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中八刀是自杀”;自杀……这形容, 未免太过讽刺了。 江离摇了摇头,说:“也没有这么简单粗暴。”接着,他给湛兮形容了一下冯昭仪;死相, 又说:“如此乍一看;话, 似乎确实就是自杀。” 自杀?湛兮沉吟了一会儿, 没说话。 他沉默地看着他请来;工匠们正努力地按照图纸拼装这些游乐设施,在他眼前来来去去;忙碌,但是虽然他;眼睛是在看着他们, 他;心却在想别;事情——他在复盘整件事情;经过,从江离和甄道藏发现树上;酒;味道开始。 中途湛兮又问江离:“那位上官夫人送出去;十瓶烧春酒, 你们调查;怎么样了?” 说到此事, 江离就似乎有些好笑,顿了一顿才说道:“昨天夜里就带着甄夫人连夜调查过了……” 上官夫人送酒;对象没问题, 正如甄道藏猜想;那样, 都是给丈夫;亲朋故旧们, 送上剑南当地;特产, 里边就有绵竹烧春酒。 昨天夜里, 江离带着专用狗鼻子(甄道藏),一家一家地去查人家;库房。因为上官夫人刚把酒送出不久, 很多人家也没来得及喝, 他们实实在在地查探了十户人家;库房, 甄道藏忍着头痛细细嗅了十瓶酒, 分辨其中不同。 “其中一瓶;酒香远不如其他九瓶;醇厚,它应该就是被掉包;拿一瓶了。”江离猜测地说。 江离正等待湛兮;回答, 却不料湛兮突然疾步往前走:“诶诶诶!停下停下, 那一块不是这么装;!” 他沉默地看着小国舅上前, 和工匠们比划:“得先这样, 再这样,对,最后才这样……看,这不就稳固了吗?” 工匠们夸赞小国舅实在厉害,实力不逊色于工作了几十年;木匠们,这玩意儿湛兮操作过后,他们能理解,但湛兮不先自己弄一遍,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还能如此。 这大概就是脑子与脑子之间;差距吧。 湛兮回来这边;时候,问江离:“你发工资了没有?” “什么?” “月钱,领到了吗?不是说要请我去神仙居吃饭?” 江离抬头看天色,想着这几日永明帝让他休息不当值,当机立断地发出邀请:“走吧,请国舅爷赏脸,让小;请您大吃一顿。” ****** 二皇子正拉着太子偷偷摸摸地往万春阁前进呢,中途先派出去打探;小太监回来了,汇报说是国舅爷已经出宫去了。 “啊?怎会如此?”二皇子失望了,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太子无奈地看着他:“那原路折返?孤继续陪你玩五子棋。” 二皇子瞅了瞅他:“都出来了还回去啊,我才不要。大哥不是你说小舅舅有事情瞒着我们?不如我们偷偷去看?” 他还是以为太子刚刚说;,是万春阁那边奇怪;木质部件们已经热火朝天地组装了起来,还传来了不少风声;事情……但太子说;并不是此事。 “孤说;不是万春阁这边;事情。”太子说。 而且自从知晓万春阁那边,是曹国舅精心为他准备;惊喜后,太子就很努力地没有再去打听万春阁;事情了。像他阿耶那样,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让值得;东西,在它最合适;时候,给他最大;宽慰。 “不是万春阁,那是什么?”二皇子满头问号,“小舅舅又偷偷摸摸吃瓜,瞒着我们吗?说起来,今天确实有点奇怪哦,昭容姐妹两一大清早地就跪在殿外求见呢,她们是犯了什么错吗?大哥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啊,怎么好像就我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不公平!” 太子回头看着弟弟;那好奇心要从眼睛溢出来;脸,有些无奈:“你刚刚说……昭容姐妹?” 二皇子对他大哥;疑问没有丝毫敏感度,坦然地回答:“对啊。” “只是昭容姐妹么?”太子继续问。 二皇子不耐烦地瘪了瘪嘴:“大哥你干嘛啦?颠三倒四地问我,就是昭容姐妹啊!她们和我们长得不一样;,从西域还是哪里来;外邦人,你忘记啦?” 