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房间后, 祝水雯只有一个感受—— 累。 力竭了。 少女扑到床褥上,把自埋松软的被子里,嘴里出“唉”的一声长叹。 她都不知道自后是怎么把“我说他不是外国人意是跟我演舞台剧的那个不是外国人而不是默认我谈了对象并且我的对象不是外国人我没有对象没有对象没有对象”给说清楚的——不, 她真的说清楚了吗? 祝水雯没法给出肯的答案。 从老爸半信半疑的神情, 能看出来,他大概是没在信的。 但老爹努力控制了自的奇心, 没再追问下去。 可能是因,他意识到, 再问下去,女儿可能要暴走,当场上演“兔子乱拳打老爹”的不孝戏码。 但是…… 少女“呜呜”地哀鸣起来, 把被子拍得“蓬蓬”响。 因着表妹的缘故,现在父母已经知道贺雪岐的存在了——! 都怪她, 前两天干嘛坐客厅里写卷子,结果被殷姿抓了个正着。 现在就连母亲都不帮她说话了。 啊啊啊——! 想到这里,她捞起机,气呼呼地开聊天界面, 然后了个“兔兔暴揍”的表情包过去。 虽然责任都在她自,但她要揍贺雪岐! [贺雪岐]:【?】 [贺雪岐]:[狗狗疑惑] 她实在说不出口了什么事, 只闷头了“兔兔飞踹”、“兔兔扯脸”、“兔兔勾拳”等十几张恶狠狠的表情包。 对沉默的时间有长。 正当祝水雯反省自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头时, 他突然来了一张“狗狗兴奋”的表情。 祝水雯:…… 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贺雪岐]:【知道了,马上推出沙袋上门.服务, 请视频行预约[狗狗蹲坐]】 祝水雯:…… 喂!! 她打字道:【稍微等我一下】 说着, 她跳下床。 刚靠近房门,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密集的聊天, 父母像聚在一起说些什么,但因隔着些距离, 她实在是听不清楚。 祝水雯觉得自现在有些疑神疑鬼。只要父母背着她一起说话,她就觉得他们没准正在讨论自——但实际上,祝曦和殷姿的感情一直很,夫妻俩常常会坐一起说悄悄话。 应该跟她无关吧。 她极力如此说服自。 把本就是虚掩的房门关上,少女犹豫了会儿,她把移向下的门锁。 咔哒一声,落锁了。 这栋房子是家里了宅基地后弄起来的自建房,在祝水雯上小学时才建起来。 尽管房门带了门锁的功能,但在今天以前,祝水雯从来没有用过。 左拧拧,右拧拧,确房门打不开了,她才松了口气。 ……不是,她什么要锁房门啊? [祝水雯]:【我了】 少年像一直在等她,在这句话出的同一时刻,视频通话的申请就弹了出来。 就在祝水雯按下“接通”以前,她半倚着的门板,突然出了“砰砰”的震动声。 母亲“温柔”的声音,透过木头模糊不清地传了过来:“小水啊,什么锁房门啊?” 祝水雯:…… 殷姿耐心问道:“宝贝,你睡了吗?” 里的机在震动,门外的母亲在呼唤,祝水雯感觉自冷汗要下来了。 “妈、妈咪!我在视频……”想不出要憋什么瞎话,祝水雯只得道,“有什么事情等会儿不?” 殷姿顿了顿,问道:“跟同学?” 祝水雯:“……呃。” 她能不能把姐姐拖出来当挡箭牌啊? 不过,知女莫若母,祝水雯这个“呃”一出来,殷姿就像是明了,只道:“宝贝,你等会儿便的时候,把门开一下,妈妈想跟你聊一聊。” 随后,门后的动静消失了。 祝水雯顿时出些听闻“死刑延后一小时执行”的既视感,但她来不及细想母亲想跟她说什么了,慌里慌张地接通了视频。 在她的脸出现在机屏幕上的那一瞬间,少女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大叫一声“不要看!”。 * 贺雪岐是户外拨过来的视频,背后是泛着红黄的暗沉天空。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雪的羽绒,帽檐处带着一圈绒毛,把他整个人裹在里头,看着颇有种清爽雅致高山雪的气息。 他的神色一怔,直到少女那边的镜头变成一片漆黑,他才应了一声“”。 只听见一阵衣柜乒乓打开的声音,一派兵荒马乱的迹象。 等镜头重新亮起来的时候,他哑然了。 少女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身上穿的是…… 馥九的校服。 