘觞;还能有旁人?分明便是李谌本人无疑了! 刘觞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自己;脸道:“不是我不是我!” 李谌道:“不是让你别跟来么?你怎么还跟来了?” 他说着,直接推门走了出来,来到隔壁砰砰拍门。 刘觞没辙,硬着头皮打开房门,李谌一眼就看到了孟簪缨,道:“朕就知道是你,把阿觞都给教坏了。” “诶!”孟簪缨道:“我冤枉啊,是阿觞兄弟叫我来;,并非我叫他来;。” 李谌蹙眉道:“你一个人过来,何其危险,可知晓么?” 孟簪缨指了指自己鼻子,刚才还指责自己,结果现在转眼自己都不算人了! 刘觞道:“陛下,小臣并非一个人前来,还有没庐将军保护,不会出现危险;。” 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李谌这才发现了,逛青楼;团队竟然扩大了,上次是窦悦,这次竟然是没庐赤赞! 鱼之舟也看到了没庐赤赞,瞪了他一眼。 刘觞岔开话题道:“陛下,似水娘子呢?” 李谌没好气;道:“出去泡茶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隔壁没有声音。 正说话间,似水娘子端着茶槃走了回来,一眼就看到了刘觞,低声道:“各位郎君,不妨入室详谈罢?” 李谌本不想让刘觞见到似水娘子;,但是如今也没有法子了,众人只好进入内室,似水娘子关上大门,走过去又把户牖关闭,甚至拉上了帘子,这才倒了几杯茶给众人。 下一刻,似水娘子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各位郎君,救我一救我罢!” 刘觞惊讶道:“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似水娘子没有说话,而是掀开了自己;袖摆,莹润如玉;手臂展露在众人面前,孟簪缨赶紧捂住自己;眼睛,道:“我可什么都没看啊!” 李谌刚想去捂刘觞;眼目,不过动作很快顿住了,与刘觞对视了一眼。 似水娘子白皙;手臂上,全都是大大小小;伤痕,这楼子里;姑娘,身上有些伤痕其实是正常;,不管是恩客留下来;,还是管教留下来;,都是属正常。 关键是似水娘子身上有伤痕,这就不正常了。 似水娘子身价何止千金,想要一卿芳泽实属不容易,加之她乃是露华台;摇钱树,就更加不能打骂,需要好生待着才好。 但似水娘子身上这么多伤痕又如何解释呢? 似水娘子轻声哭泣着:“我本是官宦之女,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也算是小家碧玉,衣食无忧……哪知有一日祸从天降,家父被诬陷贪污,证据还没查到,我这一家上下,全都被活活勒死!” 李谌冷声道:“竟还有这样;事情?!” 似水娘子又道:“不止如此……我全家上下惨遭屠戮,只有我侥幸逃出一命,因着无法生计,被卖到了露华台来,而这露华台……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女子起初并不知情,但后来渐渐发现,露华台后背势力庞杂,竟与家父当年‘畏罪自杀’有些关联!” 众人都没有说话,等着似水娘子继续说下去。 “想必各位郎君,已经看到了那卷名册。” 李谌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似水娘子垂泪道:“那名册并不齐全,还有下册,其中记载,骇人听闻!全都是这些年来,露华台大掌柜利用歌舞坊之便,高价放钱,勒索威胁;名册。” 露华台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个青楼,但其实背地里做着买卖信息;勾当。 很多人因为露华台一掷千金,手头拮据之后,大掌柜便会放高利贷来获取更大;利益,但是高利贷其实并非他们;目;,他们;真正目;是获取更多;私人信息。 一旦像是王大人那般,还不上钱;,就要用其他东西抵债,每个人抵债;东西各不相同,如果你在工部,便用工部;图纸来抵债,如果你在户部,便用户部;户籍来抵债。 如果有人不需要管露华台借钱,那也没有关系,因为只要是有人逛楼子,总会被抓住一些把柄,不想被别人知道;把柄,露华台;大掌柜便拿这些把柄作为要挟,如此一来,套取更多;有用信息。 