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常一惊, 呛一阵咳。 她其实没打算抽,她也不会,只想着像南潇雪那样烟点着, 让灰淡的烟雾缭绕, 一颗不因何而混乱的心否多少能镇静些。 只她没想到南潇雪会跟着她来。 晨曦未完全笼下来,远远望着有橘色亮光,事实上落在她们身边, 却又比烟更淡一些的灰。 她们明明站在水泥地上,却像站在一片淡而化不开的河雾之中,迷迷蒙蒙包裹过来, 她俩与外界的世界彻底隔开。 南潇雪踱过来,指尖刚才被安常掌心暖的热度已彻底散尽,碰到安常手指凉凉的, 让安常一缩。 南潇雪瞥她一眼:“呛到吧, 心点。” 夹她指的烟, 又拿过打火机, 很自然的, 烟嘴送进自己嘴里。 南潇雪点烟的姿态很好看,微偏着头,天鹅颈折清逸的弧度。 点烟,也不抽,就那么任凭烟在指烧着,安常不南潇雪以往点的什么烟, 反正肯定不万宝路, 烟草的味道一点也不一样。 虽然她俩都不抽, 但南潇雪夹着烟的姿态比她娴熟,不似她那么青涩, 透些成熟女人的媚。 她开问:“你以前点的什么烟?” 南潇雪挑下眉毛:“不告诉你。” 安常很轻微的耸一下肩,觉得自己一问颇有些没话找话,好像得不到答案也没什么。 她只,不该跟南潇雪说些什么。 南潇雪跟着她来做什么呢? 刚才包里的氛围,好像随暧昧的烟草味而延宕来些,又被天边逐渐亮起的晨曦而打断另一些。 南潇雪熬整夜的脸却丝毫不见颓唐,美丽清傲如初,待会儿落下来的第一缕晨光,一定迫不及待扑上来拥吻她眉眼。 她套着商务衬衫,在腰松松打着结,就透与往日很不的风情和味道。 “不怕被人认来?” “嗯?” “就么站在外,也没戴罩。” 南潇雪偏一下头:“个点,除我们有其他人么?” 的确没有。 南潇雪夹烟的手轻搭在腰,腰肢因此微微扭着。 安常有些不敢看她,踏上旁边梧桐树下砌的一圈低矮水泥台,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一圈圈绕着慢慢着。 南潇雪站在原地看她,轻轻“呵”一声。 那样的语,与刚才她说“姑娘抽什么烟”的语如一辙。 安常忽然停下,一手扶着梧桐树干,看向南潇雪。 南潇雪心里一跳。 晨曦里水乡姑娘的一张脸透着干净,好像无论多少灰淡的雾也沾染不上,干净里又有一种倔强和直接。 安常说:“之前柯姐跟我聊天,问我喜不喜欢你。” 南潇雪经历过舞台上的大风大浪,自诩很能控制情绪的那种人。 此时心却一直比往常快一拍的跳着。 不跃嗓子眼的那种,却一直静不下来。 她发现自己的确从没遇到过安常种人。 身边的人么怕她敬她,么心底暗暗讨厌她,总之就像今晚ktv包里她身边尴尬的空座位一样,所有人都跟她留着距离。 也许她人生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谈论“喜欢”个问题。 也许柯蘅问的只普通的喜欢,但安常的语又让南潇雪觉得,至少会儿安常说来,不只那个意思。 她觉得两个字被提的很莫名,她样的人,所有时和精力都给舞台,带着一种献祭般的虔诚,她会跟“喜欢”发生什么关系? 但晨曦逐渐亮起的一刻,她忽然有些想道安常的答案。 问句:“你怎么说?” 安常如宁乡那条河的眸子,清清淡淡看着她:“我说我不解你。” 她看着南潇雪反问:“我解你么?” 姑娘的背后朝阳初升,随她的眸色一照过来。 南潇雪一向个讲话直接的人,时竟打句太极:“想解我的话,查我百度百科就行。” 安常从水泥台上跳下来,一步两步到南潇雪身前。 她伸手,南潇雪下意识一缩。 然而她只拿南潇雪指已燃尽的那支烟,到垃圾桶旁边扔,又回到南潇雪前。 “我说的百度百科上查不到的那种解。” “不解大明星,解南潇雪。” “比如,你为什么那么抗拒亲密接触?为什么跟我却又可以?” 南潇雪缓缓吐一。 安常个过于直接的提问,刺中她心底某个自己并不愿意对的部分。 她身体承认安常的特别,意识却不愿承认件事,她需理智上安常当成个平凡的水乡姑娘,萍水相逢,拍完一个月舞剧后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 宁乡种破旧落后的水乡,大明星南潇雪一辈子会来几次呢? 