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歆宁走后，彭媛却收了脸上的惶恐。
她抬起手，神色淡淡道：“服务员，买单。”
——
京畿大道。
江歆宁脚踩油门，一路疾驰。
可等真到了御景别墅时，却只是将车熄了火，久久都没下车。
视线落在窗外，别墅二楼的没有亮灯。
“叩叩！”
“太太，您怎么不进屋？”
随着车窗的摇下，露出一张忧心的脸。
来人是别墅内最年轻的女佣，平时也就她最黏江歆宁。
“爱丽丝，先生呢？”
明知不可能，但江歆宁还是问了句。
“先生还没回来呢！”
没有意外的，爱丽丝给了一个否定的回答。
江歆宁阖下眼，才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睡吧，我马上就下车了。”
“那太太您也早点休息！”
爱丽丝应了声，便离开了。
良久，江歆宁才下了车，回了自己房间。
夜半的时候，江歆宁才听见楼下有车鸣声响起。
她起身掀开窗帘的一角，看了眼从车内走出的那个，满身寒意的男人。
房门外，隐约传来一阵动静。
但很快——
便被隔绝在了另一重门外。
次日，天光微亮。
江歆宁赶了半宿的方案，仍起了个大早。
可在今日的餐桌上，她并没等到她想见的那个人。
“先生很早就出去了，并未在家用饭。”
……
佣人是这么回江歆宁的。
霍氏集团。
江歆宁拿着自己敲定好的方案去策划部时，却被告知，他们的方案已经通过了。
“通过了？”
江歆宁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深知以周初行的性情，昨晚在餐厅说的那些话绝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
动摇他决心的，真的是策划部的方案？
江歆宁想找彭媛问个清楚，可她找遍整个策划部，都没见到彭媛的身影。
直到午间休息时，她却接到了彭媛打来的电话。
“我知道你在找我。”
“四季咖啡厅——”
“过时不候。”
而后不等江歆宁回答，彭媛就挂断了电话。
等江歆宁再次回拨过去时，却显示这个号码是空号。
如果一开始只是不解方案的通过，那么此刻，江歆宁却似乎敏锐察觉到了些什么……
比如。
上一秒还可以通话的号码，下一秒就作废了。
彭媛要跟她谈的，究竟是什么。
到咖啡厅时，江歆宁远远便见彭媛的坐于窗边的身影。
不同于昨日所见的那张笑里藏刀的绵软面孔，此刻她那张穿透玻璃的面容上有的，只是一片淡漠之色。
江歆宁见此，身形微顿。
而后，才向前走了几步，推开了咖啡厅的大门。
“喝什么？”
彭媛问道。
她语气平和，看向江歆宁时，就像看个久未谋面的老友般。
“一杯美式。”
江歆宁说。
同样神色平静。
在等侍者将咖啡端上来的间隙，两人都没说话。
日光柔软，万物复苏。
彭媛拿起身前的咖啡杯抿了口，才低笑一声道：“你倒是比我想像的——更能忍。”
“比起彭经理的深藏不露，我只是更多了点耐心而已。”
江歆宁垂着眸，侧脸娴静。
彭媛对此，不可置否。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在短短一晚的时间内，做出让周总满意的方案的？”
原木色的方桌上，响起江歆宁单刀直入的话音。
她对此，有太多的疑惑。
而彭媛听了这话，却只双臂交叠抱于胸前，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望了过来。
“很简单——”
“因为在你走后，我又去见了周总。”
清幽的咖啡厅内，彭媛的话就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完全超出了江歆宁所有的预料。
“我告诉他，这份方案，和你无关。”
“也告诉他，我这么做的理由，是不想你留在霍氏！”
迎着江歆宁有些缄默的一双眸，彭媛这么说道。
“我请求他保住我的饭碗，为此，我愿意充当他在霍氏的眼睛和耳朵，替他去看、去听，他所在意的一切。”
“可他在意的是什么，难道你心里不清楚么？”
“江经理。”
……
彭媛勾着唇，脸上笑意寡淡。
“所以，他就答应了？”
突然，江歆宁问道。
“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坐在这儿？”
彭媛闻言挑了挑眉，眼眸微眯，细碎的目光尽数落于江歆宁的脸上，逼仄莫名：“周初行他喜欢你。”
“你也喜欢他。”
彭媛笃定道。
江歆宁没说话，捧着瓷杯的手却微微收紧了些。
“我还是不清楚，你费这一番功夫的理由。”
江歆宁说。
她抬眼看向对面，嗓音微沉：“如果说只是为了你的师傅陈秀芳，我想这个理由还是太单薄了些。”
“你当然是不清楚的！”
彭媛的声音紧随而至，伴着玻璃窗外渐盛的天色，却掀起了一股汹涌的暗潮：“因为从我见你的第一眼时，我就在试探你。”
“我想知道——”
“你究竟是不是对你的仇家动了真心。”
——
禹城。
姜家旧院外，江歆宁自成年后第一次下车推开眼前这扇生锈的大门，踏足了这里。
与记忆中的鲜活景象不同，她入目所及，是处处凋零的景象。
枯枝缠绕，遍地颓败。
在历经了一整个严寒的冬日后，更是疮痍满目。
江歆宁踩着枯叶往庭院更深处走去，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直至那栋大门半敞的三层别墅前。
伴随着‘吱呀’一声，江歆宁一脚踏入了这沉闷腐朽之地。
她还记得，通往这扇门前的大厅内，鲜红的血色蔓延了一路，成为了将她困顿至今的可怕梦魇……
爸爸，妈妈。
你们——还好吗？
站在客厅的破烂沙发前，江歆宁仿佛失了魂。
曾今她多么希望，为什么她没跟着一块死去，这样，他们一家人就又能完完整整的在一起了。
手机‘呜呜’的震动声在此时响起，江歆宁垂眸看去，是霍景田的电话。
在这空荡孤寂的房子内，宛若冤魂在呜咽。
江歆宁按掉电话，如提线木偶般，而前方的楼梯口走去……
她的房间，爸爸的书房，她的玩具室，妈妈的衣帽间，还有他们一家三口的——家庭电影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