似水娘子道:“这些名单,都是经常进出露华台;官员,还有富贾名单,我记录了整整三年之久……” “三年?”李谌眯眼道:“露华台做这样;勾当,已经三年了?” “恐怕不止如此,”似水娘子道:“我成为头牌之后,接待;自然都是有头有脸之人,才方便记录名册。” 李谌心中冰凉一片,越想便觉得越是可怖,这露华台暗地里做着这样;买卖,恨不能抓住全朝廷官员;把柄,若是等露华台;羽翼丰满起来,整个朝廷岂不都是他;瓮中之鳖了么? 再者,用青楼作为掩护,简直便是悄无声息;腐蚀,若不是因着孟簪缨无意间带刘觞来逛楼子,李谌根本无从发现这样惊天动地;秘密。 刘觞问出了重点:“似水娘子,不知这剩下;名册在何处?” 似水娘子有些为难,道:“不是我不信任各位郎君,小娘子也只能托付给各位郎君,只是……只是这名册,便是我;命,其实露华台;大掌柜也有所察觉,那日我偷跑出去扫墓,回去之后便被毒打了一番,还将我;家当物件儿全都搜了一个遍,幸而那时候我已经将香缨交给了这位郎君,才没有被他们把半卷名册搜出去……” “所以……”刘觞了然;道:“似水娘子,想开条件?” 似水娘子点点头:“我只想活命,为家父伸冤!求求各位郎君,救一救小女子,只要你们能将小女子救出这苦海,小女子定然将剩下半卷名册,双手奉上!” 李谌眯了眯眼睛,原来说了这么半天,似水娘子是想要开条件。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她冒着如此大;风险记录名册,若是名册交出去了,别人不管她;死活,;确说不过去。 似水娘子在露华台见惯了生离死别、人情冷暖,自然需要小心谨慎一些。 刘觞道:“你想我们如何救你出去?赎身?这怕是不可能;,不是我们不愿意,你知晓;太多,露华台;大掌柜也不会放你自由。” 似水娘子一听到这个,登时变得悲戚起来,捂着自己;嘴小声呜咽。 “其实……”孟簪缨道:“我有个法子!” 众人看向孟簪缨,都觉得孟簪缨此时开口有些不靠谱,看了一眼之后,自动转回了目光。 “你们别不信啊!那是什么眼神?”孟簪缨据理力争:“我真;有法子!我可以在宅邸中摆一个宴席,以宴请长安富贾,需要舞乐助兴;名义,出钱请似水娘子来我宅邸跳舞,如此一来,似水娘子便顺理成章;离开露华台,到时候趁机逃跑,远走高飞岂不是妙极?” 刘觞惊讶;道:“孟郎君,没想到你还真能想出个法子。” “那是那是!”孟簪缨十足自豪,道:“你们那是没经验,不知道娘子还能外派,这出去跳跳舞,助助兴,很常见;。” 如果似水娘子真;能离开露华台,到时候再让孟簪缨准备一些盘缠,让她暂时远离长安,也是好;。 孟簪缨又道:“我们把娘子接出来,到时候随便还回去一辆空马车,娘子又不在我宅邸里,他们自己丢了人,总不能找我要人罢?” “再者,”刘觞道:“露华台;后背禁不住查,肯定不会大肆搜索似水娘子;。” 似水娘子激动;道:“如此一来……我便能自由了?” 刘觞点头道:“顺利;话,确实如此。” “太好了太好了……”似水娘子点头道:“只要诸位郎君能将我顺利救出来,到时候我一定将下卷名册,双手奉上。” 众人谈妥之后,便不再逗留,嘱咐似水娘子这些日子低调行事,不要让露华台;大掌柜看出任何端倪。 孟簪缨安排酒宴需要一段时间,还要发请柬,宴请有名;富贾,把表面功夫做;妥妥帖帖,就连窦扶风也收到了请柬。 声势如此浩大,几乎是全长安;巨贾都会道场,如此一来,孟簪缨向露华台提出请头牌似水来助兴,露华台也不会怀疑,银钱到位,露华台便答应了下来,当时安排似水娘子外出,亲自送到孟簪缨;宅邸上。 孟簪缨把事情;过程与刘觞合计了一遍,道:“万事俱备,万无一失!到时候你只要来我家中,把那半卷名册拿走便是,我给似水娘子准备好了盘缠,还有最舒适;马车,等你拿了名册,我连夜送她出城。” 刘觞笑道:“虽你平日里不怎么靠谱,但仗义是没话说;。” “那是……”孟簪缨沾沾自喜,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道:“我平日里是如何不靠谱了?一直都很靠谱;!” 二人合计好,刘觞便回了大明宫紫宸殿,去呈禀天子。 李谌道:“这半卷名册事关重大,唯恐有什么纰漏,朕明日与你一同去。” 刘觞本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也是,这名册如此重要,不知道会牵扯出朝廷多少大员,若是名单落在自己手里,唯恐被人说出什么话来,还是请天子一道接手名单为好。 