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 金少女神情略微顿,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 但很快,她就不甘示弱地双手环臂偏过头去。 “我才不会吃醋呢。” 说着,她清了清嗓子, 学着刚才赫尔墨斯对着劳伦斯时的语气接着开口。 “您可是色谷欠之神呀, 每个月名未婚妻这样的要求而已嘛。” 她笑眯眯地说, “点都不过分。” 赫尔墨斯终于按捺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金少女阵羞恼, 半透明的脸上隐隐浮上抹很淡的绯红色。 她迅速飘过来伸手想捂住他的嘴。 然而她的身体通透,刚靠近他,就像是拂过了阵风。 风过痕。 赫尔墨斯敛眸,淡白色的睫羽掩住他眸底的情绪。 繁复的金饰垂落在眉,被这道微弱的气流拂动,微微摇曳起来。 璀璨的珠光映入他金色的瞳眸, 流光溢彩, 更显出几分蛊惑人心的魅力。 金少女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她脸上那些故作凶恶的表情也收敛了起来, 双迷人的眼睛像是蒙上层薄雾, 安静地注视着他。 那种目光很专注, 就像是要将他此刻的样子永远记在心里。 像是在透过他, 看更远更远地方的某个人。 赫尔墨斯有种怪异的感觉。 他皱眉:“你真的生气了?” 金少女小幅度地摇了下头, 重新笑起来。 “如果赫尔墨斯大人……您可以直这样看着我就好了。” “这么真实、专注、认真,而且很关心。”她耸了下肩膀,“就好像,能够让您在的只有我样。” 赫尔墨斯眼睛直直落在少女脸上。 他用种很寻常很平淡的语气说: “我在的, 什么时候不是只有个你。” 金少女肉眼可见地愣了下。 这句话中的在丝毫不加掩饰, 没有过多华丽的辞藻修饰, 也没有故作深情的款款风度。 平常像是再平凡不过的个午后。 温黎没有预料赫尔墨斯现在的反应。 她原本不过是打算按照作精人设随便作几句而已。 ——还真是外之喜。 “真的?”她故歪了歪头,用种很怀疑的语气说, “可是您看起来,大多数时都很理智。” “理智。”赫尔墨斯慢条斯理地重复了遍这两个字,语调辨不清味。 他转过头,视线漫目的地落在不远处的灯火上。 “我对你,什么时候真正保持过理智。” 阵风掠过尖塔,吹散云层。 血月逐渐显露出来。 稀薄的月色洒落在赫尔墨斯肩头,如流水般下流淌,点亮他神袍衣摆飞扬的狮鹫兽图案。 片安静中,温黎仿佛听见串规律的心跳声。 辨不清究竟属于谁。 金少女抬起手臂揉了揉耳廓。 在那里,她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温度仿佛再次攀升。 改平日里的伶牙俐齿,这次她沉默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您说对。至少,在我死前,赫尔墨斯大人对我定是真心的!” 说完,少女像是突然识什么,眼角眉梢都流露出种真实的欣喜。 她抚着心口念念有词,“定是这样!不然,赫尔墨斯大人怎么会冒险来救我呢?要相信自己的魅力呀……” 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她便被道轻哑磁性的声音打断。 “我相信。” 金少女怔,扭头看过来。 赫尔墨斯微勾起边的唇盯着她,金色的眼眸看上去深邃认真。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似乎已经法从她身上挪开。 她的每句话,他都下识奉为圭臬。 她的每个愿望,他都不忍心拒绝。 她的颦笑,是他漫长晦暗的生命中唯璀璨的亮色。 他不知不觉上了瘾。 戒不掉。 而他和她口中的“赫尔墨斯”,原本就是同个人。 但这些话太肉麻,赫尔墨斯并不想说出口。 况且,他也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也没资格。 