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们重新斋后需要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 避免迷路。 尤其是对于刚入学才仨月的新生来说, 保证在斋后的第一天既不迷路、又准坐在课堂里自己该坐的位置上，就已经是完成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说来挺奇怪的，明明每个小郎君都配备了一个书童, 但每年还是会有走错学斋。 只是每一届或多或少的问题。 最夸张的那一届, 甚至还出现过一大半的小郎君互相走错学斋的情况。 夫们对此是习惯了，专门空出了早读来处理这个事儿。杜直讲和房助教站在山花斋的门口，在杜直讲又一次一个原来是山花斋、但现在已经去其他斋的小郎君送到属于他的新斋后，二齐声长叹，然后就再次仔细核对了一遍名单, 生怕自己跟着犯错, 顺查看一下还有谁没有到。 还差个，他们就齐了, 这是可喜可贺。 回想今早的一片混乱, 他们就有种噩梦即解除的庆幸。再不会有小郎君哭着问他什么不再是山花斋的一员, 不会有昨天已经接受了今天看见开的朋友再次崩溃的，或者抽抽哒哒被原来的直讲送过来, 却死活不愿意加入新学斋的。 絮果四个小朋友算是里面最省心的几个，排排坐在一起, 正快乐享着朋友带来的礼物。 他们四之前就经常互送礼物。 好吧, 闻兰因以前只会送给絮果，而犬和小叶没有要给闻兰因带一份的意识，絮果倒是每次都一视同仁。是从今天开始, 闻兰因才在皇兄的提醒下，给絮果形影不离的个好朋友带上了礼物。 倒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就像犬之前看到的奇怪白萝卜一样, 只是闻兰因看见了觉得稀奇，拿来外舍想让絮果稀奇一下。 那是一种大家都没见过的奇怪水果, 据闻世的皇兄说，是珠崖的布政使进贡的，叫什么番石榴，最好带皮一起吃，有减肥的功效。 关于减肥的说法，谁不知道真假，反正闻兰因是信了。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已经瘦下来了，但还是对自己的体重刻保持警觉，生怕反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作一个美而自知的小朋友，闻兰因不知道什么毛病，总担心自己不好看了絮果就不跟他天下第一好。 番石榴进贡得不多，大概是南方的水果不易运输，到了小皇帝手上，差不多就只有一筐左右的量。但小皇帝其实不爱吃，甚至去年就已经在奏折里婉拒过了，可珠崖布政使就像番石榴的代言似的，去年送了，今年还坚持又送。 连奏折里的话术都和去年没什么区别，这种水果叫番石榴，是珠崖产，和其他产一送给陛下品鉴。 小皇帝真的很想掀桌，都就说了别送了，怎么今年还送？去年的奏折批改是被你吃了吗？！ 但闻兰因还挺好奇的，于是，在除了留给后的应有量外，小皇帝就剩下的番石榴都给了阿弟，随他拿去干什么。 闻兰因那当然就是拿来给絮果啊。 絮果的好奇心总体现在一些神奇的方面，好比他很喜欢尝试这些自己以前没接触过的怪东西，抱着一个早已经清洗干净的番石榴，他就兴致勃勃的咬了下去。然后……絮姓糯米团就陷入了迷之沉默。 啃不动，根本啃不动。 絮果看着那浅绿色的果皮表面上出现的浅浅牙印，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五味杂陈。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没有牙真的好难哦。 就在闻兰因想要上前帮忙，杨乐带着他的小弟姗姗来迟。 是的，杨乐和他众多小弟中的一个，一起被到了山花斋。就像命中注定的孽缘。 “他怎么会在你们班？”中午在膳堂吃饭，纪老爷都惊了。 教改是他一力推动的，与絮果、闻兰因或者他的关门弟廉深的关系都不大。不对，不说，与絮果还算是有一点点的关系吧，但总之不是最近才开始的。想知道，这种教改不可一拍脑门就实施。 纪老爷早在和絮果当饭搭之后没多久，就萌生出了这个想法，灵感来自絮果某几次提过的他娘说的“平行班”、“鲶鱼效应”概念。 