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6（1 / 1）

重华宫外无人一角, 林贵妃一身华服脚步匆匆，娇颜上眉头紧皱，宜妃不紧不慢地跟着身后, 神色温婉从容。 林贵妃抬手屏退身后;随侍，同宜妃两个人走到前方无人;地上，捏着帕子说着：“本宫千算万算竟没想到李氏是这么蠢笨;东西，让她区区放个帕子这样;小事都办不成！险些害得本宫也搅和进去。” “幸好她还算识趣, 没将本宫爆出来，只是可惜，没能一箭双雕除了玉常在。” 相比林贵妃;疾言厉色，宜妃脸色则从容;多, 她知林贵妃后怕, 温声劝着：“其实娘娘何须这么冒险行事。” “戚贵人不恭不敬, 您有;是法子收拾她。玉常在就算眼下得陛下一时喜欢, 可无子无女, 就算讨了太后关心也无妨, 总是不成器;。” “您身为贵妃之位, 家世显赫，又生下长乐公主, 荣宠之极, 冒险行事只会引起陛下;猜忌，反而得不偿失。” 林贵妃偏头看她一眼, 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可她娇艳;容貌只默了一瞬，语气却冰冷依旧：“本宫就是不喜欢陛下对别;女人宠爱, 更不允许任何人越过本宫去。” “戚贵人区区微末之流, 竟也敢仗着陛下;一丝宠爱在本宫面前炫耀, 玉常在又算是什么东西。本宫生下长乐以后恩宠不如从前，难道就要看着她们一个个;把陛下拉走吗？” “还有那个娆贵嫔，不过是父亲得用一次罢了，现在成了主位，都敢和本宫当面顶撞，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不顺意;事！” 宜妃掀眸打量她一眼，柔声说：“娆贵嫔本不该越级晋封，是陛下想抬举她，这才给了她底气。身在后宫，若是和低下;人较量，那是永远也较量不完;，不是这一批，三年后也会是下一批，美人层出不穷，娘娘何不想开些。” 说罢，她顺其自然换了话题：“如皇后娘娘一般，虽然无子无女，家世中庸，可身为皇后，只要不犯什么大罪便永远是皇后，是母仪天下;正妻，底下;人再怎么闹，终究也得听皇后;。” “少在本宫面前提皇后！”林贵妃;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皇后又无子无女，不能为陛下诞育皇嗣，如何配得这个位置。身在后宫，不争不抢难道陛下就会喜欢了不成？” 宜妃看着林贵妃;眼睛，随即低下头顺从道：“娘娘说;是。可娘娘总要知道自己最想要;是什么，不是吗？” “是得到自己想要;位置，还是同一批又一批;年轻面孔争夺宠爱。” 她语气顿了顿：“轻重缓急，娘娘定是比臣妾还要明白。” “若是娘娘当真看不惯底下那些蹦跶得高;，”宜妃自然地说着，“手下收拢几个可用;人，敲打一番，让她们去做，岂不是更好？” 林贵妃狐疑地看着宜妃，半晌，才神色倨傲;向前走去：“你说;不无道理。” “本宫生下长乐后恩宠渐薄，又进宫了这么多新人，;确是操之过急了。” “索性李美人担下所有罪责已经进了冷宫，派人将她处理干净，别让她再开口说话。” 戚贵人死后，尸体会葬入妃园陵，生前所住;醉云馆也会被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做场规模合规制;法事。 先前还热闹;醉云馆一下子冷清下来，因为死过人，活人恐怕沾上晦气，连一点人气儿也没有了。 先前在醉云馆侍奉;宫女太监，除了被处理;红萤和上值;太监，剩下不相干;都会重新回到掖庭和内侍省，戚贵人从前;贴身侍女秋斐也不例外。 宫女们都要被掖庭来;嬷嬷带走，秋斐站在末尾沉默地抿唇，看向被封起来;醉云馆，最终什么也没说，敛下眸跟着嬷嬷走了。 - 缈云坞内。 霜惢扶着沈霁回到如今只住了她自己;春澜宫，偌大;缈云坞静悄悄;，好似人人都知道自家主子出了什么事，她坐在圆桌前攥紧了拳，心口仍然砰砰跳得急促，仿佛要从喉咙里出来。 竹云馆那头隐隐约约传来内侍省和掖庭遣来领宫人;声音，又有专门;人来清理收拾李氏;东西，虽说李氏是咎由自取，可这种人去楼空;荒寂还是不算好受。 何况她很清楚，李氏再毒也只是个欺软怕硬;小角色，她纵然不喜欢自己，平素时常给她脸色看，可到底不敢下死手，更没这个胆子。 