两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半晌,十分默契地声挪开。 就在这时,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赫尔墨斯大人,您怎么还在这里?” 气流掀起魔使厚重的黑色长袍。 “您神宫里的晚宴很快就要开始了。” 尼尔森脸上戴着狰狞的具看不清表情,声音却流露出些来不及掩饰的焦急。 “这次的晚宴很重要,魔渊中大部分强大貌美的女神都会前来赴宴。” 说着,他直接朝着赫尔墨斯的方上前。 尼尔森看不见半空中漂浮的少女,更不知道他这随的步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 金少女惊呼声,然后“砰”地声像是被吹散的云雾般化作模糊的烟散去了。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几度。 赫尔墨斯辨不清喜怒地抬眸。 不过,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只是皱着眉环视了左右眼。 不见了? 尼尔森端觉赫尔墨斯的眼神沉郁了几分。 但他没有察觉任何怪异之处,便只当做是他刚和魔渊之主见过,心情不太好。 “如果魔渊之主不愿您达成协议,那么这会是您找合适的、能够为您减轻神罚人选的好时机了。” “啊哦,但是他已经不需要了。” 尼尔森身后的空气突然扭曲,淡金色的烟雾重新凝聚成形。 金少女懒洋洋地交叠着双腿,裙摆长长地垂落下来,两条修长纤细的腿在裙摆若隐若现。 她伸出根手指扯了下下眼皮,很快地吐了下舌尖,朝着尼尔森做鬼脸。 看上去非常介他刚才穿透她身体的冒犯。 赫尔墨斯眉目的凉瞬散去了。 他声地勾了下唇角,侧身越过尼尔森,朝着神宫之外走去。 “我不需要。”他代替少女那句话说出来。 然后不知道想什么,绪难辨地笑了下。 “不过,这的确是场我不能缺席的、重要的晚宴。” 说完这句话,赫尔墨斯没再头。 他懒散地拢了下衣襟,用种漫不经心的口气说,“走吧。” 看吧,他有什么资格对她说出那些话。 吸引。 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值提的东西。 * 魔渊北部的神宫,属于色谷欠之神的宴会厅里,人潮涌动,衣香鬓影。 巨大的吊灯从高耸的天花板正中央垂落下来,上镶嵌的水晶每颗都剔透而明亮,表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狮鹫兽浮雕。 它们高高地悬浮于半空中,在射的火光掩映下,俯瞰着豪奢放逸,穷奢极侈的宴会厅。 空阔的房里挤满了来来往往的神明,就像尼尔森说,这场宴会中的出席者大多都是魔渊中的女神。 她们长相美艳,身段玲珑,穿着打扮不十分讲究,空气中浮动着各种香水味纠缠在起的暧昧味道。 ——这毕竟是色谷欠之神的晚宴。 作为魔渊中身份仅次于魔渊之主的初代神明,哪怕他身上萦绕着再多神秘而危险的秘密,“赫尔墨斯”这个字也是几乎能够令整个魔渊都趋之若鹜的名字。 更何况,色谷欠之神本人极其英俊。 几名女神三三两两凑在起,姿态诱惑,视线不时朝着角落沙上斜倚着的那道身影投过去,蠢蠢欲动。 魔渊里可没有神国那么多规矩,更没有什么男女神明之的禁忌和规矩。 就算没有色谷欠之神的身份和强大的实力,就凭着这张脸和这样令人血脉贲张的身材,她们也绝对不会拒绝。 宴会厅中众人各怀心,但却没有任何位神明能够看见,在她们头顶上方的吊灯旁,名金少女正百聊赖地拨弄着水晶吊灯垂下来的流苏,边唉声叹气。 这个位置的视野比较好,正好在宴会厅正中自助餐厅那样的长桌上方,方便她观察。 温黎垂眸瞥了眼桌。 上除了被精心布置过的花艺和摆件以外,什么都没有。 竟然连吃的都没有。 赫尔墨斯怎么这么小气? 温黎换了个姿势,靠在吊灯边缘月牙般的弯拱上。 她单腿微屈抱在胸前,另条腿从吊灯上垂落下来,裙摆飞扬在空气中。 