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羽并不知道息禾并不是纯古人，他向来看不起奴隶，甚至在造纸术最后一个步骤刚完成时，他还是抱着找茬的心思在纸上落笔。
现在他觉得脸好疼。
此刻，离羽小心翼翼的拿着手中的那张纸，如获珍宝。
离羽身边的奴仆见他急着找霍公子，不由挠挠头道：“先生，公子凌晨去了军营，这个点怕是还没回府呢。”
息禾道：“离先生，既然纸张已经造出来了，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等匠人将着纸张全部整理好，再将献给公子即可。”
“也对。”离羽体验过纸张的好处，如今看息禾的眼神中收起了轻视。
纸张大有妙用，这纸张一经出世，定然能让那些士族文人放弃厚重的竹简和昂贵的丝帛作为文字载体改用宣纸，将来她能名流青史也不一定。
哪怕他再瞧不上奴隶，此刻也要开始正视这个小丫头。
他忍不住道：“你若是早将造纸术献出，何至于被一个低贱的奴隶设计污蔑，被调到洗衣房做最低等的苦力。”
“你说谁设计我？”息禾闻言十分敏锐。
说起来，息禾穿越的这些日子一直不敢打听这具身体的事情，她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敢打听。
汉武帝上位后，听了董仲舒的提议，废除百家，独尊儒术，相信天人感应，君权神授。
当然，这只是封建君王巩固皇权的一种手段。
但也因此巫蛊之术成了皇室禁忌。
当初陈阿娇就是因为巫蛊之术被废，幽禁长乐门，而后来的太子刘据，同样也是因为巫蛊之术而死。
上行下效，权贵与百姓同样对此忌讳莫深。
息禾最担心的就是被人发现了异常，毕竟她穿越到西汉，的的确确占了别人的身体，跟鬼上身没什么两样。
她可不想被人活活烧死。
所以她就一直没敢打听原身的身世来历背景，怕露出马脚。
如今听离羽提起，想来他是调查过自己的，便假装好奇的问。
“你竟然连谁设计你到了洗衣房做了洗衣婢都不知道？”离羽面上惊讶，如今见她真有些本事，想到之前对她的态度不算好，有心卖给息禾一个人情，“你在卫二公子院子里伺候的时候，和你同住的采薇你可还记得？便是她污蔑你盗窃，这才让卫夫人将你罚到了洗衣房做苦力。”
息禾闻言心里惊讶，原来原主并非一开始就是做苦力的，竟然是在卫二公子身边伺候的。
若果真如此，那么原主的死就耐人寻味了，说不定有这个采薇在背后推波助澜。
息禾将这个名字悄悄记下来，继续打探：“离先生既然知道得如此清楚，可是找到了采薇污蔑我的证据？”
“自然。”离羽整理领口，看向远处的树木，准备好人做到底，“看在如今你我都是为霍公子办事的人，将这些证据给你也无妨。”
“那就多谢离先生了。”息禾立刻发好人卡，“没想到离先生不仅气宇不凡，人也特别的好。”
离羽被夸得十分受用，矜持的点点头，“等此事了，我便让人将证据拿给你。”
“那就多谢了。”这件事倒是不着急。
两人说话间，匠人已经将晾干的纸张收好叠在一块。
几十张纸叠在一起，才叠了手指一节的高度。
息禾见状，让匠人将纸的边缘裁整齐，将纸做成统一的大小。
将一叠纸准备好，息禾看了看天色，大概到了未时末，据她了解霍去病每日酉时就会从军营回府，便跟离羽提议道：“我们先到府上等公子回来吧。”
到了酉时，霍去病果然从军营回来了。
他浑身汗泠泠的，接过春敏递过来的帕子擦手。
勾钺跟在霍去病身后，手抱着胸，低头看着地面，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离羽见到霍去病，立即上前道：“公子，息姑娘献出的造纸术，真的将能够用于书写的纸给造出来了。”
霍去病闻言挑眉一笑，道：“那我到要见识见识了。”
他见到息禾见他走进来便拘谨的站在一旁，便逆着光走到息禾面前，低头，侵略性很足看着她。
他脸上的汗水没有擦干净，汗水顺着皮肤的肌理坠掉在下巴，又滚到了喉结处。
息禾被看得愣神，随即就被霍去病捏了脸。
她慌忙的行礼：“公子。”
“好了，不必多礼。”霍去病笑意盈盈的问，“小丫头，纸呢，拿给我瞧瞧。”
息禾立刻回神，“哦”了一声，立即将叠好的纸拿到霍去病面前道：“公子，纸在这，您要试用吗？”
霍去病颔首：“嗯。”
离羽原站在一旁，闻言将砚台压在宣纸上，并将纸张铺平，然后将位置让出来。
霍去病拿起笔，用毛笔的笔尖蘸上墨汁，在砚台旁将笔尖修饰圆润，随后利落的下笔。
“兵者诡道也，谋定而后动。”
这句话出自《孙子兵法》。
与离羽龙飞凤舞的字不同，霍去病的字写得大气磅礴，笔峰凌厉，这字有统御万军之势。
息禾看着霍去病俊美的眉眼，抿了抿嘴唇。
字如其人，如此惊才绝艳的霍去病，死的时候竟然才二十四岁。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几个字：天妒英才。
霍去病并不知道息禾正在感叹他死的早，他在纸张上默写了一篇新读来的兵书，放下笔，检查了纸张的状态后，忍不住出口赞道：“不错，这的确比在竹简和丝帛上写字更加的顺畅。”
他扭头看向离羽：“离先生，这造纸的成本可计算清楚了？”
离羽上前道：“制作的工具花了十两银子，收购原材料用了一两银子，其余的就是匠人的工钱，每人一两银子，目前为止只花了十九两银子。”
听了离羽口中的成本，霍去病满意的点点头：“成本如此低廉？”
离羽附和：“是极。”
霍去病又看向低头不语的息禾：“小丫头，这纸张可有什么缺点？”
息禾回神，回答道：“纸不能碰水，若是碰到水，上面的墨汁会晕染，看不清字迹，纸张也会变得松软易烂。”
霍去病脸色正经：“可以保存多久？”
“若无虫蚁啃咬，能够一直保存。”
霍去病：“极好，若这纸张献给陛下，陛下定然欢喜。”
勾钺闻言，眼神复杂的看了息禾一眼。
这个小骗子，不知道从那里骗来的造纸术。
春敏看着息禾的眼神也变得十分复杂。
竟真的给她造了出来，小瞧了她。
息禾如今献出的造纸术能让公子如此满意，必然会取代她在公子面前的地位，成为公子最信任的婢女，春敏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霍去病没去管他人怎么想，他看了看天色道：“时间还早，小丫头，你与我进宫一起去见陛下吧。”
去见刘彻？
息禾一想到上次刘彻给她的压迫感，脸立即一白，试探的问道：“奴婢可不可以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