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啊——”
“柏舟！我爱你啊——”
“柏舟！柏舟！柏舟！”
“……”
姜南双手做出喇叭状，同周围的粉丝一起大喊"柏舟"的名字，彻底忽视了身旁安静沉默的高望舒。
等到柏舟走到拍摄平台时，姜南这才稍微停歇下来，借着高望舒的手在半空中挥舞着，希望柏舟对着摄像机的时候能够看见自己。
毕竟很多人追星的终极要义，不就是让星星看见自己的存在吗？
在人群混杂的声音之中，高望舒好像只能听见离自己最近的姜南的声音，仿佛是一种情绪的释放与解脱，虽然最后有些破音，“柏舟，我喜欢你啊！”
姜南放肆地大喊着，仿佛从前的光阴岁月在脑海里一帧一帧播放，精神支撑的角色现在就在眼前。
柏舟环视一周，争取自己能看遍所有为他而呐喊的人群，毕竟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与这一群在人海中默默支持他的剧迷、影迷、粉丝息息相关，最后微笑致意。
凛冽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平台前的摄影机，轻轻一笑，眼神竟也变得柔和，最终透过镜头望向高望舒的目光里。
“望舒怎么来了？”
柏舟看着镜头之后，相比较于接近热泪盈眶的姜南，高望舒显得格外平静，波澜不惊的模样与此时的气氛格格不入，有点呆滞。
“是惊讶自己的出席吗？还是因为粉丝的狂热而震惊？”
他在心里碎碎念着。
柏舟的心“扑通扑通”地雀跃着，生怕自己今晚的形象有什么纰漏，走遍那么多场红毯，今晚却是最令他紧张的，他抚摸着衬衣领上的月牙，调整了一番心跳，重新注视着工作人员以及粉丝手中的摄像机——
此时仿佛生成了一幅蒙太奇手法的画面，画面空间中只有他与高望舒，处于光芒之中，而他的眼里只有一轮明月般的女孩。
只要他一直在人群中央、站在光里，望舒总有一天就可以看见他，不需要踮起脚尖、不需要一蹦一跳，也不需要在混沌人群之中摸不着方向地寻寻觅觅。
“望舒，望舒，你快看，柏舟是不是看过来了，他是不是朝着我们这边笑了啊~”
姜南双手托着脸颊，星星一般的眼神仿佛坠入银河，痴迷地看着镜头前的柏舟，最后还不忘用手机及时定格几帧光下的画面，
“你说女娲造人的时候怎么这么偏心，他就是女娲的绝美毕设吧？天神下凡，普渡众生的吗？”
“你看你看~”姜南把手机屏幕放在高望舒眼前，一张一张给她展示刚刚激动中拍摄的柏舟。
实像中的脸庞轮廓线条像是精心打磨后的作品，刚中带柔、柔中带刚，刚柔并济，一出场，身后的人成为衬托的背景板。
光与虚影，已不再是画面的残缺与失败，而是渲染了别样的氛围，真的如同姜南所说，柏舟，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就是天神下凡以普渡众生。
高望舒认真地点点头，”他看过来了，“目光穿梭过丁达尔效应的丛林，他在光里，看了过来。
红毯时间有限，柏舟拍完照后就先行到准备的室内场地休息了，余下其他艺人的粉丝还在守候。
”望舒，我要哭了，突然感觉很久没有这么放肆过了，“
听见高望舒肯定的话语，姜南感觉自己回到了曾经那段苦苦踌躇的阶段，只是抽象的神明近在咫尺，任谁都会为之震撼与激动吧？
”擦擦眼泪，“高望舒用衣袖帮姜南擦拭掉眼角以及滑落的眼泪，像对待小女孩一般，轻轻柔柔，一边缓缓抚着她的肩膀，”未来有机会还是可以再遇见的。”
“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实现。“
姜南倚靠在高望舒身上，伴着其他艺人的出场以及粉丝与工作人员的呼喊声，喜极而泣的情绪满满被阵阵西湖凉风拂走。
“望舒，谢谢你，”姜南的声音还带着些哭腔，似乎还没完全从刚刚的氛围中脱离，”也谢谢柏舟，他演绎的角色陪我度过一段艰难的时光。“
演员与角色都是各自独立的，姜南很清楚，今晚的见面只不过是为了完成精神上的慰藉罢了，至于像高望舒所说的未来，随风而去就好。
