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自在意（二）（1 / 1）

清心间是奚家驻地最隐秘;禁室, 禁室无门，入口是用灵力结成;法印。 奚泊渊跟着父兄赶过去;时候，竹杌已经在了, 凌芳圣问：“出了何事？” 竹杌叹了一声：“洗骨泉没能压制住魔气，琴公子;骨疾险些再度发作, 老朽不得已, 只好闯了清心间, 强行取出泉针，不过这次浸骨失败，琴公子怕是要再受一回罪了。” 洗骨泉都没能压制住魔气？ 凌芳圣不由朝清心间看了一眼。 洗骨泉;泉水是化解魔气;神物, 每回奚琴骨疾发作, 身上魔气缭绕不去，便要入泉浸骨，眼下浸骨失败, 只能说明这回从他骨中破出来;魔气实在太多了。 凌芳圣问：“为何会如此？” “老朽也是方才听说, 几天前, 琴公子回过一趟长寿镇, 独自守到镇上仙使都离开, 然后施术……封禁了整个镇子。” 竹杌说着，摇了摇头, “当时琴公子;骨疾未愈，身遭魔气未除又施禁术，病势自然加重，也不知道那长寿镇;人是如何触怒了琴公子，这实在是……有些胡来了。” 奚奉雪闻言, 看了奚泊渊一眼。 奚泊渊知道大哥这是责备自己没有看好寒尽, 没有辩解, 他确实大意了，他还以为有窈娘帮奚琴平复魔气就够了。 奚奉雪想起一事，道：“听泊渊说，寒尽此前跟豫川楚家;公子签过一张灵契，不知这灵契对他目下;状况有无影响？” 竹杌道：“只要琴公子遵守契约，不让灵契反噬自身，应是无碍;。”他想了想，对凌芳圣道，“只是待会儿浸骨，需要下两根泉针，老朽修为不足，只有劳烦家主了。” 凌芳圣微颔首：“辛苦长老。” 清心间门口;法印对应里间人;状态，过了一会儿，法印结束了繁复;波动与变化，平静下来，为凌芳圣幻化出一条入口。 - 洗骨寒泉雾气缭绕，清心间中除了靠墙有一根焚香台，什么多余;陈设都没有，奚琴闭目坐在寒泉中央，只着一身白色长裳，轻薄得可见其下肌理。 此时此刻，泉雾氤氲中，那肌理下竟然透出一种非常温润;清光，像流转;月华。 这就是天生仙骨;骨色，只有在洗骨泉中看得见。 仙骨天成，天生可调转天地灵气，百骸自通，甚至不需要刻意修炼，便能迈入淬魂境，成为半仙之身。 凌芳圣朝奚琴看去，不管是第几次见，他还是会感叹世间竟有这样纯正;仙骨，然而仙骨周围弥漫着;魔气，实在令人惋惜。 一些或了解奚琴有骨疾;外人，只道奚琴这顽疾是当年他独自去妖山染上;，有朝一日寻到灵丹妙药，也就治好了，只有奚家人知道内情，奚寒尽;骨疾是从娘胎里带出来;，与他这一身仙骨一样，魔气在他魂中，无法根除。 是以只有在每次骨疾发作后，把溢出来;，缠绕骨间;魔气寸寸剔去。 翻涌;魔气几乎要将寒泉搅暗，凌芳圣唤了一声：“寒尽。” 好半晌，奚琴才应道：“嗯。” 声音沙哑得厉害。 浸骨;时候，人必须是清醒;，因为神智一旦迷失，很容易入魔。白舜音为奚琴制;清茴香丸，便是在浸骨时定神用;。此刻，焚香台上已经燃了一枚清茴香，凌芳圣引了一汪泉水凝成冰针，对奚琴道：“寒尽，这次我必须下两根泉针，你忍一忍。” 清茴香吊起人;心神，泉针被灵气引着，从奚琴右手;指尖慢慢灌入，随后这根细如微芒;冰针便顺着他;指骨，一寸一寸剔过去，把附着在他骨上;魔气一点点逼出体外，然后反复燎刮，这滋味何止万蚁噬心？ 凌芳圣眼睁睁地看着泉针入体，奚琴本就苍白;面容瞬间失去全部血色，他于心不忍，但也无可奈何，很快凝成第二根冰针，从奚琴左手;指尖灌入。 奚琴;双眉拧了起来，忍无可忍终于发出一声很低;痛吟，凌芳圣于是道：“寒尽，忍住，想一些能让自己清醒;事，切记不可入魔。” 其实不必凌芳圣提醒，那些可以让他清醒;事早已随着清茴香;香气在他;识海里掀起风浪。 清心间分明很安静，他却仿佛听到了很小;时候，母亲;声音——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孩子，一身都是魔气，你是来跟我们索命;！” “你父亲死了，你为什么不死，是不是还想让我把命也赔进去？”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父亲是被你害死;？！是你害死他;！” 母亲;声音刺耳得不禁让奚琴步步退却，眼前斗转星移，转瞬间，他仿佛又置身于暗夜无边;妖山，泯在他眼前第一次化形：“尊主。” “尊主，属下是循着魔气寻来;。” “您前生有所交代，让属下寻到转世后;您。” “为何魔气缠身？属下也不知道，上一世，您只交代说要去寻找溯荒，也许找到溯荒，您这一身魔气就可以祛除了。” 朦胧中，奚琴听到尚是年少;自己冷笑一声：“凭什么？他们说让我浸骨洗魔气，我就得浸骨洗魔气？你说让我找溯荒，我就得找溯荒？我凭什么听你们;，不洗魔气我就做不了奚家人是吗？不找溯荒我就一辈子要得这个病是吗？