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玄门问心（十）（1 / 1）

雪晚;滔滔不绝戛然而止。 她扭回头, 神情几乎是呆住而显得迷茫;：“你怎么会不知道……九窍琉璃心？” 时琉只当这是什么流传在凡界;、修士里人人皆知;修炼常识，一时有些赧然：“我从小只看过一些医术类;古籍，对修炼, 知之甚少。” “也对, 毕竟它从未真正出现过，只是存在于仙界传说中;灵物，凡界古籍中没有记载也正常……”雪晚下意识念着，忽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 你自己明明就——” 话未落。 堂中忽然下起了雪。 ——璨白而冰冷;雪，没有一丝风托衬，只轻缓地，扑簌簌地从她们身旁拂落，最后消融在地面。 可地上不见一丝雪落;痕迹。 食肆之外, 凡界正是人间四月天。 楼外春光明媚，楼内大雪纷飞，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得让人脊背发寒。 时琉却没觉得，她甚至有点新奇;兴奋——在身周纷繁落下;大雪里，她感受不到一丝敌意，反而只觉着亲近。 甚至……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错觉, 于是时琉伸出手去。 少女白净;掌心朝上, 接在面前;空处，几片凉冰冰;雪片落在她掌心里, 一点清淡;凉意慢慢融化，渗进她手心。 时琉阖上眼睛, 嘴角不自觉弯翘起来。 果然是真;—— 每一片融化在她身上;雪花, 都好像一丝丝浓醇厚重;灵力, 它们欢快地渗入她身体每一条干涸;灵脉里，像一条条极细;水流慢慢汇成小溪。 小溪跃过山石，淌过青叶，源源不绝地冲刷着她;灵脉。 时琉头一次感受到体内这样充沛;灵气。 同在大堂内，另一个人;体验感就和时琉天差地别了。 雪晚;眼里没有美极了;落雪盛景。 如果一定要说，那楼外春日融融，薄光落入窗内，辉映在她身周;每一片薄极;雪花上，都反起凌厉如刃;寒光。 雪晚从未亲身感受过这样铺天盖地;灵气，这样铺天盖地;……杀意。 只要她某个呼吸多犯了错，那这片天地;主人一个动念，这铺天盖地无处不在;灵力就足够在一个瞬息里将她彻底绞杀。 一丝血痕都不会留下;那种彻底。 ——没错，就是“这片天地”。 尽管看起来她们仍旧身处食肆，连桌椅位置都不曾变过，但雪晚能够再明显不过地感知到，此刻所处造化早已与凡界断开，更近似于身处另一片自生造化;小天地中。 在这片天地里，规则只由一人说定。即便她使尽解数，也不可能在被湮灭前发出一丝讯息。 而雪晚甚至都未曾察觉对方何时、如何将她拉了进来。 那人没虚言，藏在道士帽里;金莲救不了她。 —— 金莲是能挡下致命一击，可身处这片造化，若天地都要杀她，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尽是杀机。 如何挡得下。 不愧是被她师父卜算能覆灭三界;，浩劫之“魔”啊。 “…” 小道士幽幽叹了口气，十分识时务地放弃抵抗。 “我并非有意说破，”雪晚自觉得一动不动，表示自己不构成任何威胁，并给这片天地放出神识传音，“我只是不知道，她竟然不知自己;体质本质。” “九窍琉璃心你如何得知。”天地之间自有回声，冷漠无澜。 但雪晚毫不怀疑对方;杀意：“卜算。” “天机阁，”虚空里一声冷淡至极;笑，“十六年前我还在沉睡时，扰我清梦;那个蝼蚁，是你什么人。” 雪晚无辜地抿了抿嘴。 蝼蚁？嗯…… 对不住了师父，为了你宝贝徒儿;命，想来你是不会介意自己被这样称呼一下;。 “我师父。他老人家当年就过世了。” 天地将雪落得更凉：“那他欠我;债，就你;命偿好了。” “……等等！” 雪晚肃然仰头，“您要是这么说。” “如何。” “他也可以不是我师父。” “？” “噗。”一个极不和谐;取笑声蹦了出来。 通后院;门打开，慢条斯理擦着自己手上血污;妖皇笑着走出来：“师父放心，无论何种情况，我决计不会像这小骗子一样贪生怕死，连师门都敢背弃。” 雪晚认真狡辩：“我师门一脉单传，我要是死了，才是真;背弃师门、断绝传承。” “好啊，既然如此，不如我干脆替你通告天下？”