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 囡囡……”
“大姐姐,大姐姐……”
柳莺莺做了个梦,长长的梦。
先是梦到了沈琅, 具体的内容她已然记不清了,只记得好似梦到过他,好像抱着她走着,路是那样的漫长,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颠得她胃里翻滚, 吐了他一身。
再然后,又梦到了吴氏和瑶瑶。
她其实是个少梦之人, 或者说是个寡情之人,来沈家三四个月了,并没有怎么梦到过母亲吴氏, 许是自幼孑然一身惯了,从无牵挂,便也少梦。
可是, 这一次却梦到了, 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仿佛永远都醒不过来。
梦到他们又回到了云城别苑里,娘亲吴氏牵着瑶瑶过来探望她, 吴氏给她亲手做了许多好吃的, 她领着瑶瑶去堆雪人,在别苑里放风筝,院子里的杏子熟了,她举着跟长竿便风风火火领着瑶瑶去敲杏子吃。
杏子一颗一颗砸在瑶瑶脑门上,瑶瑶龇牙咧嘴又蹦蹦跳跳的去捡, 吴氏便在远处温柔的看着,时不时叮嘱她们一声,喊她们过去吃茶。
后来又不知怎么的,画面一转,又梦到她生病了,吴氏衣不解带地在一旁照顾着,瑶瑶那小胖妞更是急得抓耳挠腮,趴在床头不住摸她的脸,拿软软糯糯的小脸蛋不住蹭她的脸,一声声软软糯糯的喊着她:“大姐姐不要难受,听话,很快就会好的哦——”
一声声软糯糯的安慰声直入心窝。
宿醉让柳莺莺头痛欲裂。
她会饮酒,且酒量不差,昨夜不过才饮了一坛子竟离奇般地饮醉了,醉酒的下场格外痛苦,头脑混胀,沉甸甸的,意识含混不清。
以至于睁开眼睛,便见一张放大的熟悉的小胖脸依然还在她眼前晃悠,见她醒了,只一脸激动的朝着她大声喊道:“大姐姐你醒了,大姐姐醒了。”
柳莺莺还没反应过来,那张小胖脸便噌地一下,一把紧紧朝着她扑了过里,而后吭哧一下一把薅住了她的脖颈,紧紧将她的脑袋抱在了怀里不断摇晃道:“大姐姐,呜呜,大姐姐,你还难不难受,头还晕不晕,还痛不痛。”
柳瑶瑶一边激动的抱着柳莺莺,一边小心翼翼地朝着她脸上吹气呼呼着。
柳莺莺却只觉得整个脑袋被人一把薅住了,整个脑袋被晃得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胃里阵阵翻滚,险些一把吐了出来。
她费了死大力气才将自己的脑袋从那肉乎乎的小肉身中挣扎出来,定睛一看,便对上了一张略有些熟悉的奶呼呼的脸。
柳瑶瑶?
感情她这是还在梦里呢?
怎么还做了个梦中梦?
这个梦实在是做得太久太长了,一度将柳莺莺都给绕迷糊了,然而,头痛欲裂,胃里的阵阵翻滚竟都那样真实和难受,没想到如今做梦竟都如此逼真。
萦萦绕绕的,跟真的似的。
就在柳莺莺一脸迷糊之际,这时,远处吴氏端着醒酒汤缓缓走了过来,看到柳莺莺醒了,只立马兴高采烈的堆起了满脸的温柔笑意,加快步子几步迎了上来,而后一把将柳瑶瑶扯了下去,微微呵斥道:“瑶瑶,不许闹你大姐姐。”
转脸,便坐在了床榻边沿,微微红着眼不住眼的将柳莺莺从头到尾,细细致致相看着,好似她是这世间最上等的珍品。
看着看着,不多时,只缓缓抬起手来轻柔的摸了摸柳莺莺的脸,想起了什么,又立马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再不住用手去捋她额角的散发,将所有碎发一缕一缕全部捋到耳后了,这才小心翼翼地不住摩挲着柳莺莺的脸,一脸温柔又心疼的看着她道:“可算是醒过来了?囡囡,娘的囡囡,头还痛不痛?怎地好端端的还饮上酒了呢?”
吴氏温言软语,轻轻责怪的看着柳莺莺。
虽故作责怪的语气,却分明一脸温柔溺宠。
说话间,还不待柳莺莺缓过神来,立马取了一块帕子浸湿了再将其拧干,凑过去,细致温柔的替柳莺莺擦拭的脸,擦拭着额头。
柳莺莺乖乖顺顺的躺在床榻上,如同梦里般,乖乖觉觉任由吴氏围着她忙来忙去,鞍前马后。
目光一直紧锁着吴氏。
嘴角始终轻轻扬着。
吴氏给擦手,她便顺从的抬手,吴氏给她擦脸,她便静静的躺着任其擦拭。
这样的梦,无论做多久,柳莺莺如何都舍不得醒来。
直到围着柳莺莺好似鞍前马后了一遭后,吴氏将醒酒汤接了过来,正要将女儿扶起来亲手喂几口醒酒汤垫垫肚子,散散酒味,一抬眼,却见此刻长女莺莺正乖乖觉觉,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乖乖顺顺的看着她。
一双漆黑好看的双眼乌溜溜的,表情似有些呆,有些像小时候生病后刚醒时迷迷糊糊的样子。
吴氏见状神色一顿,不多时,心一瞬间软得不成样子,只忍俊不禁的抬起手,轻轻捏了捏柳莺莺的痰肚子,一脸温柔道:“怎么,才几个月不见,不认识娘了?”
柳瑶瑶见状,捧着花瓣脸,杵在柳莺莺床头,晃着小胖脸,痴痴笑着跟着学着舌道:“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大姐姐也不认得瑶瑶了?”
母女两个,一大一小杵在柳莺莺床头直勾勾地看着她。
终于,柳莺莺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来。
正巧这时,桃夭手捧着一摊子酒酿过来,冲着吴氏告着状道:“夫人,怪道姑娘醉成这样,姑娘昨儿个夜里将藏在柜子里预备给老爷捎回去的那坛子好酒全部吃光了,那可是整个柜子里最烈的一瓶花雕酒。”
桃夭一脸心急如焚着。
吴氏闻言,愣了一下,而后又好气又好笑,转过脸来便朝着柳莺莺鼻子上轻轻捏了一下,道:“女孩子家家的,吃酒可不好。”
说罢,赶忙将一旁的醒酒汤举起,一脸耐心又温柔的哄着柳莺莺道:“娘的好囡囡,听话,快快起来,咱们乖乖将这碗醒酒汤给吃了,吃了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
吴氏将勺子里的醒酒汤轻轻吹凉了,跟哄着三岁小孩似的,还张嘴“啊”了一声,温温柔柔的将醒酒汤送到了柳莺莺嘴边。
却不料,下一刻,柳莺莺忽从床榻上惊坐起,而后猛地一下,一把扑进了吴氏怀里,将她紧紧搂着,红着眼鼻尖一酸道:“娘,莺儿想你了——”
原来,眼前这一切竟都不是梦。
吴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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