“其实我一直觉得，人吧，还是得有一个精神寄托，就像我喜欢柏舟还有他的角色们，”姜南背上包起身，搂着高望舒的胳膊走出活动场地，
“好像可以跟着他的步伐一直努力、不断前进、不断前进……就像光芒一样在前方指引着……”
高望舒若有所思，尽管她并不能真正做到与姜南感同身受，相比较于姜南的经历，她的确是一张白色宣纸。
被揉过的、褶皱的白色宣纸。
初高中时期，鞭策她的是一次又一次的考试与成绩、余菲与班主任的期待，等到大学时，能够在黑暗中指引她的只剩下了书法，只有她自己。
“嗯~”高望舒简单接话，任声音漂浮在流动的空气与阑珊灯火的湖岸之上。
——
看见放在写字工作台上的桃酥，高望舒突然感觉肚子又饿了。
“也是，今天的确没有摄入什么能量，所以现在多吃点桃酥也不为过吧~”
她一边啃着桃酥，不由自主地走到民宿墙上装置的全身镜前，盯着镜子中的高望舒——
一样不变的发型，风格类似的穿衣方式，还有右手无名指第一个关节处、有些膨胀的茧。
“光芒在前方指引……追着光努力前进……”
刚才活动中柏舟的神色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高望舒拧了拧眉心，像是复述，又像是嗫嚅似的反问自己，垂眸凝视着地板，等见几片桃酥的碎屑掉落，才猛一抬起头：
“可是我好像……不需要光，不也能自由而痛快地乐着吗？”
没有光的指引，自然也没有光的笼罩与束缚。
用纸巾将碎屑包裹起来后，高望舒便收到了柏舟未接来电。
平时总是开启静音，经常没法及回复信息，每次都得等“生米煮成熟饭”后，才能真正接收到延迟后的消息。
“是活动结束了吗？”高望舒疑惑，还是有什么急事吗？不然怎么突然打电话了？
她立马给柏舟回拨过去，原本以为是“嘟嘟嘟”的等待声或者是无法接通的机械女声，还想着如何组织语言，对方竟马上接起。
“喂？”高望舒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活动结束了？”
还未等她问完，便听见听筒传来类似主持人串场词的声音，此刻她只想把刚刚“暖场”的问题迅速收回——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柏舟紧紧地攥住从助理小陈那边要回的手机，认真听着耳边高望舒的声音，“今晚看到你了，在摄像机那边~”
说起这个，心里还有点小荡漾，虽然与望舒对视上的那一刻，还是有些紧张的。
“嗯，我也看到你了，”与平时完全不一样，光芒洒在你的发丝、眼镜还有西服上，高望舒想，”很优雅。“
听筒中是望舒的“很优雅”，听筒外是室内活动的雷鸣掌声，柏舟觉得此刻仿佛又站到第一次领奖的舞台上，获奖感言是祝衍之和他一起写的，很是官方。
只记得最后一句话是：
“我离月亮更近一步了。”
加上柏舟自出道后的微博简介中“我在逐月的过程中也曾被照亮”，当时各大营销号以及粉丝们都在揣测月亮的含义，试图扒出一点蛛丝马迹，试图挖掘出公众人物的白月光或者是朱砂痣，以此进行各种各样的小作文创作——
然而，柏舟与祝衍之都选择静默，沉默就是最好的回应方式。
最终热度消失，不了了之。
今晚，高望舒前来的意外之喜与她简单的夸赞，都让柏舟的心情成功上了一个新的层次。
“谢谢。”
感觉廊道上的人突然多了些，柏舟压低声音说话，示意边上“值守”的小陈帮忙取一下室内座位上的物品，继续等待着手机屏幕那边发出的声响。
停顿好久，高望舒犹豫着没有说话，听着听筒那边好像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
“柏舟，”她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刚刚你有看到我边上的姐姐吗？”
怕柏舟没有听清或者没有看到，她还补充了一句，“站在我旁边呐喊着着‘柏舟，我爱你’，然后拼命挥手的姐姐？”
“嗯？‘我爱你’？”
柏舟突然很想逗她一下，像是小恶魔的灵魂冉冉升起。
