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水雯一脸肃穆, 如临大敌地将手指按在那颗颤颤巍巍飘浮的小红心上。 两分钟很快过,撤键随之失效。 没见什么奇怪的提示音,她松了口气。 崩坏度处于岌岌可危的95%, 也知道全满以后会是什么后, 问系统也问出个所以然。 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虽然她很清楚,自这行为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 如想避免数值上涨,恐怕最好的办法是应、理睬。 可是—— 她的视线落屏幕上。 雪白的小狗摇着尾巴, 热情地对着她比出一个大大的爱心。 跟那颗心比起来,她的心太小、也太微足道了。 说清是什么情绪在作祟,她举起手机, 凑了过。 ——小心翼翼地,用鼻尖电子小狗贴了贴。 随后, 她像是碰着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似的,飞快地将手机搁到一边,穿了拖鞋,跑开房门。 * 得说, 开门前,她是心存了侥幸的。 万一、万一…… 母亲早已房休息, 忘记了要跟她“聊一聊”呢? 吱呀—— 门开后, 梦想破灭。 客厅的灯大亮,母亲搬了椅子坐着, 是一眼就能看到她房门动向的角度——她的浑身上下, 都写着“有备来”。 父亲陪在旁边,像是要为女儿筑起一道防护网似的, 手半搭在母亲的膝上,一派安抚的样子。 ——然后没好气的殷姿一掌拍开了。 祝水雯硬着头皮呼唤道:“妈~~咪~~~” 那语调, 是她自都要受了的谄媚与狗腿。 殷姿唇角一抖,像是要逗笑的样子。 然,在看见女儿的模样后,她的视线一下子凌厉严肃了起来。 “小水,你在家里穿校服干嘛?” 祝水雯畏畏缩缩道:“……暖、暖。” 馥九的冬季校服是加了绒层的,保温效还错,对得起它的价格。 但如说它比能人裹球的珊瑚绒居家服还要暖——那是纯粹胡诌八扯。 少女心虚地关上门。 一分钟后,门缝里,探出了一只萎靡振的草莓兔。 * 谈话的地点是客厅,是祝水雯的房间。 母女俩对坐在床上。 殷姿神情严肃,像是准备进行某项艰巨且困苦的伟业。 房门没关,半掩着——这是殷姿的提议。 幸好如此。 在盘着腿缩一团后,祝水雯的紧张情绪就开始加压。若房间是全封闭的,她恐怕会感觉加难以适从。 过,她意外发现,母亲似乎也在紧张。 证据就是,足足一分钟过了,殷姿依然一言未发。 意识到这点后,少女的心思突然活泛了起来。 继续大眼瞪小眼的,也得出个结。要,她干脆…… 主动出击? 好,上来先“没有谈恋爱”、“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来一套澄清连击——反正,这也算是说谎。 说的时候,要眼睛直视前方,带微笑,从容镇定,理直气壮! 然,在她演练结束以前,母亲先一步开口了。 殷姿嘴角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以很快的语速道:“避孕套要怎么买、怎么用,你知道的伐?” 祝水雯:…… 瞳孔大地震! * “没有啊!根本就没有到那一步——!” 少女的脸红得直冒烟,“呜呜”叫着扑到母亲身上,滚来滚地抗议:“亲都没亲过的,怎么可能直接……呜啊——!都说过好多次了,根本没有这种事啦!讲多少遍了,你们干嘛就是信啦,干嘛!!” 殷姿“哎呀呀”地讨饶道:“好好好,是妈妈错啦。应该先跟你聊聊天的,上来就说这个,是有点太突然了。” 过,这一刻,母亲的脸色明显缓了下来。 祝水雯破天荒机敏了一次:“妈咪,老实交代!你刚是是在套话?”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殷姿做出了对天发誓的姿态,又道,“主要是,跟你爸都知道你的情况,那起码得告诉你要怎么保护自,是?” ——但乖女儿自绷住地自爆了,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殷姿由得庆幸,看来还只是停留在拉小手的阶段,还好还好。 闺女看着比她还臊的样子,一边抱着子一边红着脸哼唧:“干嘛这么早就替贷款,八字都没一撇的事……” “因为很担心你啊。”殷姿谨慎地选择自的措辞,温道,“是担心你谈恋爱,是担心你受伤。” 