他想起来,刚才少女慌里慌张接通视频的时候,身上是一套草莓兔的居家睡衣。 她的头也梳过了,原本被枕头压得有些乱翘的毛被强行压了下去,此刻在镜头里,有几根在倔强地慢慢翘起来。 像是新芽在艰难地破土。 她显然也注意到了,在眼睛上下上下不安地转动了数下后,她若无其事地伸出,跟打地鼠似的,把它按了下去。 “你没看到。”她凶巴巴道。 没了口罩作掩饰,她的语气不再如先前那般从容,从强装镇变成了虚张声势的张牙舞爪。 “我没看到。”他顺从道。 虽然早就知道她其实演技并不,口罩下的表情肯异常丰富,但实际看到时,这种新奇感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头一次知道,少女窘迫的时候,牙齿会咬口腔两侧的肉。 腮帮子微微陷下去,软软的嘴唇便无意识地嘟了起来。 很像是在撒娇索吻的样子。 * 他说他没看到。 尽管这是显而易见的睁眼说瞎话,但祝水雯被安慰到了。 于是,冷静下来后,她问出了一个本该一开始就提出来的问题:“怎么晚了还在外面?你家里人呢?” 他轻描淡写道:“不跟他们一起了,怕火气会上来。” 她愣了一下。 虽然今天的大部时间她都在拜年走亲戚,但只要得了空,她就会给贺雪岐消息。 对得毫无异样,她也逐渐松懈了下来。 ——果然,那会儿,他只是在“假装”恢复正常? 她突然想起来,凌晨的时候,贺雪岐说大年初一想过来找她。 她还以他只是说说,难道说…… “你家里又吵架了吗?” 他像是习以常的样子:“没有哪天是不吵的。这次还行,比去年把酒店桌子都掀了要一。”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微妙了一些:“不过,我爸赔了洗间镜子的钱。” * 贺雪岐先前砸坏了镜子,没能让宿启鸣赔上,就只能去“自首”了。 贺关友还以这是许卉枫授意的,气得出了同香楼就打算驱车走了,美其名曰“陪客户去赌博”,也不知道是打算钻哪个老婆的被窝。 因此,凌晨两,夫妻俩在大马路上大打出。 ——然后被贺雪岐报警都抓起来了。 新年第一天,就达成了“送父母双双派出所”的成就,人经历称得上是炸裂。 祝水雯:“……他没难你吧?” 他平静道:“还。” 祝水雯知道他虽然不说,但场面多半是不平的。 证据就是,有几次,祝水雯都明显感觉到,他有种不想再继续往下说的停滞感。 她忍不住劝道:“如果难受就别说了。” 但后,他还是说完了。 尽管说得干干巴巴,像是只留了关键信息的新闻稿。 他道:“你之前说过,老是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会感觉心里没底。” 少年停了停,才道:“我有在改。” 祝水雯咬住唇。 往日,贺雪岐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今天是额外多了一句:“想到晚上能跟你说话,就觉得还能忍一下。” 祝水雯:…… 她清楚地看到,她的脸,在摄像头的注视下,泛出了不寻常的浅粉色。 偏偏他还补充道:“你经常这么对祝绯绯说,我学你的。” 感情这还赖她是吧? 少女气恼地“哼”了一声。 “赖我。”他认真道,“我想让你感觉高兴了。” 这下,她连“哼”都哼不出来了。 呜呜了一会儿,她小声问道:“那你几去啊?外头这么冷,不难受啊?” “快了。”他道,“在路上。” “走去啊?” “嗯。” 他呵了口气,对着镜头露出笑,换了个话题:“我过两天可能要出省去集训。” “集训?” “竞赛。省队要准备选拔了。” 她想起来,姐姐之前像是提过一嘴这件事——姐姐的数学,这次是全年级唯二的满之一,自然被当成了竞赛的种子选。 但她没想到,集训居然这么快。 “要去哪里集训?” “冬珠。” 冬珠市就在馥海市旁边,二隔海相望。 在冬-馥跨海大桥没修起来以前,祝水雯是跟着父母坐渡轮去玩的。 现在修了桥,车开过去只要两个小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算远,但也说不上近。 她“哦”了一声,下意识开始想要怎么买去冬珠的车票。 想了一会儿,她突然反应过来,自的行很反常。 “干、干嘛跟我说这个。” 他诚挚道:“报备。” 祝水雯:…… 她没意问“什么要跟我报备”,光是想着这个问题,她的面皮子就开始烧起来了。 什、什么啊。 她一害羞,就要打退堂鼓:“你在走路的话,那就不视频了吧?” 他断然道:“不要。” “干嘛不要?” “因我想跟你说话。” 