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稚刚走到楼下,路灯下就走出来一人。
“尧稚,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贺以淮从医院那边出来,就赶来了顾苏苑。
尧稚目不转睛,绕道而走。
他瞅见尧稚身上的西装,追上质问:“这衣服是谁的?”说完还往前嗅了嗅。
接着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身上为什么会有男人的味道?”
尧稚从他手中扯过衣服,仰着下巴直直盯着他的脸:“你身上,不也有女人的味道么?”
“听话,别闹。”贺以淮往前走一步,抵住她的去路。
一句话瞬间点燃了尧稚已经平复下来的情绪。
“贺以淮,我不是你的狗,能不能别老用听话这种词。”
贺以淮认真回答:“你当然不是我的狗,但你是我的女朋友。”
尧稚冷哼一笑,语气充满讽刺:“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滚。我跟你,已经没关系。”
眼前这张脸看了五年,她如今心里只剩支离破碎。从他选择把自己一个人留在游乐场,去找玉夕开始,其实内心的天平就已经倾斜了不是吗?
在一个人女人身边的时候,心里还挂念着另外一个女人,这就是妥妥的精神出轨。□□出轨有待考证,但尧稚没有耐心去猜。
贺以淮看她表情不像是说说而已,有些着急解释:“玉夕旧病复发,需要人照顾,她不愿意别人靠近她。”
尧稚退后一步,狠狠质问他:“有病找医生,有事找警察,三岁小孩儿都懂的道理,你比我更清楚。”
尧稚累了倦了不想再与其纠缠,可是贺以淮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听我解释。”
“放开,我不想听。”
“我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理解我。”
“我叫你放开啊,你混蛋。”
啪地一声,争执间,尧稚一巴掌甩到了贺以淮脸上。
清脆又响亮。
远处保安室内的物业听到动静,想要过来察看情况。
尧稚抬起自己被打的火烧疼的手冲着他们摆手,急忙示意自己没事儿。
贺以淮拇指擦过嘴角,目光逐渐变得阴冷:“我不追究你这衣服是谁的,昨晚的事儿我道歉。你先上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明天我来接你,我们好好谈谈。”
“不要,贺以淮,我说了,我要分手。”
“我不同意!”贺以淮倏然吼道。
哪怕尧稚和玉夕长的有几分像,但其实贺以淮心里了然,尧稚是带刺的玫瑰,玉夕是清晨的甘露,两人截然不同。
昨晚赶到医院,玉夕一身病服,蜷缩在一角,泪蒙蒙双眼望着他:“以淮,我怕……”
说起来,贺以淮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玉夕的病情。
那时在酒吧,碰到买醉的利泽——一个高中时候曾在711纠缠欺负玉夕的混混,两人相逢大动干戈,利泽没占上风倒占了些嘴上的便宜。
“知不知道你以前那个马子,在国外被我玩的死死的?可惜,干瘪无趣了点,不然我早压着她做了!”