之前在客厅里,夫妻俩商量了半天,最后达了一致:当务之急,是得跟宝贝女儿叮嘱一下安全健康问题。 女儿大了就由人,千叮万嘱最后还是防住,爹妈的话哪有臭小子说出来动?遮遮掩掩反好,索性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说是这么说,但真事到临头,殷姿意识到自仅能臭小子抓起来千刀万剐,还得说话尽量做到客观中立且理性——她的脑仁由得隐隐作痛起来。 过,比起祝曦,她的状态还是要好一点。 老祝已经完全崩溃了,现在估摸着正在房间里失魂落魄做家务,尝试平心静气。 没个个小时缓过来。 看女儿抱着自的腰呜呜哇哇的,直到这一刻,她才感觉到熟悉的氛围来了,终于生出些说话的冲动,刚刚祝曦的话慢慢地复述女儿。 “妈妈跟爸爸,真的很爱你的。” 少女道:“知道的,也爱你们——超爱的。” “但你可能知道,们到底有多爱你。你知道你爸刚才说什么吗,他说如知道你人欺负了,他就算拼了命要,也要欺负你的坏蛋一起带走了。” 在女儿生出愧疚以前,殷姿先失笑道:“当然觉得他是在哈牛皮,法治社会了,肯定要先法律程序的是是?但态度么,就是这么个态度啦。” 但很快,她的笑敛了起来,严肃道:“但是,等到‘你人欺负’的时候,们再出,就算欺负你的人在了,管是坐牢了还是死了,们都觉得,值当的。如你健康、开心,那么无论坏人付出什么代价,对老祝来说,都是亏的——你可以理解妈妈的意思的,对吗?” 少女点点头。 好一会儿,她乖乖认错了:“妈妈对起,是故意要瞒你们的。就是觉得……” 殷姿帮她说后半截:“觉得有点好意思。” “……嗯。” 少女闷闷道:“且也没有谈啊,真的没有。万一以后要分手了呢,就想着,先说了。” 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没有谈”“分手”是两组矛盾概念。 殷姿心里长叹一。 这就是完全那小子套牢了吗? 她没有提醒女儿,是顺着往下说:“妈妈可以理解。那,你跟你绯绯姐说过吗?” 祝水雯摇摇头,又补充道:“姐姐可能……也许……大概……知道的,吧?” ——到底是多没底气,才加了这么长的前缀啊! 殷姿沉吟了一会儿,认真道:“想说的话,就说。想当说,发短信,写信,都可以。过,如你出什么意外,比如失踪啊、联系到人啊,问你绯绯姐——那时候要怪妈妈,也要怪她告诉了妈妈,好吗?” 少女“嗯”了一。 她娇嗔般嘟囔:“妈咪,现在没人会写信了啦。” 殷姿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爸以前就是写信的。” “现在没人会看这种手写的东西了。” “你写会看的。” 少女说话了。 好半天,她才道:“妈咪。” “嗯?” “以后会跟你说的,真的。” “好的,那你要记着自的话哦。”殷姿伸出尾指,“答应们,在那之前,要保护好自,好吗?” “好。” 细弱的尾指勾了上,重重地摇了摇。 “如有拿准的情况,就找你绯绯姐商量。你们两个人都拿准,过来找爸爸妈妈,可以吗?” “好。” 少女迟疑了会儿,才跟犯了错误似的,小道:“妈咪……本来以为,你会趁在的时候,找姐姐问个清楚的。” 显然,“怀疑母亲”这件事,让她感觉很是好意思,说得吞吞吐吐。 “是想过。”殷姿道,“过,后来觉得,你肯定会希望这么做的。所以呢,虽然你爸都很好奇,但还是等你亲口告诉们吧。” 少女呜了一。 “所以,那个男孩子……现在还是男朋友吗?” “……嗯。” “那等‘是’的时候,你领来,让你爸看看吧。” 怀中的女儿应了一,是整段对话里最响亮的“好”。 * 殷姿到了房间内。 其然,祝曦正趴在地板上,愁眉苦脸地用抹布擦着床角的顽固污渍。 干了半天家务了,他的情绪显著好转,从捶胸顿足的猩猩恢复了一个长着苦瓜脸的……人类。 见妻子进来,他连忙问:“怎么样?” “挺好的,很有进展。” 殷姿说得咬牙切齿。 在女儿前的温平缓相反,这一刻,在丈夫前,殷姿终于再掩饰,眼中燃烧起熊熊的烈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水答应了,说会领上门们看看。” 夫妻俩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意思—— 等那时候,看她(他)扒了那小子的皮! * 悠闲的日子还没过几天,祝水雯就接到了一个意外来电。 “姐夫?” “妹妹,过年好!”