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是一个班的了，可以认识一下了吧。”凤凰又伸出手来。 M犹豫了片刻，调转头去，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摆什么谱。”圆脸女生正要冲上去理论，被凤凰一把拦住了。 两天后，高二年级新的五个班划分好了，所有的高二学生都各就各位，在新的班级开始了为期一周的适应课，适应课是学校在新学期开始前特意安排的，目的是让新班级的师生之间、同学之间彼此更快地熟悉和适应。 这天是周四，再有一天就进入为期两个月的暑假了。下课后，B2班只留下值班人员打扫卫生，今天恰巧轮到M和凤凰值班。 按照前几天的惯例，留下值班的两人各自负责教室一半的打扫任务，M已经打扫完了自己负责的部分，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身后传来凤凰的说话声，“都打扫好了？”凤凰翘着二郎腿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扫好了。”M回头看了一眼凤凰，她那一半地还没扫。 “哪里扫好了？” 凤凰边说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装满果皮、碎纸片的大塑料袋，站起身来，走到M负责的区域，把塑料袋的口朝下，沿着课桌间的过道，一路撒着里面的垃圾。 “你！”M气得一跺脚。 “继续打扫吧，我去看球了。”凤凰倒完了塑料袋里最后的垃圾，把塑料袋扔在了地上，拍了拍手。 “对了，记得帮我这边一起打扫好，还要拖地，我回来要是看到没弄干净，还有一包垃圾没地方放。”凤凰吹了个口哨，走出了教室。 教室后门有人在叫M的名字，她回头看去，竟是杜俊泽。 “凤凰又欺负人了。”杜俊泽走进教室，接过M手里的扫帚，打扫起来，刚才那一幕正被他看得真切。 “不用，你回家复习功课去吧。” “前些天我早上来的早，所以…”杜俊泽想解释什么。 “我本来就说别站在学校门口，你快回去吧，不然你妈又要来找你。”M站在杜俊泽身后，看着他扫着凤凰扔了一地的垃圾。 “没事，就快好了。新的班级，凤凰没有难为你吧。” “没有。”除了今天的倒垃圾，凤凰倒也确实没有怎么刁难M，但也主要是班级里压根没有人敢去惹她。 “你原来在济源中学多好，怎么想到转学到这里，没进A班，考好的大学就难了。” “我又不要考什么好大学。” “不考进好大学，以后工作很难找的，我妈让我报考财经专业，你呢，你想读什么专业？” “我…，我想学表演。” “表演？做演员？”杜俊泽愣了一下，他已经把凤凰弄了一地的垃圾收拾干净了。 “也不一定是演员，反正喜欢站在舞台上。” “难怪胖子他们都说你看着就是有气质，说就是那种明星的气质。” M噗嗤一笑，“你听他们乱说。” “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你别和我一起走，万一被你妈看见。” “没事，今天我和她说了，我们有篮球比赛，我要看球，晚点回去。” “今天是什么比赛？” “A班和我们B3班的三对三篮球赛。” “你喜欢看篮球？” “不喜欢，这不是找个借口吗？” M刚想说，“那要是没有篮球赛…，”随即又把话缩了回去。 “走吧，别回去太晚了。” 两人背着书包走出教室，朝着校门口方向走去。 建阳中学只有高中部，因此学校占地很小，学校篮球场就在教学楼和校门之间。 两人走过篮球场的时候，球场上几个男生正站着说话，地上坐着一个表情有点痛苦的男生，边上还站着一排人。 一撇之下，M看见了凤凰盘着腿坐在一个石凳上朝她的方向看着。 “阿杜。” 听到有人叫他，杜俊泽朝篮球场看去，是和他一个班的胖子，他正站在球场当中，手里捧着篮球，朝他喊着。 杜俊泽朝他点了点头，并没有想要停下脚步的意思。 “阿杜，来打球，我们少一个，威少受伤了。”胖子指了指坐在地上绰号威少的男生。 “可以啊，登哥，雷霆三少聚会啊。”站在球场上的三个A班的男生笑道。 “来吧，我们少一个，打不了了。”绰号登哥的胖子朝杜俊泽使劲挥着手。 杜俊泽还是摇了摇头，朝M努了努嘴。 “这不是想要进A班的杜俊泽吗？”A班站在篮球场上的三个男生都长得身高马大，其中一个方脸的男生朝杜俊泽看了一眼，眼睛迅即定在了M身上。 “这是我和你说过的转校来的女生。”