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小院儿里偶尔吹过一阵微风,消弭了心头的燥热。刘柳与周乾坐在院子的廊下,捧着西瓜大快朵颐。西瓜在井中泡了许久,瓜瓤入喉冰爽,瓜汁清甜,来上这一口,当着快活似神仙。 刘柳悠闲地晃着脚丫子:“这口井虽是城中井,但这井水也是冰凉得紧,我们可以拿井水替代冰啊!” 周乾附和道:“是,这西瓜买得还挺值,井水虽取代不了冰镇的作用,但也可以提升口感。” 她挖了一大勺西瓜,口中还不停叨叨:“哎,我有个念头,咱们把这水井上头盖起来,不让日头晒着可好?” “好,都好。你慢些吃,别噎着。”周乾想也没想,自然地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瓜籽儿,指腹纹路粗粝,叫她微微吃痒,她没有躲,反而将另外一颗瓜籽儿粘回腮边。 “你看我这般,像什么人?”刘柳鼓囊这腮帮子,红润小巧的鼻尖旁缀了一颗黑色的“大痣”,配上她故作谄媚的表情,倒真是像极了—— “媒婆。” 二人同时应声,随机大笑起来,周乾心里畅快,又许是因着角落里的事有些愧疚,便趁刘柳开怀的时候,带着半分羞涩,半分豹子胆挪动着屁股,一点点挨到刘柳身边。 刘柳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热浪裹挟而来,稍稍倾斜了上半身:“你挪过来干啥?” “我想……” 不等他解释,刘柳快速往他的身后瞄了一眼:“你原来坐的台阶被日头晒了,烫腚啊?” 她的表情非常认真,让人找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意味来。 这句话把周乾心里漫出来的情思硬生生地截了回去,他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收回,面露尴尬,默默地起身要坐回去,忽然间,肩膀被一道重力压下,他又跌坐回她身边。 “哎呀,你就坐这儿吧,我往旁边挪点,我娘说,坐了烫腚的地方要尿床的。” 周乾黑了脸,语调生硬:“你能不能……不提这个了……” 她不明白,认真地解释着:“我说的是实话,这么大个人了,尿床可就成……唔……” 刘柳胸腔里炸开狂烈的心跳,脑海中掀起巨浪,将她的思绪覆盖,只呆呆地眨着眼。待她反应过来时,周乾已经背转了身,只有唇上的温热提醒着她,方才发生了什么。二人间谁也不说话,周乾背对着她,耳背后颈是一片潮红,他艰难地吐息,发出急喘的气音。 她摸着因胡须贴脸而发痒的腮边,动了动嘴皮子,小声蹦出一句: “你的胡子扎得慌。” 周乾终于回头了,她察觉到心跳又快了些,微微扭过头不看他,许久头顶才传来他急促低沉的声音: “你吃着吧,我去看一下菜。” 刘柳心道:唉,就贴了一下嘴皮子,跟要了他的命一样,不过也是,说一如往常的人是自己,打破规矩的人也是自己,原来情不自禁这个成语,这么写实。 …… 两人从贴了嘴皮子那刻开始,都默契地不怎么开口了。院子里早晨充斥着刘柳的叽叽呱呱,到关门时只剩下诡异安静的别扭气氛。收拾干净了之后,她只好先一步从店里跑了出来,让他来收尾。 试验出来的第二代凉菜,口感丰富了许多,掺了醋的菜瓜,几乎没有变色,反而口感愈加丰富,让人食欲大增,而那些进了卤锅的素菜,也别有一番香味。只是试验出来的素菜,凭两人消耗不完,又不能放过夜,只好各自带走一半。 不过,刘柳却没有直接返回村里,她拿着食篮子,去了一趟青梧绣坊,给小春和绣坊众人都尝了些,众人只夸她手艺好极了,她心虚地呵呵直笑,又问了些小春有什么需要的物件,改日她一并从家中捎来。 九娘子是个养生的女子,忸忸怩怩地不肯吃,嫌弃味重,刘柳只当她是还记恨着自己砸坏绣架一事。她倒是心大的,没放在心上,给九娘子单独献上一份水晶脍,说能养肤美白,九娘子这才勉为其难地尝了一口,而后她还是打听了绣坊的近况,得知近来无人作梗,她才放心地走了。 从绣坊离开后,她顺脚又跑了好几个地方,待把事情谈妥后,才收好记事本,才架起骡子往家中赶去。 好在临近夏至,南州白昼越来越长,直到酉时,天色仍旧大亮。 刘柳踏入家门,刘老爹躺在摇椅上笑呵呵地看着她的话本,李二娘在厨房里忙活,刘杨仍旧窝在房中,估计看着书吧,他落下的课业太多了,而今没有跟着西席先生写文章,更是要紧。 “哟,阿柳回来了?来,你给爹说说,这蒙山大侠为何要叛变啊?还有这……” 刘柳松了松筋骨,径直地略过老爹:“爹,你咋就着看都看不明白咧,自己画画图纸理理吧啊,我有大事要干呢。” 她冲李二娘嘱咐道:“娘,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们待会先吃。” 李二娘不知闺女在弄什么名堂,但她是个有分寸的,也懒得追出去问,只应声道好。 刘柳跑到河边想碰个运气,刚好撞见小满在河边洗着娃儿的衣裳。 小满见着她,两眼都泛了光:“阿柳?你回来了,哎,我听人说你在城里做掌柜了,真是越发厉害了。” 刘柳蹲到她身边,帮她顺手拧干了衣物,好叫她待会扛着轻一些,她笑道:“又是哪个嘴巴漏风的野仔传我呢,说不上掌柜,攒点小钱还债嘛。” 小满担忧道:“你说这也是,你家平白无故遭了这些难,你爹还躺着,你哥哥又要复考了,现在只你们娘俩儿挣钱,你在城里也得小心些才是。” “多谢堂嫂关心,”她嘿嘿地笑,打趣地叫她堂嫂,而后笑道:“我已然很幸运了,对了,我正找你呢,你帮我叫一声阿莲,还有罗晓李茹他们几个,明日这个时辰在我家等我回来,我与你们商量点事,就说我又有生意可做了。” “生意?你是要拉我们一起开铺子?可使不得,我公婆要知道我撇下丈夫孩子不管,不得把我赶出门去。” “放心,不是开铺子,也不用你们去吆喝。”她神秘地交代,却又不再详细说,见小满答应下来,她才赶回家中,匆匆吃过饭,继续赶着那没做完的摇椅。 第二日,刘柳开了铺门,将卤菜凉菜都做好摆了出来,又换了新的挂单,这才算是自己独自开了张。 见周乾果真没有空闲来这儿,她反倒松了口气,自己的反应也着实木了些,也没想好如何解释,不来也好。 不给刘柳胡思乱想的时间,早市一开,她就端着新的试吃菜,站到铺子外揽客去了。食客总归是猎奇的,许多人便闻声而来,改进后的素菜,出售效果比之昨日,要好多了,铺子前又排起了小队伍。 刘柳喜滋滋地忙活到早市结束,才得以歇息片刻,就是这片刻的闲暇她也不放过,又开始在案台后理着这三日的账,第一日差不多净赚十两银子,第二日不算上客乡小馆的定金,将将赚到一千文,这落差委实太大了,今日瞧着势头正盛,虽还未核账,但一定比昨日要多许多。 算着算着,手中的账本字格忽然变得模糊,她眼前又浮现出昨日与周乾亲昵的一幕,手不自觉地撑着下巴,目光痴迷,脸色泛红。 “莫要想了!”她大喝一声,而后疯狂晃了晃自己的脑子。 今日急着赶回去和姐妹们商讨,卖完后她也没有在城里逗留,收拾妥当便匆匆关了铺门赶路去了。 周乾收摊后,去学堂接了周临,耽误了些时间,他心中又有些着急,不知道她一个人遇着麻烦事能不能解决,也不知道她忙不忙得过来。 待他赶到铺子时,却发现门户紧闭,若不是铺前的台阶已然清扫干净,他还以为今日不曾开张呢。 周临小小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哥哥,你不是说带我来见阿柳姐姐吗?人呢?” “许是,她有事,就先走了,你下次会见到她的。”周乾摸了摸他的脑袋,温言安慰道,他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哄着弟弟,“走吧,我们也回家,阿啾——” 周临嘟起嘴,装作大人老成的模样地呵斥道:“哥哥,我们先生说,人身上大热时不可立马遇寒,你昨夜冲了三桶井水,肯定是着凉了。” 周乾没想到他竟学得像个老夫子一般摇头晃脑地讲话,一阵大笑道:“你们先生还会医理呢?” “先生说,这不是医理,这是道理,从小到大的道理,你懂不?” 周临正是唯先生论的年纪,是以一切都是以先生说的为准,话里也都是先生说,先生有言云云。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是懂事的,哥哥是撑着家里的人,一向都很爱惜自己的身体的,不知为何,昨夜他起来上茅厕时,竟碰到哥哥□□着胳膊在井边,从头倒了三桶水呢,问了哥哥,哥哥也只说是房间燥热,他皮厚耐不住,可他房里的烛火被吹得一闪一闪的,风可大了。 大人真是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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