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望舒知道，童嘉礼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喜欢到小阳台上坐着，享受着半落进来的阳光，吹着天然风，情绪似乎也能疏解不少，便也跟随她到小阳台上。
"简单来说，"童嘉礼喝了一口蜂蜜水，等缓缓咽下去之后接着，"我和盛宸分手了。"
"盛宸他……"高望舒脑子里一时间只有"盛宸出轨"这四个字，但是又担心自己猜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停顿了一会儿。
童嘉礼点了点头，"嗯，就是你想的那样，盛宸出轨了。"
高望舒嘴巴张得老大，感觉能吞下一个拳头，不是，童嘉礼和盛宸爱情长跑这么久了，在这种最后的关键节点不爱了、出轨了吗？
出轨永远没有原因，永远都只是托辞。
"他怎么说的？"高望舒接着问她，语气难免有些急促。
"前一段时间他不是出差嘛，出差挺久的，我觉得没什么，毕竟我们两个人都在为订婚结婚的事情共同努力着嘛，"童嘉礼望着前方建筑上的玻璃，似乎能够映衬出渺小的影子。
"出差一周变成一个月，一个月变成三个月，我们的纪念日都是在视频中度过的。"
童嘉礼说得很平静，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样子，"其实这些好像都没什么，毕竟互相陪伴这么久了，我觉得最基本的信任还是要有的嘛，自然很放心，放了100个心。"
她嘴角咧了咧，却笑不出来。
"之前到盛宸的公司等他时，刚好遇上了一个特别投缘的小姐姐，和盛宸不是同一个部门的，她很是幽默风趣，就加了微信聊天，不过之后聊得比较少了，但一直都在通讯录里待着。"
"昨天中午，她突然给我发了一长串聊天记录和一些照片，时间……时间大概在一个月左右前。"
高望舒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些照片和记录想必都是盛宸出轨的证据了。她把手放在童嘉礼的手背上，传递着身体的温暖。
"一个月前不就是你们刚订婚的时候嘛，对吧，"高望舒记得当时童嘉礼专门精心设计了一份请帖，她写了一份"百喜图"以及一份书法稿包裹着的玫瑰一起送给童嘉礼，
"所以，那时候他就出轨了？"
"记录和图片我都保存起来，而且在硬盘、电脑里都分别备份了，"童嘉礼回想到当时订婚的场景，那时候还被蒙在鼓里，还泡在蜜罐里边，可以说要有多幸福就有多幸福。
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父母的爱、朋友的爱以及伴侣满满的爱。
"记录大概是这样的——
盛宸部门里一直有一个很仰慕他的女孩子，挺年轻的，大学刚毕业吧，比我们小五六岁，实习生期间就各种给他买下午茶、做盒饭之类的，不过这些他都跟我讲过，而且他也明确拒绝了。"
当时童嘉礼因为这件事，硬是每天早上起了大早给盛宸做盒饭点心，每天下午特地定了个闹铃提醒自己帮盛宸点一份外卖下午茶。
明明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父母独有掌上明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每一次都是一步一步按照教程慢慢来。
高望舒记得，为了做盒饭，童嘉礼那段时间的手指上有愈合的、已经结痂发白的刀伤。
"但毕竟在同一个部门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一整个部门一起吃饭的时候难免会有些肢体接触，所以我也让盛宸大度一些，别跟人家女孩子过不去，态度也别太偏激冷漠了，别太伤别人的心。"
童嘉礼摸了摸高望舒放在自己手上的手掌心，仔细摩挲了一番，好像能从她的身上得到叙说的力量一般。
虽然从来没有进入职场，但是看一些书籍或者平日里在平台上观望到的词条之类，高望舒还是明白这些职场的人情世故。
