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人一时都陷入沉默,直到陈若雪带着侍从和侍女来到会客堂。
这陈家独女年龄不大,珠圆玉润,却端庄持重,走近西域僧人,见礼说道:“法师,水丘公子久等了。”
说完又转身看向辛容说道:“辛公子,这是我请来为父母请愿祈福的法师。”
辛容察觉水丘辞看向自己,见他表情疑惑,下颌一抬,回了他一眼,起身说道:“陈姑娘,在下认识他们。既然要请愿祈福,那其他事稍后再说。”
陈若雪微笑说道:“原来你们都认识,那辛公子可愿一起听法师讲经。”
辛容淡然一笑,说道:“不了,我还要等英落和柳慕。”
出了陈家会客堂有段距离,她听见后面传来一声:“辛容,先等等。”
“有事?”辛容转身看见水丘辞问道。
水丘辞说道:“上次多谢你提醒,所以我提议法师来陈家。”
辛容一脸疑惑,头稍稍歪了一点,问道:“我提醒你什么了?”
水丘辞星目轻眨,认真说道:“你上次说,吃饱了才有力气讲经,吃饱了才有心情求别的。”
辛容恍然:“你倒没那么迂腐,不过我可不是让你们来哄富户的意思。”
水丘辞继续说道:“陈家愿意捐米粮麻布给官府,用于赈济流民。”
辛容了然一笑:“我更没让你们劫富济贫,你自己干得别赖我。”
水丘辞楞了一下,神色变得严肃:“辛容,这话可就严重了。”
“水丘辞,刚说你不迂腐,你又那么较真。好了,你们自己的功德,不需要算在我身上,走了。”说完就转过了身。
水丘辞越过一步,拦住说道:“等等。”
“还有何事赶紧说,欲言又止的做什么?”辛容有些不耐。
水丘辞稍稍后退一步,与对面的人保持了适当的距离后,客气说道:“陈家除了给平遇县捐赠物资,还要给吴山郡也捐赠一些。只是陈家的侍从不多,需要他人协助运送。不知你们三人可愿去郡里?”
辛容直接回道:“不愿意,走了。”
水丘辞轻叹了口气:“去吴山郡的路上并不太安全,若是没有像你这样武艺高强的人护送,只怕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辛容转回身,问道:“不安全?郡守大人不是已经将山匪围剿了吗?”
水丘辞眼神带着担忧:“尚有几个余孽,就怕运送途中遇到这些人。虽然群盗是重罪,而且抓到还有赏金,但是陈府的侍从只会些普通拳脚功夫,恐怕不能敌。”
辛容不屑地说道:“不过几人而已。赏金多少?”
水丘辞赶紧说道:“五人以上劫掠财物者,是为群盗。告发一人赏五十钱,生擒一人赏金五两。”
辛容点点头:“生擒的赏金可不少啊。不去。”
“你——”水丘辞有些无奈说道:“辛容,我刚才和陈小姐商量过了。此去吴山郡来回不超过十日,这段时间我和法师会保护陈府。”
“你?你行吗?”辛容问得认真,眼神却是掩饰不住的怀疑。
水丘辞腼腆一笑:“法师武功非同一般,绝不会有问题。我这几日跟随法师讲经,听到一点市井传言。你放心,我们会保护好陈小姐的。”
辛容“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与陈小姐再行商议。”
说完转身即走。
水丘辞看着辛容离去的背影,眼神从温和变得沉静。
之前在会客厅,听到辛容的话语,他预感辛容会用非常手段来解决陈家的困境。
不排除她会直接杀人,上次在西街若不是他拦着,只怕她已经将人杀了。
如今新帝登基时局不同,官府对扰乱社会秩序的人,管制愈发严格,而且黄大人已经成了吴山郡郡守。
以他上一世对黄大人的了解,若辛容几人敢杀人,必定会被黄大人以杀人罪、扰乱治安罪抓捕。
若辛容几人反抗,则会被围剿。若是逃走,则会被通缉。
他绝不能让她走到这一步。
所以才要将她支走,剩下的他来解决。
他来陈家时也看见辛容与那人的对峙了,那人眼神贪婪,一定会再找机会得逞。
只要放出陈家侍从都去吴山郡的消息,再布些陷阱,在此人来犯时抓个现行并不难。
只是要拿陈小姐做诱饵,多少会对她的名声不好。
但这也是最快解决此事的办法了,黄大人对作奸犯科之人决不会姑息。
辛容与柳慕交换了消息。
柳慕盯梢打探到的消息,让她有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原本她想先将那人逼急,再故意露出空子,等那人再进陈家时,将他抓个现行。