承认安常特别件事,连带着背后她不愿深想的更多部分,让她本能感受到某种危险。 她眸色冷冷。 安常敏感察觉到,随着那支烟烧完,她们之有什么氛围悄然变。 南潇雪再次开的声音理智异常:“你不觉得你的问题有些越界么?” “我们认识不一个月,你觉得有熟悉到可以问种问题么?” “那你觉得认识多久才能问?”安常道:“有不到一个月,你拍完舞剧就离开宁乡。” 南潇雪点点头:“没错。” 安常后退半步:“好,我道。” 她们都道对方在说什么。 安常转身往ktv里:“我先进去。” 南潇雪站在她身后,没有一点动静。 安常两步回头,见南潇雪在对着那片淡橘色的晨曦神。 安常忽而开:“你可以继续利用我入戏,甚至利用我克服你对亲密接触的心理障碍,也许对你来说很正常的一件事,因为在你心中,舞台的效果第一位的。” “我只想提醒你,我不演员,我一个有血肉、有感觉的人。” 她忽然几步回南潇雪身边,拉起南潇雪的手。 在南潇雪来不及挣脱的时候,安常拉着她的手摁上自己胸。 南潇雪掌心一烫。 那她第一次接触安常的身体,轻女人的身体如自然的恩典一样,有饱满起伏的曲线,皮肤的温度透过扎染印花蓝布衫子传来,带着宁静却蓬勃的生命力。 一次触碰却不带任何欲念意味,安常掌心摁着她手背,让南潇雪感受自己怦然的心跳。 也许与南潇雪自己有样的节奏。 又或者本来不,此时却顺着她手臂的经脉,一路传导进她的心里,逐渐趋于统一的节奏。 安常望向她的眸子那样清亮,让她忽然有一种开的冲动,想告诉安常自己为什么对她一点不排斥。 时安常却放开她的手,内敛沉静的性子,让安常一张脸不时就会透几分清冷。 她带着那样的冷意对南潇雪说:“也许你样的人,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残忍。” 转身。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剩南潇雪一人立在原地,指腹带着安常皮肤和心跳的触感。 残忍在哪? 残忍在于她的行径,也扰乱安常的……心么? 南潇雪拇指轻轻捻过中指,也许从六岁开始就很清楚自己人生什么的她,第一次临样的无措。 ****** 安常回包的时候,有过一瞬担心,会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和南潇雪时消失件事。 然而当五分钟后南潇雪回到包,甚至没任何人再对安常多看一眼。 安常埋着头挑挑嘴角。 她的确想太多。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行人没无休止的玩下去,她们得赶回宁乡睡一下,攒今晚拍舞剧的好状态。 安常登上巴时,远远望眼南潇雪随商淇和倪漫向奔驰去的背影。 在逐渐清晰的晨曦下,南潇雪那轻摆腰肢的媚淡化些,背影里的淡漠无情就很容易捕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巴上,她们都按原先的位置坐,于柯蘅再次坐到她身边。 着开句玩:“你倒比我更先夺南仙的‘初吻’。” 时安常已经很淡定,能跟着弯唇:“只游戏。” 游戏、演戏,都差不多的含义。 背后指向一个内核——不真的。 巴摇摇晃晃,安常的心情却随着逐渐明亮的晨曦,渐渐沉郁。 她连找话题跟柯蘅缓解尴尬的尝试都放弃,靠在车窗上,闭上眼。 真的很累,她睡着。 竟梦到南潇雪,回到初见的石桥头,袅袅娜娜穿着那件瓷青色旗袍,细雨一淋,不怎的,变作那只宋代青釉玉壶春瓶。 那只安常已经放弃许久的、锁在绿锦盒里蒙尘的瓷瓶。 安常挣扎着醒来,从梦里睁眼,才发现窗外的天光已然大亮,刺得她刚睁开的眼又猛然闭闭。 望望车窗外,并不会再巧到有一辆黑色奔驰,刚好与她们的巴并行。 安常坐正身子,发现身边的座位空,柯蘅见她睡着、到后座与其他人聊天去。 安常一个人静静坐着。 窗外的晨光明媚一阵,又被树影遮挡一阵。 