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那个狗日的宣王,算他娘的什么东西!” 蔡文全“砰”的一下,把酒碗摔在桌上,语气张狂的说道:“一个短命鬼,指不定哪天就嗝屁了,还敢在老子面前耍横!也不怕折了寿!” “蔡将军消消气,消消气。”偏将何有为殷情的把酒给满上,劝说道,“您是大丈夫,何必同那短命鬼一般见识,咱们日后有的是机会给他颜色看看。” “就是!蔡将军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乃是咱们大安的韩信啊!”一个小兵捧着酒碗上前,恭敬道,“将军,在下心生佩服,敬您一杯!” “你是?”蔡文全看着这个面生的面孔,奇怪的问道。 小兵连忙自荐道:“哦,小人王得胜,是临时被塞进营里的。自入营后一直倾慕将军英姿,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入将军帐下,替将军冲锋陷阵。” 蔡文全立刻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又是一个来他这里找门路的。他缠满绷带的手缓缓摩挲着下巴的须胡,打量货物似的看量着这个王得胜,不发一言。 王得胜被看的心里发虚,额间冒着细汗,可还是赔着笑脸等着。 何有为猜到蔡文全心中若想,他凑上前,轻声提醒道:“将军,这个王得胜家中是卖茶的,今夜的酒也是他包圆了。” 卖茶的?有钱人啊。 蔡文全嫌弃的目光顿时变了,他大笑着拍了一下王得胜的肩膀,又痛的收回了手去,缓了一下脸色说道:“好小子,有眼光!日后跟着将军我,必少不了你一口汤喝!”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小人能跟着将军,那是祖上冒青烟啊!”王得胜谄媚的说道,给周围的将士们倒了一圈酒,边走边道,“各位哥哥们努力喝,今夜的好酒有多少喝多少!不够我再让人送来!” “好!好小子!!日后哥哥们疼你啊!” 蔡文全灌着酒,满意的看着王得胜,手指点了点他道:“什么叫聪明人?这才叫聪明人!那个韩远,穷酸一个,以为那日巴着宣王就能飞了高枝了?如今怎么着,人家压根就没把他当回事儿!他啊,不开窍,这辈子都是穷酸命!” 周围附和声一片,其中另一个偏将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将军说得对,那宣王算什么玩意儿!咱们黎州城谁不清楚李大人才是黎州的天,有他什么事儿。他啊,不过就是先帝扔来的一个弃子,来这等死的。” 蔡文全冷哼了一声,那日学狗叫的屈辱再次涌上了心头,他冷声道:“他给老子等着。他让老子颜面尽失,老子也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这两日是我放他一马,明天我就上李大人府上说理去!” “没错!让李大人好好收拾他!” 众人大笑着,在宽敞的营帐里推杯换盏,溅洒的酒水打湿了珍贵的软垫,浓郁的酒香从门帘处飘得老远。 韩远厌烦的皱了一下眉,听着帐篷里的胡乱吹嘘,烦躁的带兵走远了。 蔡文全陷在软榻里,在众人的高捧下灌了一肚子黄汤,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腹中胀痛,他撑着扶手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朝帐外走,嘴里说道:“你们先喝着,我去撒泡尿。” 王得胜闻言,连忙放下手里的酒碗,追上前说道:“将军,我扶您去!” 蔡文全回头看了他一眼,嘴里不干不净的说道:“你跟我去?怎么,你要给老子把着?” 王得胜笑说道:“小人不是看夜里太黑,怕将军路上不小心被什么绊着么。当然将军要是想让小人把着,那小人也义不容辞啊。” 众人哄堂大笑,口哨声,粗鲁的话不绝于耳,他们见过当狗的,可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奴颜媚骨的。 蔡文全嘿嘿粗笑了两声,把手搭在王得胜的肩上,说道:“行啊,那就走呗。” 夜晚的营地隐没在墨色里,唯有几团篝火随风激昂的跳动着。喝醉的嚎叫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嘈杂,放肆的调笑盖过了草丛间鸣虫跳动时窸窸窣窣的动静。苦力营的士兵们一早就睡下了,此时也无奈的耳里塞着棉花,耳不听为静。 蔡文全是真的喝醉了,走路直打晃,他费力的走到野地旁撒完了尿,被清凉的风一吹,头更晕了。 “小王!人呢!”蔡文全环顾了一圈,没见着半个人影,也不知道这人跑哪尿去了,“他奶奶的,死哪去了。” 蔡文全啐骂着,也懒得等,自个儿两眼昏花的走回帐里,可近在耳旁的笑闹声却似乎格外的遥远,他怎么走也好像只是在原地打转。 忽然,他的脚下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栽倒下去,扑翻了木架,跟着撞倒了木架上的火盆。 火炭滚落在帐篷里,眨眼间便燃了起来。 蔡文全这会儿还未反应过来自己闯了大祸,等他手脚并用的把自己撑起来时,整个营帐已经烧成了一个火球。 