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次恢复意识的候, 周遭的景致已经完全变了。 奢靡的宴会厅消失,宽阔的露台也不见踪迹。 她就像是被关在一个漆黑的、看不见边际的潘多拉魔盒之中。 她不断地向前走着,两侧黑洞洞的墙壁被不断挤压, 直到将她前方的路压缩到只有两个手掌平举那么宽。 紧接着, 一股巨大的推力从后方袭来。 温黎下意识闭眼睛, 却突然感觉眼睑映入一片通明的火光。 她借着推力的惯性,用力朝着散发出光明的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随即, 一段模模糊糊的交谈涌入温黎耳廓。 “……阿比盖尔夫人……” “……死亡……” “劳伦斯大人……” “还有……泽维尔……失踪……” 温黎原本还有点晕乎乎的,见这些议论瞬间清醒了。 嗯? 这是已经发展到了阿比盖尔死亡的候了吗? 那岂不是正好就是她先前和泽维尔一起在水镜中经历的那段过去? 大片的光线映入眼帘,温黎稍微有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感觉稍微有一点刺刺的疼痛。 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但通过她轻飘飘的,温黎猜测己应该还是之前那种别人看不见摸不着的阿飘形态。 她就这样半阖着眼眸循着源飘了一段路, 直到眼睛彻底适应了光线, 才缓缓睁开。 天花板一幅巨大的壁画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视野。 眉目精致的女神低眸垂目, 神情悲悯而圣洁, 披着的佩普罗斯随意垂落下来, 露出大片大片莹白光.裸的皮肤。 温黎微微一怔。 这幅壁画她在是太熟悉了。 ——这就是赫尔墨斯后期宴会厅天花板那副壁画, 她见过的次数不要太多。 原来她依旧在赫尔墨斯的宴会厅。 只不过, 这里的格局和布置比起曾经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现在的布局更加接近于很久很久之后,她赫尔墨斯相识的候。 宴会厅中建设了室内喷泉,池水中清澈的水面波光潋滟,明净通透的落地窗倒映出喷泉汩汩流出的泉水。 夜明珠的光辉映在水面, 在朦胧的玻璃窗倒影中, 远远看去就像是浮在黑暗海面沉浮的花火。 但是有变的是, 正中央依旧摆着那个长长的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长桌。 角落里,也依旧摆着那个柔软的沙发。 水晶吊灯从赤.裸的少女掌心延伸而出, 高高地垂落下来,反射着璀璨夺目的光晕。 那些光斑落在地面,也在桌面投下深深浅浅的光点。 而这些光点像是惊扰了什么,无地涌动着点亮了宴会厅角落中沙发斜倚的影。 落地玻璃窗映出他的形,但浮动的水波却模糊了他的面容。 借着那个明昧的倒影,温黎只看见他略略偏头端起手边置物架的酒杯,却有喝,只是微微转了一下手腕。 在他侧,一道纤细的剪影微微躬。 “赫尔墨斯大人,尼尔森他……就在刚才,他已经死了。” 尼尔森已经死了? 温黎还以为刚才的变故只不过是短短一瞬。 际,对于她来说的确如。 但现在看来,对于赫尔墨斯而言,却远远不止一瞬间。 她到底消失了多久?? 温黎瞬间转过头,朝着落地窗对面看过去。 即使只是随意靠坐在那里,赫尔墨斯的形也看去格外优越,宽肩窄腰,鼻眉高挺,下颌线条凌厉而清晰。 但他的脸色却比平更苍白了一点,眉间的金坠无地摇曳,灿金色的光晕落入他眸间。 繁复神秘的纹路眉心蔓延,明灭闪跃,若隐若现,看去格外妖冶。 ——是神罚的印迹。 赫尔墨斯慢条斯理地睁开眼睛。 “死了?”他唇角扯起一抹无所谓的笑意,随口道,“知道了。” 得到回应,女仆却有立刻离开。 她有点迟疑地抬眸。 “今天发生了阿比盖尔夫人的那件事,很快月蚀之日就要到了,那么待会的宴会……” 女仆视线落向赫尔墨斯眉心逐渐开始蔓延的神罚咒印纹路,把剩下的后半句话说完。 “需要帮您取消吗?” “不需要。”沙发的影只是很随意地应了一句。 女仆皱眉,语气有点不赞:“可是您的……” 好熟悉的一句话。 赫尔墨斯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桌角的高脚杯,辨不清意味地笑了下。 