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悯没有开口,司空阑也不言。漫长的沉默似乎是在比拼谁的耐心。 但最终司悯冷静地反问道: "这很重要吗?即使我说了什么,那位女士又能做什么呢?——即使她愿意承担额外的压力,你会同意吗?" 他并没有什么咄咄逼人的语气,甚至也没有任何的怨怼,只是很平静问道。 "的确不重要……但也许我会同意。"司空阑也很自然道。但转移监护权这种事情已经说过了很多遍,在这之前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坚定。 司悯还是看着他,眼神并不清澈也并不锐利,透着一种莫名的空洞。过了一会儿他才好像慢半拍一样点点头: “哦。” 表示他知道了——但没有任何态度。司空阑沉默的时候,有一种舔后槽牙的冲动。 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人在他面前有过这种极致敷衍的表现了。更可恶的是司悯既不怀疑也不反驳,没有任何好奇心的样子就像是一团空气,好像不论怎么对待他都会得到一样的反应。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至少曾经留在他眼眶上的伤痕能证明,这孩子摸着扎手,和温和宁静毫无关系。 倒像是他的孩子。 这种想法只是转瞬即逝,司空阑也随便坐在草地上,周围早就被清场,巨大的压迫感让任何人都不敢接近外围, "宫炀和你说过他的治疗方案吗?" 司悯顿了一下, "没有。"他清醒的时间很短,宫炀什么也没有来得及说。 "你一直都知道你的精神域的情况,也知道你不是没有精神力。"这甚至不是一个问句。 司悯警惕地望过来,下意识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他那些引而不发的锋芒并不会令司空阑感到任何的威胁,高大的男人只是懒洋洋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小动物。 也许的确如此,即使他拼上性命,也没有办法杀掉眼前这个人。 "不用这么紧张。”司空阑道,"如果我想把你怎么样,你还能活到现在?——我只需要确认这件事情,你可以回答是或者不是。" 司悯低头,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是。” 但 他还是很警惕,像是时刻在酝酿着攻击一样,只是这样的反应也让他骤然鲜活灵动了起来,好像才真正的活着。 司空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环绕在帝国皇帝身上的气息永远是从容不迫万事尽在把握的,即使很熟悉他的人也看不出来他这个时候那一点莫名的纠结感—— 他甚至想把司空辰抓回来问一问,司空辰到底是在怎么带孩子的,这小孩不是说一句顶一句的那种难搞,像他自己小时候他反而很擅长应对,抓起来打一顿就好了。 司悯看起来随时可能跳起来和他同归于尽,即使他根本就没有这种能力。 "你想过——你是可能被治愈的吗?" 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司空阑继续问道。 司悯还看着他,但好像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件事情,所以有了一点无法掩饰的惊讶。他诚实地回答: "没有。没有人能完全治慰精神域的伤势。" 这本来是一个共识才对。 "没有不可能。"司空阑直截了当说道, "只要你配合,你是可以被治愈的。" 他认真观察司悯的情绪,没有那么多震惊也没有忽然的喜形于色,更多的依然是始终如一的冷静,就像是情感和身体的抽离。 “真的吗?”这三个字出口司悯就知道自己不该问——在他面前的是从无虚言的帝国皇帝,司空阑没有必要骗他。 "是,只要你想活下去。"司空阑很有耐心地说道, "那么,你想活下去吗?"司悯只是停顿了一下, "当然了。" “好了,那就这样吧。”司空阑随便地说道,好像他给出来的消息毫不重要,无关痛痒。"……你想要什么?" "什么?" 司空阑觉得自己仿佛没有听明白这个问题,也可能是因为并没有人这么询问过他。司悯补充了一下: "作为交换。"他好像是认认真真的。 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司空阑心中难免有一点啼笑皆非的感觉,但他下意识没有把那一点轻视流露出来,而是问道: “你能给什么?——说起来,你还欠着我一条命。” >司悯并没有反驳, "是的,但如果你想要我死掉的话我不会答应。除此之外,什么都可以。"这是一个很重很重的承诺,即使他看起来一无所有。 “这世界上没有我想要而自己得不到的。”然而司空阑轻飘飘道, "先欠着吧。"司悯闷闷地点了点头。 有一段时间没有修剪过的黑发垂了下来,其实还是不怎么听话。刚洗过所以异常蓬松。看得让人有一点手痒。 向来行动力很强的某人直接上手揉了一把。 其实手感不算那么好——但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一点司空澄的乐趣。"