蔡文全那不怎么清醒的脑袋也愣了,没一会儿他闻到一股焦糊的香味,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存粮草的账子。 “着,着火了。”他指着火球,哆哆嗦嗦的叫道,“着火了!快,快来人救火啊!” 可此时已经迟了,那烧着的粮草在夜风的吹拂下飘的到处都是,细碎的火星接二连三的引燃了层层营账。马厩里惊慌失措的马匹嘶鸣挣脱着,两脚往前一蹬,还真就踢开了围栏,里面的战马霎时间狂奔而出,在整个营地里横冲直撞着,带起的烈风让火势更加猛烈。 百年难得一闻的哨声在军营里响起,睡着的,喝醉的,闲聊的纷纷逃出了营账,仓皇失措的往空旷的野地奔去。 韩远看着这从天而降的大火,惊愕了一瞬,连忙指挥手下的兵将去不远处的河流取水灭火。可他手里的人太少了,多的是贪生怕死之辈。呼声震天里,他颓然无助,可心中又不由得升起隐秘快意,看着大火席卷了这个让他作呕鄙夷的军营。 * 滚滚浓烟遮天蔽日,艳红的火光熏红了半边天,哪怕在黎州城里也能窥见那滔天的火光。 宣王府的书房还亮着灯,陆安一路跑进了房门,兴奋的道:“王爷,咱们得手了!” 凌安若与周珩对视一眼,放下了手里的棋子,淡淡的说:“那就走吧,别忘了给那位李大人找点麻烦,到的别那么快。” 陆安:“是。” 为了能提前一步赶到,凌安若没有坐车,骑着马狂奔在出城的街道上,等她赶到军营时,大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几日前还光鲜亮丽的营地成了一摊焦泥烂土,烟熏味呛得人眼泪直流。 凌安若环顾了一圈被烤得焉头耷脑的士兵,眼神最后落在摊坐在地的赵勇身上,她声如寒冰的问道:“赵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赵勇此刻格外狼狈,他头发散了,脸也黑了,腿还被烧断的木架给砸折了,比流民乞丐好不到哪去,听见凌安若的问话,他无神的转过头来,呐呐的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王爷,这个火突然就烧起来了,然后就全都着了,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凌安若冷声重复着,目光如刀似的从赵勇身上刮过,又看向其他士兵,问道,“今夜巡逻的人是谁?” 周遭一片寂静,无人敢答话。这些士兵们本就还未从前两日的恐吓中走出来,刚刚又被大火烧懵了头,此刻突遭诘问更是噤若寒蝉。 “怎么,偌大的一个黎州守备军,连个守夜的人没有?”凌安若冷喝道。 韩远看了眼畏畏缩缩的众人,心底冷笑一声,上前道:“启禀王爷,今夜是末将与何有为将军共同轮值,只是末将负责西侧,而火是从东侧烧起来的,具体情况如何还是何将军更为清楚。” 凌安若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她本以为这个韩远是吃闷亏不吭声的那种,没想到居然会特意把她往蔡文全那头引,她微仰着下巴,示意道:“去把这个何将军带过来。” 韩远:“是。” 韩远的动作很快,没两下就让人把喝得烂醉如泥的何有为以及当时帐中所有的将士都拉了过来,一伙人醉得东倒西歪,此时连跪都跪不稳,直往地上栽。 凌安若将这群酒鬼从到尾扫了一眼,眼底的阴沉比这夜色还要浓厚,语气却温柔的让人头皮发麻,她看向赵勇说道:“军中不得饮酒,赵将军,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好兵啊。” 赵勇张了张口,刚想辩驳些什么,凌安若已经转过脸了。 “本王就一个问题,今夜这把火到底是谁放的?”凌安若睨着这群醉鬼,哪怕知道他们根本答不出还是逼问道,“答不出的,就地砍了。” 冷淡的话语如同九天的寒冰,一下子就把这些醉鬼兜头砸醒了。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凌安若,以为自己还醉着没有听清。 这个王爷刚才说要杀了谁? 四周的将士也是惊疑不定,这伙人可不单是有官职在身,其中还有世家子弟,这宣王要是真敢这么做,那可是公然与世家为敌啊。 冰冷的刀锋缓缓出鞘,兵刃摩擦的铿锵声激得人头皮发麻。 陆安随意挑了一个校尉,刀尖挑起那人的下巴,问道:“你,说,今夜是谁放的火?” 校尉出于本能,慌乱的摇着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也像是在赌这宣王是不是真的敢杀他。 凌安若没那么多耐心花在这群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她毫不犹豫的挥了挥手,陆安手里剑刃立刻高高扬起。 那个校尉惊恐的看着雪亮的刀锋,终是能说出话了,哭叫道:“你,你不能杀我,我是王明安的儿子……” 噗嗤,鲜血喷溅而出,洒了那群酒鬼满脸。温热的触感让他们脑中一片空白,此时此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世家已不在是他们的保命符,他们最后一张底牌已经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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