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柳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而后笑道: “所以才要试验嘛,各地对粽的口味甜咸所求不同,我厨艺平平,但是各位姐妹手艺都好,所以想请你们来帮我做这件事,你们放心,这事成与不成,工钱都不会少你们,今日就是想问问大家,可愿意跟着我干?” 罗晓和李茹年纪最小,两人绞着手思索。罗晓家中只得她一个,父母只期盼她将来能嫁一个好人家,而李茹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平日里光照顾弟妹都已经费去大半时间。 即使她们现在对刘柳十分崇拜,但一时间两人还真拿捏不了这件事。 小满和阿莲对望一眼,她们和刘柳相熟最久,自然是信得过她的,但两人皆各有顾虑,小满要照顾孩子,阿莲即将成婚,这一点,刘柳心知肚明,她敛了笑容,沉下语气: “我也听到了闲言碎语,无非说我不嫁人,整日和一个凶神恶煞的屠户混在一处之类的,家里人不想你们跟我学坏,自然也不让你们出去奔忙。你们放心,这个活计,你们来我家做便成,无需到外头去。” 几人都静默不语,刘柳也站起身来,道:“我认识了一个过得很苦的姑娘,她来时浑身青肿,身子弱小,差点就被至亲卖到青楼,我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过着这样的日子,我就想着,若是我能收留她就好了,可我现在不能,所以我想试试……” “试什么?”阿莲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刘柳将茶杯送到她手里,而后威风凛凛地站在一处微微凸起的石墩上,眉飞色舞:“试试让姐妹们都去到外头有个活计,堂堂正正地养活自己,明明白白地过日子,读书人说钱财是铜臭,可铜臭能傍身啊!” 李茹的脑袋瓜里想不通这些道理,但是她知道上次卖柳枝挣来的钱确确实实只是她一个人的,不需要叫阿娘从衣柜底下颤抖地掏钱,那是她第一次能完整的吃完一个水晶糕,她甚至给弟弟妹妹一人买了一个,她胆子虽小,做大事只要有人带着,便不怕了。 李茹拍拍自己的胸脯,立下决心:“我跟!” “我也跟!”罗晓心气高,自然不甘示弱。 阿莲十分犹豫,她现在满心欢喜等着出嫁,寻活计的话,夫君自会去挣来的,何须自己劳神,但是听到胆小的李茹都点头了,她又有些不甘心,也喏喏地说了声愿意。 还未等刘柳欣慰的点头,小满又道: “可是阿柳,你哪来的本钱?你还欠着债呢,糯米倒还好说,我们自家也有,粽叶山上也多得是,可这不同口味的粽子原料是什么?”小满顺手将乱窜的儿子阿宝抱回怀里,姐妹几个闻言也有些迷茫,心里又动摇了半分。 刘柳笑道:“这个你们别担心,我敢想就有法子解决。” 她现在手头的钱还够买些原料做试验,除了肉没有,家中本就有许多原料,她早就已经做好了计划,若是能挣来酒楼饭馆的单子,则先收取一半的定金,这就是本钱了。 见几人都不信,她朗声笑道:“你们不会真的相信谣传,以为我跟着周屠户就是瞎混的?” 毕竟有前车之鉴,罗晓赶忙使劲地晃着脑袋:“阿柳姐,我什么都没说。”她现在算是换了个性子,也知道听来的不一定是真相。 刘柳笑笑:“那些闲言就由他去,我只是觉得好笑,欠债的又不是他们,编排我好像就能帮我还了钱似的。况且我跟着周乾做了几月的伙计,可是学了不少做生意的本事呢。” 小满这才点头应答,刘柳知道她心细沉稳,做事情周全,加上带娃不方便,便给小满分了个工头的任务,让她来分配几人的活儿,过两日自己带原料回来就可以开始动手试验。 商量了好一会,李二娘扛着锄头回来了,她一向泼辣,但为人宽厚爽利,姐妹几人也不怕,只笑着喊婶子好。 李二娘摘下斗笠,这才看清院里的景象:“你们找阿柳玩呀?我们家许久不这么热闹了,还有小阿宝,哦哟,来,婶婆抱抱。”说罢便把立马把手抹干净,喜滋滋上前接过阿宝。 小满嗔道:“阿宝要是闹,婶婆只管打他。” “我娘哪舍得打呀,现在我哥没如了她的愿,这不得让她好好过过瘾。”刘柳好笑地看着娘亲那甚少出现在脸上的慈爱表情。 李二娘将阿宝还给小满,对刘柳怒喝:“去去去,臭丫头就知道说浑话。” 众人一阵大笑,李二娘要留几人吃饭,姐妹们赶着回家便推辞了,刘柳将她们送出了门,又远远地目送着,她们身上映着落日余晖,在乡涧投出上下跃动的影子,灵动若仙子。 