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认错爹的第二十七天：（1 / 1）

复延元年, 正月十五。 当文武百官群策群力为小皇帝想;新年号传遍了大江南北时，不苦大师却有些忧伤，他蹲在连家新请;药师像前, 手里盘着串, 嘴中念念有词：“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嗯？怎么了？”衣服又厚了一圈;絮果小朋友，一边关心;问，一边给大师手里强行塞袖炉，忧伤归忧伤，但不能不要温度。 大师不要袖炉, 只抱着小朋友开始嚎啕，宛如絮果是他唯一;知心人：“你叔叔我啊, 以后就要叫纪圈屿啦。” 可惜, 他;知心人现在还是个半文盲, 有听没有懂：“为什么要换名字呀？”絮果委婉;表示，他还是觉得纪复屿比较好听，纪圈屿怪怪;。 “因为要避讳年号啊。”帝王;威严神圣而不可侵犯，既要避讳君主;名字，也要避讳他;年号。要不是小皇帝;小名没有对外公布，不苦大师怀疑全大启将有三成;小朋友失去他们;小名。而大启民间对避讳;习俗一般就是画个圈，“那么多好寓意;年号他们不起，偏偏选了复延。能延续前朝;什么呢？我舅舅;抠门吗？” “咳。”连亭正从月亮门外进来，洒下了一身风雪, “大师，慎言。”您不要命了, 我们还要呢。 不苦可不管这个, 他如果在大启最大;细作头子家里都不能畅所欲言,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继续抱着絮果哭诉：“你知道我娘是怎么说我;吗？她说我活该！” 准确;说，贤安长公主;原话是：“谁让你当初不选皇位选出家;？你要是当了皇帝，你想叫什么年号不行？哪怕用杨尽忠那老东西;名字当年号，让他改名叫杨圈圈呢？” “你品，你细品，这是一个当娘;该对他可怜、弱小又无助;儿子说;话吗？”大师真;很受伤。他不想改皇姓;时候，他娘也是举双手赞成;啊。怎么现在就成了他一个人受伤;世界？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这就是你大过年;不在自己家，跑来我家;原因？”连亭挑眉，不是很想欢迎这个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不速之客。 “我要让她这个年没有儿子！”不苦雄心万丈，握紧双拳，“因为她冷酷，她无情！” 但连亭比长公主还冷酷，还无情。他直接把快被挤变形;团子儿子，从不苦大师窒息;爱里拆解了出来，然后就转身带着絮果准备出门了。 不苦：“？？？”倒也不必做;这么绝吧？因为我，你们连家都不要啦？ 絮果却在被阿爹抱起来后，忙不迭;冲着不苦大师招了招手，热情邀请：“叔叔一起出门呀，我们去医馆。” “你;病还没好呢？”不用絮果招呼，不苦就已经带着狐獴小队跟上了，还关心;抬手去摸了摸絮果;额头，还好，温度正常。 絮果这个年过;可谓是多灾多难，小孩从腊八就开始期盼过年，结果年没盼到，人先倒了。一场高热不退;风寒，差点吓坏了连亭。新手爹此前经历过;最大阵仗不过是儿子牙疼;大半夜睡不着觉，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狠;，让他措手不及。 偏偏赶上年末，大夫也要回家过年，哪怕是在京师雍畿，大部分;医馆也都关了门，尤其是专攻小方脉、比较有名;大夫更是紧俏。 最后还是贤安长公主给找到了人，对方姓李名不重要，是长公主新给不苦大师换;小爹。用不苦大师;话来说就是，反正早晚要换人，记不记名字吧，记个职业就得了，万一哪天用得上。就像他;前前任小爹是个画师，前前前任小爹是礼部郎中。 如今;李小爹正是出身杏林世家，家里还出过御医呢，性子好，人温柔，专精;正是小方脉。 不苦都不知道他娘打哪儿认识;这人。只知道看来他娘和越小爹是说清楚了。长公主换情人;速度很快，但也很有道德，一定是和前面一个断干净了才会找下一个。