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嘉礼坐起身来,闻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浓浓的酒精味道在空气中发酵,像是刚从泔水中打捞上来的一样,混得发臭。
哦对,还不知道高望舒昨晚一个人大半夜怎么将她从"溺"里边捞上来,并且扛回家的。
洗完澡之后,坐在梳妆台面前,和镜子中趴在床上发困的高望舒对视着。
"对了糕糕,你昨晚怎么把我从酒吧里扛走的啊。"童嘉礼挤了一点粉底液,在手背上揉开后往脸上扑着。
脸色十分憔悴,甚至苍白得发灰,宿醉以及熬夜的功劳占了不少。
高望舒原本趴在床上的脑袋听见问题之后抬了起来,"是祝衍之,他刚好在溺谈生意呢,然后就看到你在吧台上痛哭流涕的。"
"怕你出什么事情就一直在旁边守着你,之后我去了,把他当成流氓打了好几下……尴尬死了……"她现在回想起那个场景,还是蛮佩服自己的勇气的。
毕竟自己形单影只,旁边还有一个醉酒的童嘉礼,也不管不顾地把手机砸上去。
不过还好,是熟人。
听见"祝衍之"的名字,童嘉礼难免有些震惊又马上被感动替代了——
祝衍之,一个传奇的人物,家世显赫但为人十分谦逊有礼,选择独立门户自己创业,最后和柏舟两人一起创办飞廉传媒,每次高中同学聚会时总有人故意阿谀奉承、阴阳怪气地讲话,但是他每次都温柔地化解了尴尬与尖锐,如沐春风的感觉。
"之后也是祝衍之把我们俩一起送回来的,不然我怎么可能一个人把你从酒吧带回来啊……"高望舒说完,又重新趴回床上,舒服的姿势总是有助于精神的缓和的。
童嘉礼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对着化妆镜中的自己,基本的底妆已经将疲倦的神色掩盖得差不多了,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原本那种容光焕发的状态。
"那我之后好好请他吃个饭吧……昨晚的情况的确很是尴尬,"
童嘉礼心里想着,以为醉酒的窘态只有高望舒知道,不然就是"溺"酒吧其他的酒肉男女,不过都是一群陌生人罢了没什么所谓,现在突然又来一个"祝衍之"——
哎,算了,起码也是个救命恩人了。
"走吧,跟我回家见我爸妈~"童嘉礼对着床上穿戴整齐的高望舒勾了勾手,"去当我加油助威的后盾……"
"嗯——加油助威?"高望舒从床上蹦起来,但又迟疑了一会儿,跟她父母说一句盛宸出轨的话需要什么加油助威?
童嘉礼扯了扯高望舒的手,语气瞬间放得柔和起来,又带有点撒娇的成分在里边,"我怕我跟我爸妈说的时候会哭……但是你知道吧,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
"虽然说这是我的事情,但是毕竟订婚仪式、订婚请帖都送出去了,结婚好像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感觉两个家庭都应该负起责任,我爸妈……我爸妈应该知道这件事情。"
高望舒握紧了她的手掌,迅速跳下床,跟着童嘉礼的MINI一起回家。
童嘉礼父母家。
"妈——爸——我回家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童嘉礼向来如此,在房子前的家庭小花园的时候就开始"呐喊",回家一趟搞得轰轰烈烈。
童母打开门之后,见高望舒和童嘉礼一起回来,有些吃惊,"诶~童童和望舒都回来了啊?"
"阿姨好~"高望舒礼貌地问候了一声。
童嘉礼听见母亲的声音,眼眶瞬间发红,鼻头甚至开始发酸,立马冲了上去抱紧母亲。
"妈~想你了~"童嘉礼的声音好像染了些悲伤。
"先进来,进来说。"
童母向高望舒招了招手,牵着高望舒和童嘉礼两人,一左一右进到客厅里边。
童嘉礼让高望舒坐在自己旁边,让父亲和母亲都挪到对面的沙发上,像是探讨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坐得跟谈判桌一样。
原本童父还调侃着:"这么多天没回家,果然是见色忘本——有了未婚夫啊,真就忘了自己的老父亲老母亲了——哎哟,嫁出去的女儿啊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哦!"
