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大臣即使与你再亲近, 可他们首先忠于陛下。而我不同,陛下或许也知道。”
他早早被划入扶苏那边,不可能再改变了, 他现在说他支持什么公子将闾公子高, 都不会有人信的。
蒙恬也好, 李斯也好,其他人也好, 与扶苏关系再亲近,即使在二十三位公子当中会偏向扶苏, 也不会在嬴政和扶苏之间选择扶苏的。
“这不是你无能, 无论是谁, 都没有资格在这里分得一杯羹。”
就算是换成那些有名的皇帝, 站在扶苏的位子上,也得不到其他大臣真正的忠心, 更不可能让他们真正为自己所用。
其实这些扶苏何尝不明白。
“我是不是该庆幸,至少你会选我?”他的身后其实有真正支持他的人。
“在陛下没有立他人做太子之前, 扶苏, 你只要做好大公子就好了。”尚谨罕见地喊了扶苏的名而非称为公子, 他笑眯眯地把笔搁下, “相信我, 如今那些在朝中试图拉拢大臣的公子, 都不会得到陛下真正的垂青。陛下更喜欢做实事的人,公子做实事就好了。”
“至于两者你如何选择, 在你自己。”
“我明白。”扶苏心中考量着这件事,只是他明白,阿父恐怕不会立谁为太子,“若是我没能成为太子呢?”
“那公子想做太子吗?”尚谨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想。”
他如何会没有野心, 只是他的野心被彻底掩盖了。
尚谨所说的那些愿景,他每每听闻,都会心潮澎湃。
在朝堂上的小心翼翼,又何尝不是一种野心?
“那我就助你成为太子。”尚谨也毫不避讳自己的野心。
“无论如何,你总归不会有事。”扶苏叹道,阿父最是惜才,只要尚谨为阿父所用,有那些新奇的发明发现,尚谨便永远不会有被废黜的那一天。
“你还不懂吗?你若是败了死了,我不会再留在这里。”
扶苏一死,他即刻暴毙。反之,如果他死了,但是最终扶苏有一个好结局,他的任务目标也算达成。
“但我不希望成为你的负担,你所愿即我所愿,只要你达成所愿就好。”
扶苏只觉得心间一阵暖流缓缓淌过,摇头道:“可我不愿你为我牺牲。”
“扶苏,你会得民心的。”这是他最喜欢扶苏的一点。
“你会因为没有得到阿父的全心信任而失望吗?”他知道尚谨其实很在意这个。
尚谨很是通达:“不会,因为我不会给予陛下我全部的忠诚,自然不奢望他全心的信任。同理,如果公子给予我全心的信任,我会因为没有给予你全部的忠诚而有所愧疚。”
*
扶苏今日选择这样的回答,是最谨慎也最保险的。
他不能赌,因为他背后有尚谨,于是他越发谨慎。
像尚谨之前说的当众顶撞阿父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阿父说他过于相信尚谨,可如果他的信任有所保留,就会像当年阿父与尚谨一样,刹那间形同陌路。
即使阿父率先低头,他们如今成了天下传颂的君臣,尚谨心中仍有嫌隙。
这一点点的嫌隙不会再扩大,不会影响尚谨为阿父做事,不会影响尚谨关心阿父,阿父也不会察觉这点嫌隙。
可他不愿与尚谨生了嫌隙。
尚谨不是朝中那些臣子,得到阿父的一点信任就会感恩戴德。就好像尚谨自己说的,他是独立的,这在朝中的其他臣子身上是看不到的。
对待尚谨,唯有以真心相待,把他当做友人才行。
嬴政看得透他心中所想,是因为得了尚谨的助力,因此给予尚谨全心全意的信任。
“此次替代屠雎的将领,定为李信,提拔王离做副将。”他不再问这些致命的问题,而是一锤定音。
“王离做副将?!”扶苏难掩震惊,要知道王离虽然在征百越中表现极好,如今也不过十八九。
“有何不可呢?朕倒要看看,他们两个年轻人,能不能攻下百越。”
大秦需要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注入,正如尚谨所说,如今六国旧人尚未完全忠于大秦,那么就先提拔老秦人。
他期待未来传来百越的传奇,告诉他,他不会看错人。
“阿父高见,要让赤阳子传诏吗?”
“让李信自己带着诏书去吧,不过可以先将这个消息告诉尚谨。”
*
【宿主,我看得好紧张,始皇帝怎么老喜欢问送命题?】
「这也叫送命题啊?父子间的闲聊罢了。」
【你确定吗宿主?】
「祖龙看似问了些可怕的问题,可你就没发现,他其实在培养扶苏吗?无论是质疑我也好,又或是出这种难以回答的问题,他都在考量扶苏是否合格。」
【那扶苏合格了吗?】
「我怎么知道?」
【啊?】
「扶苏合不合祖龙的心意,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离,我已得到消息。”尚谨将信递给王离,“你看。”
“还好,我就说陛下肯定会听你的,我……我?”王离从头到尾看,看到对自己的安排时,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是真的。”尚谨看着王离在营帐里上蹿下跳,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
“我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和期许!”王离壮志满满,“对了,一会儿要和各路将领议事,你可要和我一起去!”