顾瑾宴的音是一如既往的明朗,“过年过得怎么样啊?” 二人寒暄了两句。 当然,祝水雯很清楚,顾瑾宴特意打电话,一定是有事情。 然,几句话过后,顾瑾宴便说出了来意:“你姐是要冬珠集训了吗,想着,你要是没事的话,你坐车呗,你一起捎上。” 知为何,对顾瑾宴自信满满的提议,少女可疑地陷入了沉默。 好半天后,她怯怯问道:“摩托车能上跨海大桥?” 顾瑾宴破防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小祝同学,请。” 司机拉开车门,为少女挡住车顶可能碰到头的横杆。 这是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祝水雯对牌子了解,也知道价格,但光是司机这番绅士的开门服务,就够让她害怕了。 过,这点畏缩情绪,止于她弯腰进车厢位置。 顾瑾宴对她招手:“妹妹,吃吗?” 放在后座中间的小桌板上,是一堆跟“奢华”格格入的鸭制品。 鸭脖,鸭架,鸭头,鸭肠,鸭心。 他前头的液晶屏幕在放血腥的B级片,一群男男女女在草地上你砍、砍你。 正巧,这会儿画播放到了女主角一斧子下,目狰狞地撕开了炮灰的胸腔,将心脏掏了出来。 顾瑾宴应景地拿了个鸭心,往嘴里一丢——他的吃相倒是行为举止格格入,很是优雅。 司机目斜视,像是习惯了少爷看着血浆片吃鸭制品的没品行为。 过,到底是没有没品到底。 看到祝水雯进来,顾瑾宴按了两下屏幕。 于是,播放的视频变了清新童趣的《小羊朵莉大冒险》。 “吃吧。”顾瑾宴道,“这盒提拉米苏也是你的。” 他从一个足有二寸的提拉米苏的包装盒上,拿起了一个—— 巴掌大的角形切片。 “妹妹,这家蛋糕味道还可以的,先尝尝喜欢喜欢。”他道,“喜欢的话,等会儿多抢点你姐的。” 就算他讲话基本顾忌人的心情,但对小姨子,他姑且还是装了一装。 祝水雯没戳穿他,蛋糕接过来,以“太好吃了这很难买吧”为开头、“姐姐肯定会很喜欢”作结束,一通狠夸。 顾瑾宴热泪盈眶:亲爱的妹,那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 司机开得很平稳。 看祝水雯一直在看窗外跨海大桥的风景,他还特意贴心地走了右车道,好让她能看得清楚。 灰白色的海水一望无际,海上下起伏着,向着远方一层层地推。 她看了会儿,在想到“这就是连接馥海冬珠的海水啊”时,她大脑毫无征兆且受控制地复习起了洋流的方向。 ——住脑啊! * 他们到达的时候,正赶上下午场的课结束。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顾瑾宴在酒店二楼的宴会厅,找到了正在用餐的祝绯绯。 “你来干嘛?” “带咱妹来冬珠玩啊。”顾瑾宴理直气壮道,“再说了,你能来,干嘛能来?” “,邀请来的。你,厚脸皮蹭的。”祝绯绯比了个向下的大拇指,“菜狗配好吧。” “怎么算蹭了?有正当理由的。”顾瑾宴煞有介事道,“女士,请签收一下由您家属‘顾某’发出的外卖订单。” 祝绯绯:…… 看到二寸的蛋糕压在桌上,她的眉头住地抽搐:“这么大一个,你喂猪?” 祝绯绯旁边的女生是她集训分到的舍友,到这里实在忍住了,乐可支道:“绯姐,这是你谁啊?哥还是男朋友?” “路人。” “追求者。” 到两种截然同的答案,舍友秒懂了:“哦——!” 她立刻端着盘子起身,位置腾顾瑾宴,好方便他继续“追求”。 临走前,她没忘记叮嘱:“绯姐,晚上还有课,别聊得忘记时间了哦。” 祝绯绯人叫来,切了一大块蛋糕让对方端走。 等她走了,祝绯绯才用太自然的语气道:“谢谢。” 仅是谢顾瑾宴大老远路过来,也是谢他辞辛苦地替她送人情。 她很清楚,那么大一个蛋糕,几个盘子叉子,肯定是准备要分她同学的。 “脾气也没那么好吧?”她假意生气,“你怎么老觉得会人排挤?别太损了啊。” 虽然,情况确实如此。 倘若是真的找到能一起玩的人,她之前也会跟袁瑕仙处了唯一的朋友,还处了那么久。 “没有啊。”顾瑾宴耸耸肩,“你说蛋糕?那是拿来喂猪的吗?” 祝绯绯:…… 秒钟后,顾瑾宴惨叫起来,倒在餐桌上抽气已。 ——未来博士大人还精通拳击,这合理吗? 祝绯绯松了松拳头,环顾了一圈后,问道:“妹人呢?” 顾瑾宴幽幽道:“你问啊?是你跟她说的,贺雪岐跟你在同一个教室,在化学竞赛那边吗?” 他一边抽气,一边幸灾乐祸道:“地点都说了,现在才问‘人呢’,绯博士,你会会有点白目啊?” 