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
柏舟走进被高望舒改造成书法篆刻专用室的书房，墨水与宣纸特有的味道从书房内溢出来，好像还带有些檀香的感觉。
果然，砚台边上还有已燃尽的檀香灰。
"望舒今晚怎么还没回来？难道是回去小屋住了？"柏舟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这么大一个房子，现在依旧只有他一个人。
唯一变化的，就是拥有了很多生活存在的气息。
柏舟走出书房，将背包夹层中两张展览门票拿起来，放在岛台上，
"进出门或者早上吃饭时应该第一眼就能看到吧？"
他嘀咕着，顺手便把手机取出来，"打个电话问问望舒？"
就算望舒仅仅把他们这段关系简化为最原始的契约关系，甚至只是同居室友的合伙人关系，那朋友之间也应该问候几句吧？
毕竟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况且天色已晚，关心一下怎么会过分呢？
柏舟脑子里还在盘旋着纠结这几个问题，身体肌肉记忆已经不由自主地将电话拨打过去，直到一声熟悉的女孩声音传来，他才又重新晃过神来。
"喂？柏舟？"
高望舒回到温鲤之后，便很少再和柏舟直接通话联系，最多只有微信的文字聊天，图片文字一来一往。
童嘉礼不知道她和柏舟的关系，自然也不清楚她现在住在柏舟的畔山云海里边，只知道不是左岸花园的小屋就是她母亲余菲的家里，于是她今晚就干脆到花园小屋住一晚上。
花园小屋是她永恒的安全感。
高望舒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意外地接到了柏舟的电话。
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为什么"呼之欲出，她接起电话，不过屏幕那边的柏舟并没有马上说话——
"喂？柏舟？怎么了？"
"今晚没有回云海吗？"柏舟顺势拉开餐椅坐上去。
"嗯……没有，"高望舒盯着梳妆镜中的自己，用毛巾将刚刚洗澡时不小心被打湿的发梢擦拭干净，腾不出手来，干脆将手机通话开到免提。
不过，柏舟怎么会知道她晚上没回家？
难不成他在云海安了监控？
不可能不可能，自己家怎么可能安置监控呢？
难不成是物业还是保安跟他汇报的？
也不至于吧，人家自有自己的工作，怎么一天天这么跟柏舟汇报工作呢？
所以？柏舟回家了？
"家"，高望舒突然被自己给云海的定义给惊讶迷糊住了。
在畔山云海住了一小段时间后，也给原本空荡荡的房子添置了很多东西，更多的好像是多了很多归属的感觉，况且平时柏舟都不在，每次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享受一个比她原本的小屋大了接近十倍的空间——
自然而然产生了依赖感，也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高望舒疯狂地摇了摇头，甩掉这种神不知鬼不觉萌生出来的想法。
"不对不对不对，不是家，最多就是契约关系中一起生存的空间基础罢了！不是家不是家不是家！"在心里疯狂否定自己！
"在小屋吗，还是在妈妈那边？"
柏舟听见高望舒的回答后，感觉自己的声音情不自禁变得柔和起来。
就好像在夏天身着厚重的表演服饰而心情燥热时候，突然邂逅一阵凉丝丝的风，整个人变得舒爽起来，自然也吹走了烦躁不安。
"在小屋，"高望舒思索片刻，还是将晚上的事情都说出来。
"下午和童童、就是童嘉礼，出门吃饭，因为她不知道我们目前的关系，就把我送到小屋了。"
"其实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高望舒倒吸一口凉气，仿佛这个秘密被戳破之后会跟潘多拉魔盒一样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她来接我的时候，我还在云海，不过我略施小计——我跑到百货中心那边去了，找了个借口。"
怎么……还有点洋洋得意的感觉？