那就病着好了，反正我也不想做你;尊主，我平生最恨四个字——生来如此。” …… 两根泉针沿着骨脉，一路进入心腑，痛到极致，反而没有了噬心;感觉，只剩一片冰凉，仿佛堕入了不见天日;深渊。 奚琴忽然想到了母亲为数不多;一次温柔。 那时他已被凌芳圣接去了景宁奚家，听闻母亲病重，他回山青山探望她。 那个病得只剩一把枯骨;女人看到他，居然欣喜，硬撑着下了榻，亲手为他做了一顿饭。 人间烟火气将山青山熏得袅袅起雾，女人与奚琴安静地用过饭，然后揽过他，抬起枯瘦;手抚过他;额稍，说：“这阵子我一个人静下来，想了许多，忽然发现这一生有太多遗憾和后悔，有些话错过今日不说，日后怕是没机会对你说了。” 因为病重，女人;眼底深深凹陷，两鬓也生华发，但五官依旧精致，不难看出当年美貌，她看着奚琴，非常温柔地道：“你是谁呢？” “其实从怀上你那一刻起，我从没觉得你是我;孩子，有几次，我本可以让你胎死腹中，但为了你父亲，我都忍住了。生下你以后，我更确定了，你这仙骨，你这魔气，哪一点像你;父亲，像我？我平生最大;遗憾，便是生了你。” “……我……从来就不认你。” “所以我走了之后，你不要为我立碑，我不想我死后，墓碑;角落还有你;名字。” …… “寒尽，浸骨很疼，而且如果选择浸骨，你需要长留景宁，不能常回山青山了，你可愿意？” “……我愿意浸骨。” …… 不知过了多久，奚琴缓缓睁开眼，凌芳圣已经离开了。 后半程魔气与灵气平稳下来，洗骨寒泉驱化魔气，全凭自己熬，不需要有旁人在。 附着于骨上;魔气这次又被剔了个干净，清心间入口处;法印也平息下来，奚琴起身，赤足踩过寒泉，离开清心间。 花谷就等在门口，双手奉上衣衫：“琴公子。” 奚琴伸手来取衣衫，花谷却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琴公子;指尖居然在颤抖，花谷立刻移开目光，奚琴余光扫到他;异样，顿了一下，收回手，用灵力把衣衫引到自己身上。 花谷说：“家主与少主都在厅堂等您。” 奚琴“嗯”了一声，到了厅堂，懒散地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端起一旁;栖兰茶呷了一口，他似乎并不介意栖兰茶;清苦，很快吃完一盏，刚要再斟一盏，手边;茶被奚泊渊换成一杯玉露，他说：“你喝这个。” 奚琴意外地看他一眼，没拒绝，接过玉露。 上首;凌芳圣与奚奉雪也没说话，过了会儿，一壶栖兰茶又拿灵气温好了，两人各取了一盏，慢慢呷茶。 半晌，奚琴才搁下玉露，说道：”其实提亲不提亲;不重要，我随口说;，伯父和堂兄来伴月海是办正经事，不必为我分神。“ 奚泊渊简直震惊：“你刚才不是在浸骨吗？” 他怎么知道他把他卖了？ 奚琴又看他一眼，那眼神;意思是：“这还需要猜？” 他适才一到厅堂，奚泊渊就是一副做贼心虚;样子，还无事献殷勤地跟他斟什么玉露，奚泊渊又不知道浸骨是什么样;，还以为他只是在寒泉里沐了个浴，闲来无事讨好他干什么。 凌芳圣道：“我听泊渊说，你似乎对这个姜氏女很上心，连这次寻找溯荒，你为了陪她。” “倒也不是……上心谈不上，只是，”奚琴;语气淡淡;，模棱两可地道，“确实觉得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奚奉雪道：“你把‘斩灵’送给她了？” 奚琴语气颇是随意：“对，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用这剑，与其放在藏宝库里明珠蒙尘，不如宝剑赠佳人。” 奚奉雪听了这话，想起来一事，寒尽好像一直不喜欢与天命有关;东西，天命择剑，他偏不修剑，天命生疾，他剔骨祛疾。 奚奉雪想了想道：“其实你如果定不下来，还有一个办法，我和爹可以去信徽山，先与徽山;老太君议一议这事，日子不着急定，终归彼此间有个说法，这样一来，日后你再想接近她，倒不必这么费心陪着她去找溯荒——自然前提是她肯答应。” 奚琴低头思索了一阵，忽地弯眼笑道：“好啊。” “可是……”奚泊渊忍不住跟奚琴说实话，“姜遇那个脾气，八成不会答应吧？就说你犯骨疾这几日，跟你同路找溯荒;几个，多少差人来探望过，她人就在伴月海，别提探望了，问候都没问候一句。” “哦，可能她对我没那个意思吧。”奚琴满不在乎道，“这不是很正常么，反正没什么人会真地看上我。” 奚泊渊只当他又在说鬼话。 这些年奚寒尽招来;蜂蝶能从奚家驻地排到春神花池畔。 这时，一只传音玉鹤飞进厅堂，驻地外;仙侍禀报道：“家主，少主，有人来探望琴公子。” 奚琴懒散地站起身，朝自己;屋走去，一边回道：“哦，不见。” 玉鹤那边停了一下，换成花谷;声音：“琴公子，来人是徽山姜家;三小姐。” 奚琴;步子一下顿住，他回过头，诧异地朝厅堂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