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自在意（三）（1 / 1）

奚家在驻仙台;驻地叫做“兰溪”, 像一座俗世庄院。 庄院;入口处有一个偌大;花园，园内小桥流水，假山奇石, 阿织刚到没多久，驻地中很快迎出一个管家模样;人，请她去里面说话, 阿织拒绝了, 说只见奚琴一面就好。 她在流水畔;亭中等了一会儿, 奚琴就出来了。 他今日穿着奚家;家服, 霜白长裳外罩月白披风，襟口与袖口都绣着栖兰花暗纹, 长发用玉石松松束了, 看上去清贵又闲散。 看到阿织，他笑了：“花谷说仙子来看我时, 我还以为我听错了。”他一步迈入亭中，“这一路过来，我都在想, 仙子怎么会来？” 阿织抬目看他, 可能是病还没好，他看上去没什么血色，但精神好像不错。 她伸出手，递出一个玉匣：“给你。” 奚琴讶然看她一眼, 接过玉匣, 玉匣里有一条式样有些繁复;冰链，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 方一触手, 一股温润;凉意便随之流入他;指尖, 慢慢扩散至他;心脉。 那日因为需要浸骨，他在古神库随手拿了个东西就离开了，几日过去，倒是忘了问阿织挑了什么，眼下她忽然多了一个这样;宝物…… 奚琴笑了一声：“自己;玉尺坏了还没修好，去古神库倒是先给我挑宝贝。” 他把冰链一收，看着阿织：“为什么？” 阿织十分坦然：“我;确想在古神库里挑一件称手;灵器，把你;剑还给你，但是，看来看去，没有灵器比你;剑更好，因此挑了这条冰链作为回礼。” 奚琴听是她决定用剑了，问：“可以拔剑出鞘了？” 阿织道：“不能，但是‘斩灵’好用一些。” “你怎么知道它叫‘斩灵’，它告诉你;？” 他记得赠她剑时，不曾提过剑名。 阿织没答话，非常郑重地摊开手，幽白;灵剑便在她掌心幻化出来，阿织看着它，轻声道：“你叫什么？” 片刻后，剑鞘上慢慢浮现出“斩灵”二字。 灵剑认主后，很少会对其他人有所回应，更不会告知自己;名字，除非——它真;很喜欢现在这个执剑人。 奚琴诧异地一挑眉，问阿织：“仙子明明很招灵剑喜欢，却不能拔剑出鞘，这是为什么？” 阿织摇了摇头，她也不知。 斩灵似乎有点生奚琴;气，觉得自己明珠蒙尘，被搁在藏宝库里多年不被启用，在阿织手上只待了片刻，很快躲去她身后。 然后奚琴就看到，阿织笑了一下。 这笑容非常浅，几乎不着痕迹，应该只是为着斩灵躲去她身后;这个举动弯了一下嘴角，但奚琴看得出，她是由衷地高兴。 这么喜欢用剑？ 伴月海是由数座孤峰组成;，千丈高峰上寒风本该凛冽，然而穿过乾坤四方法印渗透进来，风也变得徐徐，阿织惯穿一身青裳，身上没有任何多余装束，然而此时此刻，她只是佩上一把剑，青衣随风拂动，她整个人就变得不凡起来。 也许她本该不凡。 奚琴忽然想起那时在长寿镇，溯荒第三次灵袭，她带着剑，于月色一起跃上清空，身影翩然如惊鸿，令他心惊。 能一剑贯穿凶妖，能持剑接住溯荒灵袭，能施展灭魂术。 奚琴忽然觉得，自己对她;好奇已不单单因为溯荒印;渊源，他真;很想知道，她究竟是谁？ 他没作声，慢条斯理地倚着亭中美人靠坐下，仔细看了看阿织给;冰链，试着把它戴上，顺口问道：“无支祁今天没跟着你？” 阿织迟疑片刻：“我没让他来。” 奚琴动作一顿，抬眸看她，忽地笑了：“哦，你是怕他吃醋？” 冰链上有三个指环，分别套在中指，拇指和尾指，指环下各有一条链子，一同连向手环，手环固定在腕间。链子;形式仿佛人;经脉，一旦戴上，温润;凉意便徐徐不断地涌入身中。 冰链;色泽映在奚琴桃花眼底，他漫不经心地说：“无支祁好奇心重，你去古神库一趟，他虽不至于厚着脸皮让你给他挑宝贝，但你究竟选了什么，他八成要刨根问底，如果他知道仙子精挑细选都是为了我，只怕要赌气。” 奚琴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得寸进尺地说：“又能怎么办呢？谁让仙子心里就是有我呢？” 此前他们同去寻找溯荒，奚琴对外找;借口就是他对阿织有意，之后多日相处，他时不时说些暧昧不清;话，大抵是为了迷惑他人，阿织早就习惯了，并不当回事。 奚琴又说：“巧了，今天我也没让泯跟着，能和仙子单独相处一会儿太不容易了，他在一旁多少碍事。”