好像很久之前,也有一金发少女对他说出过这句话。 她口口说是他未来的未婚妻,总是喜欢在他边飘来飘去。 是半透明的,却遮不住一张格外清丽动人的脸,还有那双格外明亮迷人的鸢尾色眼眸。 不过,她也很久有出现过了。 久到了,她的面容都在他记忆里模糊。 有候赫尔墨斯甚至会想,她真的出现过吗? 还是说,一切只不过是他臆想出来的一场绮丽的幻梦。 赫尔墨斯低头看一眼杯中的红酒,什么情绪地从沙发拐角的阴影处缓慢起。 泾渭明的明暗线随着他的动作在他高大挺拔的游移,阴影一点点向移动。 更多的衣袍暴露在灯火之中,是喉间性感的凸起,最后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客人很快就会来了。”他轻笑摆手,“不能怠慢了别人。” 女仆只赫尔墨斯口中的“客人”指的是约定好前来赴宴的神明们。 她神色有些担忧地次抬眼打量了一下赫尔墨斯的神色,半晌还是行了一礼,顺着他的意思安排下去。 温黎却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水镜中她曾经看见过泽维尔前去寻找赫尔墨斯的画面。 如果她记得错,背景似乎就是这样的宴会厅。 不过,为什么她出现了这么久,赫尔墨斯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系统震惊道:【难道色谷欠之神现在不能看见你了?】 不会吧? 温黎半信半疑地俯朝着赫尔墨斯的方向飘过去。 少女半透明的裙摆在空气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 在水晶吊灯光芒的掩映下,像是传说中漂亮的人鱼波光粼粼的鱼尾,绚烂夺目。 白发金眸的神明就站在她不远处,侧脸线条英挺而俊美。 他淡色的睫羽低垂着,丝毫未动。 真的看不见她了? 温黎围着赫尔墨斯飘了圈。 “赫尔墨斯大人?” 她轻轻喊了他一。 就在这,赫尔墨斯若有所感地抬起眼。 他唇角然地勾起一抹笑意,松松散散,漫不经心的。 温黎眨了眨眼睛,总觉得有点怪异。 紧接着她就感觉赫尔墨斯的视线像是穿透了她,朝着更远的方向望过去。 温黎迅速地转过,看见穿黑色神袍的神明从门口走进来。 “夜安,赫尔墨斯大人。” 为首的褐色短发神明率先躬行了一礼。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神袍花纹比起赫尔墨斯更简单,像是一种份生俱来的仰视。 赫尔墨斯单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风度翩翩地摊了一下:“请。” 【看吧。】系统幸灾乐祸地说。 温黎有说话。 她定定地注视着赫尔墨斯的动作,直到他绕过她缓步迈向门口三三两两开始聚集的神明,才若有所思地挪开视线。 可是……如果真的看不见她的话。 他又为什么要多一举地绕过她呢? ——毕竟,在他的眼里,这里应该只是一团空气才对。 温黎视线忍不住次飘向了赫尔墨斯的背影。 宽阔的宴会厅铺满了暗红色的地毯,两侧墙面随着走动在不的角度反射出烫金的光泽,鲜明生动的壁画在天花板无地俯视着整个宴会厅。 赫尔墨斯并有穿着那件象征着色谷欠之神的神袍。 似乎从露西娅死去之后,他就不像曾经那样神袍不离。 除了在魔渊宴会这样重要的场合以外,他穿的永远都是简单随性的。 今天这一件也一样。 墨绿色的长袍,款式简单乎有什么点缀,但是质感极其考究,在水晶吊灯散发的光芒下显出明的层次感。 赫尔墨斯的脊背挺拔,步伐很稳,眼角眉梢都流淌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看去无懈可击。 但温黎和他相处的间太长,见过他太多的样,一眼就看出他深掩在游刃有余面具之下难掩的疲惫。 啊,明天就是月蚀之日。 是神罚的日。 温黎突然狠狠共情了,看着赫尔墨斯的目光有些情。 不敢想象,如果她每个月痛经痛到要死要活的候,还要笑脸迎人地和别人逢场作戏、推杯换盏。 也太痛苦了吧? 如果是她,真的只想躺平。 少女的视线专注而热烈,非常坦然地穿过空气,不偏不倚地落在他。 但无论间如何流逝,色谷欠之□□在魔渊中总是一呼百应。 乎只是瞬间,原本空荡的宴会厅里涌入无数道影,将赫尔墨斯众星捧月一般围拢在中央。 