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千里江山”的青绿山水画特展回来之后，柏舟就觉得高望舒有点不太对劲，很多时候都刻意避免和他直接对上的眼神接触，或者偶尔不小心的肢体接触。
明明之前，她不会那么明显排斥的。
“难道在展览的时候用力过猛了？”还是最近他以为隐约看见曙光时有些得寸进尺——其实她心中还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柏舟有点犹豫不决，甚至前后摇摆着。不知道目前的战略应该选择哪一种？是小火慢炖温水煮青蛙？还是借着这个势头穷追不舍？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他还是决定给祝衍之打个电话，请求恋爱军事的建议，虽然祝衍之跟他一样——好像也没什么经验的感觉，但毕竟旁观者清嘛。
“咋了，我亲爱的柏演员、柏影帝，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昨晚处理公司事务处理得比较晚，祝衍之这会儿听见电话铃响之后才从床上支楞起来。
见是休假中的柏舟——这“预备恋爱”中的人啊，无事不登三宝殿，一看就是遇到点什么了！
柏舟忽略掉祝衍之那困恹恹的阴阳怪气，陈述性地将“千里江山”的展览过程全部说了出来，静待祝衍之的客观评价与指导性意见。
“稍等——”祝衍之脑子一嗡，敢情这小子真和高望舒去看展了！
他知道那个展览，媒体报道满天飞起，可以说是今年温鲤的文物界中最为震撼且重要的事情！
那展览里边的人得有多少啊——
各行各业，各式各样！最主要的是，还有一堆五花八门、一个比一个高级的摄像机！
没被拍到吧！祝衍之脑子里只有这“五个大字”。
“柏舟你这都不是勇往直前了，你这横冲直闯了！”祝衍之抹了一把额头隐形的冷汗，一骨碌翻下身观看今日的热搜，“要是被拍到你和高望舒一起……”
“不会。”柏舟打断了他莫须有的想象，“我们是分开走的……差不多十几米的距离，而且观展的人真的很多。”
他回想青绿色山水主题的展厅，他和高望舒之间仅有的十几米，好像被密集的人群拉得越来越远、越来越长，而彼此的眼神却在无声中拉扯、慢慢靠近彼此。
“你确定没被拍到？或者被认出来？”
祝衍之滑动热搜的词条，一缕一缕大多都是文博官方的推文：
“等一下——你看看微博文娱板块的词条，看看是不是你和高望舒……”
“千里江山越千年…”
“穿越千里江山的回眸……”
“望舒那天是不是穿着素色上衣和黑色的长裙啊？”
祝衍之放大温鲤博物馆官方微博的宣传图片，虽然柏舟戴着黑口罩，看不清五官，但独特的气质在人群中被独立出来，况且两人共事已久，祝衍之一眼便能认出——
至于画面中柏舟对视的方向：
女孩刚好转身回望，若不是人群拥杂，或许还能看见长裙的裙摆荡起些许。
祝衍之点进官微推文的文案，除了清一色赞叹《千里江山图》的美妙与十年一展的感慨，还夹杂着一些……应景的评论：
「这算是官方带头磕CP吗？千里江山CP我可以！」
「怎么这么刚刚好啊，画面定格一瞬间，他刚好看着她，她也刚好与他对视上！/附上一张图片」
祝衍之下意识地点开“查看图片”，此网友把周围的人群全部形成动态模糊，唯有对视的二人跳脱出来，朦胧中《千里江山图》的卷轴局部若隐若现——
比官方的图片更有“穿越千里江山的回眸”的感觉了！
柏舟顺着祝衍之的话语，将通话的手机也放在一边，浏览起他刚刚说的词条内容。
“好像的确是我和望舒——当时在问望舒看完了没？”
“行吧柏演员，知道是你了，你和望舒～”祝衍之学着柏舟的语气，重复着“你和望舒～”这几个字。
当他再次刷新页面之后，画风再次转变。
“柏舟——”
祝衍之没再阴阳怪气地喊他柏演员，“你被认出来了——你上热搜了，看文娱榜，还是那张图。”
“这白衬衫黑西裤的独特气质，放在人群里我一眼就看出来，更何况你有一群忠实粉丝——”