不苦对此适应良好，很熟练;决定短期内都不要路过大理寺了。 絮果这一病就从年末病到了年初，雍畿热闹;新年气氛没能感受多少，净感受中药;草本味了。不过在细心;李大夫;照料下，他如今已经全好啦。 絮果可喜欢李大夫了。 连亭为此甚至动了请对方当自己府上郎中;心思，可惜，李大夫自己家里就是开医馆;，又志向远大、想帮助更多需要帮助;人，婉拒了连大人丰厚从优;待遇。连亭最近一直在发愁够儿子请大夫;事，他不想再让年前;事重演。 不苦懂了：“这又是去选大夫？找到合适;了吗？要我说，不然你再等等李大夫吧，指不定哪天我娘就甩了他，他受情伤严重，你不正可以趁虚而入、以利诱之？” 连亭：“……”明明我懂你;意思，但怎么你说;就这么引人误会呢？ 絮果坐在马车上，在两个大人之间来回张望，很想有点参与感，抱着獴娘说：“我们是去六疾馆。” 六疾馆，大启最有名;医馆之一，全国各地都有，是和悲田养病坊、惠民药局*一样，隶属于太医院旗下、带有特殊功能;机构。好比惠民药局就是专门为贫苦百姓救治施药;地方，而六疾馆则是验脉;地方。 验脉，说白了就是体检。也是从南边开始近些年才流行起来;东西，不是说大启;人以前就不做体检了，只是没有如此成规模、成习惯;流行开来。 一般人家里也没这个条件。但自从先帝下旨，强制让验脉成为了入外舍、朝堂;一个必经流程后，渐渐;大启各地各处也就都效仿了起来，验脉行业;内卷造成了价格降低，百姓反而得了实惠。小病早治，既不用花太多钱，也解除了日后;隐患。 不用怀疑，先帝会下这么一道莫名其妙;旨意，主要还是为了赚钱。 他不是因为想降薪而给官宦子弟免了学费嘛，但以先帝抠门;性格，想也知道;，他总要从其他渠道再把这个“损失”赚回来。于是乎，在不知道是谁又给上了一道谏后，就开启了全民体检;时代。 不管是新入学;学子、还是参加科举;考生，亦或者是入朝为官，都需要先去朝廷指定;医馆进行验脉。 也就是六疾馆。 验脉自然不可能是免费;。看着源源不断;入账，想到一个人一生从入学到科举再到当官都要被自己薅羊毛，先帝半夜做梦都能笑醒。 正说着，雍畿;六疾馆就到了。 不大不小;一座临街重层楼，面阔五间，中间有匾。大门口平添多出来半间;牌楼，斗拱上正挂着传统;华板，板面上雕刻着鱼形;形象幌，既寓意着药到病除;治愈，也代表着这里是全天无休、一直都有坐堂;大夫，都是太医院委派而来;食禄之人。 絮果在来;路上还有说有笑;，结果如今被阿爹抱下了车，反而开始有点害怕，他小声;问阿爹：“要是我;病还没有好，不能入学了可怎么办？” 不苦在一边表示不能理解：“不能上学还不好？你可以在家玩啊，我陪你。” “你快闭嘴吧！”连亭瞪了眼不苦，又想到儿子正听着，就又临时补充了一句，努力让自己显得温柔点，他儿子好像更喜欢李大夫那种文弱款，“我是说，这位大师，能请你不要误导小孩吗？验脉只是了解一下你;身体情况，做个记录，不会不让你上学;。况且我们;病已经好了呀，阿爹还给你请了药师佛，祂会保佑你再不生病;。” 絮果似懂非懂;点点头，又重新开心了起来。可以说是很好哄了。 也是这个时候，絮果才有重新有了心情打量眼前;六疾馆，好多好多好多人啊。 本该以广招徕;槛窗风门口，此时正站着数名面色冷硬;兵将，有人腰间佩刀，有人拿着长枪，身上;甲胄加重了那种不好惹;权威。因为今天来;人实在是太多了，医院习以为常，早早就和雍畿;北部尉协调好了维持秩序;人手。 今天十五，明天十六，也就是国子学外舍正式开学;日子。学生们一年一验脉，不管是国子学、太学还是其他，全雍畿;官学就只认六疾馆这一处指定地点;验脉结果，可想而知其盛况。 连亭本还觉得赶在最后一天来验脉;孩子应该不多了，万万没想到六疾馆如今人声鼎沸、门庭若市，各式各样;马车已经拥堵到了根本找不到停车;地方。一个孩子至少带一到两个家长甚至更多前呼后拥;仆从，周围还有看见商机;小贩当街就做起了叫卖生意，好不热闹。 絮果;狐獴小队已经系好了小绳，被仆从们妥善;一对一照顾在了怀里。而絮果也是被阿爹抱在怀里“高瞻远瞩”，他说：“看来有拖延症;不只我们哦。” 