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辛容接到查抄楚家的诏令,调集了县衙的官差。 将从楚家查抄的一应财物人口,一一记录核对后,交予临羌县新任县令看管。 司隶校尉府主财谷簿书的簿曹从事会派人来接管运回。 查抄的财物,自然与她所编写的假账册中的记录,差了非常多。 所以她心中纳闷,以赵风宁的手段,楚练竟然都没供出行贿的豪族吗? 任务结束,她只能带着三名卫兵回洛京。 顺道看了看烧何羌的大豪比铜钳。 被楚练佐官抢去的那名羌女,已经被其家人带回部落中了。 临羌县无端处死六百多名羌人的县令,已经被斩首。 新任县令依照陛下诏令,对烧何羌部落十分关照。 “多谢大人,烧何羌族人如今都很好。” 辛容心中有些烦闷,好一会才接话:“可是大豪,羌女才回来一名而已。” 比铜钳的银发一丝不苟,目光带着安抚:“老身比大人多活了整整一百年。这一百多年,也就是先皇在位时,我部落过得最安稳了。” 见辛容眉头不展,她笑得慈祥,接着说道:“老身如大人这般年纪时,有一位王姓厉害之人方才出生。他后来立新朝称帝,竟然提出男女应平等。” 辛容抬眼,她以前就听说过。 比铜钳令侍女端来一碗羊奶茶,说道:“是温的,喝吧。” 辛容一边喝着浓香四溢的羊奶茶,一边听比铜钳继续说道:“老身受到鼓舞,成了部落首领。那时,中原王朝又陷入了争战之中。” “大豪果然见识不凡,不知那时羌族部落又如何?” 比铜钳平静地说道:“在青海和黄河之间游牧,面临着中原战乱和匈奴人的侵扰,生存艰难。” “好在后来,先皇统一了中原,接纳了我们。” 看辛容点点头,她接着说道:“大人,三十多年的休养生息,王朝才有了如今的繁荣。” 辛容修眉紧皱:“繁荣?可是——” 比铜钳打断道:“大人是没见过几十年前的情形,一家人中能活过三十岁的,剩一个就是幸运了。” “欲速则不达,大人该回京城了。”(1) 辛容起身,向对面身形瘦小却依旧挺直的女大豪深深一拜,转身离去。 她还以为大豪所说不见的羌女,是被人拐走了,如今方知这事与官将豪族脱不了干系。 凭她一人之力,如何将被奴役的人都解救出来。 本以为楚练供出行贿的豪族,就能解救很多羌人,可是事与愿违。 她倒要回京问问,楚练是怎么招供的。 大豪说欲速则不达,可是太慢了,那些被抢走之人又要承受多少磨难。 洛京,司隶校尉府。 “你解释一下,楚家这账册是怎么回事?” 辛容刚回来报道,还未问楚练的供词,却被功曹从事周大人质问了。 “这是卑职自己编的,楚练没供出——” “混账!楚练的罪行,必是要陛下下诏进诏狱的,你难道不知道?” “那查抄的财物和账册对不上,陛下没下诏严查吗?” 周慎恨得抿着嘴唇说不出话,将账册拍到书案上,才说道:“陛下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等着召见吧!” 见辛容一脸无畏的样子,他踱了几步又说道:“你此去不仅上报了烧何羌一事,还将楚练贪污渎职查得清清楚楚,陛下本是要嘉奖你的。你唉——你见陛下时,只管少说话!” 辛容一脸茫然,问道:“该说哪些?” 周慎哼笑一声:“平日不是很能耐。你只是我门下书佐,办差是奉命奉诏的,懂了吗!” 辛容干脆地回道:“懂了。卑职办差,凭的是陛下诏书和校尉命令。” 至于,没让她查的豪族,那就不能提。 恩,暂时不能提…… 皇宫大门前,通过核查后,辛容跟着内侍走过层层高耸的宫墙,绕过座座辉煌的宫殿,心中不免有了些紧张。 未央宫,温室殿。 “司隶校尉府功曹从事门下书佐辛容,叩见陛下。” “起身吧。” “谢陛下。”辛容稍稍垂头,站立不动。 “黄思进曾经的书佐,也是你。” “回陛下,是卑职。” “他曾在朕面前,替你求过情。希望若你能活着出现,不要被问罪责罚。” 辛容立时跪下,一口气说道:“谢陛下隆恩。黄大人一直教导卑职,为国效力,虽死无憾,忠于职守,不问前程。” 坏了,话有些多,这也是她编的。 她还跪在地上紧张着,没看见端坐在龙案前的皇帝,面露欣赏地笑了一下。 “你此番作为,倒也不枉黄思进为你向朕求情。起来吧。” “谢陛下开恩。” “账册怎么回事。” “卑职暗查到了楚府隐匿财物之处,怕再寻找账册打草惊蛇,所以自己编写了一本。” “胆大心细,执行力强。” 这话穆盛只在心中想,说出口的是:“退下吧。” “是,卑职告退。” 辛容出了未央宫,心道:陛下很好说话啊。 当今圣上,面容威严,说话却有如长辈一般。 终于可以沐休两日了,辛容在小院与柳慕切磋了一番。 进了屋后问道:“赵风宁那边怎么样?” “确有人想对赵夫人不利,我提醒了赵家的护卫,他们没能得手。” “我大概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你隐藏容貌身份放些消息,就说在司隶校尉府有人。应该会有人找你的。” 柳慕笑了一下,轻松问道:“收多少?” “你随意,多多益善。” 辛容在负责人事的功曹从事手下任书佐,自然知道司隶校尉府会有不少职位变动,其中包括考核没过关的赵风宁。 几日后,柳慕拿回两千两,说道:“让赵风宁做不成都官从事,这是定金,还有三千两后款。” 