白衬衫黑西裤？祝衍之眼珠转了一圈，高望舒是不是也穿素色上衣和黑色长裙来着？
他点开刚刚保存的“回眸一照”，难不成这两人是说好穿“情侣装”的吗？
“柏舟，”祝衍之接着喊了一声，停了好久才接着说话：
“好消息：你有和望舒的同人文文案了，粉丝磕你和望舒的CP；
坏消息：理智粉丝正在切断你和你老婆的联系！”
“我给你看一下cp粉写的文案啊，
「我穿过人群，穿越千里江山，奔赴予你。」
还有一些你自己看，理智的粉丝都呼吁大家不能干扰到素人小姐姐。”
祝衍之把皮球踢给柏舟，反正都混到现在了，让柏舟自己去解决吧，解决方式互通有无，给他做一个心理准备就好，况且最轰动不就是直接官宣"领证"嘛，应该没有比这更为震撼的了。
柏舟敷衍地应了一声摊在桌子上的手机，把官微拍摄的照片同网友二创的图片保存下来。
突然想起跟祝衍之通话的目的，这一刷微博话题就绕开了，差点儿把正事给忘了。
“不是，你跟我说那我现在怎么做？”
原本打算一边打开免提通话，一边继续冲浪微博，但想到主卧里边的高望舒还没睡醒，怕吵到她，柏舟还是戴上了耳机——
“你现在怎么做？哦哦哦，那你继续横冲直撞吧，你都同居了，小火慢炖最后都炖没了……
同居还不好心动啊？身体接触啊、细节小事啊……要是我跟你同居一段时间，我每天对着你这张脸，我肯定会心动的呀！柏舟哥哥我爱你啊！”
"滚滚滚～"
祝衍之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跟你说，上回和童嘉礼吃饭时，无意中透露出你俩领证的事情了，但我跟她说暂时别告诉高望舒……”
“至于之后你还是自己揣度揣度怎么表现吧？”点到为止，挂断通话。
蓝牙耳机里静止了一段时间，柏舟忽而感受到这通电话的意义——
毫无意义。
原来想问问祝衍之怎么进行下一步攻略的，得到一个"自己悟吧"的类似答案，这不就跟高一文理未分科时，政治科目的老师讲解政治选择题一样嘛？
"题目念一遍，重点关键词重读一次，最后果断得出答案——选C，原因呢？原因就是选C啊，很明显的答案。"以至于他永远都不理解，不明白，最后果断选择全部理科。
因为文科是一门玄学。
想必追求爱情也是吧。
不过祝衍之的及时冲浪，倒是让他欣赏了一波自己和望舒的氛围感镜头。
柏舟心里独自窃喜，不约而同的穿搭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还是很有默契的？
避免在官方大号上一个不小心手滑点赞或者评论，他重新登上了"用户1010"。
从余杭回来之后，高望舒的微博号便没有更新什么，唯一变化的只有昵称下方的IP地址。自然，柏舟便也很少登上小号"撒野"。
换上"用户1010"，特别关注的消息立马浮窗中跳了出来——
"您关心的TA发博了：@月亮糕…………"
"望舒醒了？"柏舟观望了一眼主卧室的门，关得还算有点严实。难道也是清醒之后再躺一会儿？让自己更清醒些？
见高望舒依旧没有出门，他便将账号换成手机端，一只手拿着手机半躺在沙发上点开：
"等了十年的千里江山"，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小声念出来，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还是一样简短的文案，不过……这次图片倒是发了不少……"
"排成长龙的队伍、博物馆密密麻麻的人群、玻璃展柜中略有点反光的《千里江山图》、其他画作——还有最后一张图：她与主题展板的合拍！"
时隔已久，高望舒终于又在微博上分享自己的照片，不再只是清一色的风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趣古怪的事物。
所以这次"千里江山之旅"真的很开心吧！