好聊好聊好聊。 这种大型相亲现场,她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多待。 尤其是—— 正在相亲的对象还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生体验。 温黎边腹诽,边不自觉朝着赫尔墨斯的方看了眼。 不不说,这刻的赫尔墨斯和她记忆里熟悉的样子更想象了。 他英俊风流,风度翩翩,单手执着只高脚杯,唇角永远挂着懈可击的温柔笑,在这样的场合里看上去格外游刃有余。 几乎全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但他却连眼皮都没眨下,仿佛早已习惯成为瞩目的中心。 温黎目光微顿。 她见过赫尔墨斯曾经的样子,以这刻,反而更加清晰地辨认出他眸底深掩的敷衍和不耐。 阳光般的色泽从他金色的瞳眸中褪去,理解化作斯文绅士的具,遮住彻骨的寒凉。 就在她这样定定盯着他看的时候,那道高大俊美的身影若有感,倏地撩起眼睫看过来。 温黎没有来及收视线,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周遭喧嚣的声响在这刻似乎缓缓如流水般褪去。 道看不见的薄膜将他们拢在其中,内外隔绝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温黎抿了抿唇。 其实她并不怪赫尔墨斯此刻为了达他的目的,而其他女性NPC逢场作戏。 相反,从某种角度,她觉她能够理解赫尔墨斯。 她也在游戏世界学会了逢场作戏。 可她赫尔墨斯不同的是,她能够看见未来。 ——在未来,她早晚有天可以凑齐她的票根现实世界。 然后,她就可以见熟悉的亲人朋友,过上平淡但幸福的生活。 可赫尔墨斯却不样。 他的前路被浓雾遮蔽,望垠的黑暗笼罩下来。 看不清方,也看不见出路。 如果每秒都戴着具,演戏当作呼吸样的本能,刻都不能喘息不能停歇。 真的不会累吗? 更何况,她有系统作陪,就算它有的时候没什么用处,但她却因为它的存在而远离孤独。 它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自己究竟是谁,也就从未迷失。 可赫尔墨斯不同。 没有人理解,更没有人靠近过他的真实。 温黎简直不敢想象这种日子。 简直是精神囚笼。 半晌,她忍不住问:“您……真的不想休息下吗?” 赫尔墨斯眸底掠过抹外的神色。 他以为按照她那种娇蛮的性格,这次定会怪他。 说不定,会很多天都不再理会他。 但很快,这稍纵即逝的情绪被他恰好处地掩藏。 随之而来的,是种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情绪。 在这世上,论他做什么。 总有个人陪在他身边。 懂他,支持他。 赫尔墨斯垂下眼,浓密的睫羽掩住他眸底的情绪。 “还真是让人很难保持理智。”他轻笑。 “赫尔墨斯大人,您说什么?” 坐在他身侧的女神微微愣。 宴会厅中声音喧闹,赫尔墨斯的声音却很轻。 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虽然坐在他身边,看上去仿佛很亲密。 但只有她知道,赫尔墨斯始终保持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女神原本正想破了脑袋考应该怎么抓住这个机会更靠近他点。 没想就在这个时候,赫尔墨斯似乎说了什么。 ——她却个字都没有听清! 赫尔墨斯眸光淡了点。 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液。 暗红的色泽染上他的薄唇,流露出几分残忍嗜血的危险感。 他重新转过头,唇角笑挑不出错漏:“我是说,有位美丽动人的小姐相陪,哪怕是今晚这样趣的宴会,也变格外美妙。” 坐在他身侧的女神耳根红。 她根本看不见水晶吊灯上的少女,此刻也正坐在赫尔墨斯身边,压根不会认为他这句话其实并非在说她。 