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样品留在办公室，周嘉妮回到大厅逛着买东西。 今天人有点多，各个柜台前头都挤满了人，头顶上方铁夹子满天飞，刺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路过针纺织品柜台，周嘉妮踮脚往里看了看，举着钱和票挤了十几分钟，抢了条特别厚实的毛毯。到冬天不管是铺在身子底下还是搭在被子上，都暖和。 路过鞋柜，挑了双雨鞋，准备带回乡下穿。 走到卖文具的那里，买了支钢笔，买了两瓶墨水，两支圆珠笔、又买了几块橡皮铅笔，几本笔记本，两把削铅笔的小刀。 她接下来复习功课什么的都能用到。 又去买了支手电筒、一包蜡烛，十几根塑料橡皮筋，回去后包上碎布缝起来，用来绑头发。其他生活用品也林林总总买了不少。 提着出去找个避人的拐角，地方收进仓库，拿出保温杯喝水。 昨晚趁爸妈他们不注意，带到厨房把杯子洗干净，从家里的暖瓶里灌了一杯水，放到现在快二十个小时了，喝着温度正好。 喝完水收起杯子，一头扎回去，拎着编织袋继续回去采购，买铁皮暖瓶，竹编暖瓶、搪瓷制品，棉质小手帕，扫炕笤帚，斗笠、普通大笆箩筐。 排队抢东西、排队结账，前前后后忙活了俩小时，进出好几趟，手里原本厚厚的一摞票最后只剩薄薄一叠，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回家前把给孙萍、王丽萍捎的东西拿出来，手上还拎着块肉，到家把东西放下，将这几天空出来、洗干净的玻璃瓶带上，又出门往厂里走去。 得跟黄主任知会一声，菜明天就到。 快到厂里的时候抢了个红包，看到上头备注的说明愣了下：枯藤开手帕。 周嘉妮被‘手帕’两个字吸引，还以为这个团长也要开小手帕的团购呢，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枯藤’是自己。 她的昵称‘枯藤老树又发芽’。 这是被单独呼叫了? 周嘉妮觉得有趣。 点进仓库扒拉了下，就铁皮暖瓶没拍照，其他团过的东西都可以直接用之前的图片、信息。花纹斗笠图片不多，上午在供销社买的时候避开工作人员悄悄拍的，没有特写照，也能用。 上午供销社加刚才第二百货里采购的，现有搪瓷盆14个，搪瓷缸 15个，扫炕笤帚11把，带花纹斗笠15顶，小手帕21块，竹编暖瓶6把，铁皮暖瓶7把，笆箩筐五个。 正好有货，那就开，而且她又有新的求购需求了。 她发出红包：小手帕开团 这次开小手帕、搪瓷盆、搪瓷缸、扫炕笤帚和带花纹的斗笠，两款暖瓶和笆箩筐留着下次再开。 这两□笠上的花纹做的特别漂亮，有点民族风的味道，定价19.9/顶，并在介绍中突兀的加了句(求购焖烧杯、卫生纸、卫生巾)。 前世知道有焖烧杯这个小工具，她没用过，今天用保温杯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小东西。 一边走一边操作，开团设定弄好，也到了厂门口，跟门卫说了声，进了厂里。 直奔厂委，黄主任暂时不在办公室，周嘉妮就先转去了她妈妈所在的车间，余慧芳戴着工作帽，穿着工作服出来，笑道： "妮妮，咋跑厂里来了?" 周嘉妮过来让她妈帮忙问问最早订编织筐的有没有不想要的，还要知会后定的那十几个，得等下一批货，要是早期有退的，可以往后顺排。 再有多的，她就挪给第二百货。 余慧芳大声道： "啥?第二百货也谈下来了?" 周嘉妮：.. 赶在大家围观之前逃离了余慧芳同志身边。 再回到厂委，黄主任回来了，提了下蔬菜的事，黄主任忙道： “我已经跟食堂那边打好招呼了，几百斤蔬菜完全吃得下，一会儿我再去说声。" 说罢他问起举报的事，道： “听说报公安了?” 周嘉妮严肃地点点头： “明天就要交货，对方不依不饶，跟居委会那边商量了一下，就报了公安。" 黄主任点点头： “你们公社那边也挺重视，公社主任还亲自打电话来说明情况。” 