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给尊贵的太子殿下上茶。”姜缅咬着银牙,瞪着在自己房间里自在非常的太子殿下,把“尊贵”这两个字仿佛要给嚼碎了才能消除心中的火气。
既然人已经请进来了,就不能失了礼数。
“好嘞,小姐。”小桃雀跃得在心中想到小姐还是记得她的,这不马上就给她安排了活计。
哼,她在小姐身边的位置没人能抢了去,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不行。
姜缅以手扶额,这傻小桃还不知道她家小姐心中的纠结呢,领了任务就很开心,还真是想得简单就活得自在啊。
有那么一瞬间姜缅是羡慕她的,傻人有傻福,古人诚不欺我。
姜缅迈开步伐朝浴室走去,行动间带起微微凉风,抚平了心中的燥热之情。
约莫一壶茶的时间,姜缅换了一身整洁的衣裙,眼角眉梢还带有水汽,清清爽爽的站在她寝室的门前,理了理繁复的衣袖。
要在进自己房间前整理个人仪容仪表,还真是头一回,姜缅心中吐槽道。
“太子殿下来我这里要说什么?”姜缅准备先发制人,总不能回回都被辖制,主动权要抢回来。
“最近可能会有动乱发生,没事就不要出门了。”傅沛晔摆正了神色,对着姜缅缓缓说道。
姜缅本来放松的用手撑着脸颊,把玩着茶杯,听到傅沛晔严肃的话语,不禁坐得板正了些。
“怎么突然这样说,太子殿下是知道些什么吗?”
“北方近来炎热干旱,南方却是连降大雨,朝廷派人去巡查,建的防洪堤坝损毁多处,北上的难民数量也许会超出预期。”
傅沛晔没有藏着掖着,直接把朝廷内部消息告知姜缅,是想让她有个了解,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安分点,不要总是往外跑就算是出去也要安排人手更好的保护自己。
“往年也如此严重吗?”姜缅细眉微蹙。
自从认识太子殿下以来,很少见到他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就知道太子殿下不能无缘无故来丞相府,一定是与丞相商讨要事后顺道来提醒下自己。
能让太子殿下额外提及的事情就是大事了,姜缅随即对这次的谈话重视起来。
“有人中饱私囊,贪了修建防洪坝的银子。”傅沛晔语气沉沉,眼神锐利。
“上次匆匆一别,就是收到了一些贪官的罪证。”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颇具讽刺意味的说道:“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堤坝损毁,有天灾的原因,也有人为的过失啊。”
“贪官就是朝中的蛀虫,可苦了百姓”姜缅气愤不已,如果只是不可抗力的因素,还情有可原。像这种拿了钱财不办事的官员,真是太可恶了。
“本太子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傅沛晔黑眸注视着姜缅,说道:“最近布置难民居所,诸事繁杂,有一段时间不能来丞相府了。”
窗外的一缕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投射进来,照在傅沛晔的眉眼处,阳光在纤长的睫毛间穿过,让傅沛晔眼底映着细碎的光芒。
看着如此沉静,岁月静好的太子殿下,姜缅的心湖泛起了波澜。
“我就在这京城,还能跑了不成——”
姜缅也不清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不敢与他对视,闪烁着言辞,面对如此真情实意的太子殿下,莫名觉得有些难为情啊。
“时候也不早了,就不多待了。”傅沛晔恢复温和含笑的模样,站起身对姜缅示意。
“这就走了啊?”姜缅还沉浸在刚刚有些不自在的氛围中,突然听到傅沛晔要离开,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让傅沛晔停下了脚步。
“你是在挽留我?”傅沛晔迟疑地说道。
“我这不——”姜缅一时舌头打结,讲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下次一定多待会。”
傅沛晔低声笑道,眉眼舒缓俊朗非凡的样子让姜缅看呆了,也就把要说的话忘在了脑后,没来得及解释。
“小姐你在看什么?”
小桃在姜缅的眼前挥了挥手,又朝她注视的方向望去,只能见到拐角处的一片绣有精致纹理的衣角。
“咳咳——”,姜缅赶紧拉着小桃进了屋内,食指放在嘴唇前方,以动作示意小桃小声点。
小桃挠挠脑袋,声音不低反而隐隐有些升高,“没有什么人啊小姐,太子殿下已经走远了吧。”
姜缅浑身一松,吐出口气,戳戳小桃的小脑袋,说道:“我是在看天上的云彩呢,样子挺洁白的。”
在小桃面前,这话题转移得算是满分,小桃没有一点质疑,还抬头看看天上的云朵,果真是如小姐所说的呢,很白!