祝绯绯:…… 擦!! * 晚饭后的休息时间很短。 在考虑一番后,祝水雯大度这段时间的姐姐让了姐夫。 至于她自…… 问了好几个人,穿过了一道流水潺潺的锦鲤池,她功站在了化学竞赛教室—— 呃,旁边的楼梯口。 身边时有人经过,偶尔会有人转头看她,大约是在奇怪她为什么要兀自傻站在台阶上。 少女没有留神其他人的视线,她的内心只剩下一个想法—— 这是,“那次”以后的第一次见啊。 手心紧张得微微发热了。 * 贺雪岐其实还知道她过来了。 知出于什么心思,即便是人都过了跨海大桥,她也没在聊天里透露出一丁点端倪。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结,她此刻站在楼梯上,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直接教室吗? 还是发条消息过,告诉他准备接收“惊喜”? 她想着,禁纠结起来。 这种“速之客”的行为,会会反引人讨厌呢? 等到亮光落在她的眼皮上,少女才愕然发现,在知觉中,她居然已经走到了教室的门口。 她下意识低头看自的打扮。 换了七八件才选定下来的假两件学院风褐色连衣裙,领口处是绑了几次才满意的蝴蝶结,脚上是衣柜里最可爱的小兔堆堆袜,以及虽然她觉得太满意但也挑出满意遂只好作罢的黑色玛丽珍鞋。 有点小坡跟的款式,他站在一起,会显得身高匹配一点……吧? 身后有人好心问道:“同学,你找谁?” 就在这一瞬间,从那么多人里,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呆住了。 少年穿得低调,仍旧是一身黑色的羽绒服,墨黑的发丝安安分分地垂在耳边。 过,在馥九时同,他并非一个人在座位上。 他的周围正挤了一圈的人,有几个人在红耳赤地争吵什么。吵了两句后,几人一起看他,露期盼,那模样像是在等待着“神”进行最终的裁决。 ——裁断谁是对,谁是错。 贺雪岐简单说了两句,于是,一个少年欢呼起来。祝水雯见他在说“就说吧,是对的!肯定是对的”,另一个少年憋气了会儿,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嘚瑟屁啊!下次再来!” * 谁也没有质疑,这场随性开展的比赛,裁判为何是他们的“队友”。 倘若真要刨根问底,多半也只会得到一个诧异的眼神,外加一句“哎,那可是学神哎!”。 这期间,无论其他人如何欢呼或是哀嚎,贺雪岐的神色一直很是平淡。 他像是一台高算力的计算机,问了便输出答案,但再无其他多余的情绪。 热闹也好,冷寂也好,都高山上的雪无关。 他只是,如此“存在着”,为默然的一分。 身后的人又问了她一遍:“怎么了,同学?需要帮忙吗?” “呃——!”祝水雯急急地侧过身,好人让路,“——” 要、她还是走……? ——迟了。 门口这点动静,里头的人注意到了。 “啊,怎么会有美少女过来们这边啊?” “好可爱,跟小兔子一样……找谁的啊?” 少年倏地抬起头,在视线捕捉到她时,带了点倦的冷意陡然褪,眼眸中染上了少见的惊愕之色。 祝水雯怯怯地抬起手,对那边摇了摇:“嗨……?” 会……笑话她吗? 她今天这身打扮,会会有点太矫枉过正,反显得很滑稽呢? 然后,她看到了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少年的眼眸弯了起来,那神情明耀灿烂,宛如晨间刺破地平线的第一缕光,连带着周身冰雪般的寒冷都柔化了宜人的清爽。 第一次,他在她前,露出如此直白的笑容。 ——只为喜悦,染阴霾。 * 同一时刻,在贺雪岐的身后,那个刚刚赢了比赛的少年一脸难以置信,用中了彩票大奖一般的语气激动道:“啊?她对挥手哎?她是是在对笑?” “她眼睛都没在看你,别太自恋了。”另一个少年严肃道,“正确答案是:她在对挥手。” 另一个女生下了:“你们两个神经……” 拜托,这个方向,只有她学神两个人! 学神?绝对可能,直接排除,那么结论已出:美少女只可能是在对她明送秋波! 下一秒,她一大票人,眼睁睁看着学神起身,穿过密密的座位,踏过众人的目光,向少女快步走。 人:…… 很好,今天是大家集体失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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