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梅听到李润明异常平静的语气,愣了一下,和旁边的李阔则对视了一眼后,随后皱着眉对他说:“润明,你是不是工作遇到什么问题了,这才……” 李润明弯了弯唇,语气平缓地打断了他妈的话:“不是,是我想着你和我爸年纪都高了,我一直在那么远的地方工作,没有办法及时照顾到你们,所以想着回来,先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就近找一个合适的律所。” 张梅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叹了一口气:“老都老了还要拖累你,算了辞职就辞职了,反正看你之前也很累,不如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 李润明眼里笑意多了一些,语气温和地应了一声。 晚上,他坐在沙发上陪李阔则看电视,身边的电话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无意地瞥了一眼旁边正看着聚精会神地李阔则,然后拿着手机走进了房间。 “咔噔”一声,他将房间上了锁,这才接通了电话,单手拿着手机,将身子面对向窗户,倒映出他温润的五官。 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很激烈,可他的反应却很平静,淡淡地笑着,目视着玻璃上的自己,笑容不变,慢慢对着话筒说:“小桃,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好不容易才找到律所的实习工作吧,家里还有个生病的母亲,要是把这件事闹大的话,你的工作应该就保不住了吧,我认识很多律师和老板,和他们关系都不错,你说他们知道被告的人是我,会不会接这个案子呢?” “还是说,你能拿出更高昂的律师费,去请更好的律师呢?” 电话那边似有崩溃的女孩哭声传了出来,李润明轻叹了声,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来,然后把两侧的镜腿慢慢安折回去,语气越发的温柔:“小桃,就当我们谈了一场恋爱,好不好?反正谈恋爱也总要做的,不是吗?” 玻璃上映出的男人唇角扬起,听着电话里女孩越来越剧烈的哭声,眼里是逐渐浓愈起满意的笑意。 等挂了电话,他看上去心情很好,却没想到在刚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正打算敲门的张梅。 他表情愣了下,随后平静地对面前的母亲说道:“妈你怎么过来了?” 张梅:“我切了点水果想送过来,结果才发现你把门给锁了,润明,你怎么把门锁上了?” 李润明神情不变:“刚刚在打一个电话,处理点工作的事情。” 张梅显然还有些不放心,觉得李润明的神情好似有些不对劲,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声:“润明,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啊……” 李润明听到她的话,有些出乎意料,随后轻松地笑了笑,说:“怎么可能?” 他顿了一下,随后唇角染着几分平和的笑意道:“是之前律所招进来在我身边实习的一个小姑娘,因为翻了点小错被辞了,这才经常给我打电话哭诉,想让我再帮帮她看看能不能让她再回律所上班。” 张梅这才放下些心来,但她没有让李润明答应。 “你可不能轻易答应,这犯错了,就是犯错了,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求多少人都没用的。” 李润明嘴角笑容深了几分:“那是自然。” 看到张梅端的水果,他想到什么,笑着说:“妈辛苦你多切点水果,我给隔壁那位阿姨送过去,要不是她帮忙,我不知道还得等多久您俩才能回来呢。”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何君淑才在做晚饭,听见声音,腾不开身子去开门,便给宋孟瑶打手势让她过去看看是谁。 宋孟瑶在猫眼看了一眼,是今天下午刚见过的李润明。 她抿了下唇,瞥了一眼用口型问她门外是谁的何君淑,用手势打了几个字,看到她妈点头的动作,这才有些慢通通地去开门。 李润明没想到一开门就能见到宋孟瑶,温敛的面容浮现出一丝友好的笑容。 “你好,我叫李润明。” 话说完后,他忽然记起宋孟瑶听不见,掏出手机飞快地将刚刚那句话还有这次来的目的,然后给她看。 宋孟瑶匆匆瞥了那个手机一眼,然后她平静地向李润明伸出了手,示意他把手中的水果盘递给她就成,看样子完全没打算邀他进门。 李润明挑了一下眉,看向宋孟瑶。 就在这时,何君淑也炒好了菜,见他俩笃在门口,走过来准备看看情况,见李润明端着水果站在门口,她立刻就明白这是来谢今天下午那岔了,无法避免的,对李润明的印象又好了一些,笑着邀请他要不进家里也一起吃个饭。 李润明在这个时候进退得很得体,他温和地笑了笑,没有答应下来:“真是不巧,刚刚我家才吃了晚饭,等改天,我定过来尝尝阿姨的手艺。” 