作布衣出身的纪老爷，甚至想过要不要在国学外舍的学斋里加几个寒门出身的学生。 当然，最后这个想法还是被否了，可鲶鱼效应的新鲜说法，让其他大臣是眼前一亮。 只是朝堂之前在忙活小皇帝追封亲爹当皇帝的事，纪老爷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这个提出来。一直到他之前那个横跳去杨党的孽徒上门，纪关山这才顺势教改提了出来，因有廉深在杨党这边的影响力，又有小皇帝、连亭代表的势力本身就想满足弟弟/儿的倾向，诸方都点头答应，事情才会办的如此速度与顺畅。 单个拎出来，谁的面其实都没那么管用。唯一管点用的，大概就是让第一的闻兰因和第二的叶之初到了同一个班吧。 至于杨乐…… 他家的想法就是杨党的“传统”精神，他们根本不管什么教改不教改的，山花斋以前是最好的，那如今必然是最好的。既然出现了塞孩进去的可操作空间，那他们必然要送孩进去。反正他们是不会相信什么真的取消了成绩排名的说辞的，不过是一层遮羞布罢了。 这里再次重点点名表扬提出了这个想法的廉深，一看就很上道。 他们根本不管事实如何，外舍怎么想，甚至包括杨乐到底是怎么想的，杨家好像不是那么在乎，他们只想自己或者说让杨首辅的面上有光罢了。 杨乐的祖父是杨尽忠的亲弟弟，一辈没什么出息，但有一个护短的贪官手足，这一生啃哥啃的称得上是顺风顺水。但他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好比总想让自己的后代和哥哥的后代比一比，一再嘱咐杨乐：“别让你大爷爷失望。” 杨乐前三次的私试成绩其实不理想，第一次还好，后面却一次不如一次，和絮果完全是反着来的，整了个高开低走。第三次私试，他排名比絮果还要低上不少。 这让杨乐最近在家里非常地抬不起头，总想在外舍找回场。 重新斋的当天，他就像以往一样开始了各种吹嘘，试图用小恩小惠笼络起新的同学，重新扩张自己的马仔队伍。 今天放学早，因要开家长会，小郎君们如今都在学斋里乖乖着家长。正是杨乐发挥的舞台。 “再有十几天，就是我的生辰了，大家到候都来呀。我大爷爷本来是想请二梅给我过生日的。”杨乐这话就纯纯是在吹牛了，杨尽忠说不定真有面请到二梅，但以杨尽忠的，绝无可了弟弟众多孙中的一个去请，梅家兄弟未必会卖这个情。“但二梅据说有水土不服的毛病，万一他们来过了病气给我就不好了，我就没让他们来。” 二梅兄弟走走停停，终于要进京了。随着他们的临近，整个雍畿的二梅热进入了狂热阶段。听说现在就有驻扎在了他们入京的必经路上，只一睹位画圣的风采。 国学外舍的小朋友们受家里大影响，哪怕根本不知道二梅是什么，是心向往之。 杨乐的身边围了不少，都在听他高谈阔论。 “他们提前送了我大爷爷一幅新画，别长，还有二梅的弟会上门。如果你们表现好，到候可以考虑给你们见一下。”杨乐这话应该是真的，甚至这种福利都不说是小恩小惠，而是下了血本了。 大家如今一听杨乐这么说，都激动的不行，只要去参加杨乐的生日宴，就可以看到二梅的画和弟了吗？好想去啊。 杨乐很满意自己的铺垫效果，心想着差不多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而絮果却在这个候，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正要和闻兰因说，杨乐就已经带着扬眉吐气的表情走了过来。 说真的，杨乐其实不适合这类表情，他有点三白眼，中深长又腮无肉，本就是非常清汤寡水的长相——不算难看，但不算好看，连自认长相普通的小皇帝在他面前都被衬成翩翩公——再搭配上这幅得意洋洋的样，只会让联想到一个词：小得志。 还是心胸很狭窄的那种刻薄小。 杨乐确实心眼不大，他过来就是了找茬的。却不是找闻兰因，而是针对絮果，他现在对絮果的仇恨已经隐隐有超过闻兰因的苗头。他希望全斋都知道，只有絮果不会收到他的邀请。 总会有这样的，面对一直比自己强的，他很难生出忌妒。但面对一个过去没有自己强、却被奋起直追超过的，他就会恨得咬牙切齿。因他们在对方面前的优越感没了，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无，就只剩下了迁怒。 