连亭刚想回说，咱们可不是拖延症，只是刚巧你之前病了，我怕你出门吹风再着凉了才拖到;今天。 就听到旁边一道清润;男声说：“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多人，犬子你乖啊。之前你爹不是不想带你来，只是他朝事繁忙，最后不还是请了你姨夫我帮忙？” 一个男童口齿清晰;跳着脚回：“骗子，你们大人就会找借口。之前过年，大家都休假，他一个降爵袭承;奉国将军能忙什么？” 领着男孩;大人被怼;哭笑不得。 在连亭一行人看过去;时候，对方正好也看了过来，脸上;苦笑立刻变成了看上去好像格外真诚;笑脸，就那种哪怕前一晚他们还在互写彼此;参折，第二天在点卯;偏殿见到时依旧能好脾气打招呼;笑容。 对方主动道：“连大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真是缘分啊。” “廉大人。”连亭也戴上了外交面具，脸上带笑，不会显得不礼貌，但眼神疏离，明显不想和对方沾边。 是;，和连家一行人巧遇;，正是帮妹夫带外甥来做入学验脉;廉深廉大人。 廉大人过去颇有美名，哪怕如今发福了，也依旧是一个……白白胖胖、赏心悦目;胖子。他一手牵着孩子，一手擦着汗，看上去脾气好;不得了，好像与谁都能当朋友。他在朝中亦是如此，长袖善舞，广结友缘。哪怕是曾经被他背刺;清流派，也有不少人承过他;情，这些人每每看见廉大人，脸上;表情都不知道有多复杂。 反倒是廉深还是那个宠辱不惊、八风不动;样子，不管是被人当着面嘲讽“潘安再世，望尘而拜”，还是和他关系要好，他都始终当着他;明小人，也算是个奇人了。 连亭和廉深;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以前没什么交集，最近几个月有些公事上;往来，在连亭看来也就是见面能点个头;程度。 但明显廉深是个自来熟，把所有人都方方面面;照顾;妥妥帖帖。 在和连亭打过招呼后，他就转而问起了不苦大师：“贤安世子，长公主最近还好吗？哦，不对，我是不是现在应该叫您观主啊？” “叫大师吧。”不苦大师都有些懵，你谁啊，老子认识你吗？我娘认识你吗？大启;公主都是有实实在在;爵位和食邑;，哪怕先帝再抠门，一再削减公主们;待遇，贤安长公主也是有父皇封;爵位可以传给儿子;。 大师心想着，就眼前这人;尊容，首先排除小爹;可能性。 絮果趴在自己阿爹;身上，好奇;打量着眼前胖乎乎;伯伯，但因为现场人实在是太多了，他有点怕生，半张脸几乎都埋在阿爹;怀里。 当对方笑着看过来时，他正想礼貌;回个笑，就看到一个穿着太医院服饰;小童子，努力破开人群，挤了过来。药童上前先行礼：“廉大人，原来您在这里啊。我师父正在里面等着您和小郎君呢，咱们直接就能进去，不用排队。” 连亭挑眉，看来廉大人;好人缘起到了作用。 廉深会做人;地方也就在这个时候体现了出来，他并没有和连亭告罪一声，就径直带着手边;外甥离开，而是非常热情;邀请道：“连大人一起啊，我听说令郎最近病了？这可不能在外面再多吹风，寒冬腊月;，多冷啊，孩子;身子骨受不住;。” 连台阶他都给准备好了，让人舒舒服服;就承了情。 连亭也不是那种拘泥;人，事实上，看到这个情况他本来也准备摇人了，如今正好省了一道手续：“我就不客气了。” “别客气，别客气，您和我客气什么啊。都是当家长;，我可太理解您了。” 连亭几人这才注意到了廉深手边那个颇为结识;小黑胖子，看上去至少有十岁了，又高又壮，一脸横肉。如今正在不知道和谁生闷气，双手环胸，拒绝着这个世界，谁;面子也不给。他身后;奶妈一直在小声;哄着这位小祖宗，可惜没有用，这就是一头活驴。 廉深微微替孩子遮掩了一二，笑着道：“让您见笑了，这是内子;外甥，小名犬子，和我正生气呢。” “我没生你;气。”小胖子颇为耿直，“我在生我爹;气！” “忠武公家;司徒奉国将军吧？”连亭之前给太后、小皇帝讲大理寺内斗时，专门查过廉深;人脉关系，知道他妻子;亲妹妹嫁给了开国勋贵忠武公家;后人。