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笑直接从旁边的楼梯上去。
楼梯通向阳台,沈矜怀靠在阳台边的门框旁等着她。
她上去后,他丢了一双灰色的男士拖鞋在她脚边给她换,一边说了句:“随便参观,我下楼拿点东西。”
徐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换上拖鞋。
那应该是沈矜怀自己的拖鞋,徐笑一脚踩进去发现好大。
她先前只知道沈矜怀长得很高,这会儿才深刻体会到对方形体上与她的差别。
他的手和脚看起来都是精瘦修长的类型,没想到这么大。
她踩了踩鞋子,又抬头看了眼半围着阳台的花。隔得近了,她发现那些花都是挂在一个大大的铁丝网上面的。花枝蔓延,但又不会特别凌乱,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
徐笑之前对53号的二楼惊鸿一瞥,有设想过上面会是什么样子。
她没有想过具体的构造,只是觉得,那里应该是个很舒服的地方,等到自己亲身站上来回,才赫然发现,这地方比她想象的要奇特的多。
二楼依旧是一室一厅的结构。除却卧室,客厅大概有六十平的大小,从阳台走进去,看到一面用原木长柱隔档出来的镂空的墙,墙这边摆着一张半人高的原木方桌,和两个浅灰色的折叠沙发躺椅,坐在这里,可以通过阳台看到外面坠下来的三角梅,以及花幕后面的城市夜景。徐笑相信,要是天气好的时候,这里也许还能看到姊妹山,看日落洒满整个阳台。
原木墙那边,隐隐有光传来。
徐笑好奇那是什么,抬腿走了过去。
起初,她还以为是什么家具上的光,等走过那面墙后,才惊讶发现,这半边空间几乎没什么家具,出现在视野里的,竟然是两个长方形透明鱼缸。
鱼缸很大,几乎盖住了两边的墙。
鱼缸下面铺了灯带,投射出幽暗的彩色灯光,里面布了水景,喂着各色的观赏鱼。鱼儿缓慢又悠哉地在人造水景中游着,一眼过去,如梦似幻,像是进入了一个小小的水中世界。房间的最中间还摆放了一个大大的圆盘状鱼缸,里面喂着发光的白色水母。
毫不夸张的说,徐笑完全被震撼在原地。
她当下就觉得沈矜怀是个非常浪漫的人。与浪漫伴随的一个词就是花心。好像,就算是个渣男,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她盯着那些鱼缸里的鱼,看着它们慢悠悠吐着气泡,仿佛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沈衿怀从楼下上来时,看到的画面,就是徐笑弯着腰,整个鼻子凑在鱼缸前,一脸好奇看着里面的场景。
鱼缸里的灯光映照着她那对写满惊奇的大眼睛,像初见人间的麋鹿,灵性又可爱。
沈衿怀舌尖痒痒的。他抵了抵下唇,整个人半倚在门口,没有上前打扰这幅画面。
一直到徐笑终于发现他的到来。
她一阵难为情,又难掩惊奇:“你这里也太神奇了吧!”
沈衿怀十分自然收回目光,提着一个小铁桶走进房间,说:“是吗,其实还没完全装好。”
这还是没装好的?装好了那能是什么情况?
徐笑一脸惊讶:“你是准备在这弄个水族馆收费吗?”
沈衿怀将铁桶放在靠近木墙边的一个台面上,漫不经心地说:“也不是不行。”
顿了顿,他又说:“你算第一个客户。”
徐笑瞪大了眼睛:“没人上来过?”
沈衿怀回头看着她,房间很暗,显得他那对眼睛深邃迷人。他后背靠着木墙,喉结上下滑动:“没有,我也不是那么随便。”
徐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谢谢。”
沈矜怀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道谢,梗了下喉咙,最后只语气平淡的嗯了一声。
四目相接,一时无言。
鱼缸里蓝紫色的光被水折射,在空间里慢慢旋转着,投射在两个人中间的空气中,像爱情电影里昏暗的打光,好像有那么一丁点暧昧。
最后,徐笑不着痕迹转开目光,看到他放在一边的铁桶,问:“那是什么,喂鱼的食物吗?”