祝水雯:……禁止犯规言! * 后,这通说只打“一会儿”的视频电话,打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是祝水雯主动说的“不聊了吧”。 贺雪岐其实早就到小区了,但一直没有家,只在小花园的木质长廊里坐着。 他“嗯”了一声。 少女叮嘱道:“去多喝热的,不要感冒了。” “。” 就在少女即将挂断的前夕,他冷不丁道:“小水。” ——这是他头一次如此亲密地喊她的名字。 这让少女吓了一大跳。 幸,他要说的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他只是说:“晚安。” 她再次陷入窘迫之中。 牙咬着腮帮子的肉,蔷薇色的唇瓣微微嘟起,她兀自犯着难,不知道自的模样正让某个本就心怀不轨的混账心绪格外剧烈地翻涌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终,少女期期艾艾道:“晚、晚安。” ——飞快地挂断了。 聊天界面重新跳了出来。 他开祝水雯的小号,过去了“狗狗比心”的表情包。 大约是小号能更放飞一,少女扭扭捏捏地来了颗小红心。 ……糟。 他垂下眼,指略带烦躁地敲了敲机的侧边缘。 想见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雪岐没有说的是,在父母在派出所做了笔录出来后,还了一些在他看来很微不足道的事。 不过就是—— 贺关友对每个亲戚都阴阳怪气地宣传了一遍儿子的“丰功伟业”,借题挥地痛骂了没本事又脾气大的寄虫老婆了这么个反骨的贱种出来,导致被脾气大的娘舅一砖头爆了头,刚出派出所又了医院——仅此而已。 许卉枫气得唠叨了儿子一路“你干嘛要这样气你爸”,后干脆把他赶出了医院,因“你爸看到你就血压上来,你自家吧”。 这就是他走路去的原因。 虽然确实是他挑唆的娘舅,母亲骂的不算错,但她大概并不知道真相如何,会这么做只是单纯因“骂儿子”这件事不需要承担任何的风险。 ……看在娘舅比他倒霉(指这两天需要伺候因脑震荡而住院的贺关友)的份上,算了。 贺雪岐面无表情地想。 现在,他有更需要去做的事。 在他的背后,一个人影慢慢地走了过来。 “贺雪岐。” 那声音很是低沉郁气,和以往近乎无脑的跳脱全然不同,似被疼痛给磋磨走了棱角,以至于性格都翻天覆地大变样了。 贺雪岐头也不,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邓绪杰。” 邓绪杰双拳紧握,面色狰狞,但语气是哀求的意:“我等了你五个小时……” “不是我让你等的,是你心里的那口气在让你等。”贺雪岐平静道,“你如果不是要有事求我,你完全可以不用来。” 邓绪杰“是、是”地应和着,嘴角抽搐道:“那你现在能跟我说了吗?” 贺雪岐看了他一会儿。 “还记得那天吗?你日那天,了什么事,你还有印象吧?” 他的声音并不重,但邓绪杰听着,头上是冒出了滚滚热汗,眼睛瞪得几乎要脱框而出。 邓绪杰觉得,自死也不会忘记那一天的。 自本应完美的日宴,被顾瑾宴的一瓶香槟敲得粉碎。 他明明打听了,那天顾瑾宴是要去野外飙摩托车的,才放心大胆地邀请了浩浩荡荡的人过来,妄想着这一次不再做谁的配角,而是所有人的“邓哥”,乃至“邓爷”。 ——后,他变成了所有人心中名副其实的小丑。 无数次,他都被这个噩梦所困扰,半夜从床上惊醒过来。 在现自死也还不上钱后,碍于顾瑾宴的威逼,他被迫把一切告诉了父亲。 父亲确实不会不管他,很快就把钱凑齐了,但邓绪杰的内心没有一丁感恩。 他被父亲的皮带抽得像野猪一样在地上滚动、嚎叫,粗糙的水泥地让他的膝盖变成了一滩肉泥。 而父亲还嫌火没撒够,拿了洗车的高压水枪过来,对着他的伤口像钻孔一样地喷! 一想到这里,他的膝盖痉挛似的疼痛起来。 他出了野兽一般的怒号:“是谁?” 他对顾瑾宴没有任何怨言,只是,他怨恨那个告的混账东西——明明是你我大家只有顾瑾宴不的享清福的事,什么要出卖他! 该死,叛徒——该死! 他死死地咬着牙,听贺雪岐慢条斯理道—— “那天,袁瑕仙被你下了脸,她就去求了宿启鸣,让宿启鸣找了些路子……后面的事,还需要我再说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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