女神正低着头索应该怎么应,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几道娇柔女声。 “赫尔墨斯大人,我们也可以坐在这里吗?” 她抬起头,看见几名女神站在沙旁边。 她们的语气听上去有点羞涩,可眼睛却直勾勾往赫尔墨斯身上扫。 “另边实在是有些太过拥挤了,以我们才……”斗胆打扰您。 “当然。”赫尔墨斯没兴趣听她们的废话,也并没有欣赏她们自以为高明、实则漏洞百出的表演。 他干脆利落地打断,勾着笑散漫偏头,“请便。” 他没有留,身边的那名女神脸色瞬黑了。 这原本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小插曲,放在整个宴会厅中并不起眼。 但似乎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地观察着这边的动。 有些事情,旦破开了个口子,就会不可收拾。 源源不断的美貌女神寻找着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靠近他,赫尔墨斯笑着接受。 她们欣喜若狂地坐在他的身边,神色眼神皆流露出能够接近魔渊主神的愉悦和期待。 “哇哦,左拥右抱。”金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吊灯上飘了下来,在赫尔墨斯身后环着手臂。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颇有几分查岗捉奸的味,“啧啧,您可真是幸福啊,赫尔墨斯大人。” 虽然这么说着,温黎内心却很同情。 社交恐怖分子也不好做啊。 这么多陌生人拥而上,温黎觉好窒息。 换位考下,如果她是赫尔墨斯的话,她可能已经尬死了。 她想了想,决定稍微拯救他下。 “您在这里享受,我却要聊死了。”少女仗着自己不会摔倒,直接放松了身体像漂浮在水上样飘在空中。 赫尔墨斯眼底的笑更真实了几分。 她在他前慢悠悠地滚来滚去,看上去轻盈柔软,边高声抱怨着。 “我不管,我才是您现在的未婚妻,您怎么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要出去散步——这里空气太闷了,您陪我起去!” “现在!立刻!马上!” 说完这句话,她就直接朝着宴会厅的露台方掠了过去。 仿佛根本不怀疑他会跟上来。 赫尔墨斯盯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闷笑声。 他眸光专注,引身边几名女神频频朝着那个方看过去。 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啊? 她们再次狐疑地转头的时候,赫尔墨斯已经端起重新被斟了酒的高脚杯。 手腕摇晃,暗红色的酒液漾起深深浅浅的涟漪,他抬起眼。 “今天就这里吧。”赫尔墨斯微笑起身。 “接下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 宴会厅中空下来,宽大的露台边缘护栏上摆着两杯酒。 赫尔墨斯靠在护栏上。 夜幕中只有血月高悬,猩红的月色洒落在他肩头,为他身上的长袍镀上层淡淡的绯色光边。 哥特式的宫殿也折射着血月的光辉。 宴会厅的位置很高,护栏之外像是深渊般,看不见尽头。 哪怕是神明,如果没有能够在空中如履平地的神术,不留神也会摔粉身碎骨。 可另道身影却完全不受影响。 赫尔墨斯的视线越过护栏,看那个迎着月色的纤细少女。 她正专注地和护栏上摆着的高脚杯作斗争。 少女白皙修长的指尖左戳下右戳下,却根本触碰不高脚杯,半截纤长的手指被冰冷的玻璃驱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却仿佛乐在其中。 或许是从刚才那样令她不悦的场合里脱身。 或许是他真的如她愿,短暂地放下了切算计舍下了有人,只陪着她。 