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直至他回到水下,焓凩都不愿意和他讲太多,雲初还有晢瞳也都不愿意他和焓凩独处,浛渊亦不愿意看见自己爱人有些疏离的目光,便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最后亲吻了一下她的眉心,换上自己的便服,离了床。 大概是感受到至亲的离去,在床边小床上安睡的小孩子突然睁开了眼睛,咿咿呀呀地发出了动静。浛渊意外地看向摇篮,他走去,轻轻将她抱入怀中,轻柔地哄她。小孩子一感受到至亲的神力,就停下了哭闹,眨巴着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浛渊看着女儿,满是酸涩。他凑近了她,轻轻吻在她的额头:“汪洋的沧龙保佑你,郁儿,君郁,我的小女儿,无病无惧,无灾无痛。爹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别闹你娘亲。”小家伙好像是听懂了,她上下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哈欠,又闭上了眼睛。 他笑了,眼泪都流下。动作温柔地将她放在了她的手边,缓缓离开——每一步都艰难。 古木风铃依旧茂盛,生机盎然。 “我会尽力再拖延,直到你的身子完全恢复。小凤凰,若不是时时刻刻念着你,我恐怕,也撑不了那么久。今日一别,再相逢,恐怕,又是很久。”拂袖掐诀,他留下了守护,然后隐去身形。 在百川下的岸边,他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他回头望向来时的地方,然后一个猛扎;他沉入水中,徒留一圈圈涟漪;他放任自己向下沉去,仰望着逐渐离自己远去的日光,苦涩至极。 回到深海,浛渊照先前的样子又趴了回去——巨大的青黑色沧龙再次沉沉入睡。 崆峒临寒伸手摸了摸儿子巨大的龙角,柔声道:“凩儿与孩子的情况都稳定下来了?”“嗯,小凤凰他们好像不想我久留,我看她们情况稳定,就先回来了。”虽然神色并无什么异常,但临寒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儿子不悦。 “睡去吧,也许你下一次醒来,一切都会回归正轨。”他也化作沧龙,挨着他。浛渊蹭了蹭他,才闭上眼睛。 临寒注视着他的睡颜,轻轻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下一次醒来,是什么时候,何种境况了。 听着屋里的声音消失,方才熟睡的人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双眼。 焓凩伸手,摸索着,没能碰到身边的人,却碰到了他们的孩子。“呀?”稚嫩的呼唤,白白胖胖似幼嫩藕节的手臂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好像在向空气贪图着什么。“郁儿。”她柔声唤她,把她捞进了怀中,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别怕,娘亲在呢。”她眨了眨眼睛,伸手抓住了焓凩的手,轻轻晃着,暗红色眼眸里是天真无邪的光芒。 “娘亲在呢,不怕啊。”她吃力地直起身子,将她整个抱入怀中,“你爹爹,要去做一件很冒险的事情,他担心会伤到你,便把你我都丢下了。他会回来的,郁儿就和我还有你舅舅、阿姊一起安居。”好像听懂了,小丫头摇头晃脑地笑了,清脆的笑声驱散了她的惶恐。“你,你,娘,娘亲——娘亲!”小丫头张嘴,试了几次后呼唤她,长声呼唤。 意外又惊喜,焓凩瞪大了双眼,她凑近了女儿:“郁儿,郁儿?你,你再说一遍?”“——娘亲!”她笑得很开心,仿佛得到了珍宝那般,她又开口,脆生生地呼唤她的血亲,“娘亲!娘亲!娘亲!”“娘亲在呢,郁儿会说话了!”焓凩将她紧紧抱住,抑制不住欢喜,“郁儿会说话了!” “那么快?”雲初本来还不信,但听到小丫头笑着呼唤自己的妹妹,从口齿不清到一连串的呼唤,欣慰又欢喜。“郁儿,这个,”她抱着女儿,说着指着坐在身边的雲初,想教她念一声“舅舅”,“不对,这位,你要叫‘舅舅’。”君郁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容貌温和清俊的公子,只是笑着,只能发出单音节的声音。 “至少小家伙会唤你了。”雲初并不丧气,他从袖摆中抽出一个拨浪鼓,献宝似的在她眼前转起来。小丫头看得目不转睛,好奇伸手,但是又怕被伤到似的不敢靠近。 “哎呀,舅舅把拨浪鼓转得那么快做什么?”刚刚带着君芷去天上转了一圈的晢瞳牵着小弟弟一起跑来,看到他这么逗小妹妹也顾不及自己喘不喘的过气了。“你来?郁儿已经会唤‘娘亲’了呢!”雲初侧首看向这个在膝下长大的少女,满是骄傲,“你信不信?” “阿姊!”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一声稚嫩着急的呼唤夺走了所有注意力! “郁儿?是郁儿?”晢瞳扯了君芷,小跑到她娘亲跟前,先在焓凩那里蹭了蹭,然后伸手逗弄小妹妹,“是你在唤我?”“阿姊!”她笑得很开心,看见姐姐的笑容更加开心,一口气唤了她好多声。 “诶!阿姊在呢!”