何君淑笑呵呵地应了下来。 仔细看下来,李润明的行为好像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当。 宋孟瑶看着何君淑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垂下脸来,抿了抿唇,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多想了,李润明这个人,其实也很好,宋孟瑶看得出来,她的妈妈很喜欢他。 因为不想让何君淑夹在中间为难,宋孟瑶尽量将心里的不适压了下去,弯着唇角朝门口的李润明笑了一下,打了个手势说谢谢你。 李润明盯着她,眼里笑意愈深。 “不用谢。” 或许,他应该对她说声谢谢。 “很奇怪,那个男人看起来很好,妈妈也很喜欢他,可我喜欢不起来,从第一眼看见就生不出一点好感。 不过,既然妈妈欣赏他,那我也去努力地对他好一点吧。” 这是宋孟瑶在这一页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何君淑记得李润明这个人,在火灾发生之后,因为房子受损的很严重,几乎周边的很多邻居都搬走了。 而李润明他们一家也不出意外。 看到宋孟瑶的日记本,她才发现,原来她的瑶瑶一直对李润明提不起好感来,可以前,她却从来都没有发现过。 何君淑顿了顿,翻过页,继续往后看着,越往后看,眉头皱的越深。 直到看到一页,目光猛地怔住,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脸顿时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像猛地被人抽走了身边的氧气,像只快要渴死的鱼,大口大口用力呼吸着,那双几乎快要眦裂的眼眶已经赤红无比,手中紧紧抓住那本日记。 “十月十五日,天气,阴。那个李润明为什么总喜欢盯着我看,他的目光好让人不舒服,不过妈妈今天对我说他很优秀,考上的大学排在很前面,希望早晚有一天,我可以变得和他一样优秀。” “十一月二日,天气,晴。我妈今天请了他来家里吃饭,可他却趁着妈妈不在的时候,抓了我的手,他说为什么我不穿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身上穿的那件毛衣。 他这个人有点奇怪,但是妈妈不知道,她夸了他很多,我想告诉她这件事,可看见她脸上的笑容,一次又一次,我还是说不出口。” “十二月十日,天气晴。他和我道歉了,不停地对我说对不起,他说,他得病了,控制不了自己,让我不要告诉其他人。 看到他的样子,我想到了当初的自己,这一次,好像换我同情别人了。” “一月五号,晴。今天天气很好,可是妈妈年后第一天上班,出门走的太急了,没有把门关紧,她发消息过来提醒的时候,我正在写作业,没有看到。 于是,李润明进来了,他拿领带捆住了我的手,脱掉了我的衣服,然后强,暴了我。我想求救,想让别人来救我,可他就那么看着我,一边动一边笑着用口型一字一字地对我说,你叫啊。 我说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不停地流泪,红着眼死死盯着他。他骗了我,他没有任何病,他说,有病的是我,要不是我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穿成那样,他根本不会对一个还没有成年的聋哑人起心思。然后我想了很多遍,才记起来那天我穿了什么衣服。 是一件比较修身的纯白毛衣。” 那天结束后,李润明在床边往回扣自己的腰带,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而他身后凌乱的床上,宋孟瑶满脸泪痕地仰面躺在上面,溃散的双眼盯着上方的天花板,白细的腿露在外面,无力地瘫在两侧。 她张了张唇,似是想要努力说些什么,可最后却只能发出一声声难听笨重的嘶哑声。 李润明笑了一声,偏头看她,见到她现在的样子,才有些满意地“啧”了一声,往他好像知道宋孟瑶在说些什么,拿起手机在上面飞快打着字,然后丢在了她的身上。 宋孟瑶眼里的焦距慢慢凝聚回来,她从余光里瞥见了屏幕上的那几句话。 “今天的事情你最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是律师,没有谁比这个职业对法律更为了解,想跟你妈说来告我,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最好掂量掂量,你妈能不能承受得住,自己十七岁的聋哑女儿就这么白白地被她喜欢的邻居儿子,操,了两个小时,还被弄的人尽皆知,况且,我在你身上什么都没有留下,瑶瑶,一场官司很长时间的,你的妈妈还有你,应该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吧。” 