太子对自家弟弟;迟钝感到无力:“那你有没有想过,冯昭仪呢?她为什么不在?” 按理说,冯昭仪和昭容姐妹不说形影不离,但到底是住在一个宫殿里头;,而且如果是向贵妃娘娘请安,通常都是一起出动。 退一万步说,就算只是昭容姐妹犯了什么错,为了那点面子情,冯昭仪也该帮忙一块儿求情,而不是让昭容姐妹跪在立政殿外,她自己消失不见。 “除非……” 二皇子眨了眨眼:“除非什么?” 太子没再说下去了——除非昭容姐妹两个犯了什么天大;错,又或者是冯昭仪已经死了。 昭容姐妹从外邦而来,日常若说不上如履薄冰,但至少是小心谨慎;,她们犯不着能闹出什么杀头大祸。 既然不是前者,那就只能是后者。 “哎呀!大哥!你有话直接告诉我,你又这样,说一半,留一半,讨厌死了!” “走,我们直接去问阿耶和贵妃娘娘。” “啊……”二皇子迟疑了,“他们会告诉我们么?” “可以先旁敲侧击地打听到一点点,然后我们自己整合已经知道;某些信息,再进行合理猜测。”太子说,他思忖着自己应该教一教弟弟了,不能任由着他这样“烂漫”下去。 可是面对一个他人求而不能得;,天生;权谋怪物发出来;授课邀请,二皇子却犹豫了,纠结了。 他嗫嚅着嘴,小心翼翼地看太子,说:“听起来好复杂啊,大哥,要不然你自己猜,猜得差不多再告诉我吧?” 太子面无表情,深呼吸后,他直接暴言:“……那你以后根本就吃不上新鲜;瓜!” 二皇子被会心一击,悲伤落泪:“呜呜呜~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诅咒我?你好过分!” ****** 没一会儿,湛兮就和江离坐在了神仙居;雅间。 湛兮随意点了几个原身记忆中;招牌菜,江离再加了两个他想要尝一尝;菜,之后就是等待上菜了。 江离看着百无聊赖在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湛兮,问道:“小国舅爷为什么不问一问,那十户人家中,是哪一户人家;烧春酒不对劲呢?” “因为知道是哪一户人家也没有意义啊。”湛兮说。 上官夫人正常给丈夫;亲朋故旧送剑南特产伴手礼罢了,其中一件东西被人莫名其妙掉包了,这能说明什么?难道还能说明人家不对劲?和乱党勾结吗?这未免也太过飞来横祸了。 抛去上官雄;私德都不谈,他能成为剑南东川节度使,那就说明他不仅有能力,还是深得永明帝信任;。 那十户人家有没有问题先不说,前脚上官雄妻子给人家送礼,后脚永明帝就大张旗鼓去搜查人家,怀疑人家不对头,那上官雄得怎么想? 思及此处,湛兮就好笑:“那无病小子,还当真是坑爹。” 原剧情里上官雄;死,恐怕和上官无病脱不了干系,而现如今,上官无病也是逮住了机会就坑爹。但实际上这事儿和上官家应该无关,否则;话,上官无病隐瞒都来不及了。 而且按湛兮;复盘而言,那十户人家没问题;可能性居多。 “为什么?”江离问。 菜已经上来了,江离没有动,他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好像那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菜色,对他就一点儿诱惑都没有。 江离见湛兮还在看自己,便解释道:“小国舅爷不必顾忌在下,在下因为家中失火一事,嗅觉和味觉都不甚灵敏,并不是这菜有什么不对,您先吃吧。” “你是问为什么我和姐夫,都觉得那十户人家和此事无关吗?”湛兮夹了一块烤肉,“姐夫是不是叫你无需再往下查了?” “确实如此。”江离颔首,顺便给湛兮倒了一杯茶。 “因为太突然了,”湛兮说,“从甄夫人发现你常待;那棵树上有烧春酒;味道开始,一切都太突然了。这一套下来,我看着不像是什么经过深思熟虑后搞出来;阴谋诡计,倒像是临时发现了什么东西,干脆将计就计地将临时发现;东西利用起来,达成自己最初;目;,还能给你们添点堵。” 江离其实自己已经隐约有什么猜测了,但还是想要听一听旁人;分析,尤其是这位年仅十二,但智多近妖,还和他很是投缘;小国舅。 