她还挺想喂鱼的。
可惜沈衿怀说:“他们已经过了进食的时间。”
徐笑知道这种观赏鱼可金贵,不能乱喂。
她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谁知道,下一刻,沈衿怀说:“你可以下次来喂。”
还有下次?
徐笑的理智告诉她自己不该来了,可是这个房间让她难以拒绝,最后还是不确定地说:“收费吗?”
沈衿怀靠在那里,双手在身侧撑着后面的木质台面,整个人看起来散漫不羁。他的声音从昏暗中传过来,带了点调笑:“当然,我不做免费买卖,不过看在你是第一个客户,可以给你办个会员卡。“
徐笑望了眼四周那些自己叫不出名字的鱼,认真地问到:“贵吗?”
虽然她非常喜欢这里,可是太贵她可负担不起。
沈衿怀哼笑一声,没有回这话,而是反问道:“你跟谁都这么客气吗?”
徐笑有些惭愧:“毕竟不功不受禄吗。”
沈衿怀哦了一声,一只手搭在旁边的铁桶上,说:“这样,你帮我尝一下我新调的酒,我给你免费一次。”
徐笑又想起那篇盘点,斜杠青年,酒吧老板……看来那篇文对沈衿怀的描述有些地方还挺真实的。
“真的?”她有些开心,但随之又有些失落,“可是我不会喝酒。”
沈衿怀微微偏着头,下颌线和喉结都看得异常清晰。他说:“不会喝酒正好,好不好喝都是最真实感受。”
徐笑心想是不是哦,有些担心地说:“我不会喝醉吧?”
沈衿怀声音带笑:“怕我灌醉你啊?放心,我虽然是个渣男,但也是个有原则的渣男。”
徐笑一愣。他怎么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哦,对,他们加了微信好友,她的第一条朋友圈就是盘点回宜州的十条理由。
他翻了她朋友圈?
徐笑尴尬又心虚地说:“我相信你的人品。我只是不相信我的酒品。”
沈衿怀扬了下眉,显然不信她的话:“是吗?”
又说:“放心,度数很低,面对的客户就是不怎么喝酒的女性。”
徐笑听了这话,终于答应下来。
她真的很喜欢这里。
“你先看会鱼,我调酒。”沈衿怀说着,站起身提着一桶泡着冰的酒去了那扇原木墙后面。
徐笑在鱼缸前走来走去,又问沈衿怀:“可以拍照吗?”
沈衿怀的声音从木墙后传来:“别开闪光灯。”
“好。”徐笑拿着手机,开始四处拍照。
有一条鱼特别大,长长的,鱼鳍像柔软的彩带,鱼鳞泛着金晶的光,看起来就很不一般。
她举着手机对着那条鱼拍了好几张照片,拍完后,又盯着那条鱼打量。这条鱼真的很好看,可是徐笑的眼睛,看着看着不自觉发生偏移。
她才发现自己这个角度正对着那面原木的栅栏墙,在墙的缝隙那边,沈衿怀正站在桌子前调酒。
不知什么时候,他在睡衣外面披了件浅灰色的长款风衣,头发估计是洗过还没太干,有些凌乱的落在额前。
他并没有用什么花里胡哨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一只手撑着桌子,另外一只手慢条斯理将酒瓶里的酒倒进一个透明的酒杯里。
整个画面罩了一层鱼缸里淡蓝色的光,让他看起来像一副水彩画,冷淡,安静。
徐笑看了一会,垂下眼睫,继续看鱼,心却再也无法完全放到鱼上。
过了一会,她叹了口气,走到栅栏墙后面去。
阳台的门没有完全拉的严实,一阵似有似无的夜风进来,带着凉凉的雨气和一丝淡淡的花香。
徐笑隔着阳台门缝看了眼外面的夜色,雨还在没完没了下着,但是小了很多,显得整个空间静悄悄的。
她回头,看到沈衿怀满满排了一桌酒。
各种颜色都有,有的上面甚至还在冒着烟,看起来怪神奇的。
徐笑睁大了眼睛:“你这是真准备灌我啊?”