边上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生碰了一下另一个足足有一米八五开外的高个子。 方脸男生吹了个口哨。 “还比吗，今天你们没人了，就认输了吧，根据我们之前说好的，你们输了，下学期这篮球场你们就别用了。” 说话的高个子绰号奥尼尔，他的块头比登哥还要大，但浑身全是肌肉，因为有篮球特长，高考可以加分，所以被A班特别录取了。 和球场上B3班的人比起来，奥尼尔简直是巨无霸一样的存在，坐在地上的那个威少就是被奥尼尔迎面撞了一下，整个人都被撞得几乎飞出去了。 “阿杜。”登哥又叫了一声。 A班的方脸男生走到杜俊泽和M身前，“来吗？你不打，你们一学期都别在这里打球了。” “他又无所谓，下学期说不定就是A班的了。”奥尼尔嘿嘿笑着。 “我可不喜欢他这个黏黏糊糊的性格，我看还不如这位女同学来A班，哈哈。”方脸故意在杜俊泽面前狠狠拍着篮球。 “你去打。”M推了一下杜俊泽。 “来吧，你女朋友都让你上场了。”方脸向杜俊泽勾了勾手。 “不了，我送你回去。”杜俊泽低声对M说，他明显感到了精英班这三个男生的强悍，就B3班这几个人是根本无法和他们对抗的，地上那个威少已经是前车之鉴了。 M失望地看了看篮球场。 “怎么就走了，别走，打完再走。”方脸一下子拦住了杜俊泽的去路。 “你要是想进精英班，就得过这一关，真要不想打也行，你把女朋友让给我。”方脸已经看出了杜俊泽的怯懦。 精英班三人中的小胡子起哄起来，“B班尽是些娘们。” 话音刚落，一个篮球啪的一声飞落在小胡子身边，“娘们怎么了。” 小胡子吓了一跳，转头朝说话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个头不高但英姿飒爽的短发女生正朝着他怒目而视。 “凤凰。”边上看热闹的学生叫了起来。 “我替他打。”凤凰从石凳上跳了下来，走到球场中央。 “你？我们不和女的打球。”奥尼尔斜着眼睛看着凤凰。 “刚才的规则只说A班和B班比赛，可没说性别，你不会是害怕了吧，要是害怕，就认输，下学期这球场归所有B班的。” “我怕你？”奥尼尔哈哈大笑起来，“哥们，准备。”他朝着方脸和小胡子叫道。 “既然B班没人了，那就让你上吧，我们也不欺负人，刚才是8：2，你们落后，这比分就不算了，现在我们重新比，哪一方先投进三个算赢，怎么样？”方脸朝着登哥说道。 登哥和另一个B3班的男生立刻围拢在凤凰身边，三人商量了会后，回答道，“行。” 三人朝比赛的半场走去，凤凰走过M身前时朝着M扬了扬头。 “我们走吧。”杜俊泽见这场三对三的角逐就要开始了，拉了拉M的书包。 “不走，我想看。”M站着没动。 “要回去晚了。”杜俊泽看了看手表。 “你回去吧，我想看完比赛。”M径直朝比赛的半场边走去。 比赛开始了，争球后，奥尼尔抢到了球，他直接运球就朝凤凰冲去，和他的块头比，凤凰就像一只小鸡，两人身体一碰上，凤凰就几乎被弹出一米开外，奥尼尔轻松上篮得分。 精英班的同学欢呼起来。 一旁B班的同学都哀叹起来，有的开始埋怨起杜俊泽来，怪他不肯上场比赛，还有的连M也一起责骂起来。 凤凰擦了擦嘴唇，挺直了身体继续站在了奥尼尔身前。 边上有人喊了起来，“凤凰好像受伤了。” 果然，刚才这一撞，凤凰的嘴唇竟然被撞开了一个口子。 轮到B3班发球，登哥拿着篮球朝篮下运了几下，吸引了小胡子和方脸对他进行了包夹后，迅速将球传到了凤凰手里，这时奥尼尔像一堵墙一样堵在了凤凰眼前，凤凰做了一个要突破的假动作，将球分给了另一个同伴，自己则利用奥尼尔重心不稳朝他身侧钻了过去，同伴心领神会地把球传到了篮下，凤凰接球就投，进了。 B班的人都欢呼起来，M也鼓起掌来。 凤凰轻快地绕过奥尼尔，边跑边看向着M。 方脸走到奥尼尔和小胡子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三人分开后，站到了中圈。 “1：1。”裁判叫着。 小胡子开球，他一个长传给了站在M面前的方脸，方脸接球后背转身对着M，慢慢朝篮下挤去。 方脸虽然没有奥尼尔壮，但技术非常好，而且身高臂长，凤凰完全够不到球，眼见凤凰被挤到了三秒区，方脸突然转身，手肘顶在了M的胸前，凤凰被他的手肘抵在胸口，毕竟男女有别，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方脸趁机扑到篮下，轻松上篮得分。 “2：1。” 精英班的同学鼓起掌来。 