收点利息,并不过分吧?"司空阑面不改色道。 司悯的这种反应的确让司空阑感觉到神清气爽。 “宫炀还在调整他的计划,周期已经确定,军校那边我会给你请一年的长假,有校长在,没有什么问题。" 司悯猛然看着他,意识到了什么, "不行。”他努力让自己的语调不那么尖锐, “我不需要休息……我可以回去的,不用长假。” 司空阑皱眉: "耽误不了什么课程,机师现在也学不到什么。""我不是机师。"司悯下意识反驳道, “我必须要回去……"“即使那可能会影响你的治疗效果?” 即使无法治愈他也要去,但司悯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回答,他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回到 第一军校。 下意识想要抚向耳根的手最终没有抬起来,但衣角已经皱巴巴的。 司空阑看着他,语调缓和了一点说道: “我会和宫炀再商量一下,但不论如何,你必须要在这次的伤势完全治愈之后才能去军校。" "我会的。"司悯迅速道。 "你就那么喜欢军校……还是喜欢机甲?"司悯愣了一下, “嗯,我喜欢机甲。” "啧。" 司悯茫然地想要从对方身上寻觅一些不悦的情绪,但什么都没有。那个男人的眼睛很深很远,就像一直到宇宙的尽头,他一直没有看懂过。"你该回去休息了。" 司空阑这样说道, "放心 ,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不可能反悔。" "嗯。"司悯跟着他站了起来, "不论你想要什么,谢谢你。" 一直到他走出很远,司空阑也没有回应他。 但在确信司悯什么也听不见也察觉不到的时候,他才靠在廊柱上,看起来不怎么愉快地小声道:"麻烦。" 黑金色的机甲无声无息地出现,轩辕并没有打开驾驶舱,而是打开了侧翼的维修模块,而司空阑在里面随便翻了翻,摸出来一支似乎已经放了很多年的烟卷。 然后他从机甲的液压管道里面借了一点火花试图点燃,失败了几次之后骂了一声,随后火花噼里啪啦的,终于看见了烟雾。 依然没有任何人靠近,他半张脸掩在雾里,没有任何的表情。 “你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这个模块了。”轩辕的声音毫无波澜。"你最近话很多,轩辕。" “是吗?也许是因为程序到了活跃期。”轩辕道, "在所有的记录里,当你打开这个模块的时候,代表你的心情很复杂。" "所以你又在猜测我有什么情绪?" “我猜不出来。”轩辕说道, "我只是做好了灭火的准备。" 大 "你好像没有很高兴。"少卿严谨地判断道。 “嗯?"司悯眨眨眼,如实说道, “我不知道……好像确实是这样吧。我……我没有想过,我真的可以活下去,活得更久一点吗?" 少卿沉默了一下: “那个男人没有必要骗你。” 在他所有逻辑推断里面都是一样的,对于智能核心而言构筑那位帝国皇帝的人格模型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但是司空阑的确是一个不会做多余的事情的人。 对于司悯而言这完全改变了他直到现在为止所有的想法——如果他真的可以好好的,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的话。 他把自己抱得更紧了,蜷缩在一起,心跳声过了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声音很轻很轻。 "我想小寻了。" 好像只是提起来这个名字,呼吸都带着若有若无 的痛意,但他不敢忘——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少卿依然不言不语,回溯的数据流里面似乎有那两个孩子的影子,他知道那可以称得上是司悯一生之中最美好的一年,但也只有那一年。 在那之后也发生过很多事情,但司悯再也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任何的亲密关系,就像他离开那些墨台星的孤儿们之后再也没有回去。 最茫然的时候他还是会到那间他亲手锁上的小屋前面看看,好像那里可以给他指引任何的方向就像过去的纪寻那样。 但纪寻到底是死了,死在那里,死在他们眼前,彻彻底底,就像司悯那时并不明晰的前路。 这是司悯第一次坦然表述出想念。 少卿轻轻笑了一声, "如果他在这里,也会感到很高兴的。"“是吗?”"是的,当然。" 他们都无比现实,不会设想假如纪寻也有机会活到今日那会怎么样,但少卿非常笃定。"睡吧。 少卿这样说道,语调没有任何多余的起伏。 过了一会儿他才补充了一下: “你的身体彻底恢复了才能回到军校。” "嗯。"司悯应道, “我一定会修好你的——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修好你的。"少卿还是轻轻地笑,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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