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前面就是韩川城的防线了。” 司马长翼看向前方的军阵,其实在双方哨骑开始接触时,司马长翼就知道要面临一场硬仗了,但这一场仗必不可免,而且只能速战速决。只要时间一长就会被吴军包了饺子,但要是不打,时间一久,等到大军开拔的时候湖面就变薄了,到时候骑兵过不了湖,总不能靠步卒一步步慢慢打吧,那就只能和兴郡的防御死磕,并且周皇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把进攻北殷家的精锐铁骑调回来然后以大量的二线部队尽力防守,给周国争取到打下殷湖走廊的机会。 主要是因为如果和北殷家死磕到底,光在啃堡寨就要消耗大量精锐,更别说打下坚城了。而精锐部队是周国立身的根本一旦精锐尽丧打下再多的地盘。但凭借吴国的纵深,照样可以让你孤军深入,把你给一点点磨死。这就叫“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这也是一项极大的战略冒险,是把国运放在赌桌上。一旦失败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吴军的报复还有齐国,梁国的共同进攻。而且这还是次要的,失败后那么这一次不仅仅是自己会损失惨重,连带着卫国也会元气大伤。而吴皇则会凭借着这一次的战功,声望大涨,一旦中枢的权利大了,那么一个完整的吴国就会显现。这样的话,下一次共同伐吴的机会近乎为零。 吴国势大那就会吞并他国,侵略过它的周卫一定是它的首选。无非是把现在灭国延后许多罢了。 一旦成功,联合卫国灭掉东方家,然后以殷河为国界,把吴国的京畿变成前线战场。不用它们自己动手,吴国自己就会因为它的地方势力独大,而四分五裂。就算自身空虚,但问题就出在南门西郭两家也出了兵,而北殷家一旦北伐,那么北殷家就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去占领北方的土地。那么地分给谁?只能给北殷家啊!那么南门家西郭家怎么可能同意!一定会尽力阻止北伐。这就是一石多鸟之策! 司马长翼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思绪。 对面的张将军也深吸一口气,林副都统把他安排在了城外统御骑兵,他手下只有一万骑兵,而且身后城门已经关上,他慌得很啊。 司马长翼担心的是周国大势,张将军担心的是自己的命。 不过好在,城内粮草充足坚持三个月都没有问题,而且林副都统并不是要他死守城外,而是打一场就撤,打不过就跑,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咬住他,双方都是骑兵,谁也不需要怕谁。 而且林副都统还会随时开城门策应他,他也派了自己的副官去附近县城求援。 林副都统的指挥可以说是很优秀的,骑兵与坚城互为犄角,司马长翼打骑兵,它就能把你吊着,韩川这颗钉子拔不掉。司马长翼攻城,骑兵骚扰他,时不时还会偷袭一下,根本无法专心攻城。 分兵那就是蠢了,本来兵就不多,一分开两边都落不着好。 前方的骑兵身着黑色甲胄,这边的骑兵身着红色甲胄。对面的张将军对着身旁的一个传令司马道:“传令:对面的周军听着,我们林副都统已经坚壁清野,城内箭矢粮草充足,你们打不下来的。速速退去才有一线生机!” 司马长翼笑了,手指着对面,对着身边的亲信道:“看到了吗,对面的吴军叫我退去哩,我们可以退吗?” “不退!不退!不退!“ “大周万胜!” “大周万胜!王爷万胜!” “破阵!” “破!” “全军听令!冲阵!” 王爷身边的传令司马开始调动,旗语打出。 这一支三万多骑的军队开始移动。大地震颤,大周红龙旗飘动,这一抹红云向对面倾轧而去。等接近到一定距离后双方都开始了骑射,很明显,周军更加准一点,而吴军除了射到甲胄里正好杀死的倒霉蛋以外,其他的都被甲胄弹开。 一轮骑射之后双方迅速拉开距离,吴军的后军已经一步步后撤了,本来就不打算打,现在就可以撤离了。然而周军的第一轮骑兵撤走后,后续兵马开始了冲锋。 “结阵!”吴军下令结阵,长枪前刺,一样发动了冲锋。 黑色和红色交织,不过黑色略显单薄,红色一个冲阵就把它击穿,而后回头,向吴军又穿凿了回来。 “杀!”张将军砍翻一个周军,而后环视四周,四面八方都是周军。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他想的是就算不敌,凭借着自己的骑兵,也能拖住,给后续兵马后撤的机会,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敌军完成了分割包围。 现在是指挥官找不到部下而士卒找不到将领完全是一片混乱。身为五阶高手的张将军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感。张将军对身边的亲信道:“升旗!突围!” 现在,他只能希望自己的将旗可以给他的部下提供士气,你们的将军还没有死呢! 而且,将旗可以给手下提供突围的方向。 杀!张将军率着他的亲信,骑着马向南冲杀,他砍翻了一个又一个敌骑,但身边的骑兵越来越少,他也被鲜血染红。 张将军拔出刺入自己左臂的箭,而后再砍杀一个敌兵,然后,他看向身旁,到处都是溃军,到处都是砍杀吴军的周军。 张将军绝望了,他要逃出去,他拔下了身后的将旗,然后把自己伪装成溃军,如丧家之犬一般向南逃走。 张将军逃出去了,他看向身后的战场,一片混乱,不断有溃兵从各个方向逃出。他又看向城楼,他想象着林副都统应该在上面看着吧。 事实也确实如此,林副都统看着一片混乱的战场,“张将军败了。” 这时,一个参将跑过来,道:“大人,下方聚集了很多溃军,在叫我们把他们放进来,我们要不要……” “放进来,你是不是想要把周军也给一起放进来?” “可是大人,现在周军正在厮杀应该无暇夺门,而且,那帮溃军在下面叫着开门,我们的士卒都士气大减,要不先放一批进来?” “你止得住那帮溃军吗?你是想要我担上守城失利的罪责吗?还是说,你想要让周卫把东方家灭了?” 参将马上跪下,道:“末将死罪,末将不敢,请林副都统责罚。” “姚参将,你的那些事我也知道,比如说你把输送到东方家的粮草,给扣下三成。比如说,雷城守在担任城守期间,给过殷湖的东方家商队加税。比如说,你带着巡城兵马砸了东方家的酒楼,砸了他们的梨园,砸了他们的青楼。再比如……” “林副都统,您别说了我知错了,知错了我现在就去把雷富升那个混蛋给拿下!” “停下,谁让你现在去的,你师出有名吗?之前你都被他当刀使了,而且他向来和吴皇的政见不和,吴皇是想要拉拢东方家,而雷城守,哦不是是雷知府,想的是以粮草威胁东方家。可笑至极,东方家靠海,平日里根本不缺粮草。而在战时,一点点粮草的缺失都有可能引起局势崩盘,他要是让东方家灭了,他来守前线吗?” “那我要是以这种事情威胁他,他可以反咬我一口啊。” “当然不可以靠着这个来拿下他,但可以抹黑他,让他死后蒙冤,没有哪个人会为他出头的。而且丘八们思维简单,既然他这么做,那他的死就是应得的。这也算是杀鸡儆猴了。不过这个理由如何?” 林副都统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些晶体。 “这是五石散。可是拿这个,不好吧。” 吴皇式微,那他的诏令有时候还不如四大家族的命令。 “我们要的是师出有名,你想想,如果拿下他,定能提振士气而且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呢?” “可是……” “参将姚子长听令,因雷知府谋逆,本都统命你率三百巡城司甲士把雷家抄家!” “末将领命!” 姚参将下去了,自后方阴影处出现一道人影,那是兴郡吴都内卫都统申鹏,虽说都叫都统,但林副都统的职权比他大多了。 “消息可靠吗?” “可靠,据我们调查,雷知府和卫南光复团有关联,而且还偷偷给城外十八里处的苫欣堡运送过粮食,把正军的粮食运给城外辅兵,非常可疑。” 卫南光复团,是在卫南地区被东方家打下来后出现的组织,且这个组织是卫国朝廷认可的,且有卫国的援助,曾经明面上和东方家打过一段时间的游击,但后来被镇压了。现在还有一些在阴暗面里闹腾。 “不过,我最担心的是雷知府会不会在军队里安排下什么后手,或者和周军有联系。” “不得不防啊,传令,命刘参将接管姚参将的北门防卫职务,命秦校尉接管军械库的防卫,命门校尉接管粮仓的防卫,由江转运使监军,命朱校尉负责韩川城内防务。” 传令官下去了。 ———— 姚参将领着兵来到了雷府门口,门内的家丁立刻警戒起来。 “姚参将,您想干什么!”然后就有家丁进府去通报管家和老爷,而院墙上也有家丁冒出头拿着军弩对着下方的巡城司甲士,而甲士们也持弩对准上面。 而姚参将也不急,就在下面等着,直到一个家丁头头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管家。 管家示意家丁们把军驽放下,然后姚参将也挥下了手,“咻咻”那几个拿军驽的家丁都被射死了。 管家愣住了,然后气急败坏地吼道:“姓姚的你记得在你落魄时,是我家老爷,你要记得在你被排挤时,是老爷力排众议,你要记得在你被北殷家盯上时,是老爷保下了你!” “可我毕竟是个当兵的,我要听林副都统的命令而且我也在帮老爷啊!” “什么玩意,你要杀老爷了,还敢说是帮他!”然而姚参将没有与他说话,手一挥,巡城司甲士抽出刀向面前的家丁砍去。 “啊!姚参将亲自砍了管家的脑袋,带着兵杀了进去。 “爷爷我不想死。”雷小琴哭喊着。 雷震平就是雷知府,他现在看上去也就四十岁,不过这个时代女孩十三岁生孩子也不是多大点事。而雷小琴是他的孙女,他平日里最是疼爱他这个孙女,不过今天,雷小琴想不明白她这个平日里和蔼可亲的爷爷,今天为什么会露出他尖锐的獠牙。 雷小琴看向院子里的两颗歪脖子树,上面满满当当挂着人,她的母亲,父亲,姨娘,奶奶,哥哥,叔叔,舅公,乳娘。 另一棵树上挂着雷府里的老管家,一直伺候他们的侍女们,雷府的厨子,她一直在家里见到的一位王姓先生,一众州府里一直站在雷知府旁边的官员们,脖子上都套着白绫,脚下是一些倾倒的凳子。 雷震平脸部肌肉震动了一下,本想狠下心来把雷小琴套上白绫,但还是没能实施。 雷小琴虽然只有五岁,但她早慧,她知道那些一直在她爷爷身边的人都死了,她不想像他们一样,她想要活下去。 “啊!啊!”喊杀声近了。 “你走吧!” “啊?” “走!” 雷小琴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把全家拉入深渊的爷爷,头也不回地向后院跑去。 雷震平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了,光是自己谋逆就足以把一家人都送到菜市口。所以他今天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赐给他们白绫让他们死个体面。 不过有一说一,勒死的痛苦程度比一刀砍头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是被发现了啊,”雷震平感慨,“可我已经准备好了啊。” “嘭”,守在门口的家丁被人一脚踹进了门,然后,一名巡城司甲士一刀枭首。 然后,姚参将走进了门,身边是持着带着新鲜鲜血的刀的巡城司甲士。 姚参将看向了雷知府,拿出了那一袋五石散,道:“雷知府身为一地知府,知法犯法,抄家灭族!” 其实服用五石散这个罪责可大可小,大的抄家,小的无罪。 雷知府站在那里道:“老夫认罚,只是可否请姚参将与老夫饮一杯茶?” 姚参将点了点头,走上去,显然是同意了。姚参将走过歪脖子树,没有看两边挂着的满满当当的人,这些人的死在战场上不过是最平常的事。 姚参将走进了一个屋子,里面烹着茶,雷知府给他倒了一杯茶,姚参将一口饮尽,结果被烫到了。 “呵呵,老夫我今天死定了,是吧。” “是啊,虽然我也不想杀您,但这是林副都统的命令,我必须遵守。” “呵呵,如果老夫告诉你我是卫南光复团的一员呢?” “什么!” “我一直瞒着所有人包括我的家人,但在我暴露后他们也得一起死。我有感觉了,今天就是我的死期。而且,在苫欣堡的光复团成员被抓后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所以今天早上我把我的身份告诉了所有人。最后愿意自杀的都死了,不愿意自杀的也被我逼着自杀了。” “只不过,有一个人我放心不下,所以拜托你看在之前的情份上帮我照顾好她。” “没问题,我尽力。”姚参将答应了。 “那个人是我的女儿,她很小,不知道藏在哪里,只要你照看好她老头子就心满意足了。” 突然,雷知府喉结滚动,等到姚参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已经来不及了,雷知府先前在牙缝间藏了毒,现在毒已发作,雷知府七窍流血,身子软了下去。 