柏舟仿佛看见高望舒站在自己跟前，栩栩如生的模样，得意的神色快从脸上迸发出来，止都止不住。
他低头轻笑一声，隐约听见几声笑意带来的喘息声。
不过——
童嘉礼还不知道吗？
他以为高望舒会告诉童嘉礼的，没想到高望舒真的乖乖地什么都没说，认真遵守领证前合同上的条约，只有她和她妈妈知道他们领证的事情？
柏舟其实很想直接告诉高望舒，"其实你告诉童嘉礼也没事的，就像他领证前就知会了祝衍之一样，"童嘉礼应该不会反对他和高望舒在一起的吧？
如果反对了，就把楚乐五花大绑捆到她面前好了，童嘉礼不至于不接受这"糖衣炮弹"吧？
但是他又怕说出来之后，高望舒就更加拘束了。
柏舟大可以猜测到如果他说出这些话后，高望舒肯定重回一副冷静理智的模样——
未来不确定的事情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了，避免日后解约时能少一些尴尬。"
总之，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目前高望舒的脑子里只有"她和柏舟是合同、是契约、是合伙人、是朋友的关系，"唯独不可能是彼此爱人的关系。
"挺聪明的，"也挺可爱的，柏舟给予一个肯定的答案。
甚至有些助长了高望舒得意的威风～
"童童问我，在余杭的时候有没有偶遇到你，问我有没有看到她的楚乐，"高望舒对镜取下隐形眼镜。
刚刚柏舟夸她的那一句，似乎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她有好多话源源不断地输出出来。
"那你说什么了？你遇见我了？还是没遇到？"通话的气氛一下子明媚起来，柏舟挑了挑眉，玩味地问道，跟逗着小猫咪玩游戏一样。
将隐形眼镜完好无损地放进盒子里，翻到之前藏在抽屉里边的护理液后，高望舒继续说道：
"我没有透露出我们聊天的事情——
只有那晚陪着姜南姐一起活动时才看到你，楚乐的话，可能顺序排在后边了，就没有看到。"
高望舒自动过滤掉童嘉礼说"柏演员为何这样""柏舟孔雀开屏"的特殊形容词，毕竟这些形容词听听就好了，不至于舞到正主面前吧？
记得童嘉礼追星时候，总是说"舞到蒸煮面前～"，还有什么"按头杀"之类的，高望舒耳濡目染太久，自然也被同化了不少。
听着高望舒慢慢叙说，柏舟本来有点疲惫的感觉扫去不少，通话时间久了，更想见到她了怎么办？
要是现在高望舒在他面前就好了，他想抱她一会儿，紧紧地抱着，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小小地亲一下她的眼睛，就当是她对这段关系撒谎的补偿好了。
不过——
应该会吓到她吧？
高望舒从梳妆台移动到床边，躺下来，将手机就放在耳侧的枕头上，手机也跟着她一样，枕着她的枕头。
或许是因为躺下后整个人变得松弛，高望舒的声音变得轻柔软糯起来。
"柏舟～"添了几分撒娇的感觉。
虽然隔着手机这层介质，柏舟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因为声音而雀跃，跳动得更快了些，果然手表上显示的心跳达到爆棚状态。
要是高望舒在他面前撒娇的话，那还了得？心脏会受不住的吧？
"嗯～"他有样学样地模仿她的语气，宠溺地微笑。
高望舒侧身卧着，对着手机收声的话筒——
"给姜南姐的信写好了吗？"
"早就写好了，让小陈拿到''江南的小屋''了。"柏舟认真地回答高望舒，"她应该收到了，你和她没有留一个微信之类的联系方式吗？"
"留了电话，"高望舒把手机举起来，盯着屏幕中和柏舟的聊天时长，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之后去余杭的时候，再到她那边看看。"
"嗯。"
柏舟将刚刚放在岛台上的票拿起来，在手心里把玩着，时不时给自己扇扇风，将浮动的情绪放置得更加舒缓些，才继续补充着。
"你还记得高二时有一场古都特别文物的展演吗？"
"记得啊，当时我妈妈的好朋友不辞千里去看了，不过那阵子我们好像在准备期中考还是什么比较重要的考试，太忙了，没机会去看，哎。"