她时而暴露在光明里,时而隐身于暗影中。 心里念着那只玉壶春瓶,反思:她最初对南潇雪的瞩目,又何尝不一种利用呢? ****** 巴快开到宁乡时,又开始飘起迷蒙的雨。 打在车窗上,细细密密,像一道道不易被捕捉的裂纹。 到民宿门,大依次下车,司机叫住她:“安姐,我你送回去吧。” 安常着道谢:“不用,宁乡就么大,路又窄,路比开车方便。” 她一个人踏着清晨细雨回,全程没见商淇那辆黑色奔驰。 遇上堵车?有其他事耽误? 安常不愿再想事,推开自吱呀作响的木门,望见堂屋里文秀英正在吃早饭。 “回来?”文秀英招呼:“不来吃点东西?” 安常坐到桌边,文秀英递只水煮蛋给她,她在木桌上“啪”的一砸,鸡蛋头那端凹陷下一块,蛋壳蛛网般碎裂。 安常剥蛋,又挑块红油油的腐乳,放在文秀英给她的白米粥上。 喝两,见文秀英一直望着她,抬眸:“怎么?” 文秀英摇摇头,只问:“玩得怎么样?” “就玩嘛。”安常平静的说:“当不得真的。” 文秀英一噎,不明白外孙女怎么突然说句人生哲理。 也许她外孙女就么个文艺青。 她又悄悄打量下安常,总觉得安常吃饭的情绪跟往日一样,又透着些不一样。 至于哪儿不一样呢,也说不上来。 直到安常吃完放下筷子:“我吃饱,洗澡睡觉去。” 文秀英:“行,去吧。” 安常冲个澡,躺回自己的木床上。 也不否因为刚在巴上睡一觉,会儿反而睡不着,枕着一只胳膊,望着床框上她时候画的那只老鼠。 冷静下来想想,今天她对南潇雪说的那些话其实太冲动。 只,她好像又无法对两人之弥散的那种异常氛围无动于衷。 或许她和南潇雪对彼此的瞩目都始于“利用”。 只,她不如南潇雪那么专业,不能舞台和生活分得很开。 也许她的问题而不南潇雪的问题。 明明她内敛的性子,为什么偏偏对南潇雪么直接? 脑中忆起昨夜有人唱过的那首《后来》,歌词一句句浮现。 也许她怕,也许她太道那样异常的氛围往“喜欢”发展下去,很容易带来令人伤痛的后果。 也许她潜意识里道说来,一定会被南潇雪驳回,南潇雪的清醒会帮她斩断一切莫名的绮思。 也许么说来,倒感谢南潇雪。 安常翻个身。 她不该注意力再放南潇雪身上,该多想想自己的事。 ****** 安常没睡多一会儿,十二点就醒。 陪着文秀英吃午饭,给自己沏杯茶,坐在堂屋的官帽椅上,呆呆望着天井里纷扰的雨丝。 喝完茶醒会儿神,她踏门。 先去苏阿婆的染坊:“我今天下午能请半天假么?” 苏阿婆道:“道你个月在剧组帮忙,连工资都不我给你开,有事你就去忙,怎么特意过来说一声?” 安常性子里透着某种认真的执拗:“招呼总打的。” 苏阿婆道:“行,你放心去吧,我儿人手够的。” 安常踏过雨中宁静的镇,一路到博物馆。 她以前的工作室前,天井里那棵石榴树,正值开花季节,枝头红艳艳的可爱。 看来宛它照顾得很好。 只安常拿自己钥匙打开工作室的门,又另一番情态。 天井里石榴花被雨洗得那么干净,而屋里一旦离人,哪怕日子不久,总蒙蒙的透着灰败。 连空里都尘埃的味。 安常在门站半天,有些不敢进去。 想起南潇雪昨晚给她发的微信,顶着倪漫的名义,现在静静躺在她微信里: 【我发现你人有个毛病,习惯性喜欢逃。】 其实逃,她自己心里又能安稳么? 若真样,就不会一次次看着跳舞时光芒万丈的南潇雪,一次次被刺痛眼睛。 明明那样重伤过的南潇雪,都在坚持。 安常吸一,被屋里弥散的灰尘呛得咳两咳,踏进去。 先找张帕子,浸湿水,决定桌椅铜炉先擦一遍。 时门响起一阵匆匆脚步:“谁啊?” 接着宛的声音由惊讶转为惊喜:“安常姐?” 安常抬眸道:“刚才本想跟你打声招呼,过去一看你修书正修得专注,就没打扰你。” “我太入神。”宛弯着眼睛看上去高兴极:“安常姐,你回来上班?我来帮你打扫吧。” “没有没有。”安常受之有愧:“我不在剧组帮忙吗?就回来看看,你忙你的,我自己一会儿就擦完。” 「在剧组帮忙」——安常心里嘲自己:倒成她逃避的挡箭牌。 宛大概也怕自己在里给安常太大压力:“好吧,那你需什么就来叫我喔。” 她先。 安常擦完桌椅,帕子洗干净晾,取过绿锦盒,坐到工作台前。 时她有些理解“近乡情更怯”的心情。 不敢打开。 