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琦懵了。
白天,还跟她咬牙切齿地公报私仇;晚上,开始玩陈年破梗对暗号?
她愈发搞不懂周谦瓴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别说她搞不懂,周谦瓴自己也搞不懂,首先排除一个错误选项,他绝对不是想和程英琦复合。
被养不熟的白眼狼伤一次就够了,他不可能再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周谦瓴的理智还在运行,眼前局面,大脑说服自己,叫“上门讨说法”。
当初程英琦临近毕业,实习公司是周谦瓴牵线联系的,他没关心过她工作干得怎样,早做好最坏的打算,即使她干得不怎么样,以他的行业地位,出面请高管吃个饭对方也会卖个面子留用她。
不过结果没那么坏,程英琦自己也拿到了return offer。
周谦瓴高枕无忧,把注意力转回一个设计新赛事上。
谁知迎来了程英琦提分手,而且她是发信息提的,特不尊重人,周谦瓴深感莫名其妙,压根没当真,以为她只是闹脾气,还在忙里偷闲断断续续半开玩笑地哄。
程英琦:[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还是决定发消息说,文字表达能更准确点。]
周谦瓴:[那你准确点说,你的目的到底是要分手,还是要回国?我没听懂。]
程英琦:[都是。我要回国,所以分手。]
周谦瓴:[你想回国可以回国,请假两三个月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看不出这和分手有什么联系。]
程英琦:[我的意思是回国,然后不再回来了。]
周谦瓴:[国内出了什么事?]
程英琦:[没有。]
周谦瓴:[那为什么非得回国?你工作不是很顺利吗?]
[可能是因为家里有矿需要继承吧,]程英琦自嘲道,[祝你幸福。g2g, cya]
就是那前半句戏谑的语气麻痹了周谦瓴的神经,让他误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对“cya”不曾引起警觉。
等到他发现程英琦失联,找她好几天无果,才顿悟她是认真要分手,并且照她说的,已经回了国。
难道“祝你幸福”作为她对他说的临别赠言,不像个完整结局吗?
周谦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对她说的最后的话完全没搞清状况。
[cul8r,我还剩点工作,晚上九点回去。we need to talk]
——虽然最后仍在玩梗,但意思很明白,他默认以上那些鸡同鸭讲的对话都不算“talk”,否则他肯定得当场跟她顺顺逻辑,被你甩了怎么幸福?
周谦瓴想,任何人都不该这样被分手,找她要个解释,不过分吧。
程英琦不想猜,贴着门说:“我已经睡下了。”
“可你现在不是已经醒了么?”
程英琦:“我不想换衣服化妆。”
周谦瓴冷笑着嘲讽:“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穿什么衣服化不化妆?”
“你再梳妆打扮,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哼,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能有多漂亮?”
话赶话的……
程英琦不愿意跟他吵架,否则非得反呛一句她怎么就蛇蝎心肠了?她不过是当初逃跑时仓皇了点、今天录节目面对他重拳出击没老实做沙包。
“你把门打开。大半夜站走廊上丢人。”周谦瓴的话截在这里,看来他思路清晰,没那么容易忘记初衷。
程英琦想千万不能给他开门,就像不能回应银角大王的呼唤。
大半夜、酒店客房、前任,这几个关键词组合起来是不祥之兆,太容易一言不合就擦枪走火。
周谦瓴这个人眼不见为净,那张脸看多了容易把持不住。
她好言相劝中带着几分心虚:“我们现在是一个节目的嘉宾和导师,大半夜你进我房间,被人看见以为潜规则呢,注意影响,有事明天说。”
“潜我?你有什么好处能给我?”他依然那副不屑一顾、欠得要死的语气。
?
什么人会这么理解?反了吧!
程英琦快给他跪下了,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人送走,连哄带骗:“别闹了周谦瓴,回房间睡觉吧。你真有话要说有仇要报,明天早上十点我在楼下大堂等你。”
“然后你再发一句cya又玩消失。”
程英琦:“……我都不知道你国内手机号怎么发。”
但实话实说,没错她就是这么打算的,暂时消失,毕竟是一大早有通告的人了。
“少装纯情了,程英琦,现在说避嫌,可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孟愿鸿说她不知道我要找的女人就是你,我姑且信她。”
“你呢?提前了一天官宣,你不会要说,你没关注过节目导师是谁吧。”
“你明知道会跟我见面还是来了,不就是又想施展你的美人计玩弄人心!”
又是一连串情绪攻击。
程英琦福至心灵,不知怎的就从一堆恶言恶语中挑出了关键词,转头喃喃:“你说……你要找的女人就是我?找我干什么?”