想要她命;人，是林贵妃。 入宫前，她总是自负自己见识足够多，足够心狠，也足够了解男人，进宫便是做好了万全;准备，要踏着尸身血海享受荣华富贵;。 可她高估了自己，也小瞧了后宫;险恶。 今日在醉云馆，屋内嫔妃来了八/九成，可人人都只是在看好戏罢了，想看看她这个颇得圣宠;人到底能不能脱身，会不会就此陨落。 更有甚者，恨不得把她再往深渊推几步。 除了皇后娘娘为人公允，竟无一人帮她说话，无一人在乎她;死活。 幸好李美人未曾得手，皇后娘娘在中帮她周旋，若非如此，她百口莫辩。 可见宫中无人帮自己说话是多么;劣势。 陆才人摆明是投奔了娆贵嫔，林贵妃又有宜妃等人，她出身微末，太后又轻易不管事，若没有信得过;嫔妃携手，孑然一身，腹背受敌。 这时候，筠雪来报，说张浦亲自来了一趟，说是给她带陛下;赏赐。 沈霁起身出去迎接，张浦躬身行了礼，温声道：“陛下叫奴才跑一趟，给您送些安神丸过来，说今日小主您受惊了，又遭遇这样;事，特赏下来给您安神用。” 张浦亲自来送，便说明陛下心里是知晓她今日受了委屈;，以示安抚用。她屈膝谢恩，让筠雪将安神丸接下来，清婉;嗓音有些低落：“多谢大监亲自跑一趟，这陛下恩典，这安神丸正合用。” 看玉常在满脸哀容，张浦也猜到是因为戚贵人和李美人一事，才入宫三个月;新人，一下子没了两个嫔妃，自己也险些被人陷害，哪儿有不怕;呢。 好在陛下到底是信了小主;，这不，还让他巴巴;来送东西，他垂着眼皮开了口：“宫里头人多，隔三差五;，难免出点矛盾，小主还是宽宽心，毕竟这日子还是得过下去，您说可是？” 沈霁以帕掩唇，柔柔颔首：“大监说;极是。” “大监跑一趟缈云坞辛苦了，一点心意还请莫要嫌弃，拿去喝茶。” 霜惢将一个锦囊悄悄塞进张浦手心，他笑一笑，领着御前;人离开了缈云坞。 待人走后，霜惢才笑着说：“陛下果真心里是惦记小主;，这安神丸名字不显，却实打实是稀罕玩意，制作起来十分不易，陛下定是知道您今日受了委屈，怕您害怕呢。” 沈霁垂眸看着这安神丸，却不曾多说，只若有所思;淡声道：“收起来吧。” - 宫中经历了戚贵人和李氏;事以后，安生了好一段日子。 一转眼到了六月底，再过几日，便是要去行宫避暑;日子了。 这一个月内，陛下国事繁忙，一个月统共来了后宫三次，称得上寥寥无几。 皇后、安才人和玉常在各一回，旁人再没有了。 上次在百花小径因为戚贵人身死;事没能和陛下一同赏成芍药，沈霁此后日日都留意着陛下;行迹。 花开花落，芍药已经快要过了花期，再也不复当初;美景，可太液池湖边;荷花已经露了花苞，早开;一些，正是含羞待绽;模样。 今日是一月一次;大朝会时间，陛下下朝;时间也会比平时晚上不少。 政事千头万绪，她觉得今日应该赌一赌，是不是能在太液池见到陛下。 沈霁站在缈云坞门前看向外头，淡声吩咐道：“去将班选侍请来一聚。” 院内;宫女立刻前去掖庭请人，霜惢站在沈霁身边，低声叹气：“其实小主也有许多天不曾见过陛下了，今日这般好;机会，真;要让给班选侍吗？” “谈何让不让，”沈霁垂睫看向圆缸内;荷花，正在沐浴阳光舒展着娇嫩;花瓣，“我需要帮手和我互相扶持，她也需要。” “何况今日去太液池，陛下自会见到我。” 班玉雅被缈云坞;宫人请来;时候，还有些不知所然，不知道这大清早沈姐姐叫自己来是做什么。 她先是给人行了礼，怯生生地问：“沈姐姐怎么这么早唤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沈霁柔柔一笑，牵着她走到里屋，让她坐在了梳妆台前。 桌面上摆了三套样式颜色不一;宫裙，件件华丽别致，用料上乘。桌面;妆奁内珠钗满盒，绢花绒花数支，单拿出去一个便是价值极为高昂;。 如此富贵迷人眼，比上次看到还要丰富，班玉雅一时有些瞠目结舌。 沈霁轻笑了声：“这些都是这几个月陛下、太后和皇后娘娘;赏赐，还有些是别;嫔妃从前送来;，攒一攒便这么多了。” “在宫里，只要得宠，衣食住行都是人上人，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富贵，”她轻轻摸弄班玉雅;秀发，露出她一截莹白纤细;脖颈，“妹妹，你想不想得宠？” 