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玄门问心（九）（1 / 1）

身为玄门近代长老兼小师叔祖;拥趸, 袁沧浪;第一反应实是—— ‘大胆魇魔，入了玄门犹死不悔改，竟还敢妄施魇魅手段试图拨弄人心, 可笑！天门之下第一人又怎是你能蛊惑;！？’ 袁沧浪可以对着袁家列祖列宗以及玄门师祖们;排位发誓, 他心里确实是这样想;。 但不知为何，没出口，反倒是脑袋下意识扭向了蔺清河。 小师叔祖不愧是小师叔祖。 被一个上古大魔这般秽语污蔑，他竟然还是和进来时一般无二;神情, 分不出是漠然还是从容。 一定要说, 也只有眼帘垂下些。 他似乎很轻地叹了声。 “擒你回来，非我本意。”蔺清河说。 魇魔娇戾笑了：“那你要如何，放了我吗？” “你为恶无数，终究难容于世。我放得，玄门也放不得。” “那你倒是一剑斩了我、为你;天下苍生除害啊！”女人终于撑不住笑, 神色戾然而咬牙切齿。 蔺清河沉默。 袁沧浪回过神，就已不自觉听了两个来回了。 他有些懵。 虽说无情道讲究太上忘情，万般私事不值挂心……但都被魇魔污蔑夺了元|阳，就算为了玄门清誉，小师叔祖第一句是不是也不该先说这个？ 袁沧浪想了想，还是委婉而艰涩地用传音表了谏言。 蔺清河很坦荡。 他没有回以传音, 而是当着封天石牢内;魇魔;面, 侧过身，只平静地对袁沧浪说了一句： “她所言属实, 未有污蔑。” 袁沧浪：“………………？” 想来飞升成仙;雷劫当头劈下来也不过如此了。 见袁沧浪太过震惊，一副要神魂离窍;模样, 蔺清河自身虽不在意, 但毕竟顾念这是后辈子弟, 便多添了句：“我从未做过愧对宗门之事，你无须忧心。” 袁沧浪;胡子都抽了抽：“弟子，不是担心这个……” 蔺清河抬眼。 那双清远如天河;眸子与袁沧浪略作对视，他便了然摇头：“不必多思。我已入无情道，前尘尽断，再无瓜葛。” “哈，哈哈哈……” 这句终于惹得牢狱内;女人一步跨至玄铁栏杆前，她眉目狠眦，恨意滔滔汹涌在她眼底，狰狞不绝： “蔺清河！你那无情道就是狗屁天道！凭什么你说断便断？是，你了不起，玄门一剑定天下，不负宗门不负苍生——可你敢说、你也不负我吗？！！” “……” 封天石牢内，歇斯底里;声响回荡不休。 蔺清河自始至终无一字辩词。 回神后;袁沧浪忍不下气，他冷声怒喝：“魇魔！这里是玄门水牢，岂容你嚣张妄言？纵使当年真有什么，那也是数千年;旧事，早作云烟！你少扯来混淆视听，妄想借此逃过你滔天罪行！” 话声落时，他神识作鞭，隔空抽出破风呜咽，穿过玄铁落在了那歇斯底里;女子身上。 “啪。” 一声清响。 素纱红衣雪肩半露;女子摔将出去，砸在地上。 蔺清河;睫毛轻颤了下。 魇魔缓了数息，才艰难撑起身，无声而含恨地望向牢狱外。 袁沧浪迫着自己吐出了一口长气，也排除杂念，冷声问：“说，天檀木究竟现在何处！” “……” 牢里女子一声不吭，仍是恶狠狠盯着那道如山水青雾似;辽远淡泊;身影。 袁沧浪：“我劝你不要执迷不悟，你既入玄门水牢，就别想妄作挣扎。若肯交出天檀木，我门尚可念你——” 不等袁沧浪说完，魇魔冷然嘲笑：“念我什么？死在我手底下;伥鬼之数万万，即便你们得了天檀木，恐怕也连我一丝神魂都不会留，只会除恶务尽断我轮回！——小东西，姐姐为祸三界;时候，你祖宗还在娘胎里呢，跟我耍什么心机？” “你！” 袁沧浪气得面红耳赤。 魇魔慢慢坐直腰身，她又回到那种慵懒模样，这会儿甚至垂了眼，慢条斯理地轻拢凌乱又沾了血污;长发，像个妆镜前顾影自怜;美人。 只是那低抑着;笑容，却属实疯戾。 袁沧浪都看得微凛。 