他将自己的外套从地上捡了起来,然后又一一将屋内地上掉落的那些东西全都捡起来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上,俯下身子,走过来拍了拍床上她的脸,唇角带着温和的笑,用口型一字一字地对她说:“你告不倒我的。” “你安分点,我们还是好邻居。” 宋孟瑶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她努力张大嘴巴,也发不出什么清晰的字样来,最后撑着身子坐在墙边,红透了的眼夹杂着泪,含着恨意死死盯着李润明。 那一刻,她恨不得杀了他,将他千刀万剐。 可她不能,她还有她的妈妈。 宋梦瑶知道,何君淑平时上班有多辛苦,为了她,何君淑受了多少苦,遭遇了多少人的非议,可她的妈妈都没有放弃她,只希望她可以快快乐乐地生活着。 可是,这一切都被他给毁了。 宋孟瑶咬的牙咯咯响,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里流出来,死死盯着李润明。 见她这个模样,李润明就知道她不会告诉何君淑,不出意外地笑了一声,放心地朝推开门走了出去,而宋梦瑶什么都做不好,只能死死盯着他的背影,身侧的手早已攥成了拳头,指尖重重嵌入肉里,泪水糊满整脸,身上一阵一阵抽痛地疼。 可是,可是,妈妈,我好疼。 怎么办啊,我真的很疼…… 对不起,瑶瑶是个胆小鬼。 “二月三号,阴。我最近越来越能做噩梦了,经常哭着从梦里面醒过来,然后再也没办法睡着。而且,我上课开始止不住地发呆,走好久的神都回不了,老师问我怎么了,我只能反复告诉她我好累,我学不下去了,我想回家。 然后我看见了老师眼里的失望,和妈妈沉默的面容。 但其实妈妈,我真的很想很想,再念下去,我想成为很好很好的人,也想让你骄傲。可是,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三月三日,晴。李润明总是趁着妈妈不在的时候来找我,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钥匙可以开我家的门,可我不能告诉妈妈,所以我只能躲,在家里到处躲,反正等到妈妈快回来的时候,他就会离开了。只要他发现不了我,我就可以逃过去。 而且,我发现一个好地方,几乎每次躲在那里他都发现不了我,可是那个地方有些小,我可能会掉下去,只不过,比起被他抓住,这都不算什么。”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再往后,都是空白的页数。 三月三日,是火灾发生的前几天。 何君淑无力地松开手里的笔记,迟迟地回不了神。 从去年十一月,到今年的三月,她的瑶瑶,原来一直在受李润明那个畜生的欺负。 甚至于发生大火那天,她的瑶瑶也很有可能…… 可她作为母亲,却一丝一毫地不知情,她的瑶瑶在这当中受了多大的委屈和不甘。 意识到这一点,何君淑终于控制不住用力将日记本扣在了怀里,像一只被困了百年的囚兽,伤心欲绝地用力闭了闭眼,随后重重地哀嚎了一声,瘦削的身子拉长又弯曲回去,最后无力地低下腰趴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是她错了! 那天,她就不该给李润明开门! 那个畜生!!! 是她亲手把那个禽兽放进来伤害她家瑶瑶的啊!! 不顾一切拼命去救瑶瑶的人,她当作仇人日日诋毁诅咒,可那个真正的伤害了她的罪魁祸首,至今却还在披着他那一层道貌岸然的皮,生活在众人的眼下,逍遥法外。 想到这里,何君淑就心痛地几乎没办法呼吸,窒息感一重接着一重翻涌过来。 直到这一刻,这个几乎被世界遗弃了的母亲,一个人在房间里,抱着女儿仅留下来的唯一一件遗物,整整一晚,都在撕心裂肺的哭着。 后来,她再去消防队找过沈从越,可却被告知,他已经离开了队里。 何君淑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害的,可她没办法花更多的时间再去找沈从越去道歉。 因为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要找到李润明那个禽兽,让他付出该有的代价。 她去找李润明父母的电话,才发现打过去之后是空号。 何君淑嘲讽地笑了笑。 这是心虚了吧, 才把这个号注销了,换了新号。 她把之前的工作辞了,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每天到处打听李润明一家的情况,白天连饭都吃不了几口就开始到处奔波,有一次还因为低血糖晕倒被送进了医院。 可一瓶葡萄糖还没输完,她听到点消息,就在病床上坐不住,拔了针头从医院跑了出去。 最后终于在一家律所里面找到了李润明,他找到了新的工作,穿着得体的西装,露出一贯友好温和的笑,行走在阳光下。 而她的瑶瑶呢,却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光晓。 可瑶瑶明明,是比太阳还耀眼的孩子啊。 何君淑赶过去那个律所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走在门口准备进去的李润明,一瞬间,她眼里浮现出刻骨的恨意,跑过去用力扯住了他的衣服,红的快滴血的眼死死盯着他,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叫出了他的名字。 “李,润,明!你这个畜牲!” 她用力扯着他的衣服,手因为太过用力指骨像干枯的树枝向外凸张,蔓延出根根青筋。 “你跟我去警局!” 顾不上哭泣,她死死咬着牙,揪着他那原本修身的黑色西装,就要带着他去警局,却被李润明一手不耐烦地挥开。 男女力量的悬殊在这一刻绝望地拉在最大。 李润明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目光瞥过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不断将好奇的目光探寻过来,他整理了一下神色,随后平静地对何君淑笑了一下。 “何阿姨,是有什么事吗?” 何君淑红着眼眶,抖着唇死死瞪着他:“李润明,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清楚?” 李润明从容地低头笑了一下,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笑着说道:“阿姨可不要乱说话,我自己做过什么我自然清楚,但是没做过的我当然不会承认。” “我知道瑶瑶去世,李阿姨很伤心,精神上可能有些不稳定,我理解您,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况且现在周围这么多人看着,阿姨你要是对我做什么的话,我完全可以以骚扰罪起诉您。” 何君淑看见他那副虚伪至极看似温善的脸,恨不得上去拿刀刮花他的脸。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李润明现在每对她说的一句,都在时时刻刻提醒她。 宋梦瑶已经死了,甚至于火化结束只剩下了一抷骨灰,就算她现在想给宋梦瑶讨回公道,也几乎没有可能,而且,拿不出证据继续纠缠他的话,还有可能连自己也搭进去。 看着李润明看似平静实则得意的神情,何君淑几乎都要把牙咬碎了,牙齿间不住传出“咯咯”的响声,口腔中弥漫出一股铁锈味儿。 趁着她这会儿拿他没办法,李润明朝她笑了笑,然后大步走进了律所,同时叮嘱前台别让何君淑进去。 看着里面的李润明背影越来越远,看着他谈笑风生地在办公室里和其他人打着招呼,何君淑脸色苍白如纸,唯独眼底红的可怕,身形晃了晃,几乎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用手撑住了旁边的墙。 她无声地哽咽,滚烫的泪水不住地从眼角滑落,抬起手用力地在自己的胸口处锤了几下。 瑶瑶,她的瑶瑶。 如果用法律无法公正地裁决他,那妈妈就用自己的方式。 她早在知道真相以后,就已经决定好放弃一切了,大不了玉石俱焚。 李润明清楚法律和人心,自以为可以将一切都拿捏得很好,但他低估了一个母亲,一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该有多绝望,有多崩溃。 她不再是在外奔波为生活低头的上班族,也不再是热情善良的邻居阿姨,这一切的一切让她离宋孟瑶越来越远。 现在,她只想当一个母亲。 一个只想为女儿讨尽世间不公的母亲。 所以当李润明漫不经心地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口拿着剪刀朝他刺过来的何君淑,一贯平和淡定的面容出现了不可置信和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眼里直逼过来的那道赤,裸,裸的恨意,让李润明一下子慌了神,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地去怀疑她现在是不是在吓唬他。 可不是, 何君淑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下意识往后撤了撤,使得从外面进来的何君淑没有扎到他,也进而让她进了屋子,像疯了一样对他穷追不舍,李润明被逼的连连往后退,身形跌跌撞撞不住往里面躲,声音因害怕而颤抖起来,开始高声喊。 “妈…妈,救我…有人要杀我!妈!” 李阔则今天有事正好不在家,家里面只留下张梅和刚下班回来的李润明。 李润明显然没有想到何君淑居然还能找到家里来。 张梅听到声音连忙从屋里面进来,看到眼前这个场景高声尖叫了起来,眼里写满了惊恐,想要过来按住何君淑,可已经迟了。 何君淑一把抓住了想要打开门进去的李润明,他的手伸进去门后面半截,却被她毫不犹豫地死死揪住门把压了回去。 李润明顿时疼得惨叫一声。 同时何君淑将背过身的李润明牢牢扼制在了门板上,另一只手卡着锋利的剪刀,抵住了他脖子上的血管,嘶哑着嗓子冲他哭叫:“李润明你就该去死!” “何君淑!” 张梅看到何君淑这个样子,这才知道她是真的想杀了她儿子,想要上来抢何君淑手里的剪刀,却看到何君淑为了让她停下,毫不留情地将剪刀的尖端扎进她儿子皮肤里,流出几滴鲜红的血。 