周谦瓴噎了一下,差点提不上那口气。
非常痛恨自己这张嘴。
对天发誓,他从美国到中国,找了一年有余,绝对不是放不下她指望旧情复燃。他只是单纯地寻仇。
结果现在从程英琦的理解来看,她要自作多情了。
周谦瓴还对这张嘴有指望,该硬就得硬,咬牙切齿道:“你该不会以为耍了我不需要付出代价吧?”
“哦,”她慢吞吞反问,“那你想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周谦瓴胸口又被堵了一下,这问题他倒没认真思考过。
沉默半晌,他报出一串数字。
程英琦反应迟钝,顿了两秒才问:“什么意思?”
“国内手机号,微信和手机同号。”周谦瓴嫌气势不够,又放狠话,“我现在知道你家住哪了,别想跑,你再跑我就去拜访你爷爷。”
有种被堵在巷口校园霸凌索要零花钱的错觉。
程英琦:“……你能不能成熟点?多大人了还‘告家长’?”
“你成熟?你动不动扔了工作、扔了男朋友玩失踪你成熟?”
程英琦暗自腹诽,我也没有“动不动”,男朋友只扔过一个,总共也只有一个。
“你记了我号码没有?”门外在催。
程英琦:“记了。”
“那你没加我微信。”咄咄逼人。
程英琦:“……我手机放床头充电,一会儿就加。”
对方不依不饶:“你手机放床头充电你拿什么记的?”
“当然是用脑子,”女生终于被惹毛了,“怎么,你没有吗?”
周谦瓴针锋相对:“我不信你有,你背一遍试试。”
程英琦原样背诵一遍,一个数不差。
周谦瓴安静几秒,终于恢复他惯常气定神闲的语调:“一会儿加我,明天不许跑。”
“不许跑”这要求对程英琦来说有点高。
她吞吞吐吐:“明天我有商务,节目组任务。”
“什么时间?”
“说是六点出发,几点收工还不清楚。”她一没留神就实话实说。
“那你跟我约十点在大堂见面!”周谦瓴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窜出天灵盖,“你这个骗子!程英琦你这个感情诈骗犯!!!”
程英琦还在满肚子找借口,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别人的声音——
“欸?小周你怎么啦?忘带房卡?”听着像导师中的那位教授赵曙光。
完蛋。
程英琦在门内燥出一身热汗,早知道让他进来就好了。
周谦瓴瞬间换了副谦谦君子嘴脸,特有教养的调调:“不不,这不是我房间,是那个嘉宾程小姐的房间。”
“程英琦啊。怎么?她不在房里?”
“叫了半天没人应,可能已经睡了,不过你看这卷发棒,让我挺头疼。她把卷发棒落在化妆间,编导让我帮她带回来,说明天她有外出商务要录,六点就要出发,做造型这东西少不了。六点对我来说有点早,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周谦瓴这谎撒得行云流水,程英琦心里摸摸给他竖个大拇指。
“那还不容易,你在群里给她留个话,叫她明天找我拿。六点我早就起床了,老年人睡眠少。”
“那多麻烦您……”
“不麻烦不麻烦。我还以为你俩闹矛盾呢,今天录节目把我吓着了。”
“都是节目效果,导演安排的。您这么晚还出去呢?”
“下楼抽根烟。老年人睡眠少。”
……
这两人寒暄着渐行渐远,听声音警报解除,程英琦有种脱力感,面朝下趴倒在床休息许久。
庆幸周谦瓴做戏做全套,还知道带个卷发棒在手边随机应变。
话说回来,他头发那么短,哪来的卷发棒?
身边有新欢了?
因为这个捕风捉影的猜测,程英琦对卷发棒心怀芥蒂,不太想去理这茬。
也不知道晚上周谦瓴陪赵曙光抽烟聊得有多投机,赵老头从黎明破晓前就开始积极张罗,先在群里程英琦,后又主动申请加她微信。
程英琦睡醒看见的就是一连串提醒,只好加上他,去同层的房间敲门拿了非必须的卷发棒。
她下楼上车时天刚蒙蒙亮,掐着和司机约定的时间准点,松了口气靠在后排。
司机也不太熟悉路线,调试着车内导航。
就在她漫无目的望着车窗外这几秒,目光聚焦,发现有人也在望她,
以一种有些阴鸷,要把人生吞活剥的眼神,望她。
程英琦坐直,心慌慌的。
发现那阴鸷来自于他泛青的眼圈。
周谦瓴坐在酒店大堂离落地窗最近的卡座,五点多,显然不是他一贯的起床时间。她意识到这注视是携带压力的警告,奉劝到她别再次脚底抹油耍花招。
车开出去的同时,程英琦心虚地摸出手机主动给他发了条微信:
[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主要考虑,在大庭广众下,周谦瓴要维持他的体面,不至于当众破口大骂。
周谦瓴秒回:[再鸽我,你就死定了]
有点中二,有损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