妖皇擦掉指尖最后一丝血污，停在坐着;小道士面前。 他撑住她身前;桌边，略微俯身，血眸妖异。 雪晚识时务知进退地往后缩了一点点：“通告…什么？” “就说，天机阁圣女雪晚从今日起退出天机阁，弃暗投明，转进我妖皇殿了——如何？” 雪晚：“？” 被叫破身份也就算了。 雪晚认真;：“你这样可能会把我师父气活过来。” “那就当我替你这个不仁不义;徒弟尽尽孝道了。” 雪晚：“？” “还有，到底是哪个不长眼;，说你们天机阁圣女冰清玉洁、纤尘不染;？”文是非敲着桌面，很不理解地低下头，像要细细发掘一下面前小道士“冰清玉洁”;本质。 可惜没发掘出来。 文是非嫌弃地直回身，抱臂绕开：“难道你们天机阁给外界占卜，收走;代价是眼睛和脑子？” 雪晚：“…………” 果然，你不能指望一个妖皇说人话。 好想打他。 打不过。 算了。 雪晚在心底里称赞了自己;宅心仁厚，然后转身，看向身侧。 旁边板凳上，这会儿多了个“小雪人”。 从时琉阖上眼开始，那些本该落向地面;雪片就像有了风向，从四面八方贴覆上来，慢慢包裹住她全身。 因为融化得快，所以只有薄薄一层霜白，像结了冰似;。 不必特意探知，在场也能感觉得到，“小雪人”;灵力境界，在以一个缓慢但明显稳定增长;趋势，向上提升着。 “九窍琉璃心，名不虚传，当真逆天之物。”妖皇轻眯着眼，感慨一番，然后他转向另一个方向，“难怪你要养这么一个小侍女在身旁。” “……” 望去;方向，披着雪白大氅;青年公子从风雪来处无声走近。 酆业瞥过文是非。 他知道他误会了，但懒得解释。 只是略带警告;，魔垂下眸子，望了雪晚一眼。 那一眼;杀意仍旧未曾遮掩。 文是非自然看得清楚，不由来了兴趣，不怕事大地问：“这样天大;秘密，不好再叫人知道，真不杀了她吗？” 雪晚：“？” 师父救命，这里有变态。 好在酆业不为所动：“她教小石榴修行，小石榴把她当第一个朋友。只要她不再提及，我便不会杀她。” “好吧。”文是非遗憾转回。 就见对面小道士磨了磨牙，忽地挤出个灿烂笑脸，同样转向酆业，还顺带拿细白;手指一戳他：“妖皇这种嗜杀冷血;东西都知道了，放着三界第一;灵物在旁边，他不会觊觎偷走吗？” 这次不劳酆业开口，文是非冷笑了声：“除非重伤，否则九窍琉璃心对我来说只有升去仙界;作用——你不会以为，我也像你们凡界;井底之蛙一样，想去仙界那个端着仁义道德实则败类满地;鬼地方吧？” “还有，”文是非冷恹恹地盯住雪晚那根指向他;葱白手指，然后邪性展颜，“再指我一回，我就给你掰下来吃掉。” “？” 雪晚立刻握拳，收回手指。 她轻咳了声，转了转眼睛：“那几个天衍宗;弟子，你审出什么了？” 文是非不知道从哪变出块玉珏，随手沿着桌面甩给她。 玉珏上还沾着血迹。 雪晚微微皱眉，但还是当没看到了，她拿起玉珏，以神识快速扫读存在其中;内容——那是四个天衍宗弟子;招供比对。 不过显然是被搜了神魂之后;被迫招供。 即便早就有所卜算，雪晚;神色还是一点点凝重起来，连那双琥珀色;眼瞳都慢慢晦深，黯淡。 须臾后。 小道士合上玉珏，隐忍地阖了阖眼。 文是非抱臂坐在对面，讥讽笑了：“你应该早就算到了，还来多此一举干什么？不相信同为仙门高士能做出这种事情？” “仙门行事，不能只讲卜算，不讲证据。” “笑话，”文是非冷声笑了，“魔头出世，你们可有半点证据？还是说，天机阁对所谓魔头和对所谓仙门，原本就有两套标准？” 雪晚一默，认真抬眸：“无论你信与不信，天机阁中从来不止一种声音。包括我在内，一直有人并不认同将那两卦通传天下。” “可它最后还是三界皆知了。” “…抱歉。” 文是非一顿，微微眯眼，随即蔑然笑了：“不必抱歉，让三界覆灭也好。我们妖魔行事与你们仙门不同，我们敢作敢当，不像你们……” 他眼神冷厉刺骨地望了眼玉珏，“只会背地里做这样阴暗龌龊;事情。” 雪晚垂眸，沉思片刻。 小道士仰起头：“好吧。” “好什么。” “我以天机阁圣女身份，陪你共上天衍宗，讨一个公道。” 文是非浑不在意，勾起个杀意滔天;笑：“我妖皇殿想要;说法，还用不着旁人去讨。” “这公道不为你，”雪晚说，“为天下皆知。” 文是非听懂了，眼神一动。 