童嘉礼性格随童父,总是大大咧咧的,喜欢各种开玩笑,活跃大众气氛或者缓和尴尬的空气。而她又是童家的掌上明珠,一直在甜蜜的爱意中成长的,保护得格外纯粹。
听完童父的话,高望舒只觉得愈发心酸,如果童嘉礼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盛宸那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会很心疼的吧?!
"爸,妈,"童嘉礼感受到高望舒放过来的手,充满着力量,"其实我今天来有一个事情要告诉你们。"
"我和盛宸分手了。"她语气很平静,但颤抖的手却暴露了。
童父童母难以相信,"童童,不是,这……这怎么回事?吵架了吗?还是怎么样了?"童母站起身,换到童嘉礼的身边。
她没回答母亲的问题,又深呼吸了几口气。
"童童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童父的双手紧紧攥着膝盖上的裤子,凝视着女儿,见她脸色的确不太好,连忙继续问道,"你跟爸爸说,盛宸是不是做了什么混蛋事?"
童嘉礼点点头,止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看了一眼坐到自己身边的母亲,又和父亲对视着:
"盛宸他精神出轨下属,前段时间不是一直出差嘛,一直和这个女生在一起,然后——"
她低头,闷声不响,感觉手心被握得更紧了些,"对不起,爸爸妈妈,我和盛宸分手了。"
童母听见女儿说的话,感觉心脏被狠狠刺入一刀,还是一把淬了毒的刀,生疼得难受,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受到这天大的委屈。
她站起身,紧紧搂住身边低头啜泣的女儿。
童父没有说话,点了一根烟,又怕熏到室内的母女俩和望舒,走到露台抽起来。
烟尽,吹了一会儿凉风之后感觉烟味消耗殆尽才又重新走回客厅。
见女儿和爱人彼此抱着,眼泪纵横于脸上,童母嘴里一直说着:
"童童没有错,不需要给爸爸妈妈道歉……童童没有错……没有错……"
"童童,这件事情你没有错,所以不需要给爸爸妈妈道歉,有错的是盛宸,不是你!"
高望舒自觉给童父腾出了一个空位置出来,独自走到室外的露台,"哎,天下父母心吧……"
要是她遇到这种事情,余菲是不是也会这样保护她呢?会不会将她拉到她身后,用她不太磅礴的身躯保护她呢?
会的吧。
之前她告诉余菲那个书法同僚的风流事之后,余菲其实也不愿意让她往火坑里奔受伤害的吧。
至于高寒,呵,说不定会共情浪漫的浪子呢?高望舒不禁以恶意揣测只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父亲。
露台上微风习习,慢慢地,高望舒觉得有些冷意,就回到客厅里。
"请帖发就发了,也没谁规定请帖发了一定得结婚啊!况且结婚也可以离婚,咱们可不能受这个委屈,真是看错盛宸这人了!都不是什么好鸟!"
童母一边顺着童嘉礼的背,一边一字一句地往外蹦出。
高望舒一直觉得,童母是一个风流儒雅的人,永远保持着优雅的感觉,此刻却也能说出此等话语,想必也是被"盛宸出轨"的这件事气疯了。
"盛宸父母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童父拍了下爱人搭在童嘉流背上的手,示意她不要情绪用事,反倒伤了自己的身体,"盛宸告诉他爸妈了没?"
童嘉礼同样安慰着比自己还愤懑的母亲,说等下会去拜访盛宸的父母,告诉他们这件事情,之后一定会要求盛宸给她当面道歉的。
她是谁啊?她可是童嘉礼!