回身返回院子里时,她忽的想到了张玲儿,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刘柳帮着李二娘打下手,刘杨虽是在家苦读,但也会先做好一些饭菜,因着刘大庄还未回来,这晚饭也就延迟了些。 现在,刘柳需要过端午计划中最难的一关。 “娘,咱家糯米还未卖吧?” 李二娘斜睨了她一眼:“没卖,你又要作甚?” 她心虚地剁着蒜头:“这不是端午要到了嘛……要做粽了。” “那做就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放哪,还问个甚呀。”不对,自个闺女一向鬼主意多的是,她这么问就不简单。 刘柳躲着亲娘的唾沫星子,心想,我同那些滑头的酒楼掌柜交涉都没这般累。 “说吧,你是不是又要拿去卖了?”李二娘一眼看破。 “嘿嘿嘿……”刘柳删繁就简地将计划交代了一下,只说了要在铺子里卖粽,并不说是供给酒楼饭馆。 李二娘半信半疑,瞅了瞅天色暗了下来,那瘸腿丈夫还没回到,怒气就冲上来了。 “你爹真是,你婶子刚刚出了月子,让他去给你二叔送个礼,不知混到哪里去了,敢叫我发现去哪里喝了酒,我让他再躺一回!” 好像……刘柳发现老娘把自己的事儿绕开了。 正愁着,刘杨就出来了,往常娘亲发火,他都是悄悄躲开,但这次他并未如此,反倒拿了蒲扇给李二娘扇着风,一边温温淡淡地劝导: “娘,莫生气,爹走不快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难得出去嘛,现在过了春耕,你也歇息歇息,地里不用天天去。” 刘杨的劝慰虽然简单却也直接,李二娘当下便又恢复如常,她无奈道: “吃饭吧。回头给你爹做个米粉。” 刘杨冲妹妹挤了挤眼,而后便听话地坐下。 刘柳会意,闭紧嘴巴,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娘,你别生气,我今儿在屋里听到了阿柳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她敢想敢做,像您一样有胆识,有魄力,你看她不是也挣到了一些钱了嘛。现在我又复考,给你和阿柳压了重担,很是愧疚,所以她的想法,我都支持。” 好家伙,刘柳暗暗惊叹,自己还是不够圆滑,瞧他这一番话,把娘俩都夸了进去。 刚好日头隐去,瞧不清娘亲的脸色,刘柳有些忐忑,半晌才听到娘亲长长的一声叹息:“你要用便用吧,这糯米是我留着酿酒的,想着你们谁成亲能用上,唉,算了,往后事最是遥远,先顾着眼前吧。” 刘柳开心地双手交握揉搓,她终于敢开口了:“娘,我不是很明白,你对我们的期望为什么不能是出人头地,一定得是成家呢?” 一记眼刀飞过来,刘柳终于体会到老爹的感受了。 刘杨眼见娘亲的筷子忽的停顿,连忙打圆场:“咳咳,阿柳,食不言。” …… 连着几天开张日,周乾都没能碰着刘柳在铺子里,她每日都只留了个纸条在门缝里,写的内容也都一模一样:今日售完,无须担心。 没有一个字是关于他,心里开始有些沉闷,好像那些日子的纠纠缠缠都是自己的一场梦,她风轻云淡,他谨慎小心。 临近端午,他的肉铺又开始忙起来,集市里边的买卖时间又延迟到了午市之后,好在他此前就调好了卤料,也将方子给了她,每道菜的材料配比都写得清清楚楚,刘柳做了一次,便也上手了,味道无差。 今日他想着卖快些,兴许过去能遇上人,心里想着,手头也干劲十足,手起刀落猪小排便分离成齐整的条状。 周乾抽空抬头望了望天色,午市准备过了,街上人头比上巳节还多,他有些焦急,昨日也就是比这个时候迟了一刻,她就走人了,今日怕是也迟了。 正是着急上火的时候,偏巧遇上几个老者,颤颤巍巍地拄着拐到了摊位前。老者们都爱来找他买,即使买个一文钱,周乾也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还会帮着切成细丝。 周乾压下心中的浮躁,笑着询问各位老者,老者们讲话慢条斯理,且平日儿孙都不愿与他们交谈几句,这话匣子一打开,更是收不住。 白须老者道:“周大官人哟,今日我还是要切成脍,我要叫我老婆子做个上汤苋菜。” 长袍老者戏谑道:“你这老匹夫,还真会吃,如今苋菜正是鲜美的时候,切成细丝哟,加入豚肉脍丝,肉沫香和着一丝丝甘苦味,真真是绝了。” 蓝衣老者也附和道:“对嘛,再加一块嫩白细腻的豆腐,在砂瓮中熬上半个时辰,汤熬得嫩白如雪,只需撒上细盐,无需咀嚼,满口细腻嫩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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