沈衿怀坐在桌子旁边的一个可调节躺椅上,下巴点了点桌子另外一边的躺椅:“坐。我不干灌醉那一套,这统共没几滴酒。”
徐笑入座,说:“我先打个预防针,我的酒品真的很差。”
她很少喝酒,唯一一次喝醉是大学毕业时,当时完全断片,第二天醒来,据室友回忆,她跟孟黎抱着哭了上半夜,下半夜两个人又冲到操场上非要给大家表演一段女团舞。当时室友还拍了视频,徐笑现在光想起来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沈衿怀依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下颚,满眼羡趣:“那我应该多放点酒。”
徐笑双手放在桌子上,憋着笑意说:“晚了,从哪杯开始?”
沈衿怀细长手指将一杯淡红的酒推到她面前,说:“这杯,第一眼玫瑰。”
徐笑愣了一下,举着那杯淡粉色:“第一眼玫瑰,这名字还挺诗意的,有什么寓意吗?”
沈衿怀说:“没什么寓意,就颜色像。”
徐笑倒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解释,一脸诧异:“我以为你会说初恋什么的。”
沈衿怀笑了一声:“是吗,那就当成初恋吧。”
这么随意的吗?
“你这算不算剽窃我的创意?”徐笑说着,轻轻抿了口。意外的没有任何酒味,反而是一种青柠的酸和某种水果的清甜。
她又喝了一口,好奇道:“另外一种水果是什么?”
沈衿怀说:“苹果。”
徐笑又喝了一口,喝出一点苹果的淡香。
青柠和苹果。还真的很像初恋的感觉。
她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沈衿怀又说:“再尝尝这杯。”
一杯淡蓝色的。
“这杯叫什么?”徐笑举到眼前观看。
沈衿怀:“第一口蓝。”
徐笑:“……”
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杯青色的酒:“这杯不会叫第一抹青吧?”
“聪明!”
很难猜吗?徐笑无语。这个人,有些地方细致到不行,但有些地方,还真的是格外的随意。
她喝了口第一口蓝,是薄荷的味道。
第一抹青则是橄榄加上一种调和酒。
……
等徐笑品尝完了所有的酒,沈衿怀拿出一张卡递给她,说:“写下意见。”
徐笑说:“你不是应该一开始就拿出来让我边喝边写吗?”
沈衿怀说:“写你还记得的就行。”
徐笑哦了一声,想了想,在纸片上一笔一画写下:第一口玫瑰。
评价:很好喝。
觉得这样有点随意,又加了一句真的有初恋的味道,是悄无声息的暗恋,甜而酸,让人有些空落落的,但又总是想要去追忆。
写完后,她将卡递给沈衿怀。
沈衿怀看了一眼,扬了下眉:“看不出来,挺会写啊。”
“看小说的功劳!”徐笑不好意思摸了摸耳朵,又说,“谢谢,让我看到那么多好看的鱼,还喝了这么多好喝的酒。”
沈衿怀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闻言抬头快速瞥了她一眼,说:“您上辈子是迎宾吗,这么客气?”
徐笑一愣,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头,因为他这句话笑了两声。
沈衿怀听到她的笑声,问:“醉了?”