怼天怼地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一定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下午高望舒继续陪童嘉礼到盛宸父母家,但是这次她没有跟上楼去,在这段已经被搅浑的关系中,她只能算是一个旁观的外人,自然不能喧宾夺主地站在一旁。
昨晚就几个小时的深度睡眠,其他时候都担心童嘉礼有什么酒后的不良反应,今天又勉强打起精神陪她四处奔波,高望舒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童嘉礼刚刚在盛宸家谈话时,她便倒在车座副驾驶的车窗边,小眯一会儿。
等到童嘉礼彻底解决之后,原本还想着请她晚上大吃一顿,但见她恹恹的样子,想必也很累了,干脆将高望舒载回到花园小屋里。
"糕糕~谢谢你陪了我一整天、哦不对,还有昨晚的贴心''捡尸''"
童嘉礼从驾驶座的窗户探出头来,给高望舒送了几个飞吻,"辛苦了糕糕~明天或者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逛街打豆豆,你想做什么姐们儿都陪你~"
"好~"高望舒向左岸花园的小区门走去,背影挥了挥手,"你先忙你的事情,之后再约啊!不见不散!"
——
高望舒一进入小屋,又回到小屋了——这个月宠幸小屋的频率又点过于高了吧?
好吧……因为童嘉礼不知道她搬到云海了……都是领证的锅!
"把锅全甩给畔山云海!全部甩给柏舟!"
高望舒一进门将外套迅速脱下,甩到榻榻米的沙发上,困意上头,来不及爬几层台阶上夹层的床,先就着榻榻米休息一下吧。
刚闭上眼,手机铃声便呼唤起她疲倦的灵魂:
"叮叮叮……叮叮叮……"
静止——
"叮叮叮……叮叮叮……"
"哎呀,谁这么不折不挠的?电话都没接了怎么还一直拨啊!"高望舒有气无力地问着,在外套上摸索着,才勉强从口袋中掏出震动的手机,"喂……"
有气无力的,掩盖住了很多不耐烦。
"望舒?"柏舟尾音上扬,音色像早春晴朗清晨时的阳光,十分沁人。
手机里传来柏舟温润的声音,高望舒任由涣散的精神回复:
"怎么了吗?我在小屋这边……在小屋这边……这边睡觉……"
说完这句话后,仅剩下的灵魂余额不足,高望舒彻底倒下了,只留下一个地点的"线索"。
"哦~好的,没什么事情,就是《追光》杀青我从余杭回来了,"柏舟情不自禁地勾起笑意,"我现在在家……"
"那我去接你?刚好把车子从''溺''开回家~"
"嗯……好……好……"
后边柏舟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清了,也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睡了多久,虽然脚上还穿着袜子,整个人也蜷缩成一个糯米团子一样,但是高望舒还是被冷醒了——好像还有隐隐约约的敲门声?
高望舒睡梦中感觉有人敲门,从原来急促声音转换到现在断断续续的,还以为是梦境里的客人光临,现在仔细一听——
"有人敲门吗?"她抬起手机看,一堆"来自柏舟"的未接电话!"门外不会是……柏舟吧?"
她从猫眼往外观望着,一个男人在外边徘徊着、踌躇不定,拿着手机一会儿亮屏一会儿熄屏着,像是焦虑地在等什么消息一样,"不会是我的?我的消息?"
高望舒疑地指了指自己,门外的身影的确很像柏舟——她小心翼翼地开门,露出一点门缝,低声问道:
"是柏舟吗?"
听见门开启的声音,男人抬起眼眸,门缝中的女孩眼睛湿漉漉的,应该是刚睡醒,头发还没整理就来开门了。
柏舟俯身平直地注视高望舒,也学她压住了嗓子,将黑色的口罩摘下来放进衣服口袋中,声线被刻意压得又低又磁,甚至尾音都带有些气泡的柔软:
"睡醒了?望舒。"
"进来说、进来说。"高望舒见柏舟将口罩直接摘下,想到这是她的花园小屋单身公寓,二话不说就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扯进室内。
这边单身公寓的受众群体主要是年轻人,高望舒平日里在小区内晃悠时经常见过各种各样风格的潮流选手,追星的狂热粉丝自然也不少。
所以柏舟明晃晃地站在这里,不就是羊入虎口吗,随时都有被蹲的风险!
柏舟就这样——"易推倒"地被拉入高望舒的小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