“对，她是你的超级粉丝，”高望舒继续完善着刚刚的话，丝毫没觉得柏舟的话有什么不对，只是复述了一遍带上反问的语气罢了，“姜南姐姐说，你的电影带给她很大的力量与生命力，所以……就是……”
柏舟用唇语跟廊道上来往相识的艺人朋友打招呼，并示意自己正在通话中，“所以？就是？”
他觉得他今晚有点得寸进尺，好像一只扮演着绵羊的大灰狼，凭借自己一身的纯洁诱导其他的小绵羊乖乖掉落他提前布置好的天鹅绒陷阱之中。
“所以……所以可以给她粉丝福利吗？”
高望舒想了想，还是说了，毕竟——
她和柏舟不已经成为朋友了吗？朋友之间应该可以要一点福利？
虽然和柏舟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但——应该、大概、也许，对于柏舟来说，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吧？
“她真的真的真的喜欢你很多年了，”希望她可以不留遗憾。
怕柏舟不相信一般，高望舒加重语气重复了几遍。
柏舟听后，金丝眼镜渲染的冷漠气氛都被眼底的温柔笑意打破，”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他小声自己嘀咕着，低笑一声。
”啊？怎么了嘛？”
“没事，你想要什么福利？”柏舟咳下嗓子，轻推起因为低头耷拉下来的眼镜，低声说着。
高望舒思考了一会儿，她从来没有追过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正常的福利都有什么呢？
对了，就像之前童嘉礼在聚会餐桌上吵吵嚷嚷着找祝衍之要他公司里那个小爱豆的签名照，还是有着专属落款的TO签。
“可以写信吗？有备注，有落款？”
书信好像显得更珍重一些，前有古人的飞鸽传书，今也仍然有寄来锦书。
高望舒揣度着，最终给出了答案。
书信珍重却也更费时，所以她并不确定柏舟会不会花费精力写下这一封信，如果没有的话，写几句话也算足够吧。
“好，听你的，”都听望舒的，柏舟给了肯定的答案。
“对了柏舟，那个民宿老板娘姐姐叫做姜南，嗯——”
高望舒想了想，对着写字台上比画了名字。
稍等，柏舟会不会以为是“长江以南”？最开始她也以为是“江南”，因为“江南的小屋”。
“是姜黄色的姜，江南的南。”
“嗯嗯。“柏舟记下高望舒说的话，认真地在心里复盘一遍：姜黄色、江南、写信。
给姜黄色的江南写信。
“那之后要怎么给她呢？拿给你再给她吗？”
如果能够先给高望舒的话，那代表着，他们还可以在余杭再多见几次面，或许关系还可以更进一步？
柏舟欣喜地想，如果不曾见过光，就不会渴望光明，而他早就在逐月的过程中被照亮，自然是更加渴望月色的眷顾。
“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寄过来就好，”
高望舒看着工作台上已经完成的作品，还有放置一天干涸的墨块，或许这场放空灵感的余杭之旅可以结束，”明天我就回温鲤了，应该没办法转交给我。”
更何况，她并不是很想让姜南知道她和柏舟的关系，“柏舟，给姜南姐的时候，是粉丝的惊喜福利。”所以，不要提到我。
“我知道。”
知道高望舒待在余杭的时间相对于他来说肯定是极短的，但也着实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到温鲤，他们又只能通过聊天窗口的方式沟通。
想到这里，柏舟低着头，眼镜滑落，掉落在铺设的地毯上，并无大碍，只是他的不舍与遗憾在脑袋中不断膨胀，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又这么慢？
他们在西湖边上畅谈的时候，时间穿梭飞快，而他还得在《追光》的余杭剧组中工作上几个月！
见柏舟不再说话，高望舒看了一眼手机上亮起的时间，“嗯……那不打扰你了，晚安？”
“好好休息，回到温鲤后就在畔山云海吧。”