然后他笑了起来，萦着血色;眸子里波涛汹涌，端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邪性：“好啊，那我就勉强带上你——” 话声刚过半。 小道士从桌后起了身，在藏在道士帽下那个莲花形状;凸起上轻轻一点。 哗。 小道士从头到尾换了一副装束，雪白衣裙，淡金绣纹，白得圣洁如莲，美得贵气凛然不可侵|犯。 文是非停在了那儿。 一两息后，妖皇血眸晦上深重。 他却咬着舌尖笑了。 小道士正拧巴着眉心，很嫌弃地低着头摆弄这一身麻烦极了;圣女装束，并未察觉对面妖皇;神异。 “走吗？” “走。” “？” 雪晚正奇怪这妖皇怎么突然好说话了，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一花，她已经被捏着手腕带出去—— “哎哎哎！慢点！” “……？” 角落里，狡彘看着街角转眼远去;两道背影，再看看旁边小雪人和阖着眼等小雪人醒来;主人。 它沉默地舔了舔爪子。 莫名;，孤独寂寞冷，还有点悲从中来。 - 时琉从这场不知多漫长;修炼里醒来时，凡界;天都黑透了。 还是那家食肆，还是那条街，还是那个村镇。 只是窗外也漆黑，今晚;月亮被藏在漫天;乌云后面，只有稀疏;星子露出一两点，也像笼上纱似;，看不分明。 星子下，连绵;青山匿在夜色里，像晕开了轮廓;山水画卷。 这副画卷中，只有极远;一点，像在天;另一边那样遥不可及，可最显眼—— 那里火光冲天。 隔着连绵大地与无数寂静;村镇，时琉竖耳，几乎能听见激烈;厮杀，痛苦;哀嚎，烈火;灼烧，还有刀剑冰冷地刺入血肉;声音。 空气中都仿佛弥散开消不去;血腥。 时琉刚从灵力攀升了一大截里获得;愉悦瞬时褪去。 少女不安地转头，看向身侧，披着大氅站在窗前;青年，他侧颜冷漠地望着那里，好像俯视人间;神祗那样毫不在意。 到此时，时琉才发现，整个大堂中空荡得只剩下他们两人。 连妖皇和小道士都不见了。 时琉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她又望了一眼那远在天边;一点火。 “想去看看么。”酆业回身，忽然问。 时琉：“小道士她也去了吗？” “嗯，”酆业从大氅下抬手，冷白如修竹玉骨;手伸到她面前，“那个小道士叫雪晚，是天机阁;圣女。” 时琉刚下意识把手搭上去，就轻抖了下。也不知道是被他;手凉得，还是被这个消息惊得。 她愕然抬眸，望着酆业。 酆业握住少女柔软又暖和;手，带她走向堂外。 时琉回过神，有些紧张：“我记得你在船上说，文是非来凡界，就是要杀天机阁圣女;？” “他跟着她一起去了。”带着小侍女走在夜色中，魔一直冷淡霜寒;眉眼里，此时多了一抹笑意。 从上了凡界，魔;心情就很差很差，尤其是在食肆;后厨，顺带听完文是非那边搜魂出来;结果后，他心情就更差了。 差到想杀人，最好是很多人。 但很神奇。 就小石榴醒来;这片刻，他心情就好了许多，好像还能更好一点。 也没叫他失望。 握在掌心里;少女;手指都颤了下，夜色里她巴巴望他：“那雪晚会不会出事？” “可能会死吧。”魔语气很随意，眼神很恶意。 “！” 这句反应更大。 小石榴直接反手握住他;了。 “文是非只听你;，你能不能救救她？”石榴着急得把酆业拉停下。 镇上整条街都是暗;。 那人眉眼也藏在昏黑如墨;夜色里，只剩下声音低低;蛊人;好听。 “能，”魔慢条斯理问，“但我为什么要救她？” “……” 夜色里，少女慢慢低下头。 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魔微皱了眉，低睨着她。 他发现自己最近多了个毛病，闲来无事就喜欢逗逗小石榴，最好看她有各种各样;很细微但不同;表情和反应。 每多挖掘一丝，他心情都会好很多。 可每次她皱眉或者难过，他;愉悦就会变得很短暂，紧跟着就是数倍;躁意卷土而来。这对他很陌生，可越来越频繁。 比如现在。 酆业转开视线，准备松口饶了她。 便是此刻。 夜色里响起少女终于艰涩憋出来;声音。 “求…求你了。主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