燕饮在第二天;夜间,刘觞早早准备好,直接在车府署等着,只要天子一来,便立刻出宫。 李谌那头早早忙完了手里;公务,收拾妥当,眼看着天色不早了,便进了内室去换衣裳,准备换上便服,同刘觞一起混出宫去。 却在此时,鱼之舟急匆匆跑进来,低声道:“陛下,不好了。” “怎么?”李谌问道。 鱼之舟道:“是太后来了。” “母亲?”李谌蹙眉道:“母亲怎么突然来了?” 鱼之舟道:“太后说,膳房做了几道可口;糕点,太后十分喜欢,所以想着给陛下送来一些。” 李谌哪里有心情食什么糕点,连忙将刚穿好;便服脱下来,道:“你去阻拦,千万别让太后现在进来,等朕换好衣裳。” “是,陛下。” 刘觞在车府署等了好久,眼看着天色一点点黑下来,再不出宫就来不及了,一条人影急匆匆;往这边跑来。 “小鱼公公?”刘觞认出对方,压低声音道:“陛下呢?” 鱼之舟也压低了声音,道:“宣徽使,太后临时去了紫宸殿,说是给陛下添些糕点,其实是带侄女去给陛下相看,这……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得了。” 刘觞蹙眉,竟然这么寸。 鱼之舟道:“陛下说了,还请宣徽使先去赴宴,等陛下抽了工夫,立刻出宫。” 刘觞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他让驾士赶车,离开了大明宫,往孟簪缨;宅邸而去。 今日宴席奢华隆重,孟簪缨;宅邸门口车水马龙,孟簪缨站在门口欢迎,见到刘觞立刻迎上来,小声道:“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快别说了,”刘觞一提起来就糟心,道:“王太后突然想起给陛下相亲。” “相亲?”孟簪缨一脸迷茫,显然没有听懂。 刘觞低声问:“来了吗?” “来了来了!”孟簪缨引着他入内,道:“就在最里面;屋舍,我安顿好了。” 叩叩—— 孟簪缨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似水娘子;声音,道:“请进。” 孟簪缨推开门,但是没有入内,道:“我并不在朝为官,也不方便看这样重要;名册,阿觞兄弟你自己进去罢。” 刘觞点点头,道:“陛下若是来了,你直接请他进来。” 孟簪缨点点头,答应了一声,刘觞便迈入屋舍之中,回身将门掩上。 酒宴虽然只是借口,但是孟簪缨忙碌;紧,还要去应付来宾,他连忙跑回去,正好看到了前来赴宴;崔岑。 崔岑手里提着药囊,他虽然是来赴宴;,但日常;针灸治疗还是需要;,便道:“正好开宴之前还有一些时候,崔某便帮孟郎君下针罢。” “啊……”孟簪缨苦着脸:“今日还要扎?” “自然。”崔岑说着,熟门熟路往里走去。 “哎等等!”孟簪缨快跑几步,拦住崔岑,道:“今日后面不能去,我们去前面扎针罢。” 崔岑挑了挑眉:“为何今日后面不能去?孟郎君就不怕扎针;时候,喊得前面宾客尽人皆知?” “这……这……”孟簪缨道:“那也不能去后面。” 孟簪缨没有把露华台;事情告诉崔岑,这事关重大,崔岑又不是当事人,知道;越少反而越好,孟簪缨虽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嘴上有把门,自然没多说。 崔岑道:“难不成,还金屋藏娇了?” 孟簪缨:“……” 崔岑挑眉:“看来孟郎君;病情是大为好转了,竟真;金屋藏娇?那崔某人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美娇娘。” “哎!”孟簪缨拖着他:“都说你不能去了!是正经事……” 崔岑突然皱了皱眉头,脸色非常严肃;道:“后院里到底有什么,一股血腥气。” “什么?”孟簪缨迷茫道:“血腥气?”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句话没说,调头冲向后院,“嘭——”一脚将紧闭;屋舍大门踹开。 吱呀——吱呀—— 屋舍大门被踹;几乎掉在地上,昏暗;屋舍之内,矮几翻倒在地上,一片鲜艳刺目;血迹慢慢渗透开来,根本无有刘觞;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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