她从焓凩手上接过小妹妹,笑得合不拢嘴,她弯下身子把她抱到跟在身后的小男孩跟前,“君芷,你看!”“声音是用来听的!”鸠占鹊巢的君芷偎在焓凩身边不服气地和她争辩,但是下一秒他就没空去和他的阿姊较真,因为小家伙也唤他了:“阿,阿,阿昔?” “嗯?兄,阿兄。”他伸出手指,看着她晃着手将他抓住,不由耐心地教她,“阿兄。”焓凩和雲初相视一眼,一起看着三个孩子凑在一起,两个大的教一个小的说话。 “瞳儿照顾好弟弟妹妹,我和你娘亲还有事要办。在这边晒会儿,呃……太阳?”雲初小心翼翼地扶起妹妹,看向这边年纪最大的孩子。“放心啦!天水燉篁!”她的笑容灿烂,下一秒,双首双身的鸟儿就落了下来,看着就急急忙忙凑近了他们三人。“旭儿炡炡,也留在这边,我和哥哥还有事。”她伸手揉了揉冥旭的脑袋。“且自去,孩子们就交给我们。”怀炡欢呼一声,冲到了孩子堆去。 “在难过吗?”雲初有些担忧地看着身边人还有些苍白的面庞,心疼道,“他,回去了?”“嗯,没有和我告别。但是我醒着。他一起来我就知道。”焓凩低下了头,有些失落,“他好像,是不敢让我知道。但是我确定,陪在我身边的,一直都是他。” 那个千百年前会握着自己的手,认真看着她,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的人。 “那你——?” “我不知道,他好像瞒了我什么,但是他不愿意告诉我,我也就没有强求他。而且我好像还没恢复。” “哪有那么快?你把自己当什么了?女子生产完最是虚弱,这月子可得万分小心。” 雲初看着跟霜打了的茄子般蔫蔫的妹妹,笑着伸手将她揽入了怀抱:“放心吧,你哥哥我,会在你身边的。”“我只有你啦!你不在谁在?”故作凶狠,焓凩抬眸看他,伸手捏了一下他。雲初宠溺地任她施为,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凩儿是三个孩子的娘亲了,在孩子们面前还要端着家长的架子,真是不易。” “怎么,曦儿不算孩子?他还要叫我一声‘姑姑’呢!”她一撇头,不再看他。“我还是三个孩子的舅舅呢。”雲初赔礼一般笑着,“热闹啊,等到曦儿回来,我们一家就团聚了呢。”“一大家子!”她又转过头来,讨好地蹭了蹭他。 “青、青、青!修你理我一下!”囹圄恼怒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从信中回过神来,“刚才丞相来,说我们在这里暂住几天。”“好。正好让我将双剑打磨。否则呀,我是无法向阿瞳交差了。”他点点头,趁囹圄还没开口就看向信。囹圄拍着翅膀来到他肩头,和他一起读信,结果跃入眼帘的是看不懂的文字。 “这是凤凰文。我看完给你大致讲讲。”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安静些。” “小姐讲了什么呀!”看他长吁一声,放松地后靠在了椅背上,不由好奇问道。 “嗯,姑姑已经成功将小妹妹带到世上了,阿瞳说是一个沧龙的孩子,姑父给她取名‘君郁’,和早她百年降生的沧龙储君君芷一样,君字辈,名都取自‘岸芷汀兰,郁郁青青’。”“君郁?这个名字,好吧,念一念就顺耳多了。”囹圄摇摇头,“然后呢?” “阿瞳啊阿瞳,不愧是阿瞳。”晢曦念叨着皇妹的名字,心疼又欣慰,“她已经感受到了姑父身上不属于他的气息,故即使姑父在姑姑身边陪了两旬,他也没能和姑姑独处——就算是晚上,阿瞳也悄无声息地留下了屏障,不让姑父有一丝可趁之机。但,她也要一个人承受这些,痛苦又无可奈何——阿瞳自从降生,到现在,就没有太长的时间是和姑姑姑父——他们一家三口安安静静相处过。” “阿瞳是很贪恋家的,她的生辰愿望是,我,父君,姑姑姑父还有君芷君郁,还有你们神兽团圆在一起,长长久久,再无分别。”他无奈地摇摇头,“虽然她年幼时我、父君还有姑姑几乎不曾离开她,但终究,她的父君不在,家不圆满。我告诉过阿瞳,生辰愿望告诉别人就不灵了,可是她还是每年都会告诉我,这个小丫头,固执得很。” “修,很在乎自己的妹妹。”囹圄啄了啄自己的羽毛,然后看向他。“那是,她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们朝夕相对,后来战事起了,都是我们互相照顾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啊,我来到深瑕的原因?” “讲过的。还说妹妹也因为这个一直愧疚。直到百年前相见,她作为使者来到此地,这才缓和了相思——但是恕我直言,修,寻常兄妹之间会有那么深的羁绊么?”囹圄认真地看向他,“不要耽误了彼此,修。”“我明白的,我会尊重她的选择。”修苦涩地笑了笑,“我都不敢让她知道,我对她的感情。” “凤凰族再如何高贵,都只是兽族。我们都不受伦理等的约束,而且你们帝君血脉也不一定要结合才能诞下后嗣,修以为呢?”囹圄使劲撺掇,他拍着翅膀落在案几上,认真看向他,“修,仔细考虑考虑。” “我明白的,你不必多虑。”他抬眸看向净世的方向,伸手缓缓调动了体内护着心脉的凤凰火,阿瞳,我好想见你,却又不敢。 我已经感受到了危机四伏,现在只期盼着它再多拖延几日,到你恢复,到姑姑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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