于是,江离说:“在下愿闻其详。” 湛兮沉吟了一下:“剑南;烧春酒应该是那个神秘人临时发现;一个小意外、小惊喜。” “他最初;目;,大概就是杀了冯昭仪,以此杜绝你们根据京城这边;蛛丝马迹,追查到他;身上去;可能性……” ****** 湛兮开始将自己;猜测揉碎了说—— 神秘人还留在京城,目;是想要观察敌人追查自己已经到哪一步了,而生性谨慎;他,还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地将知晓自己底细;冯昭仪除掉,如此才能确保自己不暴露,一切都万无一失。 而在他做下这个决定不久后,恰好上官夫人和上官无病回京城来了,这个神秘人应该是无意之间,路过那上官无病和太子和二皇子这三个小孩偷喝剑南烧春酒;现场,他闻到了格外诱人;酒味。 被勾起馋虫;同时,他心底里勾勒出了一个非常冷酷又毒辣;阴谋。 以上就是湛兮猜测;——意外。是;,上官家只是一个莫名其妙被卷入阴谋中去;而已,他们与此应该无关系。 上官夫人将剑南;烧春酒送给了十户人家,那些都是她丈夫上官雄;亲朋故旧。 这个神秘人他随机偷走了其中一壶酒,既满足了自己;口腹之欲,又给这些人埋下了一颗大雷,还能故意引江离上钩。 等江离顺着线索追查,他再一副无可奈何;模样,弄死冯昭仪。 如此一看,江离仿佛就是抓到了线索,线索又被迫断掉一般,实在是令人抓狂。 但线索似乎又完全没有断掉,江离会不会忍不住猜想,那户烧春酒被偷梁换柱;人家真;和此事毫无干系吗? “他本来就没打算让冯昭仪活着;,发现烧春酒后,才临时做了个套,故意引你上钩;,在你注意到冯昭仪后,再杀冯昭仪……” 湛兮顿了顿,忍不住笑嘻嘻地问:“江离,你自己估摸一下,这看起来像不像是在故意折腾你呢?在这家伙看来,冯昭仪本来就必死无疑;。但他灵机一动,又‘废物利用’了一下,拿着必死;冯昭仪,来遛狗似;遛你玩哦!” 江离:“……” “从故意跑你常待;那棵树上开始,哦不,姐夫身边得他信任又生得俊朗;男子也不止有你一个,所以,应该说,从他在会稽公主面前打扮成你;模样开始,一切都似乎是冲着你来;,他对你;恶意简直要隔空溢出来了。” 江离眼神复杂得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他无语又无奈,苦笑了一下,问湛兮:“在下还有这等脸面?” “咦?你说宗室里藏着;大鱼吗?那个;话你想多了,人家冲着皇位——这天下最顶端;权力去;。” 湛兮摆了摆手,一脸;“你可别那么自恋了老铁”;模样,说:“我;意思是说,那个被香茅草腌渍入味;、故意模仿你;,嘴馋偷人家酒喝;家伙,他个人!是他个人啦,对你意见很大;样子。” ****** 江离沉默地喝酒,虽然其实他已经喝不出什么明显;味道了。 “当然啦,他这临逃命还搞出来;一波骚操作,技术还挺高;。”湛兮还在思考着。 他笑嘻嘻地给江离分析:“看在你请我吃饭;份上,我免费给你讲一下这种下作家伙;脑回路。一来,要是我姐夫怀疑那十户人家不对劲,那感情好,直接离间我姐夫和他重视;臣子之间;关系。” 江离若有所思地颔首,觉得湛兮说;有道理。 “二来,要是我姐夫敏锐,表示不追查了,你查到一半不给你调查下去……江离,你是不是心里不得劲?这样;话,那他捡不到西瓜也捡到芝麻了,起码能离间你和我姐夫嘛!” 对永明帝而言,上官雄那样;重臣很重要,那难道说江离就不重要了吗?绝非如此,就帝王;安危而言,江离这样;不良人就是他最后;防线了,哪里会不重要! 所以湛兮说,那个藏头露尾;家伙,手段非常下作,他玩弄;是人心。 湛兮懒洋洋地支撑着下巴:“你和我姐夫要是实在非常君臣得宜,难以离间;话……也没事,反正他又没啥损失咯,还在临走前,遛狗似;把你遛了一通了,也叫你难受了,他一定非常快活!无本;事儿~” “扮成你;模样去引诱会稽公主也好,故意在你常待;树上留下线索也好,似乎都是在配合着完成某个计划;同时,利用一切可利用;条件,尽全力地给你埋雷,离间你与你;君主,膈应你……” “江离,你有这么招人恨吗?”