B班的女生开始指责起方脸来，“下流，欺负人。” 登哥和他的同伴又围拢到凤凰身边说着什么。 半分钟后，登哥开球，他和另一个同伴飞快运球朝篮下冲去，两人不断长传转移，奥尼尔这次吸取了教训，始终站在篮下，盯着不远处的凤凰，生怕她再利用速度钻他的空挡。 只见登哥一个变速朝奥尼尔扑去，奥尼尔冲出去防守，却被登哥晃得失去了重心，方脸赶紧冲到篮下补防，小胡子则紧贴着登哥的同伴，登哥冲到篮下突然一个长传，把球分给了站在远端空位的凤凰，凤凰接球就投，空心入网。 “2：2。”众人一阵欢呼，这下M也不禁鼓起掌来。 “决胜球了！加油！”两边的拉拉队给球队打着气，球场上的气氛紧张起来了。 “这个凤凰还真挺厉害。”杜俊泽边说边看着M。 M的两只手紧紧握着，像没有听见他说话似的看着球场上的球员们。 这次是小胡子开球，他还是把球传给了方脸，方脸运着球在登哥面前晃了几下，没能晃开登哥，这时奥尼尔移到了方脸身边，用庞大的身躯倚住了登哥，给方脸做了一个挡拆，方脸迅速运球杀入篮下，篮下只剩下凤凰一个人站着，方脸一阵狞笑，朝着凤凰扑去。 凤凰的身体依旧一动不动，等方脸侧过身体准备突破时，凤凰突然从身旁捅了一下方脸手里的篮球，篮球被拨到了迅速赶到的登哥手里，他接球后在奥尼尔杀到前把球传给了已经溜到篮下的凤凰手里，眼看着凤凰就要上篮得分了，失去位置的小胡子猛地扑向凤凰把她一把推倒在地。 只听见啪的一声，凤凰迎面倒地，脸重重砸在了地上。 众人惊呼起来，“太野蛮了，怎么可以故意撞人！” “犯规！” 登哥上前一把推开小胡子，场上的人互相推搡起来。 凤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几个B班的人冲进了场内，去看倒在地上的凤凰，M也忍不住跟了上去。 几个女生把凤凰扶住，只见她的脸上全是血，鼻子撞破了，眼角也擦伤了。 有几个胆小的女生吓得差点哭出来。 M从人群里钻了进去，蹲下身子，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替凤凰擦着脸上的血。 “没事。”凤凰睁开了眼。 “摔这样还没事。”旁边的女生说道，“赶紧叫救护车吧。” M没有说话，轻轻用纸巾擦拭着凤凰额头滴落的血滴。 “不用，比赛还没结束。”凤凰推开了M的手。 “还比什么。”M喊道。 凤凰咧嘴笑了，“你是没见过我受伤吧。”她推开了众人，颤巍巍站了起来。 众人给她让出一条路，凤凰走到罚球线上。 “是不是要罚球了？” A班三个大男生看到一脸鲜血的凤凰吓得直往后退。 裁判喊着，“罚球一个。” 凤凰一瘸一拐地走到罚球线上，接过裁判的球，朝篮下的人比划着，“让开。” 凤凰拍了拍篮球，瞄准了一下篮框，见篮球架下，M正关切地看着她，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她举起双手，坚定地投了出去。 篮球在篮框边上弹了几下后，刷得一下入网了。 “3：2！比赛结束，B班胜。”裁判生怕出事，赶紧叫停了比赛。 精英班三个男生呆呆看着还站在罚球线上的凤凰，半响说不出话来。 凤凰的脸上不断滴着血，她咧着嘴笑着，目光一直看着篮球架下和她对视着的M。 比赛结束后，众人纷纷散去，M和另一个女生一起扶着凤凰去了学校外的医院包扎伤口，杜俊泽怕母亲责怪他晚回家，早早就离开了。 “我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吧。”幸好伤口不深，只是擦破了点皮，在学校边上的地段医院里，医生给凤凰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那我先回去了。”和M一起来的女生和她们道了别。 “你也回去吧。”凤凰昂着头看着M。 “我反正也没事，一会还要拿药，陪你一会。” “杜俊泽呢？” “他回去了。” “那你索性送我回家吧，我脚崴了，不太能走。”凤凰倒是不客气。 “嗯。”M点了点头。 拿了药后，M掺着凤凰朝她家的方向走着。 “我家不远，过两条街就到了。”凤凰受伤的那只脚慢慢挪动着，身体半倚着M。 “你这脚明天怎么来上学。” “那就不上了呗。” “为什么大家都叫你凤凰？” “你没觉得凤凰很一种很神奇的鸟吗？” “神奇？有这种鸟吗？” “当然有，山海经看过吗？凤凰是一种神鸟，雌的叫凤，雄的叫凰。” “那不是雌雄同体了。” “哈哈，可不。” 