真是奇怪，领导都认可的事，也不知道是谁，非咬定周嘉妮有问题，追着不放，报公安也行。举报是为了互相监督，若故意捣乱，谁也不能容忍。 周嘉妮借厂里电话，往第一百货打了一个，确定明天接货的流程。 从厂里出来，周嘉妮又去了趟孟雯老师家里，知会孟老师自己明后天忙完就要回大队了， 留了地址，方便以后通信。 出来找地方倒腾蜂蜜。 没有舀子，抱起坛子灌了两瓶，收拾好把坛子放进仓库，拿湿巾把瓶子擦干净，拧紧盖子，装进挎包背着回了家。 路上‘手机’震动，有个团长发了红包，顺便回应了她求购的东西：焖明卫后天。 周嘉妮险些没笑出声来。 虽然简短，但她看懂了，意思是焖烧杯明天会上，卫生纸和卫生巾后天会上。她定好的货还没排完，小扫帚还没发呢。 到家后往外拿蜂蜜，佯装惊喜地跟姜新凤道： "奶，我碰到个卖蜂蜜的，我就打了点儿，你跟我爸妈每天冲碗蜂蜜水喝。对了，这个尽量别让嘉平嘉安喝，他俩年龄小，偶尔喝点可以，喝太多对他俩不好。" 姜新凤也喜道： "唉哟，这可不好碰，等你走的时候拿上一瓶回去喝。" 周嘉妮摆摆手： "卖蜂蜜的明天还去呢，我明天再打两罐，买不着再说。" 晚上吃饭的时候周万里问闺女，是不是准备回去了? “明天走不了后天也差不多。”周嘉妮看出家里人对她的不舍，余慧芳一个劲的往她碗里夹肉，她忙笑着腻歪道， "你们就这样想，我就是去外地上个班，而且现在跟省城这边有业务来往，以后说不准能经常回来呢。" 家里人一琢磨，还真是这个理，要分开的伤感淡了不少。 嘉平嘉安也不舍得她，姐姐在家伙食格外好，而且感觉姐姐比没下乡的时候大方多了，光给他俩买好吃的。 周嘉妮把照相馆的收据给她爸，照片还得再几天才能洗出来，她当时就洗了两份，到时候给她寄一份去。 说完照片的事，周嘉妮又给爸妈抛下一个惊喜，悄声道：“我让邱则铭帮我跟老乡私下买了点粮食，不知道会有多少斤，早上五点左右到咱宿舍区门口，到时候咱们悄咪咪弄回来，尽量别惊动周围的邻居。 家里大人们顿时来了精神。 怕爸妈又在钱和票上争竞，周嘉妮毫不客气地道： "等我问问邱则铭花了多少钱和票，再跟你们要。" 余慧芳欣喜道： "行行行，这太好了，妮妮，可千万问好了，别让人家吃了亏。 " 粮食，家里当然也缺，不过两口子是双职工，收入高，平时也会私下买点，倒不至于饿着，但也是精打细算着过。 现在能从下乡收点，再好不过了。周万里也道： “明天早上我五点就出去等着。” 周嘉妮道： “我们队长说额外给我补一份出差的口粮，明天一起送过来。这个跟我们现在每月分的不冲突，是村里单独奖励我的。你们也别非推着让我再带回去，我粮食够吃，真不够了随时找老乡换，方便着呢。" 余慧芳就不跟闺女客气了。姜新凤叮嘱俩孙子："可不兴出去嚷嚷，要是出去瞎吆喝，回来可挨抽，知道不?" 俩小子忙点头。 周嘉妮又道： “咱厂这边要的筐子，别零散着给，让大家集中中午统一来家里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按之前名单上的来，拿走的就划掉，多一个也没有的。" 后来的那十几个等下批。 吃完饭，在客厅陪爸妈和奶奶聊了会儿天，腻歪了一番，回屋收拾自己的东西，也拿了些秋冬季的衣服、去年买的棉靴啥的，打了个包。 忙的紧凑，收拾完自己要带走的东西，才看了眼下午开的团，已经全部售罄了。临睡着的时候还在想，不知道小邱同志能帮她搞到多少粮食，怎么跟大队长他们说。 其实知青帮家里人弄粮食这种事在农村很普遍，只要不是过于张扬的买卖，村干部都不会管。所以张宝生应该也不会说啥。 结果第二天早上五点十分，在宿舍门口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张宝生，转身搬了大半袋子地瓜下来，道："小周同志，你要的地瓜。" 周嘉妮：!!! 张宝生居然直接跟着过来了? 那边，邱则铭开始从车上往下撤袋子，玉米、原粮小麦、高粱。最后又单独拿了一个袋子，是村里给周嘉妮这些天的出差补助粮。 