张梅连忙停了下来,不敢再上前,身子控制不住地软了下来,膝盖一弯,竟直直地朝着何君淑跪了下来,哭的不像样子。 “何君淑,我……我知道他犯了错……可是罪不至死啊……” 张梅号啕大哭着,手往前探了探,声音不住开始断断续续:“君淑……润明还年轻…他还是个孩子……你之前不是对他也挺好的……” “那是我瞎了眼!!!” 何君淑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她没等张梅说完就情绪激动地嘶吼着打断了她的话,眼眶红的可怕,眼里冷森一片,颤抖着声线咬着牙一字一字对张梅说:“有的孩子是孩子,可有的孩子就是恶魔!” 豆大的泪珠滚落出来,她也顾不上去擦,甚至于鼻下也有湿润感传来,她抵着李润明的手劲儿丝毫没有放小。 而人高马大的李润明在此时竟抵不过何君淑一个女人的力气,只能被她压在门板上,脖颈处传来一阵阵刺痛。 何君淑顾不上其他,将剪刀死死压在李润明的脖颈处,看向他的目光中含着彻骨的恨意,她哑着嗓子,说出的话一声声像是泣了血:“恶魔将我的孩子,一口一口撕着肉嚼着骨,最后吃的连渣都不剩,还道貌岸然地披着那一层人皮继续活在人眼前,你说,这种畜牲,该不该下地狱!” 没有得到李润明的回应,她又再次咬牙吼问了一遍。 “你说,该不该下地狱?!” 感受到脖颈处的疼越来越重,李润明余光里瞥了一眼,看到那满是血,身子哆嗦了一下,猛地立刻喊道:“该!该下地狱!” “那你说,李润明,你到底有没有欺负瑶瑶?!” 她声音冷的可怕,带着几丝颤抖,尽管身子也不住地抖动,可拿着剪刀的手却一刻也没有松过。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警察从楼下跑了上来,将现场控制了起来,不断劝说何君淑,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何君淑一张脸惨白无比,她偏过头,目光平静地扫了一眼身后在场穿着制服的警察,还有被别人搀扶住不断痛哭的张梅,眼里慢慢浮现出几分悲凉。 她努力扯了扯唇,然后扭过头,对压在门上的李润明一字一句说道:“警是我报的,李润明,你只要认了罪,我不会杀你,不然,我们两个人就一起死!” 李润明知道自己犯了罪,可远不是死罪,怕何君淑真的把剪刀扎进去,他咽了咽口水,几乎毫不犹豫,哆嗦着声音立刻说道:“我……我认罪!是我欺负了宋孟瑶!” “证据呢?!” 绝望的呵斥声从后面传过来,李润明脸上灰白一片,已经知道事情无法挽回,咬了咬牙,才慢慢说道:“有几次在过程中我给她拍过几张照片,就放在我电脑里上了密码的那个U盘里……” 何君淑听到他的话,不由得一愣,怔怔地看着他,就在这个时候,警察瞅准机会冲上前来,将她和李润明通通都控制了起来。 何君淑双手已经被上了拷,眼里通红一片,要不是被旁边的警察按着,她可能还会毫不犹豫地上去掐死李润明。 她的瑶瑶……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揪着旁边的警察,语气里满是绝望和崩溃,一声一声重复着说:“你们听到了没啊……是他……他承认了,是他欺负了我家瑶瑶啊!” …… 后来警察根据李润明的描述,在他的电脑里找到了宋孟瑶的照片,甚至于还有一些其他女孩的,因为涉嫌强,女干罪,被刑事拘留了起来,择日开庭审判。 而有的遭受过李润明毒手的女孩,听到这个消息,也义无反顾地向法院递交了一些材料和证据。 不出意外的话,桩桩件件加起来,李润明这辈子也不会从监狱里出来了。 而何君淑也因为这件事被拘留了半个月。 因为明天李润明的案子开庭,何君淑决定在今天再来看看宋孟瑶。 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沈从越。 也或许,这是瑶瑶给她带来的机会。 何君淑哽咽着声音,缓缓弯下腰,向着面前的沈从越鞠了一躬:“谢谢你……以及对不起……” “明天早上八点李润明的案子开庭公开审理,我很希望……你可以来。” 天上的阴云越发的厚重,隐约有阵阵的雷声从那黑云里传出来。 这是何君淑最后留下的话。 闻喜没想到在这件误会后是这般残忍而又让人窒息的真相,心里的悲痛和压抑几乎化成了一片海,为宋孟瑶,为这位伟大而又可怜的母亲,她没有办法不去共情,这种绝望的窒息感几乎要将她无声无息地淹没掉。 她何况如此,更何谈身处其中的当事人呢? 前面的沈从越自何君淑走后,就再没有发出过一个声音。 闻喜看不见沈从越的任何神情,只无言地陪伴在他旁边,直到沈从越牵起了她的手,声音极度沙哑地对她说了一句:“走吧。” 他的手一贯有着让人舒服的温度,可现在却凉的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她抿着唇,点了下头,然后安静地跟着他往前走,而被他牵着的手,她慢慢攥紧了手心,毫不犹豫地与他紧紧相握住。 她没有开口问他的选择是什么。 因为她知道,在刚才那一片沉默中,他就已经有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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