为了保护文物，十年展出一次，每一次都对参观人数进行了最小的限定，高望舒一直觉得当时没能到现场观看非常遗憾，只好再等一个十年。
高望舒捉回悲伤的心思，重新问道："怎么了吗？"
按照时间推算的话，今年文物应该还会再展出一次，这一次高望舒势在必得，总不能等到她即将奔四之后再看吧——
虽然也不至于垂垂老矣，但是，不同时间段观看同一个文物的心情与心思总是不同的。
或许那时候她对文物就没有那么强的想法了呢？
"月底文物展出的地点在温鲤博物馆……"柏舟还未说完话，被手机发出来的有些"刺耳"的声音震撼到了。
高望舒听见"月底"和"温鲤博物馆"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瞪得像铜铃，闪出闪电般的机敏"，势在必得的程度更高了一些。
这一次竟然还是温鲤承担东道主的角色。
"望舒，听我说完。"柏舟也压抑住同高望舒一样的兴奋，平复她的心情。
高望舒一个鲤鱼打挺站在榻榻米的床上，头顶差一点顶到了小屋夹低矮的天花板，"嗯呐，你说你说，我不打断你，十年了有点范进中举的感觉～"
"目前温鲤博物馆还没有正式官宣，但是我托博物馆的朋友拿到了两张票，我放在家里的岛台上，花瓶压着。"
原本想接着继续说，月底时候他会从余杭回来，两张票里的二分之一是他，但想了想，还是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两张票？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高望舒听见两张票，脑海里的视线在周围朋友中逡巡了一会儿，最终回到票的主人——柏舟。
毕竟展览的票是柏舟托人情提前获得的，如果他本人没有到场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人情世故的关系向来是最为复杂的。
而且童嘉礼、言旭、白牧遥对这一类的展览一直都不太兴趣……穆远，其实也就比普通朋友关系上友谊稍微浓一些，突然一起看展的话会很尴尬的吧……祝衍之？算了，祝衍之更不熟了，况且还是飞廉传媒的CEO，怎么可能有时间？
柏舟听闻高望舒的话，感觉嘴角快咧到太阳穴上，殊不知高望舒在选择她之前进行了一系列的选择判断。
所以，望舒应该不会排斥跟他一起出现在同一框的画面中吧？
"月底的话……"柏舟准备一些话术避免让自己看得迫不及待、喜上眉梢——
他停顿片刻，算了会儿剧组拍摄的进度：
"月底的话《追光》应该就杀青了，我准备回温鲤休息一段时间……"柏舟把展览的票重新放到岛台，挪动旁边的花瓶压着，
"嗯，我和你一起去，"柏舟点了点头，肯定地给出了结果。
"好的，"高望舒躺下，仔细地把被子整理了一番，"可是……"
"嗯？可是什么？"
"到时候媒体应该会很多吧？你会被拍到的。"
可能连带着她一起，都有可能被拍到，他们的关系可能会被挖掘出来，高望舒有点担心，
"到时候我们分开走就好了吧，这样的话，演员观展学习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了。"
而且十年的文物展览，众多展览媒体的关注重点应该是玻璃柜中的文物，而不是扒着演员的私人行程不放吧，嗯，就是这样的，高望舒对着手机抿唇点点头。
"嗯，好的。"
柏舟有些意外之喜，望舒好像离他更近了，她隐隐约约在为他考虑中。
展览上人很多，偶然被拍到是肯定的。
在书画展上被拍到也不是一两次了，记得前几年追随着高望舒微博转发分享的书画展览脚步，到各个城市的各个展览，寻找她投稿入展的书法作品，在跟前合影留念。
似乎这样能够更贴近她，贴近她的世界，不至于重逢时完完全全形同陌路。
于是乎，总是被粉丝剧迷影迷们还有记者朋友们偶遇。
自然而然，后来柏舟也被称为是"最爱观赏书画展的艺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走的每一步路都在试图走进月亮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