一句话,勾起往年早昔的荒唐事。
利泽和贺以淮两人是死对头,这人虽没自己有钱有势,但挺看不惯自己。
救下玉夕,成了两人交恶更近一步的导火索。
雄性荷尔蒙爆棚的男高无处宣泄,打架成了常事。利泽既然要找茬,贺以淮也不在怕,毕竟玉夕成了自己女友,岂有不护的道理。
只是利泽实在太没有道德感,找了外面混社会上的渣滓埋伏动手,那次贺以淮那帮人伤势最为惨重。
贺以淮不仅眼尾受了伤留下疤痕,还被人暗算捅了一刀,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然而利泽他家有关系,进了局子一天就放了出来。
盛辞头次发那么大的怒火也是为了这件事。你不仁,我不义。直接在小巷里堵了人就开干,素来温和的人,打起架来也是狠戾无情。
后来利淮被他家送去了国外避风头,本以为再没有交集,哪知和已经同贺以淮分手的玉夕碰了个正着。
“没了贺以淮,我看谁还敢罩你?”利泽阴狠的笑,态度堪比得寸进尺。
也是那一次,玉夕才顿悟到,贺以淮不在,自己什么都不是。
被房东赶出家,做兼职到处碰壁,就算找到了也会隔几天被莫名开除,学校里无缘无故被一些同学找麻烦,已经成了她留学生活当中的一部分。
一个人在外求学本就孤独,思乡情更浓,这些变故更像是雪上加霜,导致玉夕患上了抑郁症。
玉夕那时每天以泪洗面,但也从未放弃过自己的梦想。直到被恩人看中出演电影,可以说简直是黑暗里的一束光,突然照进玉夕即将黯然殒没的生活里。
外界夸她处女作有灵气,演技精湛,殊不知那其实是自己现实生活中的心理写照。再演一遍,无异于再次拾起她那些溃败的情绪。
因而她的抑郁症再次加重。但彼时谁也不知道。
直到求复合被贺以淮拒绝,这次才又崩溃。
吃完药,玉夕的情绪好了很多。
她主动搂上贺以淮的背,眼泪浸湿了贺以淮的衣服,嗓音带着哭腔:“对不起,以淮。我不想这么没用。以前自顾自的离开你,如果又灰头土脸的回来找你,那该多丢人。”
“所以我强撑着等到毕业,好在老天对我还不错,你说对不对?”
“你看,我总算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回来,至少我也做出了一番成就,以淮,我,我是真的忘不掉你。”
贺以淮放下药盒,有些无可奈何,手搭上玉夕紧扣自己腰身的手背:“玉夕。别哭了。这不是我还在呢。”
他能帮玉夕,能心疼玉夕,但贺以淮清楚,喜欢是不再有可能。
自己内心的一席之地,早就给了尧稚。
“那以淮,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玉夕埋在他宽大的背后,小声的问。
她贪婪贺以淮带来的温暖。
那时和他在一起,他多狂啊。
只要他一句偏袒的话,就没人敢动她。要星星月亮,哪怕这是做不到的事情他也能想尽办法逗自己开心。
“不能。”贺以淮扒开了她的手,干净利落的回答。
“早点睡吧”
贺以淮给她盖上了被子。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玉夕说:“那你能陪我一晚吗?就一晚?”
贺以淮怕她情绪又出什么事情,开口比理智更快,最终点了点头:“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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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稚不关心他和玉夕之间到底发什么了什么。
她也没兴趣知道。
爱能让人俯首臣称,不爱也能让人盔甲满身。
眼看尧稚油盐不进,贺以淮一气之下口不择言:“离了我你还能找谁?尧稚,你清醒点,我的女人,谁敢再接手?”
他说这些话,也不是没有缘由。
尧稚当初进圈,没有被人骚扰,没被人在剧组欺负,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拉着她炒cp或者抢她的戏,只留她安心磨炼演技,像一颗种子,自己在娱乐圈里生根发芽,少不了是碍于贺以淮的面子。
所以圈内大部分人也都知晓,贺以淮和尧稚,那是一对儿来着。
尧稚离开的脚突然顿住。
她从未想过,会从贺以淮的嘴里听到“接手”二字!
一个愤然转身,快步上楼,收拾了几件贴身换洗衣物,尧稚便哭着敲开了有枝的门。
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酒,度数高低都有,有枝见她一瓶接一瓶的往嘴里倒。
“我以前就怎么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哎呀行了”有枝从尧稚手里抢下一瓶野格。
“吃一垫长一智,也不能怪你。”毕竟,当初自己这个作好友的,不也以为贺以淮对她是真的好嘛。
等胡闹一通后,两人平躺在沙发上。
有枝收拾好情绪,噘着奶茶,忍不住一脸八卦问:“赌场抱你的那个男人,老实交代,到底是谁呀?”
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公主抱走,关键是阿sir还没意见,全程无视,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论实力和背景,祝有枝揣测,可能社会地位不低。
刚涂的猫眼指甲油还没晾干,尧稚望着举在空中的匀称手指,情绪不高的说:“还能谁,我青梅竹马。”
有枝蹭的坐起,拧着秀眉,不可置信:“真的?”