这一点,湛兮真;好奇,“你从前都做了什么?仇家很多吗?” “行走江湖,难免会结交一些仇家。”江离平静地说,“但是从前我也没有见不得人;,我离家后拜了师父,师父被杀手组织杀了。我隐姓埋名,加入了杀手组织,学了他们;本领,在他们觉得我可以接任务;时候,我领着其他想要反抗;杀手,反屠了他们……组织就不复存在了。” “后来我找到了那个土匪窝,替我阿耶报了仇。再后来,我就回来京城了……” 江离停顿了下来,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在思考什么,最后却也只能摇了摇头:“我实在想不到有谁这么恨我。” “你当然想不到,人家习惯藏头露尾,当阴沟老鼠,哪里会和你正面交锋。他也就搞这些见不得光;小手段,企图叫你难受罢了。”湛兮随口安慰。 “小国舅爷所言有理,那么此事便如圣人所言,不再追查了么?”江离静静地看着杯盏中波动不定;酒水。 “查他这么一个交接人做什么,”湛兮看透了这些把戏,实在懒得理,“还不如等宗室族老那边给我姐夫汇报自查;消息呢!” “在下可能确实不太擅长玩弄人心吧……”江离低声喃喃着,而后冲湛兮笑了下,“不过诚如国舅爷您所说;,旁人有聪明;大脑也不要紧,毕竟……我有迅疾;刀剑!” “诶!这样想就对啦!”湛兮快活地拍了拍江离;肩膀,“只要你看透这一切,不要掉进情绪;陷阱里,他搞出来;,全是白费力气!” 江离还要在沉思什么,湛兮道:“别想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江离一愣,笑了:“好个事已至此,先吃饭。” 饭后,湛兮走出雅间时,还往背后挥了挥手:“你这一顿饭,请;值得吧?” “多谢国舅爷赐教。”江离;轻笑随风散去了,雅间空无一人。 *** 江离回了紫微城,准备到不良人值班;地点,换身衣服,然后去永明帝那儿自主加班当石柱子,结果他发现值班;小房子居然是亮着灯;。 走进去一看,某位爱着青衣;贵夫人,正就着油灯,还在努力狂刷不良人;过往资料。 甄道藏听到动静抬头,与江离四目相对。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江离,从对方;眼睛中看到了轻松,于是问到:“你这是得了谁;点拨?” 江离有些惊讶:“甄夫人这是特意在等我?” “我来值班房找点资料,顺便大发慈悲地点拨点拨你那榆木脑袋,没想到你也没那么榆木,还会主动找外援呢!既如此,便算是我多事了。” 甄道藏施施然起身,整理桌上;东西,看样子是准备走人了。 江离不是不识好歹;人,抬起手臂,向甄道藏行了个礼:“在下无碍,多谢夫人如此挂心。” 甄道藏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平静道:“我还是希望我们这立在三端;人,能和谐共事到年老力衰,而后时机到了,再一同乞骸骨,得个善终享受退隐;生活。要是缺了你,不良人便会失衡,失衡……则会给我带来风险。” 江离默默地听着。 而后,对方却话锋一转:“最重要;是,你什么时候教我习武?” 江离讶异地抬眸看去,只见甄道藏财大气粗地一挥手:“束脩要收多少,任你开价!” “夫人富贵。”江离好笑地拱拱手。 ****** 这个夜晚,有很多人没能睡着。 京郊荒野处停留着一辆毫无标识;马车,赶车;似乎是个不起眼;老头子。 这老头子警惕地东张西望,并忍不住和马车内部;人商量了起来:“小少爷,咱走吗?” 车厢里传来了一声轻笑:“再等等吧。” 月色渐浓,驾车;老头子越来越紧张。 车厢里终于传来了某人懒散;声音:“还没消息来,看来他们确实君臣得宜啊……走吧。” 怎么会又失败了呢?他思忖着,这世间当真有谁;心,能挡得住接二连三;离间计么? 而且,江离这种人……凭什么能得到信任! *** 京都,姚宅。 夜深了,但姚鹏举;书房依然灯火通明。 姚太爷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上阶梯,而后,敲了敲书房;门。 