可——出轨就是出轨了，难不成还有什么借口吗？
"我也没想到这态度订婚之后，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啊！"童嘉礼笑出声音，却不显欢乐。
一阵风跟着话过来，虽然是白天温柔，却感觉凄凉。
"订婚时候这个女孩也来了，带着鲜花还有手写信的祝福，仪式感挺强的，我早就被一片祝福声音埋没，可以说是沉溺在幸福里边，哪里管得到她的存在呢？我以为她放弃了。"
高望舒注视着身边的女孩子，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洋溢，也愈发悲凉，"之后呢？"
"可能订婚时候说了很多很有道德感的话、责任感的话？双方父母的层层嘱咐啊、朋友之间开玩笑似的''威胁''啊，什么的，而且我不是一直很期待旅行结婚嘛，就想亲朋好友一起出游的那种，大家欢聚一堂，闹哄哄的……"
童嘉礼打开手机照片图库，翻着第一张聊天截图，将手机放在高望舒手上，她不太想再次回忆到订婚的场景了。
当时有多甜蜜，现在滤镜破碎之后，就有多可悲。
高望舒接过手机，刷动长图看——
截图是女生自己发出来的，大概是分享给公司的朋友看了，也有可能是侧敲旁击发出来试探一番。
订婚那一天，女生拍了手写信和花束的照片，一同发给盛宸，并且配上了手写信内容的文字，不得不说，文字的力量感总是格外吸引人的。
字字句句仿佛都在尊重与祝福，字里行间却透露着不甘与遗憾，最后"我只希望你能够找到自我，得到真正的幸福！"
潜台词：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也不是真正的幸福。
最初，盛宸依然向往常一样，非工作言论不回复，就让她的对话框在那边孤单地晾着，甚至一句"收到"也没有应答。
直到向右边滑动第二张图时，盛宸竟然开始主动讲话：
最初还只是公司工作文件的发送，后来大概是在加班时间点，他看着办公室外工位上女孩默默加着班，便邀请一起吃夜宵，当成加班的福利补偿。
"你看到他们第一次吃夜宵的时候了吗？"童嘉礼静默了许久，突然发出声音跟高望舒说话。
"嗯，正在看。"高望舒感觉她的声音一出，空气流动的速度特意为她放缓了些。
"当时他告诉我他得加班，让我先吃饭别等他，但是我还是等了，"童嘉礼拿起桌上的蜂蜜水，滋润着喉咙，"等到晚上快十二点，饭菜凉了我就倒掉了——然后因为隔天我需要看学校班级的早读，喝了一杯牛奶就睡觉。"
"当时我还有点自我感动呢，我这一饿就吃东西的习惯，为他破例了属实是，等了他那么久等来了倒掉饭菜，等来了他跟别人吃夜宵。"
"现在想想，当初真是只有我自己被爱情的黑洞吸入了，他还在太空里浮游徘徊、流连忘返呢！"童嘉礼再次无间断、带着高涨的情绪说出来一大段话。
高望舒想了想，联想很早之前在微博上火热了一段时间的"三十秒图书馆文学"。
"在许愿的三十秒里，你是在担心她因为图书馆断电害怕，还是希望以后年年都能陪伴过生日。"
性质是一样的。
在吃那场夜宵的时候，心里还有没有在家默默等他的未婚妻？
"之后几张图便是盛宸和这个女孩子的各种聊天，从工作谈到爱好，从游戏谈到人生……从……"
童嘉礼停顿了一下，莫名感觉这些话语的套路在哪见过似的，身子不自然地抽了抽又随即笑了起来，"糕糕，我突然想到，盛宸这些话术，当初追我的时候也用了，一等一地复制粘贴啊？！"
怎么会这么可笑？
过了这么多年，这些话语怎么还像大学那样啊？
难道是至死是少年吗？那干脆至死吧。
"是吗？"高望舒见童嘉礼这样，更是忧心忡忡，昨晚醉酒之后到现在的状态仍有些狼狈，在这种状态下表露出来的，更有点痴痴的感觉。
她把两个人的椅子拉近了一些，让自己能够搭上童嘉礼的肩膀。
高望舒往后继续刷照片，都是盛宸同女生一来一往的聊天，偶尔还会CUE到童嘉礼，多半都是一个抱怨一个"贴心安慰"。
好像女生的存在是盛宸第二个温柔乡，各种吐槽各种抱怨在美人软软糯糯的话语之下都能够灰飞烟灭，最后像是二人的彼此救赎。