徐笑挥挥手:“那不至于。”
沈衿怀看她一对眼睛亮到发光,酒里也确实几乎没放多少酒,想着确实不至于,低头继续记录。
两个人面对着房间坐着,隔着原木还能隐隐看到鱼缸里游着的鱼。
身后的阳台不时有一阵风轻轻吹着,带来雨水叮叮当当打在瓦片上的声音,房间里则是沈衿怀沙沙在纸上写字的声音,不时还会传来鱼儿在水中缓缓游动的声。
徐笑靠在椅子上感受着这一切,竟从这其中觉出了一丝安逸。
不知是环境导致,还是那点点的酒意开始上头,徐笑没忍住分享了一点自己的秘密:“我以前在我妹妹看过的绘本中看过一个故事,说是主角有个地方,只要躲进去就能忘记烦恼。我以前一直觉得这种地方完全是虚构的,但是现在,我突然觉得,这世界上也许真的是有这种地方的。”
比如春生北路以北53号,沈衿怀的二楼。
沈衿怀闻言,抬头看向对面靠在椅子上的人。
行吧,是他高估她了,真有人一滴倒啊。
徐笑这时候突然回头看向他,眼神像只勾人的小狗,闪闪发光。
沈衿怀募地被这么一看,竟然感觉胸口像是被某种小动物踹了一脚,有些慌。
他有些不自然地低头,摆出一副继续写东西的样子,嘴上说:“看什么,我脸上有字?”
徐笑却突然问:“想不想看跳舞?”
一喝醉就跳舞的毛病犯了。
沈衿怀抬起头满脸问号。徐笑却已经站起来。她拿出手机,手指点了好几下才解锁,可是找了半天没找到音乐播放软件。
她委屈巴巴:“找不到。”
沈衿怀放下笔,一脸奇怪看着她:“找什么?”
她抬起头看向他,眼睛蓄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网易云,□□音乐,都找不到了。”
找不到音乐软件就急了?沈衿怀看着那对眼睛,喉咙有些痒,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拿出一支烟含在嘴里,没有点燃,只是干含着,舌尖慢慢抵着烟头,一只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自己的手机,说:“什么歌?”
说实话,他还有那么一丁点好奇和期待她会跳什么样的舞。
徐笑想了想,说:“hilary duff的《sparks》!”
沈矜怀搜出歌曲,随手翻了下歌词,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头。
挺野啊。
他严重怀疑她在故意撩他,但他没有证据。
“怎么不放呀!”喝醉的人站在对面催促着。
“放了放了!”他说着,点了播放键,一阵轻扬的口哨声在房间里响起来。
是一首特别有节奏感的歌。
沈矜怀抬头,对面的人已经跳了起来。
说实话,一看她就不会跳舞,基本就是乱跳,动作间透着股笨拙的可爱。
但沈矜怀看得很享受,甚至拿出手机拍了一段。
不过对面的人自己一个人跳还不满意,又跑过来拉着要他一起跳。
沈矜怀本能拒绝:“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我教你。”她也是敢。
沈矜怀好笑。她还真的煞有其事教了起来:“这样,扭臀,挺胸,媚眼,胸前划个圈。”
沈矜怀单手抄着口袋,一派松散站在她面前:“我能不做吗?”
“不行。快点,就没有我教不会的,你不能坏了我的口碑。”喝醉的人开始蛮不讲理。
就您这舞姿还口碑呢?
沈矜怀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但是徐笑今天大有一种他不照着做,她肯定不会放过他的架势。
他咬着烟,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她仰着头,那对大眼睛牢牢盯着她。
他发现,他有点受不了被她那样看着。
好像不管什么事情,他都会去做。
行吧,谁让您今天心情不好呢,我活该。
他咬了下烟头,最后乖乖造作。
扭臀,挺胸,媚眼就算了,但还是在胸前划了个圈。
他的动作很随性,但也许是天生肢体语言好,那些动作被他做出来,有种酷酷的性感。
等他跳完后,整个空间突然除了歌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耳朵罕见地开始发热,觑了徐笑一眼,发现那对小狗眼睛正一眨不眨看着他。
见他看过去,她小心翼翼咽了口口水,然后说:“沈老师,你好骚啊。”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