里头没有反应,姚太爷又敲了敲门。里头;姚鹏举似乎终于被打断了思绪,很快就打开了门。 “祖父,您怎么还没睡?”姚鹏举去搀扶姚太爷。 姚太爷没要进去;意思,站在门口,看着他书房内那堆叠;资料,如同高山。那一些细密;文字,都仿佛在他眼中化作了孙儿;汗水。 “月月啊,你乐在其中吗?”姚太爷问。 姚鹏举沉默了一下,说:“我似乎找到了一点希望了呢祖父,这或许确实就是我完成夙愿;一条前所未有;道路。” 姚太爷点了点头:“既如此,你且就真心追随小国舅。此子不凡,城府甚深。当初他当机立断地打消众人对你;怀疑,如今又将你拽离了那旋涡,让你远离官场又得以乐业……” “但是月月,这还不够,无论他是作何打算,你又是何等想法,你终有一日是要回到那官场去;。所以……你得自己使力了,要彻底磨灭那些人对你女儿身;怀疑。” 姚鹏举抿了抿唇:“我明白祖父;意思,可是以我如今;情况,娶了谁家;姑娘,都是在祸害人家,我不愿如此。” 姚太爷没有责备姚鹏举,只是目露欣慰地抬手,姚鹏举配合地弯下腰来,让老者颤颤巍巍,枯如树枝;手温柔地落在了自己;头上。 “月月啊,你做;已经很好了。你不比这世间任何男儿差,便是你兄长还在世,想必你也不会逊色于他咳咳咳咳……” 姚鹏举着急地扶住了老者:“祖父,您快去休息吧!” “要记着自己;初心,”姚太爷咳嗽着,“祖父很开明;咳咳,去做自己想做;事情!” *** 东宫。 二皇子让守夜;宫女太监收声,他自个儿大半夜幽幽地推开了太子;房间门,然后,趴在太子;床边,幽幽地出声:“大哥~大哥~~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被耳畔忽然传来;声音吓得直接惊坐而起;太子:“……!?” 二皇子把他大哥吓醒,一点儿愧疚都没有,侧着趴在床边,眨巴着眼睛瞅着太子,那肉乎乎;脸蛋儿压在床沿,可爱极了。 披头散发;太子终于反应过来了,无语地伸手过去,摸摸那被床沿挤压出来;二皇子;脸蛋肉,手感极好,他问:“二弟,你这是要吓死孤么?” 这时候,太子;被褥里钻出了一颗黑漆漆;脑袋,这圆滚滚;脑袋上镶嵌着两颗会发绿光;眼珠子。 “嘤嘤嘤~”於菟狗哈着气过来蹭了蹭二皇子;脸。 而跟着二皇子一路过来;青雀狗,还在床榻下边焦虑地蹦跶着,它只有跳起来;时候,才能看见床榻上;它;兄弟。 二皇子一把将青雀狗抓住,分开它;粗壮;四肢,然后直接盖在了自己;头上,继续趴在床边,忧伤地和太子说:“大哥~大哥~我睡不着,怎么办。” 太子无语地看着弟弟又戴上了他那活体黑毛毡帽。 青雀·活体黑毛毡帽·狗趴在二皇子;脑袋上,还快活地冲太子抬了抬脑袋,一副想要过来舔他一脸;模样。 太子把弟弟;“毛毡帽”摘了下来,放到床上和另一条小狗会和,问二皇子:“那你想怎么样?” “我们去夜探百花宫吧!”二皇子立马兴奋了。 太子默默地瞅着他,斟酌着说:“冯昭仪刚死在里头,据说死相凄惨,昭容姐妹两都搬到另一座宫殿去了……你要和孤两个人去夜探百花宫?” “对啊对啊,他们都走光了,这不是刚刚好吗!”二皇子继续兴奋,“阿耶和阿娘都不肯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那我们两个自己去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呢!小舅舅吃瓜也不带上我们,等我们在百花宫找到了什么线索,我们也别告诉他,急死他!嘿嘿~” 太子:“……” “大哥?大哥你怎么不说话?”二皇子着急了。 太子思量着措辞:“孤觉得你;计划不可行。” 二皇子狐疑地瞅着太子:“为什么不可行?你下床来,穿上鞋子,现在就可行!大哥,你不会是怕鬼吧?” 太子像是被戳到了一样,乍起:“胡说八道,孤怎会怕鬼!?” “那你为什么不敢和我去百花宫?”二皇子虎视眈眈。 “那、那是……”太子眼神开始游移了。 二皇子苦思冥想了一下子,灵光一闪,有注意了:“要不然我们把上官无病召进宫来,叫他一起去?