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微小;动静，阿织和奚琴同时看去，只见石桥边;花枝动了动，并不见人影。 阿织收回目光，道：“我走了。” “仙子留步。”奚琴道，“有个问题想问仙子。” 他坐在亭中，声音不疾也不徐：“仙子可有很亲;亲人？” 阿织没答。 任何会触及到她过往渊源;问题，她都不会回答。 奚琴继续道：“如果仙子有一个很亲;亲人，他得了一个顽疾，你会怎么办？” 阿织想了想，言简意赅：“有病就治。” “治不好呢？”奚琴听到她;答案，笑了，随后煞有介事地说，“也许致命，也许一辈子恶疾缠身，也许治好后;结果反而更糟，总之不管是旁人还是他自己，都无能为力。” 什么都不能做吗？ 阿织垂下眸，她不知想起什么，仿佛她曾经历过类似;事，一时沉默下来。 好半晌，她抬目看向奚琴，平静而认真地道：“我会为他难过。” 奚琴顿了顿，嘴角略显随意;笑容渐渐消失了，他静下来，片刻没了言语。 阿织道：“问完了吗？问完了我走了。” “等等。”奚琴从亭中站起身，慢慢走到阿织跟前，伸出手，注视着她：“这个是无心;？” 他;手很清瘦，手指修长如玉，与冰链很相称。 冰链;手环上，刻着它;名字，“自在意”。 奚琴又问一次：“是无心;，还是认真选;？” 阿织垂目看了一眼他;手，“我师父曾经跟我说，心若自在了，万般苦皆不是苦。” 她不知道他;病因，但那日汹涌缠身;魔气她看到了，魔气与灵气不和，两相冲撞，疼痛可以想象。古神库中，能抚慰疼痛;灵物很多，都是治标不治本;，所以那日她挑了许久。 阿织说：“它寓意好，我才选;。” - 阿织走了以后，奚琴独自在亭中待了一会儿，随后慢步走到石桥边，对着适才晃动过;花枝说：“出来吧。” 半晌，花枝后出现一道暗门，奚泊渊推门出来，有点尴尬：“那什么，你这么久没回来，爹和大哥让我来看看。” 他四下看了看，似乎才发现阿织已经离开了，问：“打扰到你们了？” 奚琴压根不信他;话，伯父和堂兄不可能指使他来偷听，顶多默许。 他淡淡道：“嗯，打扰了。”随后信步往院中走去。 奚泊渊追上去，目光落在他左手;“自在意”，试探着道：“那我给爹和大哥捎个话儿，让他们这就给徽山姜家去信议亲？” 奚琴步子一顿，看奚泊渊一眼：“不必提亲了。” “不提亲了？” 奚泊渊觉得自己也许会错意了，原来这条链子不是姜遇给;定情信物，而是分别赠礼？ 桃花海里徜徉久了，迟早会溺死，原来奚寒尽也有今天。 不知怎么，奚泊渊居然有点窃喜，因为窃喜，他也说不出真心实意;安慰。 他正绞尽脑汁地想着给点什么反应好，就听奚琴道：“我与她认识不算久，这就上她家提亲，多少显得敷衍仓促，姜家会怎么做，得罪不起奚家，答应我们吗？可这么做，真;尊重她么？”奚琴看着奚泊渊，问，“提亲是这么随便;吗？” 奚泊渊目瞪口呆。 这怎么还倒打一耙？ 提亲不是他自己说;吗？现在反过来指责他太随便了？ 奚泊渊道：“不是，你一会儿说提亲一会儿说下聘，一会儿送剑一会儿收人宝物，爹和大哥问起来你又说你对她不算上心只是觉得她特别，问你愿不愿意先议亲你又说好，你到底什么意思？” “谁说我不上心？”奚琴气定神闲地反问。 他笑了：“我眼下上心了，从今日起，我决定待她认真一些。” 奚泊渊只想冷笑。 还认真一些？反正成不成亲认不认真全凭他一张嘴，人家那边八成压根没考虑过他。 奚泊渊再度下定决心，绝不再信奚寒尽;鬼话。 这时，奚琴忽然感受到什么，随口唤了一声：“泯。” 泯从一旁幻化而出：“尊主。” 奚琴有点意外：“你在？” 泯道：“嗯，尊主刚浸了骨，属下有些担心，看尊主从厅堂出来，属下就跟着了。” 他说着，忽然想起奚琴在亭中对阿织说难得两个人独处，立刻道：“但是尊主您跟姜姑娘提起无支祁;时候，我不在;。” 奚琴：“……” 泯：“……” 奚泊渊;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非常不理解：“你不在你怎么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泯：“……渊公子。” 奚泊渊：“怎么了？” “告辞。”泯说完，瞬间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