却又不得不打开。 安常闭着眼打开绿锦盒,手先探进去摸索阵,睁开眼,透浓浓的失落。 玉壶春瓶心翼翼取来,放到工作台上,细细打量。 自己从文物修复中抽离一段时,她反而更能一眼看清其中的问题。 连摸上去她都道自己笔法不对。 看上去精雕细琢,其实胆怯得过分,运笔一断一断,根本没有一呵成的流畅感。 南潇雪说她说得没错,在莽撞的冲动之外,她实在个过分胆的人。 甚至那莽撞的冲动,也因她胆,想在真正不可控前切断自己的一切胡思乱想。 样的胆落在文物修复层,让她丢下画笔当懦弱的逃兵,而一个懦弱的人,怎么有魄力和魅力去成就吸引人的美。 或许曾有人觉得她和颜聆歌天赋相当,但那他们打眼。 安常已被颜聆歌甩开太远太远。 她现下坐在里,盯着工作台上的玉壶春瓶,心里无限矛盾。 一方她不想逃避,一方又为自己的性格和才华感到绝望。 就算现下坐在里,她有执起狼毫继续修复的勇么? 时有人轻叩叩门。 安常以为宛,带着回眸,那容却凝在脸上。 站在门前纷纷细雨里的人,南潇雪。 开问她:“我能进来么?” 安常点头:“请进。” 在想清楚自己也因“利用”南潇雪而始之后,她对南潇雪没那么多愤怒。 以至于两人能在午后一阵黏腻潮湿的细雨里,平静的坐在一屋檐下。 南潇雪坐在卧榻上,安常工作椅转一圈,对着南潇雪。 “以前你里有焚香。” “喔。”安常问:“你想闻?” 南潇雪点点头。 安常起身,从立柜里取香料,来到卧榻上的茶桌边,揭开铜炉镂朵盛开莲花的精巧盖。 南潇雪白玉般的手搁在茶桌边,纤纤指尖点着桌,安常一动作,两人的手就挨得无限近似的。 明明昨夜隔着薄薄一张扑克牌“接吻”的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藏在靠垫里牵手的人。 却在安常一番“莽撞之言”下,变成现在般莫名的氛围。 南潇雪垂眸瞥着,点香套流程安常格外熟的,做起来自有股行云流水的娴静之美,就如时光静默流淌的水乡。 安常坐回自己的工作椅。 香一燃,又似她与南潇雪初识的场景。 南潇雪开道:“我先去你,文奶奶说你去染坊,我找过去,苏阿婆说你请假,我想想,你应该在。” 安常点点头。 她不意外,从第一次见,南潇雪就看她看得很准。 “我有话跟你说。” 安常不看南潇雪,盯着铜炉边缭绕升腾的烟:“嗯,你说。” “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 安常惊得一瞬抬眸。 对南潇雪样的人,不理会一个人容易,利用一个人也容易。 难的,南潇雪会真正开始考虑一个人的感受。 就像安常自己所说的那样,安常当作一个有血肉、有感受的人来考虑。 认识南潇雪么久,她么清傲高贵如神女,么暗撩勾人似妖精。 她最接近于“人”的一个瞬。 而“人”,意味着拥有最平凡正常的感情。 安常没想到南潇雪会特意找来,郑重其事对她许下句承诺。 伴着那支烧尽的烟而熄灭的某种氛围,此时随着缭绕的焚香烟雾再次弥散。 或许有那么一瞬,安常想的不“不打扰”,而其他更多的东西。 但南潇雪的下一句话:“我特意来跟你说个,因为如你所说,不到一个月后我拍完舞剧,就回邶城去。” 安常瞬清醒。 她对的南潇雪,舞台上的神,“喜欢”件事在南潇雪生命里绝不会排在首位置。 安常今晨的一番“过激之言”,她说完就,南潇雪却认真思考,并因此诚实对自己的某一部分感受——她的心里,也如安常一般荡涤着某种特别情愫。 南潇雪的勇敢在于,她没有否认它。 但她也不能给予更多,不能给予种情愫真正转化为“喜欢”的可能。 她终究回到邶城去的,像以前一样,自己的一切献祭给舞台。 她能给予安常最大的尊重,特意来郑重的承诺一句:“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 她到底顾惜安常的感受。 安常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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