姜缅之前只顾着躲闪,却没发现在小桃挥手出声的刹那,拐角处摆动的衣角顿了下,接着才缓缓消失在远处。
“小桃,一会儿让小厮去紫金楼送封信。”
姜缅坐在桌案前,拿起毛笔不怎么熟练的写起了信来,把最近京城可能不太平的消息告知姑娘们,叮嘱道最好屯点粮食之类的,虽然没有直说有关难民的信息,却也是洋洋洒洒写了几大页。
吹干墨迹,姜缅把它交给小桃,说道:“让小厮再带句话,让月娘照顾好自己,照看好紫金楼。”
时间悄然过去,在京城热闹非凡的表象下暗藏着许多未知的汹涌。
“小桃,去叫着严遂,我们一起去街上逛逛。”姜缅有些时日没有出府了,想念各种街头的小吃,趁着天气凉爽些,择日不如撞日,就出了丞相府,如游鱼入海兴致可高了。
街上的人比之前少了些,姜缅起初以为是她出来的时辰太早,走了没两步,到了卖吃食、粮店之类的街道,姜缅发现街上的人并不少,原来都聚在这里了。
这家名字叫孟氏粮店的门前排了长长的队伍,百姓们拿着麻布袋子,神情焦急。
姜缅看着这也不像是开业大酬宾,或者是做促销大甩卖的样子,不然众人脸上是兴奋的神采才对。
“严遂,你去打听下发生了什么。”姜缅拉着小桃在街边的馄饨摊坐下,看着对面的孟氏粮店,对站在身后的严遂说道。
“是,小姐。”严遂看到有些人拿了小半袋的粮食从店中出来,跟着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伯走了段距离,在给了几枚铜板后,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严遂大步走回来,抱着剑坐在姜缅的对面,对正在拿着碗吃馄饨的一主一仆说道:“这位老伯说听到了南方难民要北上的消息,想要给家中填点粮却发现价格翻了几倍……先不说难民来了会怎么样,这样下去百姓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我这边也问过摊主了,这家粮店前几天就限制购买粮食,如今更是涨了不少价钱。”
姜缅边说着,边把点好的另一碗馄饨推到严遂面前,馄饨小巧饱满,汤汁鲜香,随着升腾的热气扑面而来,严遂谢过小姐,感觉早上刚吃的伙食,这会竟又有些饿了。
也就一盅茶的时间,姜缅、严遂和小桃这三人组,就发现粮店出来一位管事,对门口还排着的长队吆喝道:“今天就到这里了啊,都赶紧回去吧,散了散了。”
“您再等等,我们排了好些时辰,只为买些米面啊。”
“对对,大人您行行好吧,这都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排上了队,眼看着就到自己了。”
在百姓嘈杂的请求声中,这位留着两片胡子瘦小的管事不耐烦的喊道:“每天就这么些,我们粮店也没有多少粮食了,这还是主家大发善心匀出来的呢。”
说罢就抬手让两旁的小厮上前,一起关上了店门。
有的百姓垂头空着手往家走,有些百姓聚在一起怨声载道。
“京城粮店里十家有九家是孟氏粮店,他们都没有粮食卖了,那我们这些人该怎么活啊。”
“传言有难民要涌入京城,看来这是真的了。”
“我看那就是他们孟家不想卖粮给我们,想要屯着发大财呢。”
“没有别的地方能买粮,他孟家就是卖出天价,也有人会买的,只不过我们老百姓买不起罢了,唉。”
听着这些话,姜缅心中惊诧,这么快就传出难民要来的消息,看来灾情很严重了,皇上再不有所动作,民心不稳啊。
在平常这个时候早就该散早朝了,今天的朝堂上却气氛凝重,许多大臣们都做鹌鹑状,恨不得把头低到胸口里。
“谁来告诉朕,这灾民入京城的消息是如何泄露的?”端坐在高处的皇帝面有怒气,摔了手边的奏折,“你们平常不是都很能说的吗?现在都哑了吗?”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赶紧上前递一杯温茶,皇帝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喝茶的礼仪都不管不顾了。
丞相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臣与蒋大人、刘大人等遵循圣上的旨意,在颁布安排难民的条例前封锁消息,臣连家人都没有告诉,想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有人提前散播了出去。”
“臣以为现如今安稳民心、安排即将到来的难民,是重中之重,追究泄露消息之罪,等时局平稳下来再做打算。”
丞相朗声说出他的想法,打破了朝堂中寂静的气氛,其他大臣随声附和,请皇上下旨颁布条例稳定民心。
“希望诸位在关键时刻出些力,一起安置灾民。”皇上看着下面神色各异的大臣们,暗自叹了口气,说完这句话摆摆手转身就走,留下大太监宣读圣旨。
“到底是谁散播了消息,才让京城中多半百姓都知道了灾民的事情?”丞相走在散朝人群的后方,与太子并排走着,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像是一股新势力,我的人正在暗中调查,相信不久就有眉目了。”
这次的突发事件让很多人措手不及,也让有些人重视起了京城暗地里错综复杂的势力,尤其是一股新的力量的加入,搅得这深潭更加浑浊了。
姜缅带着严遂和小桃走街串巷大半天,看到好几家孟家粮店关了门,百姓在门口徘徊,面露愁苦之色。
不知道丞相爹爹对京城这种现状是否有解决办法,姜缅不准备再逛下去了,三步并作两步走,急于把此种现象告知丞相。
正在这时,有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婆婆冲到孟氏粮店的门前,拍打着门板并哭喊道:“翠儿啊,还我的翠儿,我们不买粮了,不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