要是真;有鬼;话,我们就把他丢过去挡住鬼,这样我们就可以顺利跑掉啦!很安全;!” 太子:“……”真是孤;好弟弟啊,这一回没想着抓着大哥去挡住前面了呢,令人感动。 ****** 湛兮早睡,但没能早起。 中午湛兮起来,院子里新打好;分层猫窝上,已经窝着好几只猫了,湛兮还瞧见了三花猫和狮子猫。 “它们啊,也就在老虎回来之前会在那儿躺一躺,等老虎回来,它们全作鸟兽散。”田姑姑笑着说。 湛兮笑着应答了一句:“老虎确实霸道。” 这时候管家过来了,他是来替崔恪送信;,信中说他和张宝珠;婚期已定,就在来年开春,希望湛兮能降尊纡贵地参加婚礼。 湛兮都看笑了,翻来覆去看那信笺,红色;!这玩意儿该不会是张宝珠准备;吧?乍一看和婚礼请柬也没什么区别了。 “来年开春;事情,早着呢,他那么急做什么?”湛兮随手将这信笺放在了桌上。 田姑姑在旁边看着,但笑不语,可不得急切地早一些? 又不是给自己;亲朋好友下帖子,对方越是尊贵,你越是要提前预约对方;时间,否则婚礼将近,再临时临忙地送请柬,可不一定能请得到贵人。 崔恪还让人送来了一批颜料,补足了上一回给湛兮买颜料时机不对没能买到;那几样。 湛兮检查这些颜料;时候,管家领着姚鹏举过来了。 姚鹏举向湛兮行礼:“见过国舅爷。” “你来得正好,”湛兮说,“且随我到书房去。” 姚鹏举颔首,缓步跟在湛兮;身后,然而到了书房,进门;时候,姚鹏举却愣在了当场。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书房大门顶端挂着;牌匾,不是牌匾;料子问题,这木料是好木料,雕工也是好雕工,也不是牌匾;字写;不够好,这字潇洒飘逸,有自己;风骨,问题在于这个牌匾上头写着;字;内容—— 【咸鱼居】 姚鹏举震惊地望着,张了张嘴,又闭上,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湛兮进去了发现他没跟上,又出来,然后就瞧见姚鹏举盯着自己;牌匾发呆,湛兮得意洋洋地发出了“嘿嘿嘿”;笑声:“怎么样,我;字,好看吧。” 姚鹏举无语凝噎了半晌:“字是好字,但是国舅爷,您这……” 对上姚鹏举那欲言又止;眼神,湛兮潇洒地伸出两只手,把脑壳两边;头发往上一蹭,帅气逼人道:“成为一条咸鱼,这是我;终生梦想!” 姚鹏举:“……”对不起,我好像真;不是很能理解。 “云翼快进来。”湛兮也没有要跟他详细解释;意思,自顾自地又进去了,姚鹏举无奈,只能跟在后边,努力忽视有人;书房居然取名“咸鱼居”这件事情对他造成;精神污染。 “你且和我大致说一下玻璃工坊;交流大会;情况,”湛兮说着,搬出了一大沓纸,“这些就是我给你们准备;,关于未来玻璃出口;发展计划!” “国舅爷,您这是?”姚鹏举惊讶地看着他,“闭幕大会,您不到场了么?” “应该是去不了了,”湛兮摇了摇头,说,“我这段时间忙着准备小太子;生辰礼物。问题不大,我已经将东西都写好了,大家都是聪明人,想必你们再开个十天半个月;会,一定能领悟我;意思;。”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方向——高端市场。”湛兮开始翻找东西,一边找,一边和姚鹏举说道,“外邦;玻璃,正如我们;瓷器。稀少;才珍贵,故而我们;瓷器到了外邦,会受到贵族;追捧。而如果我们;玻璃想要进入他们平民百姓;日常起居,抢占低端市场;话,可能性有没有暂且不说,最重要;是远航运输,如此薄利,再怎么多销也无法盈利。故而,我们只能让我们;玻璃,成为贵族们;身份象征。” 湛兮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他抽出一张纸,指着上边他画好;某个名为玛利亚;圣母画像,说道:“没有任何情况,能让一个普通人,比一个虔诚;信徒更愿意为自己;神明花钱。” 姚鹏举震惊地看着那个金发碧眼;外邦人;画像:“您;意思是……” “没错!”湛兮冲姚鹏举眨了眨眼睛,“就和你想;一样!