以往，柏舟都会将高望舒微博上九宫格的图片一一保存下来，等到他到她所在的城市时，对着这些图片，走过她的每一个视角与脚步，仿佛跟在后边一样，隐隐经历她经过的世界。
但千里江山展览，他只保存了最后一张"高望舒与''青绿山水画特展''的主题展板"合影，因为此次，是他和她一起在同一个时间、同一片空间下度过的，他不再需要对着照片，寻找她到过的每一个地方。
"用户1010"给@月亮糕点了赞。
——
几觉醒后，高望舒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已经重新回到真实的世界，不再是那番青绿山水的古色古香，而是在现代简约风的云海中。
在温鲤博物馆拍了好多照片，从一大早的队伍到傍晚玻璃幕墙外边的夕阳西下，还有当时那个女孩给她摄影留念的画面。
筛选之后，她分享到了自己许久未更新的微博平台中。
"用户1010"依旧是那个最早点赞的人，但是没有其他过多的评论。
反而有一堆之前因为"手滑"点赞了柏舟的微博而涌进她账号里边的"路人粉"在评论区里边大张旗鼓：
「糕糕姐姐，你不会就是温鲤博物馆官博那个回眸小姐姐吧！」
「IP地址也在温鲤诶，而且也是黑白搭配！/查看图片」
「家人们，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就是柏舟现在的IP在温鲤，糕糕姐姐的IP也在温鲤……观测中……」
「抱走糕糕小姐姐——马面裙上的花纹是千里江山图吗？求链接！」
「啊啊啊！我来认领了，最后一张照片是我帮月亮小姐姐拍的！小姐姐本人长得真的好好看！/哭哭」
「……」
高望舒有些疑惑，冲上评论区前几的ID名称都比较陌生——
如果说上一次评论区里"含柏舟量"过多的话，纯属她不自觉地手滑；但是这次的微博里一点"柏舟"的踪迹都没有啊！
她将九宫格里边的照片一张一张放大检查，难不成是玻璃展柜上的反光？可都是一群模糊的人头，哪里能分辨得出谁是谁？
奇怪。
高望舒回复了"求链接"和"认领照片"的小姐妹ID之后，便顶着满脑子的问号前去查看：
"温鲤博物馆？"
微博上果然都是最近这场特展的词条文案，她点进去评论区所说的"温鲤博物馆官博"主页——
一张图片置顶。
画面里的两个人物是她和柏舟？无意间被抓拍到了？还"横跨千里江山的回眸"？
高望舒此刻有些后悔，"早知道先看看微博热搜再发博了，"这样她就不会将自己的照片直接分享出来，肯定会加上一层厚厚的马赛克的！
而且在"千里江山"的展览上，她感觉和柏舟过于亲密了些，气氛变得有些暧昧且奇怪，便打算主动退后一步——
但是现在，她又不得不再次面对柏舟！
一个机灵翻身，高望舒套上拖鞋"冲出"房间——只见柏舟躺在沙发上，好像在闭目养神？那此刻说话会不会吵醒他啊？
高望舒在阴影的过渡空间里小心翼翼地向客厅移动，犹豫中又时时刻刻观察柏舟的动态。
"早安～望舒～"
听见主卧开门声响后，柏舟的神游灵魂就回归躯体，只是继续闭着眼静静等待高望舒的到来。
等了许久也没动静，他只好主动地睁开眼睛，"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我帮你拿吧～"
说完便站起身来，走到岛台边上。
"Emmmm，先不用……"高望舒见柏舟已经在帮她热起了牛奶，刚刚预备好的一大段话又堵在喉咙里边，哽住一样发不出来。
"怎么了？"柏舟觉得奇怪，刚刚不是还在分享"千里江山"的展览吗？"还是你想吃外边的早餐？你先梳洗一下，我出去买？"
"不用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
高望舒感觉自己再不说话，柏舟下一秒可能真的就冲出云海给她买早点去了。
她也走到岛台边，把手机打开的页面亮给他看：
"我们被拍到了。"言简意赅。
柏舟盯着高望舒的手机界面，正是他刚刚保存的那张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