偌大的露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个人乐此不疲地重复着毫义的动作,另个人就这样靠在边看她。 空气里很安静,却莫名沾染上种朦胧而暧昧的气息。 过了不知道多久,金少女终于对高脚杯丧失了点兴趣。 她扬起脸,看已经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的那道高大身影。 “您来啦?这还差不多。” 金少女再次重重哼了声,但声音听上去很愉悦,“勉强算您合格了哦,赫尔墨斯大人。” “原本,我可是想您开除未婚夫籍的。” 血月的光晕落在她脸上,出奇的并没有给人带来任何不详的阴郁感,反倒增添了几分血色。 她偶尔总是会说出点他理解不了的话,但这次他师自通地理解。 赫尔墨斯笑了下,嗓音悠闲轻缓:“那么现在,我要感激你给了我这次宝贵的机会。” “我会认真珍惜。” 他端起少女摆弄了半天的那支酒杯,朝着虚空遥遥敬,“直遇见你的那天。” “想要遇见我可不容易哦。” 少女眨眨眼睛。 她半真半假地说,“那可是要经过九九八十难,才能勉勉强强见上我。” “您真的不怕?” 赫尔墨斯看着她,忽地笑了。 他没有答,只是说:“你值。” 金少女脸上故作凶恶的表情瞬僵在了原处。 她飞快地撇开视线,然后忍不住眼睛转来,脸颊迅速聚集起片红云般的绯色。 “啊啊啊——”她捂住耳朵欲盖弥彰地说,“您这样真的很犯规啊!” 赫尔墨斯眉眼的笑更深。 然而尼尔森的来来很会掐准时机。 “赫尔墨斯大人,终于找您了。宴会还没有结束,您怎么提前决定终止?” 尼尔森从露台阴影处走出来,眼就瞥见栏杆上摆放的两只高脚杯。 月影高高倾落下来,在栏杆上拖拽出两条瘦长的阴影,看上去孤寂而空洞。 尼尔森眸光微顿。 他来时好像的确听见了赫尔墨斯大人的声音。 “您在和谁说话吗?” “在和我说话呀。” 尼尔森看不见,金少女几乎已经贴他的门上。 她弯着腰脸凑他眼前,像是想让他好好看看她的样子。 个人玩了会,她像是觉趣,撇了下嘴重新飘了赫尔墨斯身边。 尼尔森丝毫不知道刚才生过什么,眼睛也注视着赫尔墨斯。 月光猩红瑰艳地笼罩下来,将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 在明。 在暗。 赫尔墨斯站在露台边缘,视线落在仿佛触手可及的血月上。 淡金色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 似乎是刚才那场晚宴抽干了他的力气,以现在他什么话都懒说,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 “赫尔墨斯大人?”尼尔森皱眉问了句。 “没有谁。”赫尔墨斯的声线磁性华丽,语气却很淡。 “我是在等你。” 原来这杯酒是赫尔墨斯大人提前替他准备的? 尼尔森恍然大悟。 他朝着赫尔墨斯的方靠近,陪着他起靠在露台栏杆边缘。 然而就在他伸手去触碰另外只高脚杯的时候,他的动作却被拦住了。 “这杯酒我已经喝过了。” 赫尔墨斯单手拿起那只孤零零的高脚杯,仰头将其中的酒液饮而尽。 “您怎么喝我的酒?” “就算我碰不它也是我的!” “呜呜呜您欺负人……” 金少女叽叽喳喳的抱怨声在他耳边响起,但赫尔墨斯却连眉梢都没动下。 他不紧不慢地将酒杯重新放下,才脸懒散地抬眸。 “用这个吧。” 他话音刚落地,串细腻的金色沙砾便自在他身边的空气中沉浮。 几乎是瞬,便凝集成枚纯金打制而成的高脚杯。 这枚雕刻着狮鹫兽纹路的金色高脚杯被徐徐推前,尼尔森有些受宠若惊地说:“谢谢您,赫尔墨斯大人。” 但他没有留,赫尔墨斯另只手将刚才那只高脚杯重新放在露台栏杆上,朝着距离他截然不同的方推过去。 “这是给我的?” 温黎有点惊喜。 她根本就碰不这杯酒。 说实话,在尼尔森出现的时候,她还以为赫尔墨斯会直接成人之美,这杯酒送给尼尔森呢。 赫尔墨斯正尼尔森交谈,温黎只当他现在没空闲应她,以只是随口感叹下。 她却没想,下瞬她就对上他的视线。 “说起来,您真的没有后悔过放弃魔渊之主的位置吗?” 尼尔森的声音荡在空气里,而赫尔墨斯就这样看着她。 他就像是没有听见尼尔森的问题,眼角眉梢流淌着淡淡的戏谑。 良久,赫尔墨斯对她轻轻挑了下眉。 “你的就是你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抢走。” 温黎微微怔。 哪怕是她根本触碰不、派不上用处的杯酒。 是她的,他也绝对不会分给任何人,而是选择了声而不容置喙地守护她。 但这句话像是在答她,莫名和尼尔森的问题严丝合缝地契合了。 “您刚才说什么?” 尼尔森语气微顿,将赫尔墨斯刚才的话当作了对他的应。 他将酒杯“啪嗒”声放栏杆上,转身正色道:“您平时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但实际上,现在的魔渊里不知道有多少神明并不服从劳伦斯大人。” ——“他们依旧认为,您才是名正言顺的魔渊之主。” 赫尔墨斯指尖轻点护栏,慢悠悠抿了口酒。 “你醉了。” 尼尔森却抓住他的手。 “念在我直跟在您身边,忠心可鉴的份上。” 尼尔森另只手扯下脸上狰狞的具,露出张苍白却清俊的脸。 他定定地注视着赫尔墨斯。 “可以告诉我,当年您在后放弃继承权的原因吗?” 那种眼神十分复杂,像是在期待之中还蕴着什么更深的考量和探究。 赫尔墨斯薄唇笑未变。 他侧身拂落尼尔森的手,淡淡地说:“我忘了。” “怎么可能?!” 尼尔森的语气突然激动了起来。 他上前步撑着栏杆,“这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他苍白的肤色都因为激烈的情绪涌动而染上血色,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目光灼灼地盯着赫尔墨斯。 而温黎却盯着尼尔森的脸,神情缓缓严肃起来。 这张脸,有点似曾相识。 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尼尔森的反应截然不同,赫尔墨斯只懒懒散散地站在原地。 他垂着眸,视线落下来,用种很谓的语气问:“很重要吗?” “这不是您的真心话吧。” 尼尔森瞬不瞬地凝视着赫尔墨斯,像是想要辨认出他每个细微的神情。 “要知道,您直都是以魔渊强大的神明身份露的。” “曾经追随您的神明们,大多也都是冲着这点崇拜您、敬仰您。” 说这里,尼尔森的语气微微沉下来,听上去有些诡异的阴沉。 “如果您是这么想的,他们定会失望的。” 赫尔墨斯随拨弄了下额的金坠,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睫。 “那很抱歉,但他们早晚都要失望。” 他云淡风轻笑下,“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你们幻想中的那个人。” 尼尔森站在月光照射不的地方。 光影交错,他的脸陷落在阴影里,看上去比起平时更加沉郁。 他沉默了会,才缓缓问:“您不在乎他们吗?” 赫尔墨斯浅金色的眼睛带着笑,似乎对他的问题很感兴趣。 “在乎怎样,不在乎怎样。” 尼尔森愣了下,似乎没想会这样模棱两可的答。 “可是对于他们来说,您就是唯、也重要的人了。” 赫尔墨斯不太在地“嗯”了声:“我不是为了他们活着的。” 空气里瞬陷入片死寂。 凄冷的夜风在露台中穿行,掀起他们厚重宽大的衣摆,然后钻入夜色没入云层之中。 尼尔森忽然开口:“许多人说您变了,我直不愿相信。” “可是就在现在,我突然信了。” 赫尔墨斯扬了下眉梢,没有说话。 他的反应太平淡,尼尔森的眼神更沉了几分。 他字顿地继续说下去:“因为,从前的您,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这种话’是哪种话?拜托说清楚点啊,阴阳怪气可真有套。” 赫尔墨斯还没有任何应,金少女便率飘了过去。 她凶神恶煞地绕着尼尔森通诟病,就像是只被冒犯戳痛处的炸了毛的猫。 