杨乐直接点了名：“有都可以来，除了连絮果。” “？？？”闻兰因一脸“谁稀罕啊？你有病？”的表情，“你凭什么默认我们想去啊？给你脸了？”二梅很厉害吗？他皇兄都跟他说了，已经安排好了对方的入宫间。 而没被邀请的絮果…… 他正一脸开心地对闻兰因话说完：“六月一日是我的生辰啊！”阿娘说他出生的日是儿童节，活该一辈幸福快乐。 以前絮果过生日总有阿娘张罗。絮万千士对孩的生日，那都不是过一天，而是过生日月，从五月初就开始预热，一直过到六月一日。每天一睁眼，总会有不同的惊喜，不一样的花样在着絮果。现在阿娘不在身边了，絮果自己就过的有点稀里糊涂的。 现在已经到五月中下旬了，他都没意识到呢。但是没有关系，杨乐帮他想起来了啊：“真是谢谢你啊，杨小郎。” 杨乐：“？？？”你么是不是听不懂话？ 絮果对于过生日的回忆都是快乐的，色彩缤纷的，以自己宇宙中心的。真的没空去看别的表情，只满心筹划起了自己这次的生辰该怎么过。 阿娘去年就对他说过：“明年这个候，咱们絮哥儿一定、一定会给自己过一个超棒的生辰，对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絮果当还在奇怪，阿娘怎么会确定未来一年后的事情呢？ 今天才发现，阿娘的意思其实是让他自己给自己过一个超棒的生日。没有问题！他絮果就是一个过生辰大师，超会给自己过生日的! 絮果回忆着阿娘往年的安排，坐下来铺开纸墨，就精心开始写起了自己六月一日的生辰要准备些什么。首先，得有个生辰蛋糕，虽然上次阿爹过生日的候他做失败了，但这回有翠花姐姐啊，她应该会做；其次，要有好多、好多礼物，那他就得先琢磨琢磨自己最近都想要什么了；最后，还要有他陪他一起过生日的。 阿爹，翠花姐姐，不苦叔叔，獴娘一家…… 唔，他的好朋友廉大可以来吗？不行，不写在纸上。 旁边幽幽传来了闻兰因的一声：“我原来在你心里只排在第五位吗？？？”小世都要裂开了，他眼睁睁的看着絮果写下一个个受邀名字，写一个没他，写一个没他，现在都写到狐獴了还是没有他！他连絮果的宠物都不如吗？！ 絮果这才被提醒，对哦，他今年还可以邀请他的好朋友们啊，他有好多好多好朋友了呢。絮果赶忙对闻兰因道：“因我还没有设计请柬，就是请帖，我要郑重其事地邀请你呀。” 闻兰因立刻被这份仪式感征服：“那要不要我帮你给请帖上画画啊？” “好呀好呀！” 小叶和犬凑了上来，自然而然的就加入了话题，小朋友的交谈很多候都会这样，没有丝毫的铺垫，就叽里咕噜的开始了。 叶之初提议：“我们一起想一首诗吧？我觉得藏头诗不错，可以用絮哥儿的名字或者‘生辰快乐’开头的每一个字。” 犬什么忙都帮不上，但：“我可以偷，咳，我是说拿我阿爹的酒，他有好多酒，冰堂酒，雪酒，马奶酒，树头酒还有沧州酒！” 沧州酒是大启公认的最好的酒之一。 犬的父亲司徒军最近就得了这么一坛，馋的不行，又觉得喝一口少一口，一直没舍得开封。犬已经观察好些天了，他不知道酒的味道是什么，但他觉得让他那个不靠谱的爹都如此郑重对待的，一定是好东西！好东西就该拿来和好朋友享啊！ 总之，彻底是没杨乐什么事了。 杨乐：“……”啊啊啊啊啊，真的好气啊。连絮果就是个学精，我过生日你过生日？ 其他：他果然最在意连絮果！ 偏偏就在这个候家长们已经陆陆续续到了，杨乐不好在大们面前躺地下发脾气，只握紧拳头，再次忍了。但真的快要气死了啊！连絮果凭什么不在意我？！ 家长会是国学外舍每年斋后的必然项目，因考虑到学生家长的身份一个比一个殊，外舍在这方面堪称经验丰富，早就在过往无数的教训中，总结出了一套又一套的方案可以供家长们选择，总有一套适合你。 ……至少在闻兰因入学以前是这样的。 就拿最简单的“谁来给孩开会”来举例。 首先，国学外舍是坚决不同意奶娘家仆来代替开会的。对外给出的说法是，天地君亲师，夫的身份本身就仅次于家长，让一个下仆来开会，算怎么回事呢？实际情况是，如果这家来的是某位大臣，那家却只来了一个奶公，你让他们平起平坐的话，那这位大心里作何感想？ 国学外舍避免矛盾，提前就有的问题都引到了自己身上，是他们不同意仆从来代开会的，早早路堵死。 在让小郎君们带回去的信笺中，外舍就给出了详细的解决办法：如果做官的父亲忙，那可以母亲来。如果母亲-身乏术，或者嫡母不来、当姨娘的亲生阿娘又没有办法来情况，还可以请祖父母、叔伯兄弟或者七大姑八大姨。 