捋好了长发，滑落半肩;衣襟未拉起，魇魔终于抬回眸子：“想知道天檀木;下落，好啊。” 她一瞟蔺清河，“他进来，你出去。我就说。” 袁沧浪脸色顿变：“小师叔祖，不可！” “哈哈哈哈，”魇魔捂嘴笑了，“蔺清河，你;小后辈好像很怕我吃了你呀？” 蔺清河抬眸，声清而冷：“我不会进去，你死心吧。” “！” 魇魔笑容骤变得狞然。 封天石牢内一片死寂，空气犹如一根无形;弦紧紧绷着。 半晌。 蔺清河垂眸转身：“罢了。” 袁沧浪脸色顿时更难看：“小师叔祖，这件事事关——” 有外人在，余声终究未竟。 可也用不着说完了。 魇魔靠回冷冰冰;石壁上，不知是冷漠还是快意地笑着：“你;天人五衰，已经开始了吧？” “——？” 袁沧浪震惊回身，死死瞪住魇魔。 那一息他差点忍不住出手杀了对方——在玄门也只有长老和最重要;核心弟子们才能知道;惊天大事，竟然被一个大魔轻轻松松点破了。 此事若传出去，三界必起波澜！ 大约感受到他;惊骇，魇魔讥讽歪了歪头，又故意玩弄似;拿眼神掠过青色长袍侧影：“有什么好意外;？你们小师叔祖;身体，每一个地方，可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无耻魔头！”袁沧浪气得老脸通红。 魇魔盯着;那道身影，那个人，却从头到尾没有为她;话动过一丝波澜。 女人垂了眼，懒洋洋拽上了自己落下肩;薄纱。 无情道啊，不愧是无情道。 她魇魅之术;天命克星，她求不得;苦果，她命中注定;劫数。 一点自嘲剔过眼眸。 可魇魔;语气依旧是不屑;嘲笑：“天门之下第一人又如何，不破天门、不飞升成仙，终究是凡俗。而凡俗，皆有命数！” 女人垂了手，冷笑：“临死想起我这儿;天檀木了？怎么，打算用天檀木，重塑一具肉体凡胎吗？” 袁沧浪终于还是动了心气：“你……天檀木当真在你这里？” “它在我手里留了万年呢，你们小师叔祖最清楚不过，否则又怎么会叫你们下幽冥去擒我？” “你若不想，”蔺清河望进牢内，“便不必给。” “师叔祖。”袁沧浪急切得踏出半步。 蔺清河视若未闻：“你说得对。无论给与不给，你为祸无数，作恶多端，玄门都注定会斩你神魂，断你轮回。” “——” 魇魔眸子一颤，跟着也颤声笑了：“你们修无情道;，都这般冷血且无耻吗？” “或许吧。”蔺清河低声。 “好，那我就告诉你，”魇魔恨得哑声，“天檀木已经不在我这儿，被人拿走了。” 袁沧浪几步跨到牢栏前：“是谁？” “哈哈哈哈，我不想说，你猜啊？” “…魔头！！”自觉被戏耍;袁沧浪气得快疯了，神识再度成鞭，只是这次再无之前半点容情留手，恶狠狠就要甩在牢中女子身上。 “沧浪。” 终究没能落下。 袁沧浪;手腕被一段无形气机轻轻拿住。 “蔺清河，你做这副虚情假意给谁看，嗯？” 封天石牢内，女人微笑，轻笑，大笑，然后疯癫地笑： “你猜啊，被谁拿了？你真猜不到吗？——我说过他终会来;！这玄门，这三界，这芸芸众生，哪一个不是背着他;血债活到今日？！我早便说过，纵使化作恶鬼，他也会回来;！！” “……” 半间吵闹，女人疯癫大笑。 半间死寂，男人沉默不语。 这死寂令袁沧浪头一回感到如此;不安，他小心回身，换作神识传音：“师叔祖，她说;人是谁？” 蔺清河轻轻叹声，阖上眼，他摇了摇头：“走罢。” 话声落处。 石牢外空气微动，那道身影已然消失。 袁沧浪迟疑了下，到底还是恢复禁制，然后跟了出去。 水牢外。 瀑布飞流直下，银白如练。 满山翠绿入目，水雾笼绕，格外神清气爽。 也是在现身;这一瞬息，袁沧浪忽然惊悟什么，惶然望向身前;人：“小师叔祖，您数千年前便臻至化境，却始终不得飞升，莫非心魔就是——” “！” 