就在姚参将要下令找到雷小琴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传信兵的声音:“林都统有令,雷镇平通敌卖国,雷府上下,鸡犬不留!” “喏!” 然后姚参将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不要杀我,不要!” 再然后,是刀锋入肉的声音,凭借姚参将六阶强者的耳力听得一清二楚。 “不!”姚参将跑出了门,他看到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有十几岁了,不过却怀着身孕。 但不管怎样,她不是雷震平托付给他的就是了。 “报告大人,我们没有找到雷正川,但我们在后院里发现地道,已经有甲士去追了。” “好的,我知道了。” 姚参将走出了院,院门外满地横尸,血染红了青石砖,靴子踩在上面黏糊糊的,不过都是多少年的丘八了,自是不会在意这个。 突然不远处,火光冲天,姚参将大惊急忙奔过去远处也跑来一个甲士,对着姚参将禀报道:“大人,雷正川跑到了雷家的藏粮洞,在里面浇了火油。然后自己拿着火折子跳下去把粮食点着了,还烧死了我们几个追下去的兄弟!” 姚参将抬头望天,韩川的天变了,变红了,而雷府除了雷小琴的所有人也尽皆被杀,染得地面一片血红,天地相映,一片红光! ———— “娘,娘!大事不好了!周狗打过来了!” 雷府隔壁的金府,巡城司司长金安冬跑了过来。 “急什么急,做了多少年巡城司司长还毛毛躁躁的。”金家老太君责怪道。 巡城司也是有等级划分的,县城的巡城司长官叫校尉,府城的巡城司长官叫司长。 “娘这次是真的出事了,周狗他们真的要南下了,都把兴郡打穿了!” 地位较低的官员并不清楚司马长翼从什么地方打来的,只会本能认为是从兴郡打过来的。 “那你不好好地在街面上维持秩序,跑过来找娘干嘛?” “唉,别提了,自从林副都统来了之后,就直接接手了韩川的巡城司,然后把巡城司一拆二,原本千百号人的巡城司,四百多给了朱姓校尉,我只分到了一百多人。” “那你应该把你剩下的手下集结起来,尽力做好韩川的防卫,给那林副都统看看,我金家人会为了吴国拼尽最后一滴血!” “娘,不是我不集合,今天,林副都统把我最后的一百人叫走了,给了一个姓姚的参将。而且我这一次是来劝娘您出了这金府出去避风头的。” “出去?娘只习惯住这里了谁都别想让我搬出去!” “娘您……” “啊啊啊!” “隔壁是什么声音?” “我去看看。” 金司长走出了院落,小院安静了下来。 金老太君的身后的院门开了,里面走出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金安冬的妾,她一直被金安冬要求待在后院伺候金老太君。 金老太君起身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想要老婆子我退下去,想让我改头换面,躲避周狗,然后再让我往南方逃,趁机占了这金家。老婆子我好歹是个四阶练气士,你们那点伎俩怎么能瞒得过!” 女人跪伏在地磕头道:“老太君,我该死,我不该谋划这事的我……” 女人把头往地上砸去,血侵染了地上的青石板。 “罢了罢了,起吧!”这时身后面的一块青石板被顶开,一个小脑袋钻了出来,她爬了上来,这正是雷小琴。 她身上满是擦伤,身上脏兮兮的。 看到金老太君哭喊道:“奶奶救我!” 而在密道深处,几个巡城司甲士正在靠近。 金老太君抬起手,真气汹涌而出一下子冲毁了地下的柱子,两边的土开裂,掉落。 “轰隆隆!”地道坍塌,把巡城司甲士掩埋。 而这时,一片红光笼罩天空,金老太君问雷小琴:“那面旗带来了没?” “带来了。” 雷小琴从背上解下一个布袋,递给了金老太君。 金老太君打开这个乾坤布袋,从里面拿出一面红龙旗,展开。 然后从兜里的一个首饰盒里取出一个胸章,上面绘有一只红龙,这是太京十二卫成员的胸章。 一场火,两条龙,相映成辉,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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