她觉得可笑，跟另一个女生讨论未婚妻的一切，甚至在知道这个女生对自己有好感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坦荡荡地讲出来，吐槽类比……
什么心理？什么强大的心理能够支撑起这些行动？
这算是精神出轨了吧？
"所以盛宸他，精神出轨了一个月多了吧。"高望舒一边滑走记录照片，一边小声嗫嚅道。
"是的，精神出轨一个月，"童嘉礼眼神冷漠，"盛宸不是一直在外边出差嘛，身边带着这个小姑娘，肉体也出轨了。"
"我呸！我呸！我呸呸呸！一想到我浑身就起鸡皮疙瘩，恶心想吐！"
一时觉得脑袋眩晕，昨夜的酒精貌似从胃里膨胀，眼前发昏，童嘉礼扶着吊椅站起身来，给高望舒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身体不太舒服，便冲到房间里的卫生间吐了。
高望舒在她之后跟了过去，见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马桶倾诉起来，无数酒精因子再次挥发出来。
"我给你倒杯水漱口——"她放下手机，赶紧拿了童嘉礼的漱口杯倒水，递给狼狈不堪的童嘉礼，"嗯～漱一下口，等下再喝点水补充。"
"嗯～"刚呕吐完，童嘉礼鼻音很重，"就是刚刚被恶心到了，哈哈哈，没事。"
拖着疲态的身躯，红肿的眼眶，以及刚擦干净嘴唇，强颜欢笑。
在狭小的卫生间空间里，她毫无保留地展现出了刚失恋的失魂落魄。
高望舒支撑着她一起走到客厅，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继续刚刚被呕吐打断的对话。
"好像是昨天吧，具体时间我忘记了，你看看截图里边，那个女生告诉她公司的朋友，他们发生关系了，就在出差这段时间里，"
童嘉礼捧着高望舒刚刚给她接的开水，准备吹凉后喝一点补充水分。
"而且你知道吗，前一天我还问盛宸他们恋爱纪念日异地怎么过，盛宸当时就说视频吹蜡烛好了，这样想想，他还特地没有在我们恋爱纪念日那天和别人发生关系，还挺——挺——"
"挺有心的。"高望舒冷不丁地冒出词，冷笑了一声，"真是看错人了，以前以为盛宸挺乖挺上进的，没想到也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当我得知盛宸精神出轨一个月之后就已经打算分手了，这下直接肉体出轨——"
"所以我昨天就提了分手，只是还没跟我爸妈讲，也还没告诉他爸妈，哎，他爸爸妈妈对我一直很好，把我当亲女儿一样对待的……"
童嘉礼原本想要把盛宸出轨的所有证据打印出来，甚至装订成册子，供长辈直接翻阅，但一想到盛宸的父母，还是顿了一步。
"童童～"高望舒盯着手机里最后一张照片，死死勾住女生发给朋友那四个字："我们睡了"，感觉童嘉礼此刻的冷静都只是一层装饰出来的保护色。
"其实我觉得吧，该狠心的时候就得狠心，盛宸的父母再怎么样喜欢你，最终还是会站在死渣男那一边的，你不要考虑太多了，你没有错。"她接着补充道。
好像在这个利益世界里，如果不死守自己的利益，就只能眼巴巴地遥望厌恶厮守。
"童童，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这段关系，十年的时间以及十年投入的感情，但是，该断就断了吧，不要让沉没成本再继续沉没了，也不要犹豫了，"高望舒坐在童嘉礼旁边，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掌心里边捂热——
"虽然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但你相信我，旁观者清。"
"昨晚肆无忌惮地喝酒了，也把自己搞得不省人事断片，但是清醒之后也得面对这个现实啊，是吧？"
高望舒拍了拍她的手，像是给予她力量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