周嘉妮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给爸妈介绍，以此来掩饰尴尬： "爸、妈，这是我们的大队长张宝生同志。" 周万里和余慧芳赶紧过来热情地跟张宝生握手，感谢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说，又极力邀请他去家里坐坐。 张宝生这还是头一回来省城，脸上带着些紧张的局促 ，连声拒绝，紧张地说话都不成串，求救的看向邱则铭。 邱则铭过来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 周万里跟邱则铭握了握手，笑道： "小邱同志，又见面了，这一宿累坏了吧?" "还好，车上放着被褥，睡了一路。" 余慧芳忙道： "小邱同志，早饭我都做好了，跟你们队长，还有司机同志，一起去家里吃点东西，也好好歇歇。" 之前担心影响不好，没往家里请，这次人多，正好一起邀请去家里吃顿饭。 邱则铭笑道： “阿姨，你们不用这么客气，我帮你们把东西送上去，吃饭就免了，我们还得赶去 第一百货，卸完车，人家司机同志还有任务呢。" 周万里去车头那里给司机递了包烟，说了两句客气话，也邀请他下车上楼吃饭，司机接了烟，对吃饭邀请摆手婉拒，外头小邱同志不点头，他怎么好意思单独应? 余慧芳还想寒暄，周嘉妮轻声道： “爸、妈，趁着现在没人，你们先把粮食弄回去，再回来拿筐子。" 又低声道： "妈，要不直接端出来让大家在车上吃。" 她看出来了，张宝生有点拘谨，跟她爸妈说话的时候手脚有些放不开。 周嘉妮留下来陪着张宝生，邱则铭帮着往回弄粮食和编织筐。 等他们离开，张宝生才没那么紧绷了，跟周嘉妮道："小周同志，那狗…那举报咱的混蛋没再折腾吧?公安那边有线索了吗?" 昨天下午，公社李秘书才去队里通知，说省城这边报公安了，电话打到公社调查情况。 翟主任觉得这处理不错，居委会都给出了合情合理的解释，可举报的人还不依不饶，他也担心真是冲着破坏合作来的，也跟公社的派出所打了个招呼。 此次送货，张宝生原本没计划跟着过来，他预备等签正式合同的时候再来，但这通闹腾，他有些不放心，加上跟货车一起，也不用搭车票，就跟着过来了。 周嘉妮笑道： "公安那边还没找我，应该还在调查。您不用紧张，咱们报警只是为了掌握主动权，现在反倒盼着他折腾呢，不然藏在背后不 露头，咱们找人都不好找。" 又道： “队长，你说巧不巧，我那天才跟小邱同志通完电话，还没走出厂区，第二个举报电话就打到厂里了。据接电话的同志说，前后也就几分钟，我要是晚点走，说不定我都能亲自接到举报我的电话。" “哎，就是厂里同志不肯告诉我是谁，说人家举报，他得给举报者保密。”周嘉妮不给邵康伟找麻烦，道， "不知道公安有没有调查到二纺厂这边，希望公安同志能帮咱问出啥线索吧。" 公安介入，就不是邵叔故意告密了。 邵康伟前天值班，昨天休息，有进展应该也是今天。 张宝生拧眉点了点头，他本能的以为打电话举报的人在省城，便没多想。这时余慧芳他们回来了，端着锅，还拿了几个大碗，招呼大家吃饭。张宝生一看，慌忙道： “同志，你们这、这可使不得啊!” “唁，一顿便饭有啥使得使不得的?”余慧芳笑道，“张队长，别这么见外。等哪天我歇着，说不定就去你们大队玩呢，到时候我可不会跟您客气。" 张宝生忙声道： “随时欢迎随时欢迎。” 余慧芳一大早起来做了浇头，煮了一锅面条，荷包了四个鸡蛋，本来以为只有邱则铭和司机，正好一人俩。现在多加了一人，担心不好分，舀了一个出来，一人一个鸡蛋。 怕这锅面条不够，还把闺女昨天买回去的烧饼拿上几个。趁忙的时候，周嘉妮见小邱同志给他使眼色，便走了过去。邱则铭低声来了一句： “你被举报了?是不是赵卫国?"”周嘉妮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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