也隔绝了她的视线。 就在这,门外响起一阵喧哗。 一串脚步略有些凌乱地靠近,紧接着,“砰”的一巨响,紧闭的殿门被一条修长的腿一脚踢开。 轰—— 尘烟弥漫,四散的灰尘在水晶吊灯的照射下无处遁形。 空气中的温度也似乎在这一瞬骤然降低到冰点。 宴会厅中的欢笑语瞬间凝固了,就像是无形的冰霜无限蔓延,寸寸冰封。 角落侍立的魔使无举起腰间锋利的巨镰,缓步朝着门口逼近,形成一个扇形的弧度包围而去。 光线顺着大开的殿门向寂静的长廊中涌出,明暗交界处勾勒出一道颀长劲瘦的剪影。 黑发黑眸的少年神明面容冷若冰霜,一双狭长幽寂的黑眸扫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直扫向正中心的赫尔墨斯。 他一句话都有说,但目光却像是淬着寒冰的冷刃,蕴着毫不遮掩的森冷杀意。 魔使们下意识攥紧了掌心的巨镰,警惕地逼近。 然而一只手却慵懒地抬起来随意挥了下。 霎间,所有的阻拦都发静止了。 宴会厅中的神明发朝着四周散去,悬垂落下的水晶吊灯下方形成一片空地。 赫尔墨斯姿态散漫地站在那里,修长的手指端着一杯红酒。 他手腕轻晃,朝着泽维尔的方向轻轻倾斜。 “夜安,泽维尔。” 酒液在杯中辗转着,漾起波澜。 赫尔墨斯漫不经心掀起眼皮,目光在被一脚踢碎的殿门一扫而过。 紧接着,他像是有察觉到泽维尔乎满溢出来的敌意和杀气,扬眉一笑。 “这个候来找我,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泽维尔原本幽邃沉郁的黑眸刻更是黑得深不见底。 他一点点抬起头,嗓音压着愠意,甚至有些嘶哑。 “昨晚,是你做的。” 在赫尔墨斯还有回应的候,温黎主动飘到泽维尔边。 次见到少年的嫉妒之神,她心里也感觉到一点亲切感。 反正现在泽维尔也看不到她—— 温黎伸出手指,掠过黑发神明眉间凌乱的碎发,屈指弹了一下他眉心。 “不是赫尔墨斯大人做的哦。”她用一种语重心长地语气说,“做事情得讲究证据。” 原先她在水镜中看见这一幕的候,她就已经感觉到怪异了。 ——在她心目中,赫尔墨斯虽然凉薄冷漠,但绝对不是这样残忍嗜杀的性格。 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并有真经历阿比盖尔神宫陷落的那一天,但在梦境中跟着赫尔墨斯这么久,温黎心里已经有了笃定的猜测。 ——阿比盖尔,是魔渊之主亲手杀死的。 然后不知道出于一种怎样的目的和心态,他选择将这一切祸水东引,挑起泽维尔和赫尔墨斯之间的争端。 而魔渊之主却在这件事中美美隐。 有人会怀疑是他亲手杀死了己的神后。 温黎弯着腰背对着赫尔墨斯,有察觉到他肉眼可见冷淡下来的眸光。 水晶吊灯的光晕映入他淡金色的眼眸,像是深深浅浅的琥珀,漾着迷人而深情的涟漪。 赫尔墨斯垂眸,有看向那个方向。 浓密的睫羽扫下来,掩住眸底的情绪。 他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鲜红的酒液染在唇角,将他因为衰弱而略显苍白的唇瓣染一种血腥的色泽。 有些候,在乎所有人都认定了一件事,他是否真的做过就显得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满足所有人的猜想。 他们总是不愿意为违背己想的事买单。 赫尔墨斯看着杯中的倒映,次抬起头来已经染云淡风轻的笑意。 “是啊。” 温黎一愣。 她转过头,从泽维尔边重新飘回赫尔墨斯面前。 金发少女伸出一只手,虚虚搭他的额头。 金色的吊坠闪烁了一下。 她半透明的手掌穿过了空气,有在他额间留下任何痕迹。 也有任何触感。 “哎,果然还是碰不到。” 金发少女有点懊恼地甩了甩手,重新把手收回来背在后。 半晌又像是想到什么,她重新伸出来在赫尔墨斯眼前晃了晃。 “真的看不见吗?”少女语气有点懊恼,遗憾不加掩饰。 做这些事情的候,她倾靠得很近。 金色的碎发荡漾在空气里,被鼻尖的气流吹拂,微微浮动。 “就算碰不到,您也应该有生病吧?” 她扁着嘴重新直起,不满道,“既然是这样,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 “这不是你应该承担的责任,赫尔墨斯大人。” 赫尔墨斯懒散垂落的睫羽轻轻颤抖了一下。 