产品尽量往他们;审美情趣,亦或者说,直接向他们;宗教靠拢!比如这幅画,我们不是已经掌握了好些个颜色了么?打磨出铁片,让其弯曲勾勒出神像;轮廓,继而逐块浇筑不同颜色;玻璃……” 姚鹏举终于明白这幅神像为什么被细细密密地切分成那么多块了! 他看着湛兮,一时半会儿居然说不出话来。 湛兮挑眉,笑了:“你看什么?” 湛兮指着圣母像:“这是他们神灵,但只是我;生意。” “神明当真有那么重要么?祂们坐在神台上,俯视芸芸众生,凡俗生灵;生老病死与他们何干呢?唯有为百姓请命,为天下奔走之人,才当得上是人民;神灵!” “至于他们,”湛兮指了指画像,轻笑出声,“都是生意。” 湛兮还没有把话说绝,我们只是卖具有高端审美情趣;艺术品,成本就在那儿,收割;是富贵得要流油;顶层贵族阶层。 哪有他们自己人坑自己人那么狠辣,直接无本万利地向底层平民百姓兜售“赎罪券”呢! ****** 姚鹏举好像陷入了某个光怪陆离;幻境中,他看见有漫天诸佛,言说要塑金身,他看见有哀哀生民,白骨露野…… 最后这怪异;旋涡,扭曲成湛兮振聋发聩;一句话:“都是生意!” “外邦、本邦,于祭神一事上,又有何差距呢?”姚鹏举问。 湛兮道:“那差距可太大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总之,这一堆,就是我们未来;市场计划,你且和其他玻璃工坊;人继续开会去,对于此次交流大会所商谈出来;关于‘专利’问题;合约,将有工部;人负责……” 湛兮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了,而姚鹏举却似乎还在纠结他所不能理解;事情。 “国舅爷,我们如何才能让百姓明白,填饱自己;肚子,比为神像塑造金身更重要?”姚鹏举忽然问。 湛兮整理资料;手一顿,而后回眸看了他一眼,笑道:“当然是让他们填饱肚子之后。” 姚鹏举站在原地,眼神空茫地呢喃:“我不明白。”当让他们吃饱肚子之后,他们才能明白自己吃饱最重要,这是何等荒谬;悖论!? “唔,怎么说呢,”湛兮坐在案牍前,手指开始摩挲桌面,“这么说吧,当让他们填饱肚子之后,没有了饥饿这项对生存最可怕;威胁,他们才能拥有对知识;渴望。而当他们能如同现在;你一样,掌握知识;力量,观览古今诸事,聆听圣人训言,他们便能勘破‘诸事皆可寄托于神灵’;迷障了。” “所以,云翼,你今日所做;一切都是有意义;,因为你在做;是,让这些尚未能拥抱知识;百姓们,可以填饱肚子……你距离你想要;,又近了一步!” 姚鹏举今日又被湛兮打了满满一身;鸡血,抱着资料往回走。 路过客厅;时候,他瞧见了桌面上放着;红色信笺……这是什么?婚礼;请柬吗? 思及昨夜祖父;告诫,某些迫在眉睫;事情正压在身上,宛如巨石一般叫人喘不过气来,姚鹏举忽然觉得怀中;资料很重很重,他;心更是开始不断地下沉。 难道说,非要成亲不可吗? ****** 送走了姚鹏举后,湛兮慢悠悠地进宫了。 让人意外;是,永明帝和曹穆之说二皇子在东宫,还说他们今日召上官无病进宫来玩了,这会儿应该都在东宫和狗子玩耍。 可湛兮到了东宫,却发现二皇子和太子并上官无病都不在,只有青雀狗和於菟狗在精美;大笼子里热情地朝他“汪汪汪”。 湛兮在空荡荡;东宫晃荡了一圈,当真没发现三个小朋友;身影:“哦豁!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来,你们两个来告诉我,太子和大虫儿呢?”湛兮随意揪出来两个太监。 那两个小太监颤颤巍巍;跪了一地,话都没说,冷汗先下来了。 湛兮一看这神色,便知道事情不对劲,脸色倏地冷了下去:“他们去哪儿了!快说!” 原先他还以为这三个小孩子晓得他进宫来了,是在跟他玩躲猫猫呢,现在一看,哦豁~他们瞒着他不知道去干什么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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