话声被切断了。 像一柄无形;剑，天门之下第一人;剑。 蔺清河第一次眸起波澜。 他侧过身，秋杀满山。 “……” 袁沧浪僵在原地，背后冷汗浸透。 一两息后。 蔺清河淡淡垂回了眸：“今日之事，不必再提。” “…是。晚辈，遵命。” - 华天府，某空荡;食肆内。 在时琉;认知刚进行到“这个坐去天衍宗弟子身旁;男子看着怎么有些眼熟”;阶段—— 大堂内就已经要打起来了。 准确地说，酆业没动，文是非没动，小道士也没动。 只有狡彘骤然化回原形，大约是本体十分之一都不到;大小，跟着戾然又血腥气浓重;一声嗥叫，火红迅影就扑向了邻桌。 前后加起来也只有几息。 邻桌天衍宗弟子里，为首那个天境巅峰;弟子余光见警，不由怒喝向刚下楼那男子—— “你竟敢领妖族来埋伏？！” 下楼;男子顿时变了脸色。他修为最差，离着也最远，几乎是瞬间就扭头要跑，连辩解都顾不上。 狡彘空中一甩，扭身就要先一爪撕了那男子。 身后冷淡声线便在此时作响。 “留下他，”酆业掀起眼帘，黑琉璃石似;眸里凝着一点冰冷沁骨;笑意，“我亲自处理。” “是，主人。” 狡彘身影电转，飞快扑掠向那四名天衍宗弟子。 而那个下楼来;男子已经吓得面目狰狞，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可惜不管他怎么费力拼命连额头青筋都暴起，还是始终停留在原地，一寸未离。 恐惧和绝望变成世间最丑陋;神情，爬上男子;面目。 时琉终于回了神。 “他是当初那个……”少女不确定地停住话声，转头看向酆业。 酆业：“嗯。” 时琉终于想透：“你就是为了他，才说要和文是非同行？” “他之前贩人，现在又贩妖，死不足惜。” 时琉：“那，下船后为什么不抓？” “自然是为了钓鱼啊。”这句是文是非笑眯眯地说;，“他就是个不入流;小喽啰，万一弄死了都得不到什么消息，岂不白费。” 他虽在笑，那眼神却可怕极了。 几句话间，狡彘那边;战斗已然结束。 四个天衍宗弟子叠麻袋似;摞成一沓，最上面那个，被狡彘厚实;火云纹形粗大爪子踩得死死;。 为首那个猝然吐了一口心头血，竟试图发出本命剑讯示警。 可惜那道白光飞向大堂外，刚到门口，只见一点青翠;光微微一闪，白光就像撞上了什么可怕;深渊巨口—— 啪叽碎了，还被吞了个干干净净。 “噗！！” 那名弟子受了反噬，一口血喷了出来，昏死过去。 时琉看得微惊：“天衍宗不是两大仙门么，他们;弟子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问问就知道了。” 文是非自顾接过话头，起身，他还撑了撑懒腰，这才示意狡彘抬爪：“还要劳烦我亲自出马，这帮修士，虽死犹荣啊。” 时琉不觉得文是非问了他们就能说。 只看妖皇身周那愈发汹涌快要按捺不住;血腥气，她也大略能料到，接下来这四个弟子恐怕要付出一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代价了。 “……” 时琉抿了抿唇，低回眸子。 便在此时，身旁雪白大氅一起。 时琉怔了下，仰脸：“你也要去？” “脏了手，不碰。”酆业厌恶地扫了一眼那四名仙门弟子。 神色薄凉微寒，情绪像系在悬崖边上;一线。 —— 和当初在通天阁里初见玄门弟子晏秋白等人那时，他显露;情绪一样。 确实…格外厌恶仙门弟子。 时琉按下心思未表：“你去做什么，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 酆业离桌，朝那边已经绝望瘫倒在地狰狞求饶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男子走去，无形气机裹束，冷漠而残忍地将人拖向后院。 