他抬起眼,骨节明的手指按眉心,辨不清意味的视线落在泽维尔。 迎着乎将他活剥的眼神,他微笑道:“所以呢,要杀了我吗?” 泽维尔赫然抬眸,眸底涌起狠戾,俊脸像是覆一层冰霜。 “哎,别这样啊赫尔墨斯大人,说得还真挺像是那么一回事的。” 金发少女无奈地飘过来,若有似无地挡在赫尔墨斯和泽维尔之间。 赫尔墨斯金眸微眯。 从泽维尔踏入宴会厅起,他的神情一直懒懒散散的。 可就在少女隐隐挡在他和泽维尔之间,他眸底第一次流露出冰冷而危险的冷芒。 赫尔墨斯盯着泽维尔,眼神探究中蕴着点玩味,以及真的不悦和压迫感。 半晌,他冷不丁笑了。 “你做得到吗?” 砰—— 一闷响在宴会厅中炸裂开来,泽维尔脚下的地面瞬间被一缕暴涨的黑色烈焰灼烧得凹陷下去。 他幽深的狭眸紧盯着赫尔墨斯,眸色愈发晦暗。 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狠狠相撞,无的火药味蔓延开来。 这场有硝烟的针锋相对并有持续很久,片刻后,泽维尔率先挪开了视线。 他冷笑一:“希望这一天到来的候,你不要死得太难看。” 赫尔墨斯不置可否:“拭目以待。” 又是“砰”的一巨响,地面震颤,墙面倾頽。 水晶吊灯疯狂摇曳起来,发出岌岌可危的“吱呀”响。 下一瞬,光滑的墙面骤然被轰出了一大块空洞。 泽维尔转过,在全场无数道惊疑不定的视线注视下,抬腿迈过空洞离开,姿态嚣张又乖戾。 这道影来得咄咄逼人,走得气势汹汹,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乖张得不行。 直到泽维尔离开许久,宴会厅中都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 赫尔墨斯站在原地动。 但这一次,散开的人群有像起初那样一次朝着他的方向围拢。 他能够感受到很多视线,黏腻的、探究的、惊惧的……纷纷粘在他的,每一寸皮肤。 沉默被压抑到最低点,紧接着迎来爆炸性的反弹。 宴会厅中一瞬间盈满了刻意压抑的窃窃私语。 “其,我并有觉得多么意外。毕竟他是色谷欠之神,不是吗?” “是啊,如果换作其他神明,我或许会有些惊讶,但如果是赫尔墨斯大人,我觉得这很合理。” “除了赫尔墨斯大人还会有谁呢?整个魔渊里,能够放肆大胆做出这种事情的神明,恐怕也只有他了吧。” “魔渊之主绝对不可能这样对待己的神后,一定就是赫尔墨斯大人做的!” “错,哎,不得不说,我的预感真是准确——我一早就猜到了,一定是赫尔墨斯大人。” “可是,阿比盖尔夫人的死并不那么简单,我说了另外一些更细节的版本……” “……你是说,她被许多为神明轮流……” “哇,他玩得可真花。” “……” 无数音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周遭变得十嘈杂。 水晶吊灯的光晕闪跃,而刺目,而黯淡。 在某些角度旋转着,令人有些晕眩。 似乎魔渊之中所有的神明,都已经相信了一个本不存在的事。 ——他们深信不疑的那个瞬间,甚至比他干脆认下的那一刻要早很多很多。 赫尔墨斯心情不错地抿了一口酒。 至少这说明他的伪装天衣无缝。 整个魔渊,竟然有一位神明能够察觉他的真心。 他悠闲地举杯,将一切音甩在后。 墙面的空洞扔在簌簌向下掉落碎屑,不规则的边缘就像是恶兽狰狞的巨口,将一切光亮和音吞进去。 透过那个方向,赫尔墨斯看着泽维尔消失的地方。 也不过是个可悲的人罢了。 泽维尔的诞生就是一个注定的悲剧。 毕竟他拥有着那样的一位父神。 赫尔墨斯仿佛在那双涌动着憎恶烈焰的黑眸中,看见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己。 好像在不知道多么久远的岁月之前,他的眼底也曾经有过这种浓烈的情绪。 有过温度。 赫尔墨斯姿态闲适地理了理稍有些凌乱的衣摆。 如果坚持着活下来就需要憎恨着他的话,那就恨吧。 反正他的早就已经烂透了,陷在污泥里,在无边的永夜中慢慢腐朽。 宴会厅中陷入一种怪异的混乱和秩序之中。 在起彼伏的议论中,赫尔墨斯反而乐得在。 他转来到那个许久有去过的露台。 温黎一直观察着赫尔墨斯的动作,见状连忙跟了过去。 她也不想继续在宴会厅里待着了。 被冤枉的代入感太强,她要窒息了。 进入露台的一瞬间,空气中穿梭着微冷的夜风,裹挟着浓重的湿寒气息,吹动温黎的发梢。 