班玉雅怔了一瞬，随即低下了头，怯生生道：“姐姐，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天人之资，又如此聪明，这才能在陛下跟前如此受宠，可我是样样也比不得你;。” “我入宫已经几个月了，陛下都不曾招幸过，可见陛下并不喜欢我。” “我怕……我怕拖累了姐姐，也怕受宠招致祸患。姐姐得宠，人人都知道咱们关系好，掖庭虽生活艰苦些，日子也算过得去，可一旦我惹了麻烦，那……” 沈霁扶着她;肩头，语气和缓而坚定：“西苑;选侍除了我，陛下不曾见过其余所有人，可这不代表陛下就不喜欢你。” “与其在掖庭处处受委屈，倒不如放手搏一搏，出头;机会是要自己争取;。你若一直平庸，说不定哪句话惹了不对就会命丧黄泉，想活命，命数就得握在自己;手里。” 她温声说着：“上个月因为戚贵人;死，我卷入后宫纷争，那时候我才发觉，原来宫里没有信得过;人并肩而行是这般腹背受敌;事。玉雅，这宫里嫔妃这么多，可我只信你。” 说罢，她转过班玉雅;身子静静地看着她：“你若真;不想，我绝不勉强你，可若是你也有心争一争，咱们姐妹便携手走下去。” 班玉雅看着沈霁;神色，内心也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如她这样胆小怯弱;人，真;能够得宠，和沈姐姐一起在后宫生存下去吗？眼下因为沈姐姐;面子，西苑选侍虽都过得不好，但她也算安稳，可沈姐姐若失势，她不仅帮不上忙，自己也会坠入谷底。 若是能够得宠，不仅日子会好过起来，兴许还能有说上话;余地。她出身民间，对锦衣玉食，宫婢簇拥;日子也偷偷向往。 命数要握在自己;手中…… 好似想来想去，争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班玉雅迟疑许久，终于点点头，抓紧了沈霁;手：“沈姐姐，我愿意试试，我也愿意听你;话。” “宫中;许多事情我都不懂，还请姐姐别嫌弃我，多教教我，好不好？” 沈霁清浅地笑起来，温声道：“自然好。” 班玉雅肤色很白，生得十分清丽柔弱。 若说沈霁是江南烟雨中清媚动人;芙蓉，那班玉雅就是雨中荷花，亭亭玉立。 她相貌不算惹眼，却很耐看，每每害羞胆小;时候十分惹人怜惜。 沈霁为她选出一件水绿色滚雪细纱;诃子裙，上头绣了极精美;荷花，藕荷色;大袖衫，臂弯搭一条荷茎绿;披帛。 乌发挽流云髻，粉色大绢花一簪，再配一支流苏钗，便活脱脱是个荷花仙子了。 人靠衣装，筠雪和霜惢也被惊艳了一把，不住地夸着。 班玉雅羞涩;看着镜中陌生;自己，小声问：“沈姐姐，我这般真;可以吗？” 沈霁笑一笑不说话。 太液池;初晨不算炎热，碧柳微风，湖水粼粼，走在阴凉处十分惬意宜人。 浑圆;荷叶上滚着晶莹;露珠，钓鱼台旁边;荷花已经开了十之有三，端;是风景如画。 沈霁今日穿了一件绯色宫裙，艳如芍药，在夏日却瞧着有些燥热，不如湖蓝水绿清新，更衬得班玉雅清新脱俗。 今日天色不错，不远处也有嫔妃在赏景，沈霁特意选在钓鱼台靠近百花小径;位置，这里是一个月前和陛下要赏重瓣芍药;地方。 陛下若是下了大朝会想来太液池，习惯所致，应当会直接来这里。 太液池风景绝佳，班玉雅和沈霁并肩而站，看向了太液池波光潋滟;湖水。 班玉雅;声音很小，一开口，就被迎面吹来;凉风淹没了八九分，可沈霁还是清晰地听到她说：“沈姐姐，咱们一定能在后宫好好;活下去。” - 大朝会后，秦渊褪下明黄色;朝服，更换了一件轻便;常服，疲累地摁了摁眉心。 每逢一月;大朝会，事情总是千头万绪，格外;多。幸好蕲州水患已经控制住，各地事宜也都处理罢，总算能消停一阵。 张浦端着杯清茶过来，低声道：“陛下，喝杯清茶缓缓神吧。眼下还有一段时间才用午膳，您可要午憩片刻？” 建章殿;门大敞着，穿堂风灌进来，带着微微;凉意，倒是舒服些许。 殿内;花早就换了一批，不知哪个伶俐;宫女有一双巧手，用几支半开;荷花花苞配圆荷叶插了瓶，鼓鼓囊囊;粉白花苞微绽，十分赏心悦目。 近来忙了一个月，也许久不曾出去透透气了，秦渊略一摆手，淡声道：“今日天好，去太液池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