先交给县令,再去吴山郡报告给黄大人,以免县令轻判或错判。
不是她信不过县令,而是她遇到不少将强迫欺辱女子之事,判定为和奸的案件。
这个世道,男男相护,着实对女子不公。
但是此计划对陈小姐的名声影响太大,她迟迟下不了决心。
虽然陈若雪也同意了,但她还是觉得不妥,即便觉得郡守可靠一些,但她也没法保证。
万一弄巧成拙,真的被判成了和奸怎么办。
凭什么一个本分的姑娘,要花精力花银钱,甚至搭上名声,还不一定能换得平静的生活。
如今,将水丘辞的打算和柳慕的消息结合一下,她有办法在保住陈若雪名声的同时,让那无耻之徒翻不了身。
将计划和柳慕、英落商量一番,她又去了陈家。
陈若雪能瞒着父母,花钱找人解决此事,自是个有决断的。
辛容将计划直说了,陈若雪十分赞同。
不过,她先带着陈家的侍从,去了一趟县衙。
水丘辞很欣慰,辛容愿意去吴山郡,这样他就可以放手解决陈家的事。
平遇县隶属吴山郡管辖,但是距离稍有些远。
快马来回三日,运送物资的话时间会更长些。
辛容慢慢骑着马,看向柳慕:“你到底怎么藏的?”
柳慕浓眉大眼,一派正直,说出来的话,却与长相不符:“藏在了他家柴火堆底下,那人平日东游西逛大吃大喝,家里那堆柴火就没动过。”
英落笑嘻嘻说道:“不知道那人急成什么样了。”
辛容接道:“管他急成什么样,我们不着急,慢慢走就是了。”
英落接着说道:“那我们这算不算拿别人东西呀?”
辛容正色说道:“怎么会,那些东西明明还在他自己家里。”
辛容从柳慕那里得来的消息是,那人叫吴耕,武功不弱。
这也是他上次闯陈家,没有被拿下的原因。
柳慕发现此人还有六名同伙,而且从这些人花钱大手大脚推断,他们很有可能是暴侠。
暴侠者,不论恩怨,只管收钱杀人,不管杀的是谁。
这些人自是官府的打击对象,但这是他们的推断,并没有证据。
直到柳慕从吴耕家里找出不少金银,他们更加确定这些人是暴侠。
而且是为权贵豪族所用的,否则不可能赚到如此多的金银。
如今在平遇县落脚,应该是被雇主打发来躲避嫌疑的。
这群人以吴耕为首,平时吃喝享受惯了,发现全部家当不见了的话,该当如何呢?
水丘辞让平日相熟的几名小少年,看着点吴耕的动向,却得知吴耕竟带人出了县。
吴耕这帮人为何在陈家运送物资的当天出城,该不是对那些物资起了心思。
说不通,他若得到陈若雪,那批物资算什么,又不是一天都活不下去了?
实在不放心,他借了陈家一匹骏马,急速追出了县城。
吴耕一行七人,人数不少武功不弱,陈家侍从的三拳两脚帮不上忙。
剩下辛容三人应付七人,会不会有危险。
吴耕带着兄弟们,咬牙切齿地骑在马上飞奔。
他的金银可都是用命换来的,没想到遇到了无耻的盗贼。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陈家突然出现的那个陌生人干的。
如今陈家这两天有官差清点物资,他不好对陈若雪动手。
但是,那个鼠辈他绝不放过,城外的荒僻之地就是那鼠辈的葬身之地。
原本他见陈家请了会武功之人护卫,又得知新任郡守手段严厉,本打算花些金银弄个新户籍隐藏身份,再与县令套近乎,混个武吏当当。
到时,夜晚以追捕盗贼之名,闯入陈若雪房间,还不是轻而易举又理所当然之事。
只是这些计划,全被那个鼠辈毁了。
岂能放过他!
辛容三人随着运送物资的队伍,不急不缓地走在城外的路上。
平遇县去往吴山郡有两条路,但是山中小道,牛车是没法走的,所以只能选择大道。
说是大道,其实也很荒凉,毕竟平遇县人口太少了,没那么多人出城进城。
辛容感慨:这一路,到处都是下手的好地方啊。
牛车赶路岂能与快马加鞭相比。
很快,吴耕七人就远远地看见了物资队伍。
他目光凶狠看着前方。
架牛车穿陈家侍从衣衫的不足为惧,剩下三个骑马的人数太少。
瓮中捉鳖,待抓到那个鼠辈,他一定让那人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好让他知道,什么叫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