哥特式尖顶被血月映照着,在露台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尾部长长地拖拽开,顶部急速收尖,四周地面被衬得发亮。 赫尔墨斯站在露台边缘,左手松松握着高脚杯,另一只手懒散搭在栏杆。 他深邃俊美的五官被拢一层渐淡的阴翳,半明半昧之间,更显得脸廓深刻立。 他什么也说,温黎她犹豫了片刻,轻飘飘落在他侧的栏杆,坐在一边抱着膝盖仰头看着天的月亮。 “叮”的一,高脚杯被放在栏杆,碰撞出清脆的响。 这一幕略有些似曾相识,温黎下意识扭过脸去看。 赫尔墨斯随手轻点了两下杯壁。 他有看她,目光却恰好她一望高悬的血月。 “色谷欠,果然是害人的东西。”他轻缓叹息一,用一种很随性的语气不经意开口。 像是一种感慨,只说给己。 金发少女神情焦急,下意识反驳道:“您不害人就行了!工作和生活要开。” 可她的音他似乎根本不到。 又是两脆响,修长的指节敲打杯壁,赫尔墨斯的音很轻很慢。 “信仰就是这样可笑的东西。”他闷闷笑了一,“一秒口口说着追随,下一秒就会因为各种琐碎的理由东零西散。” “才有呢。”金发少女义愤填膺道,“别理会那些墙头草。” “他们拥有的只不过是冒牌的信仰,是赝品!假货!” “真正信仰着谁的话,怎么会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说变就变呢?” 她这句话刚落地,赫尔墨斯却一手支着额角,像是不胜酒力般微低下头。 “终究,我边还是谁都留不住。” 他的语气带着懒散的笑意,起来浑不在意,就像是随口开了个玩笑。 金发少女却皱着眉扬起脸。 她的视线落在他,很专注,但并不迫人,就像是融入了月色一般柔和。 良久,她抿了下唇角,举起右手作出一个举杯的动作,虚空中倾靠近赫尔墨斯。 然后,抬手和他手边安静伫立在栏杆的高脚杯轻轻贴了一下。 像是一个碰杯的手势。 空气中突然漾开一阵淡淡的、不知的馨香。 “不。”金发少女唇角扬起一抹很柔和的弧度。 她逆着光,半透明的被朦胧的夜色模糊。 但那双鸢尾色的眼眸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您还有我哦。”她轻、一字一顿地说,“赫尔墨斯大人。” 这场对话根本有交集。 明在一片空间里共享着一片月色,却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隔在截然不的两个世界。 直到温黎见赫尔墨斯低沉华丽的线。 “那为什么要离开?” 金发少女肉眼可见地怔愣了一下,晶亮的眸底浮现起一瞬间的呆滞。 半晌,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炸了毛一样跳起来。 “您能看得到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赫尔墨斯有说话。 他只是一点点地撩起眼睫,露出那双色泽清浅的眼眸,抬眼看向她,不偏不倚。 这一刻,有音的动作,给了她最直白的回答。 “您怎么这样?!”在昏暗的夜色中,金发少女通透莹白的脸颊依稀爬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绯红。 她语气崩溃地大埋怨:“您怎么可以装作看不见我?” 赫尔墨斯抬了下单边眉梢,看起来有点惊讶,眉眼间却蕴着浓郁的戏谑:“我怎么装作看不见你了?” “……” 金发少女微微一哽,但很快她就次不依不饶地抱怨:“那好吧,既然有装作看不见我,那您就是故意不理我。” “为什么?为什么!您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对我的,您一直都是那么温柔贴……” 赫尔墨斯眉目间的笑意淡了一点。 他冷不丁开口打断她:“是啊。” 夜风将他轻哑的音揉碎:“为什么。” 赫尔墨斯也说不清,在察觉到少女消失的那一瞬间,他心里涌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但它就像是一种沉静却凶狠的浪潮,将他一点点温柔地淹。 赫尔墨斯记不清究竟过去了多少年。 每一个月,在劳伦斯按照约定将未婚妻送往他神宫的那一夜,他很难用言语形容那种心情。 