两人走到一个小区门口，从高耸的围墙外看去，里面环境优雅，大理石外挂的高层非常气派，门口的保安戴着贝雷帽、穿着崭新的制服，这是一个非常高档的住宅区。 “你住这里？”M有些惊讶。 “看着不像吗？”凤凰一瘸一拐地朝小区里走去。 一个保安迅即叫来了一辆电瓶车，载了两个女生朝凤凰说的楼栋开去。 下了车，两人穿过高挑的大堂走到电梯厅。 “我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么漂亮的地方。” 凤凰在电梯里的按钮处输入了一个密码，然后按了17楼的按钮。 出了电梯厅，直接就是房间了。 “你父母还没回来？” “就我一个人住。” “一个人？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很快这房子就要卖掉了。” “为什么？” “我爸的公司倒闭了，要卖了还钱。” “你爸是做什么的？”M接过了凤凰递给他的饮料。 “我爸是电脑工程师。” “你房间有这么多电脑杂志。”M跟着凤凰走进她的卧室。 “我喜欢玩电脑。” “那你打算报考什么专业？” “呃，应该就是和电脑或者网络有关的吧。” “真好。” “你呢？明年就要填志愿了，专业想好了？” “我想学表演。” “表演？你家里人同意？” “我妈说只要我喜欢她没意见。” “那不错。” “要是这房子卖了，你住哪？” “再说吧。” “那你父母现在住哪？” “我爸很久没回家了，可能是躲债吧，我妈是做销售的，一直出差，一个星期回来一次。” “那你都是自己做吃的？这样多久了？” “叫外卖，快一年了，这样也挺好的，你爸妈做什么的？” “我爸…，和我妈离婚了。” “哦，那也正常，大人们不都这样吗。”凤凰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袋零食。 “那你妈是做什么的？” “她…，做美容。” “做美容？” “美容院。” “哦。”凤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没和其他人说过这个。”M看着凤凰。 “我不会说的，再说做美容不是挺好的吗，你原来那个学校不是很好吗，怎么会转学到这么个破学校？” “我妈被一个男顾客骚扰，她带着我换了住处，才转学到这里的。” 凤凰点了点头，“男人最可恨。” “那也不都是吧，至少你不会恨你爸吧。” “那当然，爸爸不是我说的那些男人…，但谁知道呢，也许在我面前不是，哈哈哈。” “我小时候很喜欢我爸的，他很早离开我们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离婚的真实原因。” “你妈管你吗？” “不怎么管，她晚上上班到很晚，她回家时我都睡了，早上我走的时候她还在睡觉。” “我是说要是你不回家，你妈会管你吗？” “那应该会吧，我没离家出走过。” “乖乖女。” “对了，今天你为什么非要去打篮球，那么危险。” “看不惯他们。” “就为了这个？” “嗯。”凤凰盯着M，“还有就是看不惯杜俊泽。” “他怎么了，你这么讨厌他。” “看到他站你身边就讨厌，哈哈哈。” “有那么夸张吗。”M噗嗤一笑。 “啊。”凤凰皱了下眉头。 “怎么了？” “刚才一笑，腿上到屁股这都痛了。” “那不就是崴脚的那条腿吗？”M看着凤凰的手按在崴脚的腿上。 “很痛？” “嗯，这会像牙痛一样，神经一抽一抽的，咳嗽一下也痛。” “那是伤到筋了，要不再去医院看一下？” “不去，浪费时间。” “你试试自己能走吗？别我回去了你动不了了。” “好。” 凤凰慢慢挪到床沿这里，两只脚小心地踩在地上，刚试着要站起来，只觉一阵钻心地痛，她啊了一声，坐了下来。 “怎么这么严重。”M上前扶住了凤凰。 “好像比之前严重了，没法走路。” “那怎么办，你怎么去洗澡，还有上洗手间。” 凤凰抬头看着M，“不是还有你吗？” “我？” “你晚上要住在这里吗？” “住这？” “是啊，做我的护士。” “那我和我妈说一下。” “嗯，你可以拍视频给你妈看，她看到是两个女孩，应该会放心。” “你希望我留下照顾你？” “嗯。”凤凰拍了拍自己受伤的腿。 “我这就给我妈打电话。”M点了点头。 凤凰顿时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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