“千真万确的真。”
有枝两眼放光:“知不知道他昨天抱你走的时候,在场的人有多震惊。那力道和体形,一看就很顶。”
“噗——”尧稚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不知道迟正现在顶不顶,但至少以前,他可是病怏怏来着,该说不说,自己还救过他。
迟正来尧家的第一年,也转到了尧稚的中学。
青春期的女生比男生发育都快,那会儿迟正身体还没养好,总之一副瘦弱不堪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家长说漏了嘴,说迟正没父母管,是个没人要的垃圾。
谣言四起,一群男孩玩霸凌,放学后把迟正推到泳池里,谁都没料到这个富家少爷不会游泳。
尧稚在校门口无聊踢石子玩,早上出门刘女士才帮她扎好的红色大蝴蝶结歪了一只,气鼓鼓的抱怨人怎么还不出来。
要不是爸妈有令,她才不想去管这个孤冷清高又不平易近人的小少爷。
等到学校快关门,尧稚不知怎么的开始央求着保安叔叔帮忙去找,等找到迟正时他正在水里扑腾。
尧稚吨吨得跳下去把人救起,嚷嚷着让保安快叫救护车,她从小学过急救,没有犹豫直接开始人工呼吸。
迟正悠悠转醒,脸色恢复正常,眼神疏离,一把抓着尧稚的小手,语气冷冰冰,比泳池里的水还让人感到降温。
迟正说:“你救得我?”
尧稚把那爪子不客气甩开,看吧,救好了又是那副别人欠他钱的拽样。
趁着他体力虚弱尚未恢复,尧稚笑得像个小太阳,胆大包天,使劲捏捏他一本正经的脸:“是啊是啊,我救了你,等你以后长大了,你得以身相许报答我。”
“那后来呢?”有枝听得津津有味。
谁能想到赌场惊鸿一瞥的男人,还有这般过去式。
尧稚想了想:“后来,凭借我爸出神入化的医术,他被养的根正红苗,到了高中起就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
天翻覆地这个词,尧稚用的还是过于保守,说是脱胎换骨都不为过。
篮球赛迟正成为主力。
六月的天,蝉鸣不止。少年在赛场上挥汗如雨。全场他最高,也最野。
围观人潮里外三圈,水泄不通。女生们喊得声嘶力竭:“迟正加油!”
“一班给力!一班冠军队!”
“正哥啊啊啊啊啊啊啊。”
汗水从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划下,黑发短梢被打湿完,可他不在意。
边退,边随意的撩起球衣下摆,擦了擦额上的汗,动作不羁,露出肌肉横陈的腹部,惹得在场女生们分贝又高了几分。
下一秒,一个远投三分制霸全场。
尧稚和同桌池梨碍于身高不足,被挤到了外边。
尧稚被挤得想要放弃,正想着转身就走。
还在苦苦逆潮,就见到人群自动开了一条道。
迟正穿过球场,径直走到了尧稚面前,漆黑双瞳打量着她:“水呢?”
尧稚手里只有一瓶自己喝过的矿泉水。球队一般都有自己的后勤,再不济,很多女生都等在一旁想给他送。
“我没买你的。”她诚实道。
激烈的球场,迟正走到哪都是焦点,是以朝着这边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迟正抢过她手中的水,拧开瓶盖,直接仰头喝了起来。
少年喝水的咕噜声,和尧稚被周围人看的发慌的心跳声,出奇的一致。
“有病啊,干嘛喝我喝过的。”她耳根染红,小声骂着他。
“昂,不能吗?”他低笑。
“当然不能。”知不知道那些女生看自己的眼神又恶毒了几分。
“你自己不买。”
“那我不是忘了吗?旁边那么多你不喝,非得抢我的。”
“她们的难喝,你的,甜,懂?”
尧稚心里无力吐槽,平淡无味的白开水还能喝出甜来?迟正想要自己跑腿就直说,干嘛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有枝听毕,突然福至心灵,打了个响指:“尧稚,要不,你和你那个青梅竹马结婚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