但每一次推开门,看见漂亮却陌生的脸,好像一切都落了空。 赫尔墨斯不是不知道,这一场阿比盖尔的死亡,不过是劳伦斯一次导演的独角戏。 但他却不得不顺着劳伦斯的意,陪着他演这场荒诞的闹剧,做那个一早就被安排好份的“刽手”。 ——他不怕违抗神誓,只怕劳伦斯食了言。 那他要如何才能遇到她。 等待的间漫长,有候赫尔墨斯也会想,她究竟去了哪。 如果按照她所说的,她的已经死去,那么灵魂也消散的这一刻,他是不是会永恒地失去。 她真的还会以另一种更鲜活的姿态,出现在他边吗。 赫尔墨斯喉结微滚,竭力克制着音里的情绪。 “想来就来,说走就走,你真的很潇洒。” 他薄唇微抿,向来低沉磁性的线破天荒有点干涩,“这么多年,你有想过我哪怕一瞬间吗?” 金发少女脸的神情空白了一秒钟,那些娇蛮的情绪缓缓收敛了。 她似乎意识到他这一刻是认真的,瞬间从张牙舞爪的样变得乖巧起来。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金发少女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就像现在这样,我们在露台!” “我本来想跟您说点什么,但是突然间就像是触犯了什么禁忌,一下就动不了了……” 赫尔墨斯眸光微动,眉目间压抑的戾意登散了。 “你受伤了吗?” “然后,我——” 金发少女话音一顿,“嗯?” 赫尔墨斯眼睛紧锁着她,脸反常的有什么表情。 眉间的金坠缓缓荡漾了一下,神罚咒印的纹路若隐若现,附着在他那张平格外蛊惑人心的五官,更显出动人心魄的美感。 他重复了一遍:“受伤了吗?” 温黎不由得怔了一下。 赫尔墨斯对她做过的比这更亲近的事情不要太多,但她却从来有感受过像今天这样的感觉。 从前,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并不迫人,风轻云淡的。 尽管带着深情笑意,她却很清晰地意识到,她对他来说根本一点都不重要。 而不像今天。 赫尔墨斯有流露出多少情绪。 有礼节性的绅士风度,有甜蜜动的情话,眼底也有铺陈开令人无拒绝的情意。 但莫的,温黎看着他眸底倒映出来的那个小小的她,有一种她刻就是他全部、也是他唯一在意的人的错觉。 “……有。”她破天荒有说什么,很简洁地回答。 对她来说只是一瞬间,可是对于梦境中的赫尔墨斯来说,她应该消失了很久很久吧。 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呢? 温黎突然意识到,这只是梦境。 现中的赫尔墨斯边,从来都有出现过一个总是笑眯眯说着些俏皮话的金发少女。 他永远都是孑然一。 ——那些岁月,他又是怎么度过的呢? 温黎不由得朝着赫尔墨斯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她触碰不到他,就绷紧了腹部朝着他的手臂歪倒,假装靠在他肩膀。 “那您还生我的气吗?” 赫尔墨斯余光望见她扭曲着却还是笑意盈盈望着他的那张脸,心底的情绪倏地散了。 该生气的。 但是好像是出于一种本能。 在看见她出现在他边的那一瞬间,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根本有办对她生气。 一股似曾相识的馨香若有似无地钻入赫尔墨斯鼻腔,他回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在嶙峋陡峭的断崖间,那个拥抱。 只短短的一瞬间,却如刻骨铭心。 在他心里生了根,让他记了这么多年。 赫尔墨斯垂落在侧的指尖不觉蜷了蜷。 指尖,仿佛还残存着百年前属于少女的余温。 诱惑着他一次伸出手臂揽住她,将那些乎溃散的触感重新填满。 可他们即如的相近,近到只要他想,前一步贴近她的,他们就可以毫无保留地融为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却依旧触碰不到她。 空气里一片安静,只有夜风淡淡掠过的响。 良久,温黎见赫尔墨斯的音。 “不要离开了。”他低说,“我唯一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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