辛容开心地说道:“柳大侠,不超过五日,就等着收后款吧。” 司隶校尉府,严晖之问道:“你确定要他来做都官从事?” 周慎说道:“原本律令师也是不错的人选,但是辛容更年少。那律令师要是成了家,难免会像赵风宁那样,容易被人拿捏,失了意气。” “那就他。至于赵风宁,让他去做其他文职从事吧。” “是,大人。” 辛容看着柳慕拿回来的三千两,说道:“我也没想到,都官从事会是我。” 英落收起银子问道:“黄大人都没事啦,你还要做官差吗?” “再等等,我还有事未竞。” “什么事?有事也不跟我们说。”柳慕有些生气地说道。 “答应帮一位老人家找族人,但是没线索没头绪,所以没法说。做官的话,能找到的机会大些。”辛容给柳慕续了一盏茶,轻声说道。 “既然有人想通过威胁赵夫人,将赵风宁拉下来。那你做都官从事,会不会也不安全?”英落担忧地问道。 柳慕不屑地说道:“想威胁我们,简直是做梦。你尽管做你想做的。” 辛容感激地点点头,心中有些愧疚。 英落也无所谓地说道:“就是,我们又不是赵夫人,没那么容易被恐吓威胁到。” 辛容默然,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离自己远一些,以后不要被牵连,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英落是待嫁的年纪,柳慕又是桀骜不驯的。 不能再让他们一直陪着自己了。 深蓝色略宽松的官服,衬得辛容脸庞干净纯粹。 黑色的铜饰腰封,更显得她长身玉立。 腰间的佩剑,代表着她是武官。 如今她从少吏升为长吏,俸禄由比一百石涨到中三百石。 “大人,殷驸马杀了三公主,陛下下令立即逮捕。” 辛容带着震惊起身,只是一瞬,就立刻说道:“召集卫兵,即刻出发。” 驸马府中,三公主的尸身躺在地上,尚且有殷红的血液从胸口的刀伤中渗出。 殷驸马呆呆坐着,一言不发,听到官兵进来,也没有抵抗,颓然地跟着走了。 他心中后悔不已,他没想杀公主表姐,真的只是一时失手。 可公主确实死了,他百口莫辩。 逃,往哪里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饶,该怎么饶,他杀的是陛下的亲姐姐,太后和先帝最疼爱的小公主。 纵然他是陛下的表弟,太后的亲侄儿,这也是满门抄斩的罪! 俯首认罪,以死抵罪,殷家尚有一线生机。 被押往诏狱的路上,公主咄咄逼人的话语,还萦绕在他的耳边。 他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你又要出去寻欢作乐!” “我都在府里呆了多久了,我是驸马,不是奴隶。” “娶公主巩固你们殷家地位,就该做好分内事,知晓自己的身份。” “身份?我父亲是万户侯,我们殷家有开国功臣!” “那是以前,看看你们殷家现在,就是你这种人了。前段时间,你不是还有个族弟被扒了衣服,丢在大街上。” “我自会找那人算账。” “算账?我看扒得好,都是没脸没皮的人,还穿什么衣服。你自己也小心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后也是殷家人!” “还敢提我母后。若非如此,你们殷家早败了,如今连个上战场的人都没了。” “那又如何,先帝当初还不是靠着殷家支持。” “你竟然敢非议父皇,我要告诉陛下和母后。” “你站住!你回来!” 殷驸马平日就和公主吵闹惯了,一时失言,竟说到了先帝。 他害怕了,大驸马就是因为诽谤陛下被斩首了。 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治他个大不敬之罪,那他也要步大驸马的后尘,身首异处了。 “公主,你给我站住!” “你敢拦我,滚开!敢说不敢当吗?” 殷驸马见公主执意要出门慌不择路地拔了刀。 公主平日没少用剑指着驸马,这次也没例外。 他真的只是想吓唬她,让她不要进宫。 可他怎么就忘了,他从来就不怕他的…… 殷驸马被处死后,辛容下了职和陶源初在常去的饭庄饮茶。 这里是好多豪族世家子弟来的地方,清净雅致也不缺热闹。 “那不就是新任都官从事吗?” “是他,那日我见过他带人去了驸马府。” “连着将楚家人和殷家人抄家了,啧啧……” “长得真是不错。” “怎么,你想过去敬他一杯啊。” “有何不妥吗?” “千万别,他就是之前抓人不眨眼的洛京廷巡街官差。” “竟然是他!” …… 这些人谈论声音忽大忽小,辛容不过听到一些字词罢了。 “兄弟,不对,辛大人,兄弟敬你一杯——你最爱的白茶。” 辛容轻抿了一口茶,捏起一块豌豆黄。 陶源初又点了一份莹粉糕,说道:“兄弟大人,你最近可是风头无两啊。什么时候,举荐一下兄弟我啊?” 辛容修眉轻挑,好似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你想让我举荐,可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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