但她还不忘过头来去看赫尔墨斯,语气比起对尼尔森的时候不知道温柔了多少倍。 “他说的话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哦,赫尔墨斯大人。” 金少女露出个大大的明媚的笑容,“您在我心里永远都是这个!” 说着,她伸出大拇指用力上比划了下,整个人也随着动作往上方飘了几米远。 赫尔墨斯突然有点想笑。 不是那种礼节性的笑,也不是深情却敷衍的笑。 而是真的、自内心被逗笑的感觉。 他其实没什么感觉,早已经不会因为这些话而动摇。 但她此刻的关心对他来说更令他愉悦。 他怎么舍拒绝。 赫尔墨斯淡色的睫羽扫下来,掩住眸底的情绪,压抑着笑举起酒杯抿了口。 “或许吧。” 他放松身体靠在栏杆上,双臂撑在身侧,“这样的变化,也让你失望了吗?” 尼尔森静静地看着赫尔墨斯,没有像曾经那样恭敬地应。 但这个时候的沉默,却更像是另种隐晦的默认。 赫尔墨斯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 他像是突然被勾起了兴趣,饶有兴味地问:“在你心目中想要追随的神明,应该是什么样子?” “强大,野心勃勃,永远追求着至高上的力量和权柄。” 尼尔森垂着眼,指腹摩挲着那张狰狞的具,语气平淡地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良久,他将具重新戴脸上,遮住了切神情。 尼尔森抬起眼:“就像曾经的您那样。” 赫尔墨斯没有看他。 他望着夜幕里格外深沉的红月:“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尼尔森唇瓣动了动,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夜风在这刻狂乱起来,吹动栏杆上摆放的高脚杯。 杯底被风吹起来点,颤颤巍巍地和栏杆碰撞着,出清脆而高频次的轻响。 尼尔森后深深看了赫尔墨斯眼,平时数次那样倾身行了礼:“夜安,赫尔墨斯大人。” 然后,他转身离开。 赫尔墨斯看着尼尔森的背影,指尖轻敲玻璃杯壁,出“叮叮”两声脆响。 他没有挽留,深邃英俊的脸上不带任何情绪。 赫尔墨斯垂下眼睫,看着杯中没有喝完的酒液。 血月倒映在里,猩红的色泽和暗红的液体交融在起。 那个属于他的倒映在圈圈点点的涟漪中破碎,几乎融化在里。 另只纯金的高脚杯被留在了露台栏杆上,孤零零地立在不远处,拖拽出条狭长的剪影。 杯壁上的狮鹫兽浮雕安静地注视着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赫尔墨斯随瞥眼那只人问津的酒杯。 这还是他第次听见别人形容他曾经的样子。 但现在的他有什么不好? 赫尔墨斯端着掌心空荡的酒杯,转身走宴会厅。 “我们去吧,未婚妻。” 在他身后,留在原地的空酒杯被骤然而起的金影捏碎,红酒泼洒顺着栏杆滴滴答答流淌下来。 暗红的色泽蔓延,浓郁像血。 温黎双眼缓缓瞪大。 她突然从繁杂的忆中翻找了张模样的脸。 ——她想起了尼尔森的身份。 此同时,她也想起在水镜中那阵兵荒马乱的追杀,还有掠过她咽喉冰冷的刀刃。 当时,她被那名魔使逼断崖边,也亲耳听见他给沉浸在盛怒中泽维尔的答案。 ——“是谁派你来的?” ——“是……赫、赫尔墨斯大人……” 然后,魔使脸上狰狞的具断裂。 露出张清俊却阴冷的脸。 正是尼尔森。 金少女赫然抬眸,朝着白神明离开的方追了过去。 “赫……” 她想开口提示点什么,但是整个人却倏地像是被寸寸冰封般,凝滞在了原地。 仿佛被瞬投入冰冷的深海,她感觉浑身动弹不,开口的力气都被剥夺,个字都说不出来。 股强烈的牵扯力撕扯着她的灵魂。 在昏沉的刺痛之中,温黎按捺不住,识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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