“自然是要去的。”
*
身为中护军,尚谨站在中间,一旁是任嚣和赵佗,王离站在任嚣右手边。
“中护军以为我们如今该当如何?”一位将军试探着他的想法。
“我不懂这些。”尚谨谦虚地回答,“不过我幼时曾去过赵军大营,也曾和王离一起随王贲将军征讨齐国,魏国王宫也曾只身去过。”
这是罗列自己曾经与军队有关的功劳。
“我觉得,学王翦将军和李牧将军是最好的。”
“愿闻其详。”
“那一年我去邯郸,却听闻赵王迁要杀李牧将军,派了赵葱去,在赵军营中,我听了李牧将军手下的亲兵讲了李牧将军是如何治军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赵佗有一丝尴尬,赵佗也算是赵国王室的分支,赵迁和赵葱都算是他的亲戚。
“我又和王离曾拜会王翦将军,讨教一番后我发现,这两位将军统帅军队,最要紧的是一个稳字。”
一个在长城养精蓄锐多年,一击断了东胡的后路,一个在军中威望最高,再多的兵卒到了他手上,都会服服帖帖。
“善待手下兵卒,勿要轻举忘动,养兵在此。”
有人出声质疑:“中护军这是要我们做缩头乌龟?”
“那你要出兵吗?眼下正是西瓯气势大涨的时候,你要带着你手下的兵卒,穿梭在西瓯人最熟悉的丛林之中,长途中寻找着西瓯人早就吃习惯了而我们不惯的吃食,时时刻刻面对着可能从树后面窜出来的士气高涨的西瓯人,连睡觉都要担心被西瓯人乱箭射死?!”
尚谨一连串的反问把那人问傻了,彻底没了音。
“我!我……”
“眼下军心不稳,不可轻举妄动,陛下的任命也还没来,我们只能等。”尚谨提醒诸人在其位谋其事,“可这个等不是干等着,我们要做些事,诸位想必比我更明白。”
“这些我们懂!”那几个将军拍着胸脯保证。
“那么便草拟出一份来,在陛下的任命到达前,还请诸位齐心协力,这份不世之功,将属于你们!”
十多天来,主张休养生息的尚谨和王离自然得到了拥护,有几个人会喜欢天□□不保夕地在战场上厮杀呢。
*
李信心中激动,自从统一六国,他已经很久没有施展拳脚之地了,本来还以为这次攻百越能再次出征,没想到陛下派去的没几个是原本的秦将。
再加上之前没能把那个刺客抓住,他是很想立功的。
不过他已经吸取了教训,想起当年自己年少气盛的豪言,他都不好意思承认那个人是自己。
虽说立功心切,他也不会像当年一样傻乎乎地轻敌。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的副将会是王离。
他与王贲熟识,对王离自然也还算了解。至于中护军……
这个当年预言昌平君将反的少年,不仅劝得陛下与王翦将军和好,还阻止了他犯下滔天大错。
他还记得那个泥泥狗,也没想到真能有同在军中的一天。
他很好奇尚谨是如何做到兼顾军中和灵渠的,想来一定是和陛下一样日日夜夜连轴转。
屠雎估计没和尚谨说进攻的事情,不然尚谨不可能不阻止屠雎的,也有可能尚谨没拦住,毕竟最终的决策权其实在屠雎这个主将身上。
具体的还要去军中才能知道,军报到之前他就出发了。
李信到来之后,军中有不服者也很快被压了下去。
实打实的战绩军功摆在那里,何况李信从来不和人客气,王离在他面前都要甘拜下风,大多数时候尚谨都成了和事佬,成功在岭南军中混出些人脉来。
这期间,西瓯竟然主动攻打秦军,李信和王离率兵迎战,打了他们一个落花流水,秦军士气大涨,李信却没有乘胜追击,原因很简单,补给不足,擅自冒进很危险。
担子再次落在了尚谨身上,见局面稳定,他选择了回到湘水修渠,尽快解决补给的问题。
湘水边,烈日灼心,尚谨正在和监御史禄监管人字堤的建设,再次提起了陡门的事情。
“想要凿通湘水与离水,途中不可避免地要经过高山,加之这两条河流的枯水之期相近,我怕枯水时运输粮草的船难以通行。”
不可能到了冬天就不运输了,但是灵渠的条件确实不支持冬天进行大批量的运输。
监御史禄点点头,感叹道:“这是通病了,到了枯水时,船总是难行的。”
“所以我在想,人为制造渠水的落差。”
水闸在后世是在常见不过的了,都不用等到现代,唐朝就已经有类似的工程了,也就是陡门。
监御史听着他的话,甚至失了仪态,不可思议地张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事在人为,我们如今修渠不也是如此吗?千年前的人能想到我们修坝能这么好吗?只是想想,不过我相信,陡门,从来不是空想。”尚谨还真就想把陡门弄出来。
“这倒也是,我们可是修渠的!有什么办不成的?!”监御史禄很是赞成事在人为这个道理。
太阳西沉,今天的劳作结束了,监御史禄兴奋地喊尚谨离开。
“走走走,我要喝绿豆汤!你说的那什么绿豆糕、绿豆酒、绿豆饼、绿豆沙、绿豆粉皮,到底是怎么做的?”,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