大启在口方面和过去的朝代没什么区别，了得到多的劳动生产力，一直都在鼓励提倡多多福的大家族概念。总有个家长来给孩开会。 但闻兰因不同，他是既没有父王没有母妃，皇爷爷是全大启都知道的驾崩了。亲哥是天，伯母是后，就不说这二位全天下最尊贵的不出宫，哪怕他们真的来了，国学外舍不一定接待的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闻家的其他亲戚倒有，但小皇帝又放心哪个呢？他唯一比较信任的贤安姑母如今当了大宗正院的宗正，忙得飞起，都没空谈恋爱了，又哪里有空给小朋友开家长会？ 最终，不苦大师杀出重围，以表哥的身份，得到了给表弟闻兰因开家长会的机会。 这还是不苦第一次以家长的身份参加家长会，整个是既新鲜又激动，别提有多期待了。他提前好些天就在选他应该穿什么，颜色鲜亮的跳脱，不像个家长，颜色深沉的又过于稳重，实在是不符合他的审美，会让他怀疑自己是哪里出土的老僵尸，最后…… 不苦还是选择了他常穿的深蓝色道袍，广袖宽襟，深袜云履，加上一柄玉拂尘，只要他不开口说话，还真有那么几仙风道骨的出尘味道。 就是和其他大格格不入。 尤其是还穿着官服的连大。 连亭实在是没空换衣服了，他在来外舍的路上都在看情报，想析出廉深到底是哪头的。 连亭之前给了廉深个交换条件，看上去有得选，实则没得选。因他早就掌握了纪老爷打算教改的情报，他了解廉深的，当廉深意识到这事和他出力的关系不大后，他一定会了弥补而宫案的事给解决了。 事实一如连亭的预测，顺利发展到了今天。就在今日的朝堂上，有借宫案，对对手发起了进攻。 连亭一看，拿出证据的是比较隐晦的一个清流党，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廉深根本就不是跳反，而是去杨党内部给清流党当卧底了啊。 清流党一扫之前的颓势，他们已经答应了小皇帝的追封，但想要咬下杨党的一块肉。宫案就给了他们这样一个绝地反击的好机会，杨党被打的措手不及，杨尽忠都跪下请罪了。 因真的是他们安排的宫啊。 他们只是没想到，这事什么最后会被清流党发现，还一点准备都没有的直接就当堂发难了。杨尽忠都快被负责处理此事的赵尚书气死了，蔡思案，梁有翼案，宫案，他是一件都没做成。 对啊，他既然如此无用，还留着做什么呢？杨首辅再一想到非常好用的廉深，就彻底坚定了决心。在趴跪，隐晦的看了眼就在自己左右的赵尚书赵克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老夫之前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事不过三，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然后，杨尽忠就毫不犹豫的就赵尚书给卖了，在对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震惊里，让捂嘴其拖了下去。 杨尽忠还假惺惺的请罪，都是他一失察，竟没有发现赵克知的狼野心，差点坏了天家亲情。 一直到这里之前，连亭都在坚信廉深是清流一派的。 可…… 看到被推出来的是刑部尚书赵克知的那一刻，连亭又反而不确定了。大理寺卿虽然已经是大理寺的顶端，却不是一个大臣的官生顶端。廉深再想往上升，他还顶谁的缺呢？可不就是刑部了吗？ 假设蔡思案里有廉深的推手，那他就是先搞了清流派的蔡思，再搞了杨党的赵克知。自己却始终清清白白，一路高升。 廉深今天早早地来给犬开家长会了。位“lian”大好巧不巧，在外舍的大门口偶遇，就一起假笑着往里面的山花斋走去。 一个说：“连大好手段。” 另外一个说：“彼此彼此，廉大是一个很难琢磨的呢。” 只有不苦大师在说着：“鹦鹉呢，鹦鹉呢？咱们哥儿说的秃头鹦鹉呢？” 玄凤一排鹦鹉就这么站在鸟架上，开始了与不苦的大眼瞪小眼。直至其中一只忍无可忍，对不苦主动道：“会说话不？” 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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