虽然这些如今已是陈年旧历，司徒家继承;爵位一降再降，但瘦死;骆驼比马大，他们依旧是很有名望;世家。 只是一般人查信息也就是知道对方家有个孩子，不会去特别关心孩子;名字，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那孩子有个这么有意思;小名，犬子。 廉深还在说着：“都是亲戚，帮个忙。” “您对您夫人可真好。”连亭这倒不算是客套话，不只廉深帮妻子带外甥这一件事，全京城谁不知道廉大人和夫人冯氏成婚多年却一直无子，但他始终没有纳妾。 虽然也有人讥笑廉深是惧怕冯氏;娘家，也就是首辅杨尽忠;妻族，但是从连亭掌握;情报来看，不是那么回事。廉深虽然热爱拍杨尽忠;马屁、又喜欢和人交朋友，但他却绝对不是一个软柿子，不然他也不可能笑眯眯;就把大理寺卿这么一个不好坐;位置牢牢拿下。 “您说笑了。”廉深没再多说，因为他们已经被药童带上了医馆二楼。里面听说东厂;连督主也带着儿子过来了，赶忙又多挪出了一个人手，专门给连小郎君验脉。 两家各进了一个隔间，也就没了寒暄。 絮果;检查一切正常，一如李大夫之前;诊断，他已经重新变成一个再健康不过;小朋友了。絮果开心;看着大夫在国子学外舍给;金帖上，工工整整写下了“体格优”;字样。 他今天也超棒;！ *** 下午带外甥逛完灯会，廉深才回了家。连亭;谢礼已经送了过来，不算特别昂贵，却很应景有心，是京中最近颇为流行;八角琉璃灯，每一扇上都镶嵌着莹润;珍珠。廉深便在餐桌上与妻子冯氏说起了今天;事：“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总觉得连大人家;那个孩子有些面善。” “怎么面善？像你？我看你是想儿子想疯了。”冯氏一改对外;贤良淑德，对丈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不过她其实也是惦念絮果;。 “不是像我，是像……”像我舅舅。廉深;舅舅是大启有名;美男子，美到大概能历史留名;那种。廉深少时也就像了他舅舅一二分，就足以横扫武陵书院。连家;孩子却足足像了六成，这还是孩子小，没长开，以后指不定什么样。真是奇了怪了。不过，连大人长得本就好看，好像说那其实是他兄弟;孩子，大概美人总有相似之处吧。 “这小郎君这么好看呢？什么样啊？”冯氏也总算有了些好奇。 冯氏之前与其他夫人喝茶时，其实也是听过东厂督主好像认了个螟蛉子;八卦;，只不过她当时并不关心，至今连人家孩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她丈夫大概比她强点，至少知道厂公姓什么。 廉深咂摸半晌，也只能词穷;回了一句：“白，特别白，白;好像能反光。” 冯氏“切”了一声，不再关心，转而回到了自己;话题：“絮姐姐说什么时候让果果入京了吗？我这边什么都准备好了，没有不妥帖;。就是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要是不喜欢咱们就早点换。” “她一向主意多变。”廉深提起前妻有些讪讪，“兴许又不想果果来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万万做不了她;主;。我再去一封信看看吧。”本就不怎么方便;车马书信，为防止有心人探查，在廉深和前妻这边就更慢了。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别催啊。要说也是你自己;主意，与我无关。”冯氏可不想像丈夫一样被讨厌，生怕误会，连连摆手，“我就是想着，果果要是能今年来京入学，不正好和犬子做个伴嘛。就咱们犬子这体格子，谁能欺负;了他们俩啊？” 犬子小朋友，十岁;体格，六岁;年龄，他其实也是今年新入学;国子学外舍生，没什么优点，就是力气大。吾家有儿初长成，力拔山兮气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