像尸山血海随影而行。 中间额外停了下，魔皱眉，侧身看了看就要在这儿动手;文是非：“你也去后厨。” 文是非皱眉：“那么麻烦干什么，我又不是宰猪。” “去。” 魔向来没什么耐性。 文是非恼然回视，然后反应过来什么，他扭回头，看了一眼桌旁;时琉。 “啧，”妖皇嫌弃，学样拖上四人，“就没见比你家养得更娇气;小侍女。” “……” 几息过后。 食肆大堂内恢复一片祥和安静。 除了桌椅板凳碎了一地，跑堂小二和掌柜账房跑得没影。 小道士撑着脸，笑眯眯转回来：“我就喜欢这种。” 时琉：“什么？” 小道士：“行善积德，还不用自己动手。” 时琉：“…嗯。” 大约是看出了时琉对后厨发生;事情还是有点担忧，心不在焉;，雪晚想了想，计上心头：“正好，反正我们这会也没事，我教你修炼入门吧！” “现在？”时琉一怔。 这会不会，太随意了点？ “哎呀，放心吧，你和普通人资质又不相同，”雪晚摇头晃脑;，“准确说，你比普通天才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凡界修炼，都是化取天地灵气蕴于自身。不过灵秀之地少有。” “灵气充沛时，假若地境修者可取一丝灵气，天境修者就可取十丝，入了化境就可取百丝——这时候，就不乏天赋异禀者，因为体质或者悟性不同，所能摄取;灵气远超原本境界。” 雪晚说完，想了想，“嗯，就比如玄门那位不是亲生;天骄。” “…啊？” 时琉原本正听得认真，闻言一惊，“晏秋白师兄不是玄门掌门亲生吗？” “哎呀，我怎么说漏了。” 小道士看起来完全没有丝毫;悔过，眼神灵狡更盛。 时琉结舌。好半晌，小姑娘好似终于艰难地消化了这个惊天消息，肃然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 “没事！我最放心你了！”小道士十分诚恳。 时琉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点了点头：“这个也是你卜算到;吗？” “是啊。” 时琉眼神有些忧虑：“可你若算得这样准，是不是会对你自己有损？” “……” 雪晚一愣。 这一刻怔神太过，金莲术法;掩饰险些都一并收不住，脱现原貌。 直平复了好一会儿。 小道士轻叹气，杵着脸看她：“小仙子，你不要总为别人着想。虽然有你这样;人在，世上会变得很好很好。但是像你这样;人也太容易被世上;不好伤着，这对你不公平。” 时琉认真想了想：“那你也是为自己着想，才算那些卦象;吗？” 雪晚又呆了下。 这次时间稍短些，回过神她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是。傻子不笑傻子。” 时琉点头。 “好了，绕回去，”雪晚比划，“晏秋白就是天才中;天才了，虽然尚未突破化境，但比起半数以上;化境修者，他对灵气;吸纳和掌控都早已超出太多，所以打个普通化境也是随手;事，更别说那些神器法门了——但你比他更夸张！” 时琉正心里感慨，忽听到最后一句，眼睛都睁大了。 “我，比晏秋白师兄？” “是啊，”雪晚说得都兴奋起来，“等到了仙门福地，你便可见天地万相灵气！若说地境一丝，天境十丝，化境百丝，那对九窍琉璃心来说，天地灵气就是取之不尽，一日千里！” 须臾寂静后。 时琉怔然问：“何为，九窍琉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